卖官鬻爵的“三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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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润能将电视中领导的衣着做派、说话风格模仿得惟妙惟肖,并且舍得花钱长期住在像国二招、空军招待所这样既接待军方领导,又向社会开放的宾馆,以伪造的身份混淆视听
  民族资产解冻是什么?万国宝通银行是什么?这些流行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词汇,李谦“上将”可以拿着红头文件,向人解释得头头是道。
  不过,他最近可能没有机会再给银行老总们讲课了,2013年3月的大半时间,他不得不在看守所里,对办案人员遮遮掩掩地复述着自己的“荣耀过往”。同时,李谦也不忘极力撇清关系——从一名被害人身上骗来的1350万元,他真不知道去哪儿了。
  凭空造出三位将军
  李谦与韩旭都是社会闲散人士,2011年,两人在北京辗转相识,相见恨晚。那时,李谦因诈骗未遂,刚刚从牡丹江解除劳教。
  关于自己被劳教一事,李谦告诉韩旭,他的灵感来源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民族资产解冻”骗局。受“民族资产解冻”骗局的启发,李谦发明了一套升级版骗术。
  在李谦的计划里,中央即将组建一个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设发展基金委员会”的组织,负责处理一笔待清理的民族资产,用于国防建设,预算资金超过5500万亿元,同时还要成立一个副部级银行——万国宝通银行,挂在委员会名下,由中央直接管辖。现在官方文件已经发了下来,并成立了筹委会,凡是出资支持筹委会运作的中国公民,将得到大校军衔,并能被任命为该银行地方分行的行長。
  “可惜”的是,李谦的计划没有骗到钱,就在牡丹江被人识破,他本人被劳教了两年。不过韩旭听后,却觉得里面大有商机,他建议李谦在北京重新启动这套计划,再干一票,没准能有所斩获。李谦同意了。
  2011年6月,李谦让韩旭买了9台电脑和1台打印机,他和韩旭各留1台电脑,剩下的设备往他们租用的“办公室”一摆,筹委会就算“成立”了。为了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两人还聘了一名秘书兼司机以及一名厨师,对外称这个机构用于安置退伍军人,并正儿八经地付给厨师食材费用,付给秘书每月1800元的工资。
  筹委会“成立”以后,两人分头行动,但一直没有真正骗到钱。于是,2011年底,两人“慧眼识英雄”,将同是社会闲散人员的赵润拉来入伙,并重新分配了三个人的军职。自那以后,李谦对外自称筹委会司令,领上将军衔;筹委会政委兼财政部副部长的职务被韩旭拿走,领中将军衔;最能跑动的赵润屈居筹委会参谋长,兼任金融管理局局长,领少将军衔。
  擅长活动的“少将”赵润
  据筹委会秘书高志龙回忆,李谦和韩旭在外边跑得不是很顺利。2012年5月,两人还被抓过一次。被释放之后,两人将办公地点挪到北京马官营1号楼5单元1101,不改初衷,一如既往地活动。
  不过,新入伙的赵润却很快有了收成。北京市西城区检察院办案检察官康晨向《方圆》记者介绍,赵润是一个极为擅长模仿的人,并且在作案前绝不吝惜前期投入:“他能将电视中领导的衣着做派、说话风格模仿得惟妙惟肖,并且舍得花钱长期住在像国二招、空军招待所这样既接待军方领导,又向社会开放的宾馆,以伪造的身份混淆视听。”
  2012年春节,赵润结识了在空军招待所开画展的画家陈然。由于同住一个招待所,又谈吐不凡,几番相互恭维中,陈然对他编造的身份深信不疑。赵润告诉陈然,支持筹委会工作可以得到大校军衔,并有机会负责万国宝通银行地方分行业务。
  此后,赵润通过陈然,又结识了其他一些高端人士,后来透过层层关系介绍渗入了北京一家疗养院。
  在该疗养院中,赵润通过“朋友的朋友”这种人际交往方式,结识了在浙江担任某银行分行行长的杜越,并“轻描淡写”地向他提了一下筹委会的事宜。杜越在自己的人际圈子里一打听,有一些人还真知道此事。于是,杜越立刻就相信了,并对参与筹委会产生了兴趣。
  苦于自己没有资金的杜越,希望通过介绍其他人出资以便在委员会的军衔空额中分一杯羹。他左思右想,终于将合作人选锁定为在上海担任某银行分行行长的朋友李辅功。
  就这样,通过中国社会特有的人际关系网络,赵润通过与陈然相识,从一个人际圈子跳入另一个人际圈子,终于物色到了一位有资金也有事业心的目标。
  来自上海的大鱼终于上钩
  2012年春节过后,杜越专程来到上海拜访李辅功,把从赵润那里听来的“好消息”带给朋友。见面后,他向李辅功介绍了自己和赵润的认识经过,详细地说明了筹委会的计划。“赵少将许诺委员会成立后授予我大校军衔,还能分房子。如果你加入的话,可以做万国宝通银行地方分行的行长。”杜越告诉李辅功。
  李辅功与杜越相交甚久,对他十分信任,他听后颇为心动,表示自己可以全力出资支持,并提出希望能和几位“将军”见见面,以表诚意。
  李辅功的希望并没能马上实现。在李辅功通过杜越联系上赵润等人以后,半年多时间里,赵润一直没给李辅功出资的机会,更不用提见面了。以赵润“将军”的身份,应该不会随便接见普通人,李辅功这样想着,对筹委会的真实性愈发相信。
  到了8月,赵润才通过杜越告诉李辅功,说机会来了,筹委会现在需要50万元购置办公用品,并给了他自己的银行账号。李辅功急于表明诚意,很快把50万元打了过去。赵润倒也十分爽快,收到钱后,立即约了李辅功在一家高档酒店见面。
  8月20日,李辅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赵少将”。赵润显得气势十足,穿一身军便服,亲切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谈吐有高度,十分符合李辅功对将军的认知。为表身份,赵润向李辅功出示了军官证,并表示鉴于他的积极态度,等委员会成立后可以授予他上将军衔,并全面负责银行事务。这待遇可比当时杜越传达的承诺还要优厚,李辅功高兴万分。
  当然,比李辅功更高兴的是李谦、韩旭和赵润,面对轻松到手的50万元,三人知道这次钓了条大鱼。
  为了从李辅功身上榨取更多的钱,三人决定集体出面,以示对李辅功的“重视”。除在地摊上购买的假军官证之外,三人又私刻了公章,并让秘书高志龙起草了像模像样的红头文件和演讲稿。为了更逼真,三人还琢磨了好久,设计出了筹委会的会徽、会旗。   10月8号,李辅功应邀来北京参加“筹委会会议”,会上“李司令”、“赵参谋长”、“韩政委”悉数着军装到场,称将邀请国家和军队领导人及中央级媒体,在近期开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建设发展基金委员会”成立的新闻发布会。负责财务的赵润把一份待清理资产名单给李辅功看了,上面数百人5500万亿的资产着实让他咋舌。尽管做了多年银行业务,但李辅功并没有发觉其中的问题,2012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约为52万亿,百余倍GDP的待清理资产显然是无稽之谈。
  会议结束后,赵润给了李辅功和杜越每人一身大校的军装,并要他们穿上后拍张照片,说是办理军官证用。不过当李辅功拿到军装时,却发现姓名牌上写的是“王某某”,便向赵润询问缘由。赵润说,由于时间太紧,李辅功的军装还没有做出来,这身是他借来的,让李辅功在新闻发布会上临时穿一下,而且他们在主席台上,下面的人也看不清楚。李辅功听后,连连点头称是。
  不止如此,赵润还给了李辅功一个盖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建设发展基金委员会”章的发言稿,让他在委员会成立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虽然不是之前许诺的上将军衔,但是毕竟得到了好处,而且有机会在成立大会上发言,李辅功还是激动不已。
  筹委会会议结束几天后,李辅功接到了赵润的电话,说上面特批了50辆汽车给筹委会做公务用车,现在还差300万订金,要他准备一下。李辅功当天下午就痛快地把钱汇了过去。
  千万赃款或许再难寻回
  一点点许以好处,一点点加码开口,李谦三人开始收网。
  11月4日,李辅功再次来到北京“参会”,会上赵润说委员会成立的新闻发布会安排在11月11日召开,到时要准备一些名表和红包给到场出席的嘉宾,而目前资金缺口还有2000万元,他们筹委会负责1000万元,因“给嘉宾的红包要用现金,大额现金又不好从银行提取”,让李辅功筹1000万元现金,并拿出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1000万元的借条给了他。
  1000万元,已经超过了李辅功的能力范围,为继续保持积极支持委员会的好印象,他回家后把借条小心保存好,又从亲朋好友处凑齐钱,分几次把1000万元汇给了赵润,并托杜越换成现金。
  然而随着召开新闻发布会时间的日益临近,李辅功并没有得到准备参会的通知,便打电话过去询问。赵润说最近中央事情比较多,宣布委员会成立的事得往后拖一拖,让他别着急。李辅功听后,觉得军装都给自己发了,红头文件也是亲眼所见,便信以为真了。
  又过了近一个多月,新闻发布会的事仍是杳无音讯,李辅功多次打电话询问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被“赵参谋长”一拖再拖,李辅功终于起疑,自己已经付出了1350万,却只换来一身借来的军服、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和一个遥遥无期的新闻发布会,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托朋友去中央军委打听是否真的有这个机构。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李辅功向警方报了案。
  目前,李谦和赵润已经被捕,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韩旭在逃。康晨告诉《方圆》记者,经过口供对比,确认赵润和韩旭每人只分到了10万余元,剩下的钱都在李谦手中。而李谦则称,所有的钱都在女友李叶子处,自己身无分文。
  由于1350万元全部提现,警方无法从账户信息中得到钱的流动方向,虽然知道李葉子可能是李谦捏造出来的人,警方也只能花费大量精力去追查李叶子其人的存在。
  康晨表示,身份型诈骗屡见不鲜,司法机关也做足了相关的法制宣传,然而总有人“前仆后继”往圈套里钻。
  对于被害人李辅功来说,这一场当上将的南柯梦终于清醒,而他付出的1350万元,很可能随着赵润等人的“将军令”化为飞灰。
  (本文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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