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之后你想说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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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伦敦奥运会结束了,作为上届东道主,我们这些“过来人”在高度关注中,会情不自禁地进行对比,比开闭幕式,比组织工作,比硬件设施,比财力物力人力的投入。比来比去,又有网络这个大平台,每个人都成了发言家。本栏目从众说纷纭中锁定3位,这3位的奥运随想,真如绕梁三日的体育大音,时至今日也不绝于耳呀!
  1 盛会之下一逃兵
  袁先生 64岁
  退休工程师
  【诉说】女儿嫁了个洋老公,是伦敦地铁的维修人员。孩子两岁时,他们才定在今年的7月29日回娘家。放下女儿打来的报喜电话,老伴犯嘀咕了,7月29日可是伦敦开奥运会的时段啊,洋女婿又在地铁工作,他不坚守岗位为国家做贡献,竟带着老婆、孩子到中国度假,这也太不爱国了吧?
  嘀咕归嘀咕,迎接远方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粉刷了房子,买了新的沙发,扳着手指算日期。7月29日,女儿一家终于抵达沈阳桃仙机场。洋女婿金发、高大、红脸膛,抱着我的小外孙就像拎个小鸡崽,看得老伴心一揪一揪的,女儿却浑然不觉。
  我和老伴都是体育迷,更准确地说,是体育观赏迷。对奥运转播几乎场场不落,对中国队每日冲金点和奖牌排位,天天都做记录,熬夜成了常事。洋女婿觉得很奇怪,说一个运动会把生活都打乱了,一块金牌真的那么让人高兴吗?最有意思的是英国闹金牌荒那几天,咱们的媒体说英国上下分外焦急,人一急就上火,一上火就走神,于是糗事、乌龙事满天飞。洋女婿对这事也很关心,但我并没看出他有多闹心,他对沈阳故宫的兴趣显然比金牌大。
  对此,我跟女儿交流过。她说伦敦本来就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居民来自五湖四海,什么样的主都有。围绕一件事,说什么的都有,像中国这样举国上下同步调、同声音,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媒体批评组委会的那些工作漏洞,女儿说那些官员,包括伦敦市长,脸皮都厚着呢,他们就是在批评、质疑声中生活的。没有反对声,全是一边倒的赞扬,反倒不正常了,甚至是可怕了。
  英国得到首金那天,我以庆祝之名,请女儿一家到东来顺涮火锅,洋女婿高兴极了,手舞足蹈的,搞不清是因为他们国家的首金,还是因为这顿美食。席间,我们又唠到奥运会,洋女婿终于正式发言了。他说英国人都很爱运动,这跟开不开奥运会关系不大。他举了足球这个例子,在英国,这是最热门的运动。每天早上,不管刮风下雨,都能看见在学校草地上踢球的孩子。英国小学生的上课时间是9点整,7~8点这一个小时,便成了小朋友撒欢踢球的好时间。下午4点半放学后,又是他们疯玩的时间。英国绝大多数小学校都有小朋友足球队,许多还成立了足球俱乐部,经常请专业足球队来跟孩子们互动。俱乐部的墙上,挂满孩子们跟专业运动员的合影,很多孩子的梦想,就是成为曼联队的队员。
  但洋女婿不爱踢足球,他的最爱是自行车。女儿说,他每天都抽一小时做运动,先热身,然后骑自行车满街转。对此我是领教过了。为了方便他们出行,我特意从老同事当大老板的儿子那借来一辆奔驰商务车,可洋女婿几乎没用过,对我的电动倒骑驴却情有独钟,每天都载着老婆、儿子逛沈阳,在小区里出出进进的样子,被邻居们戏称是“沈阳西洋景”。
  奥运会结束后,女儿一家也该回伦敦了。老伴笑说女婿是“逃兵”,女儿翻译给他,他哈哈大笑,说当个奥运逃兵也不错,金牌很重要,国家荣誉也很重要,但跟自己的生活比起来,就显得不重要了。我来到了梦中的中国,看望了岳父母,跟家人过了个美好的假期,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2 拨点财政款给小民
  刘先生
  34岁
  工会干部
  【诉说】奥运会快结束时,也就是大会进入高潮的那几天,中国金牌进账一天比一天少时,“举国体制”在网上被数落个够、批了个够。但像《人民日报》、《环球时报》这样的主流大报,还是旗帜鲜明地为运动健儿喝彩,批评网络声音不爱国,并用《适合中国的体制就是好体制》这样的文章进行回击。
  我是个看客,但看到雄辩达到高峰时,也禁不住想说道说道了。前几天看到一则消息,说本届奥运会,德国代表团规模小到统一以来的最低,比赛成绩也是江河日下、直线下滑。但人家本国的职业体育和大众体育,却是钱多人多、直线上升、蒸蒸日上。人家一共有8.5万多个体育分会,常年参加运动的人超过1200万,可以这么说,那是一个全民体育的国度,他们的女总理默克尔更愿意把钱投到老百姓里,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某个德国运动员想用金牌改变生活,那就去买彩票吧。”
  新华社有个叫杨明的体育记者,早在2005年,就从官方的“国民体质检测报告”中发现了问题:“数据显示,我们参加运动的体育人口只有28%,人均体育设施在世界上排百名开外。在亚洲,我们的体育人口和体育设施人均比排不进前十名。”于是,他写下《一骑绝尘引发的思考》一文,呼吁北京奥运会之后,国家体育战略应该转型,把重视竞技体育,转变成重视全民健身,他还支了一招——恢复广播体操。
  他动情地说,至今还记得几十年前,北京集体做广播体操的场景,那真是万民总动员,喇叭一响,举国同时同一曲,室内室外乃至大街上,全是认真做操的群众。现在的社会结构发生了变化,不像计划经济时代所有单位都是国营,组织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人齐步走。在现在的非公企业里,让大家步调一致,定时定点做操,效果肯定不如以前。这就需要政府加大力度,包括资金投入的力度。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先从学校、部队、大国企这些政府地盘推进就行。
  杨明说的这些,我是举双手赞同的。我不仅希望政府能大力推进全民广播体操,还希望政府把拨到体育总局的财政款,往社区、学校建免费操场、足球场、篮球场上倾斜。我从媒体上看到,中国游泳队的好成绩,是以大把的财政拨款为靠山的。就说孙杨成功的背后,光他一人在海外训练的花费,就在200万元以上。如果加上他的整个团队两年多在海外训练,总花费接近千万。
  有人算了这样一笔账:2000年悉尼奥运会后,中国体育总局的事业费,从每年30亿元,涨到了每年50亿元。雅典奥运会备战4年,事业费花了200亿元。以中国队那年得的金牌数一除,结果每枚金牌的成本将近7个亿,含金量高得创世界之最。   花了那么多财政款,好在孙杨夺了金牌,为国人争了脸,花也值了。但对于那些出去打几场比赛,花费就达千万元的运动队,非但一点成绩都没有,还丑闻不断,投入和产出严重不成正比。这样的体育项目,还有必要把纳税人的钱大把大把地往里搭吗?
  俄罗斯这届奥运会的成绩不太好,想当年,它是“苏老大”,举国体制把美国佬压得抬不起头。但面对失落的荣耀,有人提议恢复举国体制,可他们的奥委会主席竟说“回不去了”、“不需要了”。因为现在俄罗斯所有青少年体育学校,都在教育部管辖之下,这种体制有利于平衡学生的综合发展,俄罗斯正在走向大众体育时代。
  日本的情况也很有意思。他们的金牌是少了,以前居世界一流的体操和柔道,现在全无风采,但他们的足球和排球,却一天天崛起。尤其是号称天下第一运动的足球,不仅雄踞亚洲霸主地位,像香川真司那样的一批运动员,还具有了国际影响力,这从去年日本大地震后,欧洲五大足球联赛都戴黑纱比赛,就可见一斑。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在悄然转型,把人力物力财力都投到有参与性、影响力和市场价值的运动上。
  总之吧,说一千、道一万,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那句话,才叫颠扑不破的真理——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体育首先是大众的,没有好的群众参与,没有好的国民体质,再多金牌也没太大意义。
  3 “刘拐”向哪拐
  万小姐
  28岁
  公司职员
  【诉说】经济学上有个著名的现象,叫“刘易斯拐点”,说的是美国经济学家、诺奖得主刘易斯的一个学术观点——存在着城乡二元结构的发展中国家,随着工资水平的提高,由农村向城市转移的大量劳动力,将由过剩转为短缺,最后变成枯竭。此说不假呀,从广东、上海和江浙一带年年出现的用工荒,还有大批劳动密集型企业大举迁往中西部,就很能说明问题。
  奥运之后,有人用这个观点来解读中国体育了。从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许海峰获首金,到2004年雅典奥运会获100金,中国用了20年时间。但从雅典100金到伦敦200金,仅花了10年时间。乍看挺让人振奋的,这是跳跃式发展的典范,但按着“刘拐”的规律细想想,这种加速其实是在快速走向生命周期的顶点。
  “刘拐”的核心要素是剩余劳动力,也叫人口红利,还有就是二元经济结构。中国体育的“刘拐”则是金牌盲区,用举国体制扶植那些小众业余、又新兴冷门的项目,像女子举重、女子柔道和女子拳击,在毫无群众基础的情况下,打造一个个孤独的巨无霸,短时间内确实能见大成效。但放眼全世界,三大球已经走向职业化,NBA、欧洲五大联赛和足球欧洲杯、世界杯,都成为最有影响力和最成熟的赛制,还有高度社会化的田径、游泳、网球、F1赛车、环法自行车大赛等,已经成为体育中的一流项目。可以这么说,世界体育的二元结构已经消失了,但我们还在这样的框架内,抱着老制度运行。
  举国体制集中重金投向少数体育精英,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魔鬼训练,产生北京奥运会的壮举,像极了中国经济的增长模式,低端、粗放、劳动密集。由于技术创新和自主知识产权的缺乏,看上去体量巨大、满世界都是的“中国制造”,却屡屡遭到世界规则的制裁。因为品牌、技术、定价权,说白了,就是游戏规则,全都在人家手里,你突然带着庞大之躯闯进来,不挨整才怪呢!
  本届奥运会上,中国队就屡遭西方世界的整治和质疑,这跟中国制造的情况类似。当你越是走向世界,其实就是走向人家的规则之中,你的问题就越容易被发现和放大。说人家是冷战思维,骂人家是羡慕嫉妒恨,都是不得要领的。
  对这一点的反应,还是姚明说得有道理。西方媒体有阵子不是质疑叶诗文吗?姚明说了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理解美国人的心理,如果在一个你长年统治的项目上,突然有个人神兵天降般从你手中抢走你觉得是自己的东西时,你肯定有一种逆反心理。这个问题在叶诗文身上出现过,在博尔特身上也出现过,这符合美国人的大国统治心态。如果乒乓球上有人打败中国人的话,我们也会产生这种怀疑,但我们应该有大国心胸去包容。”
  姚明还说过这样一句话:“体育在很多时候体现的是我们这个社会公民的价值观,如果一块金牌可以超越我们的价值观的话,那我只能说我们的价值观比金牌低。”
  姚时是走出去,并参与到人家的规则中的人,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因为懂得,所以从容,话就能说到点子上。哈,怎么跑题了?拐岔路上了。还说回来,谈“刘拐”吧,中国经济都开始转型了,那举国体制呢?转转型,有啥不行的!“刘拐”让咱们也该拐一拐了。
  责编 / 陈洁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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