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小赵是江苏某理工科大学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在校期间一直是班长,用一颗纯粹的、热情的心在大学的四年里勤勤恳恳地学习、工作、生活,不料在毕业前夕,却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小赵的父母托人在上海某外资企业找了一份工作,但是用人单位说7月份才能签协议,而小赵他们毕业离校的最后期限是6月25日,班主任说三联协议上用人单位不敲章,你们休想拿到毕业证书。老实的小赵惶恐极了,四年来从没有违抗过老师的旨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躲避着班主任,但是班主任还是找到了她,放出狠话:明天再不签字,就等明年再拿毕业证吧。小赵的家长没有办法,只好在当地的村办企业盖了接收毕业生的章。从此小赵就算是就业了。而上海的企业又因为小赵拿不出协议书,也不能接收小赵工作,小赵痛失了一个好单位。她到现在也不能理解:我和那个村办企业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算就业了吗?小赵说这样的“被就业”在学校里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很多毕业生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就业了,就业协议书上赫然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公司名称和该公司的公章。
　　
　　“被就业”谁获利
　　
　　对于学校而言,就业率的高低关系到专业的生死。教育部门历来把就业率与大学专业的停办或减招挂钩。某专业就业率低,该专业在以后的招生中或减招,或停招。反之则增招。当然就业率还直接影响到学校的形象和招生数。
　　而对于教育主管部门而言,就业率是考量政府的大学生就业政策是否落实到位、所管理的高校办学质量是否合格、培养的大学生是否受社会欢迎等等的重要指标。
　　对地方政府而言,为了表明自己对大学生就业难这个问题的高度重视,极力向上级政府表现自己对这个问题是执行有力的,就业率年年增长是最好的说明。
　　本来,大学、教育部门、地方政府高度重视就业率,是一件大好事,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被就业”?是因为各级主管部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想出的“绝招”吗?无疑,大学、教育部门、地方政府是“被就业”的最大获利者,也是始作俑者。而大学毕业生就业率已成为教育的政绩。
　　
　　“被就业”苦了谁
　　
　　“被就业”当然是苦了那些大学毕业生。他们苦读了12年,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本想毕业后用赤子之心报效祖国,却不料,就业的困难让他们无所适从,而“被就业”更是像一把利剑刺痛了他们的心。对他们来说找不到工作已经够痛苦迷茫了,学校的这种做法不仅无法让他们享受到工资、社保与相关福利,反而在他们心中对学校、对社会、对政府产生了怀疑。
　　工作太难找了,这是绝大部分前脚刚迈进大学校门的大学生发出的叹息。2008年河南省冬季人才交流大会暨大中专毕业生供需见面会举行,由于这场招聘会是2008年最后一次招聘会,数十万名大学生拥进人才交流中心抢饭碗。由于求职者过多,场面几度失控,人才交流中心大门被挤坏,很多大学生被挤倒在地上,主办方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紧急调来二十多名保安和工作人员进行疏导,场面才得以控制。2010年春季在武汉举办的国有大中型企业专场招聘会,短短一个小时内涌入了上万人,一名女生被挤得手臂脱臼,主办方担心意外发生,不得不中途取消。
　　小王毕业于北京某高校,在遭遇了“被就业”后,拿着沉甸甸的毕业证书四处找工作。参加大大小小的招聘会,投了无数份简历,目前都是石沉大海。为了生存,只好找了一份房产公司发传单的工作,每天在大马路上奔走,谄媚地冲着等红灯的车主微笑,期盼他们摇下车窗接受一份传单,但是绝大多数人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吃的是超市晚市打折的馒头,晚上则和 “蚁族”们居住在城乡接合部或近郊农村。提起就业率,他愤慨地说:我找不到工作是我能力不够,我不怨恨,但是为什么非让我们“被就业”?这到底在蒙蔽谁?
　　那么,这逐年增长的就业率到底来自哪里呢?
　　
　　“被就业”的危害在哪里
　　
　　2010年1月19日,《咬文嚼字》公布“2009年十大流行语”,“被就业”位列其中,这说明了情况的普遍性。
　　2009年,就在“被就业”一词开始流行的时候,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称,教育部对高校出现就业率统计误差实行一票否决制。绝大多数高校的就业率统计数据是认真准确的,“被就业”的问题只是个别情况。但是很快这一说法被认为是为“被就业”现象“护短”。
　　2010年教育部发布的数据称截至7月1日统计,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就业率为72.2%,同比去年增长4.2个百分点,实现就业人数455.6万人,同比增长40余万人。2009年教育部发布的数据截至7月1日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达到68%。去年的68%到今年的72.2%,本以为这样一个貌似低调得体的数据会赢得众人喝彩,结果是引起一片喧嚣,不少网友劈头盖脸、毫不留情地骂教育部在数据上造假,让教育部平添几分尴尬。
　　与官方数据大相径庭的是,第三方麦可思人力资源信息管理咨询公司公布的调查数据显示,2009届高校毕业生截至8月25日的全职工作签约率为57%,较7月的49.5%上升了7.5个百分点。
　　教育部公布的官方数据和麦可思公布的民间数据,哪个更可信呢?我们先说说2009年这个特殊的一年,因为受金融危机影响,就业形势更显艰难。中国社科院一项调研报告显示,2009年有40%的中小企业在金融危机中倒闭,40%的企业正在生死线上徘徊,只有20%的企业没有受到此次金融危机的影响,这对毕业生就业的影响可想而知。所以68%的就业率更让人无语。麦可思调查2009届高校毕业生签约率时,只认同已经签约全职工作的才算就业。麦可思方面所采用的就业率统计口径中,就业率计算排除了读研、留学及入伍人群,需有稳定的全职工作,包括实际工作和自主创业。根据当前通行的高校就业率统计办法,大学生毕业后深造、出国以及入伍,都被计为就业者。另外,众所周知的是,大学生在用人单位实习也算作就业,但取得实习资格并不等于一定会被录用。此外,自然不能排除糊里糊涂的“被就业”者。这两方面也是现行统计中容易引发争议的部分。比如把读研算作就业是否合理。大部分人认为尽管短时间内这些读研的学生不需要找工作,但是两年后,他们将一样面临就业问题,读研应该算作“隐性失业”。而事实上很多大学生把考研读研当做逃避就业的手段。
　　其实没有公信力的不是结果,而是程序。不争的事实是,一些高校为了增强就业率,逼着学生拿推荐表随便找个单位盖个章以示“接收”,不管是真就业还是假就业,再就是将考研考博、出国、办网店之类的都算作就业,还在就业率上相互“比拼”,先看邻校是多少,再来“调整”自己,只顾“争先恐后”,不顾真实与否。在高校有一句笑话:这年头谁的贡献最大,就业办老师贡献最大。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可以使所有的毕业生都就业。
　　教育专家、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曾在一个讲座上说,“我关注到,2009年3月有些省份普通高校本科毕业生的签约率不到8%、专科毕业生的签约率不足9%,但现在公布的已达60%。我觉得简直是飞速发展,比70码还快。”
　　当然我们都希望统计数据是真实可信的,怕就怕这喜人的成绩把真实的情况掩盖了,小部分人高枕无忧,大部分人水深火热。也怕教育部门的公信度越来越低。
　　造假,能粉饰的是高校短时间内的政绩或者形象,但饮鸩止渴,最后损失掉的必然是自己的诚信,最严重的是,造假之后,必然会导致有关部门宏观调控失效,高校自身专业结构的失衡,从而形成恶性循环,使得社会需求人才没有,不需求的却挤压成堆,最终害了学校,害了学生,也害了社会。最简单的说,学生从名曰“象牙塔”的高校走出,自己的身份都带着“造假”的色彩,那他们将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本就很复杂的社会和缤纷的世界?而这样的声讨,几乎年复一年。
　　
　　我们还会“被”多久
　　
　　2009年2月,江苏省对南通市辖下各县市的小康达标情况进行随机电话民意调查。当地政府要求受访群众要提前熟记统一下发的标准答案,如家庭人均年收入,农村居民必须回答8500元,城镇居民必须回答16500元,“是否参加社会保险或保障”必须回答“参加了”,“对住房、道路、居住环境是否满意”必须回答“满意”。于是,原本在小康水平之下的群众,一夜之间“被小康”了。自2008年的“被自杀”事件之后,“被”成了一个“潮流”:普通市民“被统计”;工资“被增长”;学生“被就业”;家长“被自愿”…… 而在这么多的“被”后,又有多少无奈与自嘲、心酸和痛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