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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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3月9日,邓飞等媒体人在微博上发起“免费午餐”活动,短短两个月,贵州、河南和湖南三地的7所山村学校的孩子吃上了免费午餐。“免费午餐”计划的想法源于贵州一位山村老师的讲述,那里的孩子大多吃不上午饭,或只从家里带点干粮。邓飞实地调查后发现,贵州山区几乎所有的小学都没有食堂,小朋友们忍饥挨饿,因而萌发推动中国的“免费午餐”的念头。5月4日,由500位媒体人发起、中国社会福利教育基金会“多背一公斤公益基金”支持的免费午餐项目,为7所山村小学配备厨房电器、餐具、午餐费,让小学生每天在校吃到“一饭一菜一汤一蛋”。随后,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加入其中,“免费午餐”计划在各地相继开展,活动辐射范围不断扩大。公开募捐、微博拍卖筹集资金、公开账号、微博监控……半年多时间,免费午餐筹集了2000多万善款,已经覆盖了11个省市中的100个学校。目前政府正式接手“免费午餐”计划。10月26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财政每年投入160亿元为试点地区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提供营养膳食补助,将普惠680个县市、约2600万在校学生,并于2011年秋季学期启动民族县、贫困县农村免费午餐试点工作。
  
  庇护于《凤凰周刊》的宽松时代,邓飞耗费了职业记者光辉十年。可在他写完了第168篇深度报道之后,深重的倦怠感从心底袭来。他发现自己见惯了太多黑暗和罪恶,看见了太多悲伤和无助,可他的报道什么也帮不上。正所谓拔剑四顾心茫然,他要走别的路。
  从2011年春夏之交开始,邓飞得益于机缘巧合,免费午餐项目与他互为成就。这是一条难走的不归路,邓飞对他的同行说,他再也回不去了。时言颇为苍凉。眼见他挣脱新闻行当,驱动他行走的不再是揭黑的愤怒,而是解救学童于饥饿的建设性理想。
  免费午餐的进展在微博上随手可查,邓飞比从前更累了,他要到处点燃星星之火。以一己之力,填充天下饥童所需,但见精卫填海之苦累纠缠于他。他要接洽无数资源,他要见过无数人,他每天只能睡4个小时,他不能在一处久留,关键是他再也不能犯错。
  免费午餐项目激起了国家行动缓慢苏醒,中央政府年底承诺拿出160亿元接管学童午餐项目。欢呼四起,但这不代表邓飞行动的终结,反而要求他更加准确地定位在公益空间中的位置。免费午餐项目要组织化,要符合现代公益的运作规范,甚至要去邓飞化。
  邓飞本以为别了新闻江湖,怎知进入了更大的江湖。在湖南洪江的一次免费午餐启动项目上,他与官员站在一起发言,对着他从前那些兄弟。较之记者生涯,邓飞更像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把自己祭上了不可模仿的高度,他的公益与天下有关,注定要面对波诡云谲。
  自打从新闻业金盆洗手,道德绳索直追邓飞。他说他也想像从前那样玩乐,但是稍一放纵即恐惧被误读,环境逼迫他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免费午餐的组织化与众人眼中邓飞的道德化,就是他现今公共行动的全部内容。往深里想,邓飞患上了行动主义者的忧郁症。
  邓飞可以拉住任何人讲述他的理念,不知疲倦地讲上几个小时。他可以从在场的所有人中分辨出可以借助的关键人等。当然,他在做区分的时候不会冷落旁人。他恐怕也不清楚自己编制的局面会导向怎样一个终极场面。他要的,就是热烈情怀与沉着持久的平衡。
  邓飞很简单,口说我心,没有过度阐释的余地;邓飞又很复杂,他被裹挟进家国冲突的情境中。在长沙湘江边上的某茶楼里,邓飞约见全国各路新闻人,好比武侠小说中隐逸的庄主向世间发出英雄帖,他维持着一个人对所有人的理念讲解,相谈甚欢。
  茶楼的夜空中,分布着不知谁家的孔明灯,如暗夜里逃逸的星星,触目惊心。夜空望着这群人,筹划着他们的事业,也默视一盏唤作邓飞的孔明灯,胆大包天,兀自夜奔。这像是某类比喻,邓飞快跑,飞得还不够高,尽管明亮也还不够亮。邓飞疲倦鏖战,既已奉为一名燃灯者的命运,也还是不忍看见英雄生华发。而江湖犹如丛林,但愿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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