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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届全国文代会前后,文艺界有两个热议的话题,一个是抢救、发掘、继承传统文化艺术遗产,另一个是振兴、复兴、创新适应时代特征的新的文化艺术,其中涉及文艺事业的机制与环境、“软件”与“硬件”等问题。总而言之,关键词有两个:一是衰落,二是复兴,前者指向某些文艺形式的衰落现象,后者旨于文艺事业的振兴问题。
人是思想的、观念的、精神的动物,在吃饱喝足,放下筷子之后会产生休闲、娱乐、玩耍、欣赏等以审美为核心的文化艺术需求,这种需求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日益增长、提高、转变的,任何文化艺术都会在人类生活方式变化和思想观念更新中“慢慢变老”。
近二十年来,各地不惜人力物力振兴“国粹”京剧,以及越剧、豫剧、秦腔、评剧、黄梅戏等传统剧种,改进音乐、唱腔、服装、道具、灯光、乐器、舞美,借用现代音像技术和传播手段折腾多年,不但收效甚微,甚至每况愈下,于是,演艺界的许多人开始怪罪于观众不懂,批评年轻一代不学。在年轻一代看来,《三滴血》、《小二黑结婚》、《梁秋燕》等戏“很老套”;《铡美案》则以刑事审判解决民事纠纷,秦香莲告状是死缠烂打;《赵氏孤儿》宣扬皇权至上、王子生命贵于臣子、舍自家保皇家等帝制时代的陈旧价值观,年轻人十分排斥,很难认同。生活内容和思想观念陈旧的“老戏”即使免费,都没有太多观众“捧场”。
无独有偶,文学艺术和平面媒介的情况也大体如此。出版用纸越来越高档,设计越来越精致,装帧越来越豪华,炒作造势的力度日益加大,但是,连续三年书刊“阅读率下降”。作家们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许多思想和知识陈旧的老作家,作品高产滞销。全国每年“生产”上万部小说、上亿篇诗歌散文、数百万“褒”告文学,作家们自费出书,签名送书,精力和财力都打了水漂,许多出版社苦于“没有好选题”,“纯文学”书刊发行量下降,出版商痛感难以为继。影视业也是如此,斥资数亿元精工打造的“巨片”一上演,观众惊呼“中国版的《哈姆雷特》”、“古装版的《雷雨》”、“现代版的《茶馆》”!网络上则是骂声四起。一些所谓“大制作”为什么频频遭遇“恶搞”呢?在我看来,网络一代的“影像功力”相当甚至超过前辈的“文字功力”,“恶搞”好比杂文漫画,是一种影像讽刺艺术或讽刺行为,先有“滥搞”或“搞恶”,然后才有“恶搞”。
总而言之,传统文艺品种衰落的首要原因在于思想落后、观念落伍、精神萎靡,技术、资金和设施都不是问题,观念才是真正的问题。以板凳、梆子、砖块为打击乐器的陕西华阴老腔为什么那样震撼人心?自由清唱的原生态民歌为什么那样动人心弦?思想人文类高端刊物、汉译名著和汉译新经典为什么价格不菲但销售畅旺?魅力来自美丽!文艺作品的“美丽”在于人道、公正、公平、透明、坦诚、慈善等普适价值的光彩,在于思想的影响力、观念的光芒和真话真情的感召力。
思想深度决定人类及其事业的高度,观念决定兴衰成败。弄清了衰落的本质,等于找到了复兴的“钥匙”。文艺复兴或振兴的“支点”就是思想观念的更新,就在于文学艺术家知识系统的升级换代。在以人为本,强调人的全面、健康、自由发展的今天,讴歌在本职工作中 “长期带病坚持工作”、“父母重病顾不上照料”, 鼓励未成年人勇斗歹徒、“告密”等等,这些无视人性、人道、人权和法治的所谓“艺术”早已丧失存在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不破除观念障碍,只有衰落,无法复兴。
帝制时代和农业社会遗留下来的观念、知识和价值尺度解释不了新生事物,陈旧的表达或表演方式满足不了全球化、市场经济和信息时代的文化艺术需求。复兴不是复古,也不是复制,而是重新创造,是文艺对新思想、新观念、新信仰的形象化建设,与这种建设并行的是对陈旧艺术的“改建”、“拆迁”或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