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韩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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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三毛在《我的三位老师》中这样回忆韩湘宁,“一个不用长围巾的小王子,夏日炎热的烈阳下,雪白的一身打扮,怎么也不能再将他泼上颜色。”文章写于1985年,当时韩湘宁已移居纽约18年,三毛也结束了流浪的生活回到台湾,在其漂泊半生之后小心翼翼地讲出了那个带着她在阳光下快乐奔跑的小王子,用最温暖、最灵动的笔触回忆了韩湘宁。而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她的小王子已老,留着朋克头,骑着摩托车寻找自由奔放的幻觉,但依然喜欢雪白的一身打扮,像一朵快乐的白云,依然是“使我看见快乐,使我将心中的欢乐能够因此传染给其他的人。”
  一所白房子
  
  对韩湘宁老师的采访从寻找开始,在洱海边的才村寻找那所“巴西利卡”十字交叉布局的白房子。下车后,我顺着感觉往右走,我相信应该在右面。在才村的巷道里穿梭,一直往前。背着背篓的白族妇女一个、两个、三个从我身边过去,说着我听不懂的、清脆的白族话;墙角坐着老人半眯着眼睛享受甜丝丝的太阳,手中的水烟筒咕噜噜地响着;偶尔也遇到一个一眼就能识破的外地人,提着水灵的青菜,笑呵呵地往“家”里走……但也许是那所白房子隐匿得实在太好,也许是我的手表等不及才村,一个小时就在我的寻找中丢失了。终于,我着急地拉住一个人向他打听那位台湾来的大老板,他告诉我:“你走得太过来了,他的房子在那边,下车后不远的海边就是了。”匆匆谢过他,我加紧脚步往回走,是右边没错,但一下子我怎么可以走得这么远?于是,我犹如一个不知道风俗的外来者在才村的巷道里急走,回荡着的脚步声显示着我的格格不入。我几乎是怀着羞愧的心情继续寻找那所已经在博客上见过无数回,被多少人津津乐道的白房子。
  少一步失之交臂,多一步柳暗花明,在超过约定时间八分钟的时候,我终于站在白房子下惴惴不安地拨通了韩湘宁老师的电话。电话刚响就传来了他欢乐可亲的声音,显然,他在等我,而我却差点迷失在了才村那慢腾腾的节奏里。
  我抱歉地向韩湘宁老师说起我找不到这所房子的时候,他呵呵笑着说:“那看来,它还不是很怪。”的确!这是一所融入了水天之间,融入了才村风格的房子,但没有人会怀疑,这又是一所完全保留了自己独立生命的房子。它占尽了中国传统的风水选址标准,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滨湖地带,如果季节合适,能和一群白色的水鸟一次次邂逅;后面是大片生机盎然的农田和村庄,再过去就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因偕自然、契合山水”,如此宝地,我啧啧不已!韩湘宁老师说凡事都有缘,他和这房子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当时为了想要一所可以创作、可以展览的地方,他四处寻找场地,但看好的几处地方都因各种原因皆未谈拢。而这里当时是一块废弃的池塘,之前他们还好几次到这里来游玩过,却不想有一天在这里建成了自己的水天一方。
  而我是一个缺少空间感的人,在参观白房子的整个过程中,我感到了一种眩晕,一种空间的自由灵动包围着我,我找不到方向;一种扑面而来的艺术感撞击着我,但我的心却无比的平静和空灵。这所横在一个方形池塘的白房子(你甚至可以划着小船从它的底部穿过去)承载了展厅、画室和居住的功能。一楼有厨房,有一个小休息室,休息室地面装了透明玻璃钢,偶尔会有一群红色的锦鲤悠然地从脚下游过。但是,我相信很多人都会和我一样,在一见门的时候就被悬挂了两层楼高的韩式溪山行旅图电住眼睛,扑面而来的气势磅礴,加上独树一帜的超大展厅,让人不由会仰头,会屏住呼吸。二楼是主人最重要的工作和交流场所,从一楼展厅侧旁的楼梯拾级而上,一片开阔的洱海撞入视野,荡漾着蔚蓝的波浪在脚下铺开。二楼的左右两端都是小展厅,右端通过一条明亮的走廊联系着,玻璃窗上贴满了韩湘宁临八大山人的行书千字文,字迹轻狂如歌、行云流水、散淡飞扬。韩湘宁老师却告诉我:“这不是书法,书法是古人的事了,我这只是‘写写字’”。我不禁莞尔,好随心的境界!那里还有一个精巧的楼梯通上三楼,另一个工作室和巨大的露台,这是一个独处或聚会,随意敞开心扉晒太阳或者看星星的绝佳场所。
  我不懂绘画艺术,只知道里面收藏了许多价值颇高的作品,但却完全被白房子流露的气息沉迷。在这里,你可以很忙,随便往哪个角落里一瞥都似在浏览一段历史,一段人生,那些曾经获得无数赞叹和游历世界展览馆的作品,那些看似随意散落着的石雕、土陶、木刻、紫砂壶、老家具、车模,都让人忙不迭地在时间和空间里穿梭;在这里,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让自己一点一点融化、恣意流淌……
  我们在二楼临窗的茶几旁坐下,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眼前就是美得让人心碎的洱海,捧一盅香茶,听着韩湘宁老师谈大理、谈艺术、谈他正在筹备的展览,也谈爱情,跳跃性的思维伴随着温文尔雅的谈吐,我也变成了一个闲人散仙,跟随着他慢慢飞扬。
  
  之于才村,之于大理
  
  韩湘宁对于大理一见倾心,2000年为了躲避纽约让人烦恼的花粉过敏季节来到亚洲,计划寻找一个每年春天都可工作的第二工作室。五月底来大理前被叶永青预言:“老韩,我觉得你去大理不到一礼拜就会在那里买房子。”不想一言命中,住在方力钧的院子里不到一周,韩湘宁便在古城买房长住。2006年在才村置地建起白房子,取名“而居”,结束候鸟似的飞旋,开始“大理的风月生活”。
  “小纽约”是韩湘宁对大理的整体感受,除了苍山、洱海特有的大环境,还有无比的包容性,这也是他和大理结缘的根源。他否认住在大理与“避世”有关系,只与“风月”有关,“大理这个地方,可以清净,也可以不寂寞,适合我这样退而不休的人。”“大理是个小纽约,因为它云集了各种不同的文化,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朋友,我喜欢大理已经和我喜欢的纽约相当了。”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韩湘宁在纽约生活了四十年,开启并逐步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纽约特有的味道塑造了不同凡响的韩湘宁。不曾想,风花雪月的大理也有着和纽约一样“包容”的气质,在这里,传统也好,时尚也罢,都自有空间,平静地洋溢着异彩纷呈的精彩。韩湘宁现在每年有十个月的时间都在大理,过着“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生活。当然,他依然每天早起,忙着创作和展览,也随时准备着迎接各路来的散客,做最受欢迎的沙龙主人。他拍摄下生活中随意的镜头,贴在博客上,马上就能引出大串的跟帖,赞叹之余都表达着对大理的向往,这好像是向四海内的朋友发出无人能抗拒的邀请函,每每有媒体采访的时候,韩湘宁也都要对大理的气质夸耀一番。我谈笑到说:“有的网友都说应该给您发一个荣誉市民证呢。”韩湘宁老师呵呵笑道:“要是真能给我那就最好不过了!”快乐之情溢于言表。
  韩湘宁初来才村买地盖房的时候,才村村民见他出手阔绰,建那么大一间大房子,都以为他是“大老板”。后来又见他系着头巾,骑着摩托车,常常还有许多不同肤色的人聚集在他那里,又觉得他是一个神奇的老头。时间长了人们知道他是画画的,他有着一个很漂亮娴静的妻子,他和村民们一起过本主节,逛大年初一庙会,和村里的摩托车爱好者一起快乐驰骋,邀请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参加他的婚礼。现在,韩湘宁在才村人眼里就是一个很帅气的村民,一个和气的好邻居。韩湘宁对大理、对才村的感情也带着家人一般的深沉,在交谈中他多次谈到希望大理能保持自己的特色,不走“热闹”的路线,在人来人往中保持一份沉静,防止艺术的商品化,保持最纯粹的艺术。讲起湖南湘潭“白石美术馆”里那场红红火火的美食节,他带着遗憾开玩笑说:“如果将来我有幸有一个纪念馆,千万不要办美食节。”
  在韩湘宁的眼里,人一生能够自由择居而住是无比幸运的。他人生中的每次迁徙,除了第一次大陆到台湾是跟随父母而走,而后的每次选择、每次迁徙都是自己决定的。每到一处他都努力潇洒地活在那里,没有贪心,如他所说:“在纽约的时候也以为不会再走了”。有人嘲讽像他这样的迁徙是“逐水草而居”,他坦然接受,并以“而居”为自己的白房子命名。他承认自己追逐的是“创作环境的水草”,绝非如人所说的“利益的水草”。他强调“艺术的发展必须在自由的环境中”。韩湘宁也感激第一次被父母带着从大陆到台湾的迁徙,“回想起来,我多么庆幸,我的艺术最重要的开始,是在台湾。这样的事实,并不因为我在大理有画室而改变。”韩湘宁说,大陆与他同年代的画家,因为“文化大革命”的整肃,并没有像他那么好的机会,“如果我当初被留在大陆,命运就和他们一般。对一般人而言,逐水草而居可能是没有国家意识,可是,我就是选择一个能画画的环境,这个选择,和我人生过去的其他选择一样重要。”
  在走遍了千山万水之后,这个心态纯净完整的老人选择了大理,从容、淡定地继续生活和工作。他以“中国题材”为核心的艺术创作,他正在积极筹办的“有朋自四方来”老少齐展,都将人们的视线从纽约的苏荷区转到才村,这个连快递公司都不肯来的白族村落。现在许多写韩湘宁的文字中,与他名字一同出现的除了“艺术”、“当代”、“纽约”等字眼,还就是“大理”、“洱海”、“才村”等,它们带着湿润的气息讲述着韩湘宁,也讲述着大理。
  
  不是东西
  
  韩湘宁说他是幸运的,除了自由择居之外他一直从事的工作是他的兴趣,这也是他无比感念的事情。
  60多年前,韩湘宁和母亲辗转到台湾,在就读当时台北最好的男校之一师大附中时,枯燥、严谨而近乎刻板的学科设置,让自由洒脱的他越来越“格格不入”,完全是凭借在绘画上显露出的热情与天分,才最终被台湾师范大学的艺术专科破格录取。时至今日,说起这件事,他仍深感庆幸“差一点,我也是一个我们这种教育体制的受害者”。当时由于父亲已赋闲在家,他们住在连厕所也没有的违章建筑里,生活的窘迫伴随着他的少年时期。然而,似乎一切都安排得刚刚好,相对自由的环境,成全了他最初的艺术大环境,而狭小得不能完整展示他作品的小环境,却也无形中激发了他对空间、对伟岸的追求。韩湘宁老师说一切都有缘,那最初的辗转和空间的狭隘也都是他和艺术最初的缘。
  1961年韩湘宁以典型的“初生牛犊”式的大胆和直率,创作了一组颇具超现实主义画风的作品,在毕业展中展出,并由此应邀加入“五月画会”,成为最年轻的成员,和一群执着投入的青年一起营造着一种属于“现代派”的、丰富前卫的精神生活。韩湘宁在后来称自己和所有那些与他共同经历过那段年代的人们为“六十青年”,这些“六十青年”中有白先勇先生,诗人余光中、方莘、楚戈、郑愁予,还有音乐家许常惠、史惟亮。2007年,年旬60的“六十青年”刘大任、王渝等与韩湘宁在“而居”相聚,一组印着时光和空间的照片贴出后,韩湘宁被网友笑称为“小韩”。但这个“嫩嫩”的小韩却有着骨骼分明、桀骜不驯、岿然不为外界所动的“坚硬自我”。当时年仅22岁的韩湘宁以多幅画作入选巴西圣保罗双年展,跟“五月画会”的画友们每年办一次展览,同时也以“中国现代艺术”的名衔在欧美澳洲多次展出,这可以为中国现代艺术的最初发展找到起源。少年得志的他在一次对台湾大学一社团的讲题中抛出了“不是东西”的反叛言论,引起嘘声一片。他强调艺术不只为了描绘一个“东西”,同时也说明,今日的艺术,已不需有东西之分了。“二十世纪的当代艺术我认为是属于‘世界文化’的产物,已没有东西之分。”
  1967年,为了把自己融入世界艺术中,做一个世界公民,韩湘宁登上了一艘名叫“东方皇后号”的大船,绕经巴拿马运河航行一个多月到达纽约。韩湘宁在《纽约,纽约》一文中这样写道:“很多很多年以前。我第一眼看到的纽约,是自由女神与纽约的下城,东方皇后号缓缓地驶进纽约港,一位汽艇上的金发女郎向我们挥手驰过去,我很清楚我不是来淘金的,我是来圆一个理想的梦。巴黎?纽约?我选择了纽约!”当时,巴黎是许多艺术追求者的天堂,包括后来转到纽约的顾福生和彭万屡等开始的选择都是巴黎。韩湘宁另类的选择除了他相信纽约更适合他的个性外,还与生活的拮据有关,去巴黎要带很多的钱,怀揣一个月生活费的韩湘宁知道他只有去纽约,在那里他可以活下去。现在,韩湘宁在纽约苏荷区的中心地段拥有一间5000平方尺的大画室,在他画室的楼下,正是照相写实主义的大本营——欧凯·哈里斯画廊。而刚到纽约的时候,他住在“贫民窟”里,在一家广告公司打工,当时已经在画坛崭露锋芒的他没有什么怨言,在他心中只要能保持自我,闲暇时能去画廊和博物馆看画,就已经很满足了。
  作家曹友芳说“纽约培养了我的世界观”,韩湘宁借此句改为“纽约更证实了我的世界观是合理的”来表达纽约对他的影响。他是一个积极入世的人,初到纽约,面对气势磅礴的都市气氛,他能很快抓住其跳跃的节奏,兴奋地生活其中、如鱼得水般混迹生长。当时的纽约正值极简主义的风靡时期,这给了韩湘宁很大的震撼,他感觉“他们的画与生活关系密切,更具时代性”,认识到这点后,他的绘画风格也由台湾的抽象主义干净利索地转向极简主义。这样蜕变的抛弃和重组立马引起了许多人的批判,有人就评论说他这样的选择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韩湘宁却清醒地说到:“既然来到当时全世界都肯定的艺术之都,‘投入’比‘发扬中华文化’更为重要。”这和他多次提到的“艺术必须当代”(爱传统文化但强调当代)的理论有紧密的思想同源性。当然,关于那段西方艺术变迁的历史,我做不了专业的叙述,我只在说韩湘宁,他经历了整个过程,那段热闹的历史成就了他,他取得的成就也见证了那段历史。1970年,韩湘宁以“极简主义”的作品在法兰克画廊举行个展,紧接着,艾文卡的欧凯·哈里斯画廊也开始正式代理他的作品。但几乎是同时期,韩湘宁又强烈地感觉到刚刚兴起的“照相主义”更能体现那种“真实下的不真实”,于是爽快地又从“写实”转为“照相主义”。1971年韩湘宁在纽约哈里斯画廊举行个展,揉合了点彩与摄影写实视觉元素,形成了他独特的风格,渐渐成为摄影写实的重要画家之一。1976年,韩湘宁的作品被华盛顿赫希宏美术馆选入“建国200周年移民艺术家特展”,这标志着他与贝聿铭、白南准一道被认定是“代表着亚裔艺术家对美国的贡献”。
  从1959年到2007年,辗转中国台北、美国纽约、中国大理,韩湘宁的生活和艺术反映了三地文人前所未有的一种突破和交流。伴随着反对和争议,韩湘宁的作品也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好评,包括画家方力钧、梅丁衍,余光中的女儿余珊珊等知名人士都是其画作的拥护者,“中国当代艺术的活历史”就是画家叶永青对他的评价。韩湘宁对此说到“中国当代艺术历史并不长,我的确经常参与,但仅仅是参与,说我是历史太夸张了,其实就是说我走得多、见得多,最关键的是我走了看了之后,到现在还活着!”说完哈哈大笑。那时候,我感觉坐在面前的不是一个世界瞩目的艺术家,他就是一个活得很满足的老人,和才村里所有开明的老人一样,看透人生利益虚荣,感觉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对于多年的艺术生涯和特殊经历,韩湘宁还是用“不是东西”这四个字做总结:艺术家的创作可以超越和突破所谓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限制,将自己融入到“世界艺术“的关照之中,同样,相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再宏大的生命都是微乎其微的,小小的人,又算什么?能继续画下去是他最大的愿望。
  
  70只是一个数字
  
  在交谈中我发现韩湘宁老师穿了一双火红的袜子,配着皮裤,马甲,很是帅气轻松。他告诉我:“今年是我本命年,所以穿了红袜子。”是的,生于1939年的韩湘宁属兔,今年71岁,但没人相信。当年叶永青就感叹于他分外的年轻、分外的活力四射,而联想到电子游戏机里那个可以打遍天下,游戏东西的功夫小子,且以游戏里面的对联为其在2003年昆明的展览命名“东方不亮西方亮”。韩湘宁也强调:“70是一个数字,我的心态是年轻的”。他笑声朗朗,思维跳跃,语速极快,加上他的造型,他的摩托车,他的博客,他那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爱情,这些都构成了一个年轻不羁的韩湘宁,他自由自在、乐在其中。
  相比之下,比韩湘宁小29岁的妻子杨露则显得素静无比,两条垂到胸前的麻花辫,一身传统的亚麻制裙,一颦一笑都带着百合花般的简单静宜。如果不说,料想谁都想象不到她之前是在网络公司做设计的。不过,她和韩湘宁的相遇也是在网络上开始的,“露露是我结束前一段婚姻后从网上‘骗’来的。相识时我在纽约,而天津美院毕业的露露在北京,网上偶遇聊了一段时间后,露露传了张照片给我,我当时一愣,哇,大美女啊,仔细一看,照片是PS过的,不过我也在个人资料上做了手脚,我当时都60岁了,我骗她说才40岁,要我写60岁,估计就没人和我聊天了……”说完,韩湘宁哈哈大笑开了。不过,后来韩湘宁又特意让杨露去看了他的履历,那里明明白白写的是1939年生日。看来,骗子骗得真真实实,被骗的也心甘情愿。
  两人都是学美术的,那自然有很多的话可以聊,隔着山山水水的两个人在键盘进行心与心的交流,她知道他原来是台湾人,知道他当时在纽约,从交流中也知道了他的一些艺术风格和理念,知道他的风趣和开朗。但是她不知道他在当代艺术界的惊人成就,他众多的作品收藏在全世界多个重要的美术馆里,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中国当代艺术的活历史。可以说,所有关于一个艺术家的名利和成就都与她认识的韩湘宁无关,当韩湘宁第一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看见的还只是一个历尽沧桑但却保持着阳光之心的“老王子”。
  相识十年,两人终于结婚,在韩湘宁建的白房子里。当天,下着大雨,他把杨露暂时“寄”在一个朋友家里,然后他骑着钟爱的摩托车去接亲,洒下一路的欢笑和幸福。我们翻看结婚当天的照片,韩湘宁似乎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杨露是他美艳娇羞的新娘。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很有趣,除了能赶来的朋友外还有古城的流浪汉和村里的老人、小孩,两人在镜头前笑得像孩子。新娘杨露穿了一袭白色的婚纱,头上是小碎花编成的花环,脖子上戴着一串缅桂花串成的项链。好独特、好有味道的新娘!赞叹中我不禁想起了三毛,在她和荷西的婚礼上,不也是放了一把香菜在帽子上吗?
  所以,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谈到了三毛。韩湘宁说:“三毛是一个绝绝对对特殊的女孩子。”当时,同为“五月画会”成员的顾福生要到法国巴黎去,将手中的四个学生介绍给韩湘宁继续学画,其中有一个就是三毛。这样,22岁的韩湘宁和18岁的三毛开始那段纯净青涩的爱情,那是无比美好的时间,哪怕那棵刻着他们名字的树也都会幸福地疼。虽然两个专情而又多情的有情人终未在一起,但他们都成为了彼此心中无法抹去的温柔回忆。他是她心中永远的小王子,他在隐去她名字的《初恋》一文中写道:“如果有天我不幸得了老人痴呆症,那袭蓝色无袖的衣裙,将是我少数惦记得的事物。”“我得知她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我在侨居地的书店,买回了她的声音,虽然不是她十八岁的声音,而我的泣声却已浸入那卷录音带中。”说到这里,韩湘宁老师远远地望着窗外,我们都沉默着没有出声。作为三毛的读者,她的文章伴随了我最黯淡的高中时期,我一直羡慕她的自由灵放,一直叹息她的早逝,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能与她文字中的主人翁面对面,亲眼见证她在他心中那最纯粹的美好。试想如果三毛没走,那她会看见另一个用生命写成的相依相伴。无论怎样,三毛无疑也是最幸福的,她的“小王子”韩湘宁用爱情的名义永远记住了她。
  太阳一点点从我们的身上流走,如果不是一直闪烁着的录音笔,我不止一次忘记了这是在采访,甚至也都忘记了白房子,不止是空间,时间也在我们的交谈中变幻万千。离开的时候,韩湘宁老师和他的妻子站在门外和我挥手告别,那时我感觉我们已经相识很多年,他传染给我的快乐让我无比感动。看见三三两两的小孩在路旁嬉戏,我恍惚才回到一个现实的世界中。抬头仰望天上的云,变幻着不同的笑脸,我的眼睛变得酸酸的,感谢三毛,她让我们一直有一个最美好的词语来读韩湘宁,感谢“小纽约”,它留住了韩湘宁,也祝愿韩湘宁在大理能一直快乐地驰骋。
  
  责任编辑 彭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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