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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一朵硕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远方的地平线随风上下波动着。在袅袅升起的云雾的浇灌下,暗红色的血肉被四周溅起的扬尘一层一层地掩盖,努力掩饰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切。整个神州大地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分一秒都在屏着呼吸前进。
  战争
  1937年的炮火滚滚,战争的硝烟吹到了李彦的身边。第二年的他,放下手中的粉笔与课本,换上一套褪色的旧军装,扛着最老式的步枪走向了战场。十年了,李彦依然闻着那股苦涩呛人的烟味,呼吸着夹杂着刺鼻血腥味的空气。看着眼前满是腐烂的肢体,李彦心里萌生了深深的厌恶和悲悯。
  此刻的他,不允许退缩,他是整个连队最后的希望!只要穿过前方的火海,引爆敌方的自卫炸弹,炸毁敌方的战略根据地,他就完成了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最后的使命。
  做成了这一次,他就可以回到当初那片绿树成荫的山林,听着妻子和孩子一同打麦的清脆声;傍晚给孩子讲述外面世界的惊心动魄;睡前重拾枕边的书本,在月光下,迎着徐来的清风,对月当歌……
  李彦掏出今早刚收到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家书,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对家乡妻儿的思念。不知道在山的那边,他们是否过得安稳……想到这里,李彦收起信,揣进自己军装上衣的口袋里,拎起枪,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阵浓浓的烟雾中。
  唰!唰!唰!唰!
  滴答……砰!
  苏醒
  四周的白墙映入眼帘,李彦环顾四周,手上挂着点滴,一旁的队员正向他走来。
  “李上将,您终于醒了啊!”
  李彦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列兵,脸上写满了迷惑:“上将?你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不,不,不!昨天中央军委刚下达的升迁命令呢!要不是您那日亲自穿过敌方的扫射区,引爆了炸弹,现在北平哪有这样万千祥和的景象呢?”
  李彦听着听着,略带一丝害羞地低下了头。
  “上将!中央军委为了嘉奖您的英勇行为,还特意给您发放了慰问金呢!”沈冰拍拍胸前那只军绿色布包,“您瞧!我这都给您带来了。”
  “哦,对了,我叫沈冰。我是新派给您的文书,以后呀,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办到!”沈冰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
  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小伙,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蓬勃的朝气。李彦眉心舒展,笑了笑,想起了家乡的儿子——他一定也是如此有生气和活力。
  “沈冰啊,你帮我把这些钱寄回家里去吧!”李彦缓缓说着,望着沈冰的脸庞。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自离别一日起已十载春秋。李彦还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和张艳在晚风的吹拂下,共同走过那片枫叶林,携手刻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睡前,李彦看着摇篮里的儿子,抚摸着他脸颊旁的星形胎记,觉得儿子就是他一生中的那颗唯一的明星。夫妻二人一同给儿子哼着那一支摇篮曲,一家三口进入甜美的梦乡。
  沈冰笑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好嘞!李上将,把您的家庭地址给我吧!”
  李彦伸手摸索着放在身旁的军装口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信呢?你看到里面的信了吗?”李彦着急得开始额头冒汗。
  “啊?这套是您的新衣服。您指的是那件旧的军装?”沈冰满脸疑惑,“那件衣服早就在给您手术的时候扔了啊!”沈冰怔怔地看着李彦,不明白为什么一封信会让李彦如此慌张失措。
  李彦大吃一惊,急忙下床。
  扑通……
  李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沈冰连忙上前扶起李彦,“李上将,您的伤还没好呢!听医生说,您被炸弹的碎片伤到了右脚的跟腱,恐怕……”
  李彦不知所措,一把推开沈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床上。李彦的心开始下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冰冷的海水包围,大脑中一片空白。
  “上将?”
  “信里有我唯一的家庭地址……我的老婆和孩子前不久刚刚搬到了另一个没有被炮火袭击的地方……唉……你先下去吧。”李彦强忍着泪水,让沈冰出了病房。
  寻找
  新工作伊始,晋衔后的李彦再也用不着亲自使用那些冰冷的真枪实弹还杀人不眨眼的武器了,他现在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维护部队的军纪军规。这样一来,他一天就空出来好多时间。李彦现在每天向那些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求助,请他们帮忙打探着张艳和儿子李庆的下落。他自己呢,也给全国各地的报社写信,打电话,渴望得到一丁点儿妻儿的消息。
  可是,每一次在接到一个又一个回电之后,李彦都陷入失望与无助交织的境地。
  李彦握拳重重地敲打着自己的胸膛,胸腔中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正在加速跳动。李彦每每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捧在手上去忏悔自己此生最大的过失。
  李彦恨那场战争,恨自己参军的决定,更恨自己的无能。
  坚守
  一天下午,天高云淡,楼下的丹桂在秋风中绽开了笑颜,几只相思鸟歇息在枝头,唱着那一支生死契阔的离歌。零度的北平在深秋的笼罩下依然阳光明媚。李彦正坐在办公桌前独自出神。
  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清脆敲门声,“嘎吱”一下,门被轻轻地推开。
  “呦!老李呀,怎么还坐在这里呢?难得有这么个大好的天气,也不下去活动活动?”王参谋长含笑着打趣李彦。
  “唉!我呀,腿脚不方便,哪像老王你那么自在啊!”李彦看着王参谋长,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王参谋长走到李彦面前,“老李呀,你说你吧,眼光总得向前看嘛!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找也找了,问也问了,还是没张艳他们的下落。前段时间可听说哪个地方的山區刚刚发生了山体滑坡,好多人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呢!依我们现在的通讯手段,估计八成是找不到张艳他们的了!”王参谋长边说着边拍拍李彦的背,“我说句实在话啊,你也该放弃了吧!再说了,这么些年同龄人里就你一个人单着的感觉好受呀?我们一个个都牵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   李彦面容严肃,笑容全收,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盯着王参谋长,一言不发。
  “你看你四十来岁的年纪也不算大,还有一米八的大个子,在咱们部队里也算是钻石王老五了吧!你腿脚不便,身边要是有个合适的人,也方便照顾你。我看文工团的小钱不错,长得清秀,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要不我先去帮你打探一下口风?”王参谋长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
  “老王!你在说些什么呢?我心里只能容得下艳艳和庆儿。你下次可别再和我说这样的话了!”
  王参谋长看着李彦那副坚决果断的神情,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无奈地走出李彦的办公室。
  徘徊
  皓月当空,晚风萧萧,夹杂着缕缕昙花的香味簇拥而来。军区里的枫树居然悄悄地换上了鲜红的外衣站在主道的两旁,守候着每一个走过的路人。
  李彦走在林荫下,望着眼前飘零的落叶,听着风穿梭在叶片间的旋律,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和张艳在山区教书的生活。同样的季节,同样的美景,却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情愫。都说“落红不是无情物”,落叶可否有情?万千心绪涌上李彦的心头。古有黛玉葬花,今日可要有一回李彦葬叶的一出剧了!
  李彦拄着拐杖在林间来回踱步,耳畔响起了沈冰的呼唤声。
  “上将,上将!可算找着您了!”沈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王参谋长他病了,抗美援朝士兵的伤亡人员的安排以及家属慰问工作没办法进行了。王参谋长的意思是,让您这回帮忙打点着。刚刚我把文件都放您的办公桌上了。”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你扶我回楼吧!”李彦挽起沈冰的手,向着宿舍走去。
  “哦!对了,这回参战受伤、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士兵中,有些是才入伍不久的新兵,各项资料都不是很完整。上将,您的工作量会比较大,您可别累坏了身体!”沈冰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向李彦汇报了一切。
  李彦迟疑了一会儿,听到沈冰对自己的体贴话语,眼眶红红的,还泛着道道微光。许久,李彦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被沈冰扶着回了宿舍。
  感叹
  第二日一大早,李彦拄着拐,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办公室。推开门,窗外那冬日阑珊的晨光将整个办公室照得明朗起来,片片雪花在空中犹豫不决地舞动着,似乎不甘愿就此接受自己融化成水的宿命。
  李彦翻着一页页的名单,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名字在他心中烙下了滚烫的印记。在最美妙的年龄里,他们本该过着丰富多彩的生活,挥洒青春的激情,为自己最纯的梦想,尽最大的努力,去体会人生的酸甜苦辣。如今,他们却只能将自己的今生今世放入冰冷的骨灰盒中,永远地安眠于地下……
  李彦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他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军装的领子,两肩上的三颗金星,它们仿佛在耳边诉说着过去的一切。
  瞬间
  下午,李彦来到医院,一个个血淋淋的残体暴露在他的面前……
  突然,李彦眼前闪过一道人浪,一个身体沾满了灰尘的士兵被抬进了重症监护室。而李彦不由自主地跟着医生和护士的脚步进了病房,来到了病床边。
  李彦打量着这个青年,似乎看到了青年脸颊上一丝与众不同之处,心被深深地震动。
  青年眨着被鲜血模糊了的双眼,突然睁大了眼睛,张了开嘴,想说些什么。
  “爸?爸……”青年小声嘀咕着。
  多么亲切的称呼,多么熟悉的语调,就和十多年前听到的一模一样。李彦心中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涛,用手抚摸着那士兵的脸庞,焦急地问着:“庆儿?庆儿是你吗?”眼睛里放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
  李庆抓住了李彦的手,艰难地在李彦耳边说着,“我是李庆!爸眼角的黑痣……依然还在那里……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可能……没有机会,再陪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妈!”
  李庆的声音在一分一秒地减弱,宛若被风吹过的夏天那般渐行渐远……
  “不要啊!庆儿!”李彦发了疯似的,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怦!怦!怦!滴……
  李庆的手从李彦手中滑落,他闭上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热泪涓涓不断地涌出了每个人的眼眶,李彦却依然坐在病床边。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八个小时……
  沈冰递给李彦一杯热茶。李彦用呆滞的眼神凝望着床上儿子的尸体,颤颤巍巍地接过茶杯,痴痴地对着杯口冉冉上升的水蒸气说道:“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沈冰将档案袋塞到李彦手里,没有说任何话。
  李彦接过袋子,手一软,档案散落了一地。字迹工整清晰的参战申请书映入眼帘,上面的一字一句重重地刺痛着李彦的肌肤。
  “列兵李庆自愿以爆破手的身份参加抗美援朝战争……”
  十多年前的自己也曾写下相似的文字,十多年后自己却看着最爱的儿子的背影离自己远去,一点一点地逐渐化作风中的尘埃。
  尾声
  小雨淅淅,雨点打在黑伞上吟诵着离别的诗篇,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芬芳。青草悠悠,在雨中低下头,花朵收起了往日千姿百态的娇艳面容。教堂里的古钟长鸣,震荡着陵园里的每一丝空气。
  李彦牽着那双思念了十多年的手,拥着张艳来到儿子的墓碑前。俩人望着墓碑上那张带着俏皮微笑的儿子的照片,彼此无声无息地任泪珠滑下……
  李彦的衣襟上浮现了一片湿印。
  不知,是雨水的多情沾湿了铿锵的军装,还是泪水的炽热融化了军人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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