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山的时候
　　雨水已经下山
　　看得出，不久前，雨水在山上
　　刚刚哭过一场
　　草还在上山
　　草挤过我的身旁一直往上走
　　从山脚到山顶络绎不绝
　　但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看见一个草回头
　　那些生活在山下的人们
　　他们经常上山
　　他们在山上种地、放牛、喂羊
　　他们是草民，经常跟草在一起
　　他们走不动的时候
　　草会想念他们
　　草会摸黑从山上下来
　　领着他们上山
　　现在，我坐在山上的一块石头上
　　身边还是不断有人上山，有人下山
　　从城里下来的儿子像一缕阳光
　　跟他的堂弟一起，在山间奔跑
　　四周空气清新，草树各安天命
　　有一段时间
　　我说不出欢喜，也说不出忧伤
　　坟前草
　　草在坟前
　　草挤满了坟前的空地
　　这些草，有的沿着小路过来
　　有的顺着斜坡上来
　　有的抄捷径，直接从脚下的泥土里出来
　　在山野，草比我们更熟悉路
　　冬天一过，草总是先于我们感受到清明的节气
　　更早走到坟前
　　更早开始伤心
　　会花更多的时间，守在亲人的坟前
　　猛一看，草
　　似乎更像是母亲的孩子
　　我们到达的时候
　　会把草赶到一边，会在草
　　原来呆过的地方，点香，烧纸钱，上供品
　　会抽出一点时间，连带把草也一起烧掉
　　给老人再整出一块庭院
　　但过不了多久
　　草就会重新回来
　　草会不动声色，重新要回它的一切
　　不动声色，跟在我们后面
　　跟在我们走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