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炭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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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炭的男子挑着炭从南边的山里一出来,川镇的教书先生就说:“卖炭翁来了。”油坊的掌柜叫卖油郎,豆腐铺的老板娘叫豆腐西施……都是教书先生的杰作。他这么喊,人们跟着喊,久了,很多人的真名都被诨名代替了。
  卖炭翁是来给甜姑送炭的。他的炭只卖给甜姑。甜姑这诨名也是教书先生叫出来的。女人,长相甜,声音甜,叫甜姑正好。甜姑和卖炭翁一样,都是四十郎当岁的男人女人。不一样的是,甜姑是往小里喊,卖炭翁是往老里叫。卖炭翁总是一身黑衣服,眉宇间还总是有木炭的灰,叫着叫着,还真被叫出了七老八十的翁味。
  川镇建在十字路口,甜姑的店在南街的最把头,门口有两棵一人多高的栀子花,花树下,有石桌石凳,石桌上的土茶壶里总是有带着茶香味的热气往外冒,一天里多半的时间她都是坐在门前喝茶。卖炭翁挑着炭走来的时候,太阳正好晒在桌子上,甜姑见了他一笑说:“来啦!”边说边往一个空碗里倒茶。卖炭翁呃一声,歇下担子,来到甜姑的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喝茶。卖炭翁说:“路过红苕地碰到了一只被鹰啄伤了的兔子……”甜姑说:“哟,多大,肥啵?野兔肉可是美味。”卖炭翁说:“不小,看到它可怜,走到鹰伤不了它的林子边把它放了。”甜姑改口说:“是啊,虽然是一只兔子,也是一条命……”一阵风吹来,卖炭翁说:“你家的栀子花总是这么香。”甜姑起身摘下两朵说:“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家那位喜欢这香味就多带两朵回去。”说着,两朵花已塞到卖炭翁手里。还要摘时,卖炭翁说:“够了够了,上次在镇上多耽搁了一会,花就蔫巴了,今天我得抓紧回去。”甜姑就掏钱,卖炭翁就卸货。
  这一年,山外来了个收购木炭的老谢,开始是从川镇几家炭铺进货。想到直接收购炭农的有利可图,就在南山的出口處截住了卖炭翁,给卖炭翁抽一百元一包的黄鹤楼烟,喝红牛饮料。他从卖炭翁开刀,是因为他们已经很熟了。很多次他到甜姑处进货,碰到卖炭翁送货来,甜姑直接叫卖炭翁把炭送到他下榻的悦来宾馆。唠了几句后,老谢装得漫不经心说:“你每次给她货什么价?”卖炭翁也漫不经心地说:“随她看着给。”老谢仍然装得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她卖给我是什么价?”卖炭翁说:“她卖给你什么价是她的事。”老谢说:“你就没有想过,把挑子里的炭卖个好价钱?”卖炭翁说:“好价孬价炭价还能卖成金价?”老谢说:“你直接卖给买炭的虽谈不上金价,起码是个好价。”卖炭翁一阵警惕说:“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就为买我的炭?”老谢说:“你卖,我当然就买。”卖炭翁头摇得很坚决地说:“不成的,我卖给了你,她那边我怎么交代。”老谢说:“你与她有合同?”卖炭翁的语气也和他摇着的头一样坚决说:“你说的我不懂,这么多年来,我的炭都是卖给她,我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随后她还请我坐下来喝一杯热茶,我喝茶,她在边上陪我说话,挺好的……这个挺好你知道是什么吗?是舒服,舒服这种东西可不是用几个钱可以买到的,我干吗为了你多给我几个钱,舍掉用钱买不到的好东西呢……”说着,他把抽了一半的烟掐去火,夹到耳朵上,挑起担子说:“今天出门晚了点,再耽搁,回到家可要走夜路了。”
  一些日子后,老谢老地方截住了卖炭翁,给卖炭翁打烟,卖炭翁手都不伸,面无表情地对老谢说:“免了,我不会把炭卖给你的,你这人不懂仁义,仁这个字是人和二,是说一个人做事得想着他人,还有义……”老谢说:“你想歪了,我今天在这里等你,是告诉你个天大的好事,我们厂要在这里办个炭厂,我们厂是个很大的三线工厂,刚建,做饭取暖都得靠炭,你的炭烧得好,我是来请你到我们炭厂当领班的,当上了工人,就是铁饭碗……”卖炭翁一声哼哼说:“你这招比买我的炭更毒,直接买我们的炭,还只是抢甜姑她们的生意,你来这里建炭厂,可是要砸人家的饭碗,跟你做这种不仁不义的缺德事,我下不了手……”老谢红头脸赤,卖炭翁继续说:“仁义是本,几家炭铺都靠这点生意养家糊口,我们把炭卖给他们,省了跑县城,他们卖时是比买我们的价高,那是他们该赚的……刚才你没让我讲完的义,咱也跟你讲讲,叫义气,也叫拔刀相助,张献忠你知道吧,李自成的义将,他手下的好多好汉都是出自我们这里……”
  文中的老谢就是我,“奸商”,是同事们给我取的诨名。曾经沧海的我,没想到在卖炭翁这牛脚窝里翻了船。特征是,从那之后,我总在梦里被张献忠和他那些手下吓醒,那些人中依稀也有卖炭翁的身影。一次我被他们捉住了,拷问我做没做过不仁义之事,醒来后大汗淋漓……
  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偶尔还做那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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