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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成了英雄。有句俗语：人倒霉了喝凉水塞牙，运气来了，你挡都挡不住。真的太突然了。
当我面对话筒接受采访时，我还像做梦一般。本市的几家媒体都派了记者。
事情是这样的。
我正走着，前方突然传来惨叫声。我止足观看。一些人四散逃开，后面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手持砍刀追杀着，一个老女人被砍倒了，又一个老头被砍倒了。跑，赶快跑。我想转身跑，怪了，我的腿在哪，我竟然迈不出步，大脑一片空白，呆在原地木鸡似的。
这时一个孩子向我这奔跑过来，冲我呼喊着：救命，救命啊。杀手追赶着孩子。我的身体开始发抖。跑，快跑。我转身要跑。这时一双小手从后面拦腰将我抱住：叔叔，救命。
我的牙帮抖动起来。孩子一用力，将我转了过来。杀手近了，杀手哼哼呀呀唱着：杀——杀——竟然还有旋律。我看清了杀手，是个女的。我的胆子大了一些。女人挥舞着砍刀冲我们过来。我对小孩说：快松手，你抱着我怎么打呀。孩子松开手跑了，我转身已来不及了，终于面对了杀手。我站在那不动，愣愣地看着女杀手，杀手不动，愣愣地看着我。这是我成为英雄的关键一步。据说我面对杀手竟然作了个搏击动作，我不会武术，电视上看过拳击比赛，我做的动作应该是拳击运动员的那种，双手于胸，一前一后，一高一低。身体的抖动，被这个姿势掩盖得完美无缺。恰好这时，有人用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快来人帮我，可是没有人来。一些人跑了，一些人远远的看着。女人舞着刀，哼哼呀呀的唱着，刀划着圈。刀光逼近，我的腿在恐惧中可以动了。我后退着，双手螳螂一样，一上一下。我完全下意识地模仿电视上的动作，我从未打过仗，她真要砍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怪了，女人被我镇住了，我退，女人进，我进，女人退。我操，我居然学会了进攻。我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女人可能是被我吓住了，在我侧身后退的时候，女人绕开我跑了。女人拎着刀，就在我眼前，背对着我。这时，我不知从哪儿借了胆，从后面扑过去，抱住了女人，连她的两条胳膊。女人挣扎，我拼命抱紧。女人想用刀砍，我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女人力气很大，在我抓她手腕的那一瞬间，她挣脱了身子，又和我面对面了。她用另一只手抓我的脸，我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女人的两个手腕被我控制着。女人拼命挣脱，我紧紧地握着。夺刀又夺不得，不会夺。一个发疯的女人实在是难以控制，我用足了力气。110怎么还不来？我想起了警察。也容不得我多想，我们撕扯着，转着圈。怪了，又发生怪事了。女人刀握得紧紧的，却突然停在那不动了，喘着粗气，她大概是累了。刀夺不下来，女人不动我也不动。搏斗了这么一阵子，我的身体也不哆嗦了，怯意全无。我打量着女人，她不像正常人，倒像个精神失常的患者，我进一步观察判断是个精神病人。我想用心理战镇住她。还是用警察吧，一提警察她会害怕。我刚要提警察，又想不妥。如果激怒了她，结果会更糟。精神病人怕警察吗？可是再用什么吓她哪。一会儿她再疯癫起来，恐怕不好控制。还是把警察搬出来。不过方式别致了一些。你喜欢警察吗？我竟然冒出了这不伦不类的一句。没想到她眼睛一亮：喜欢。一声傻笑，像个孩子，唱起了歌：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哇，我的天。这一句不倫不类的话，出了奇效。她握刀的手明显松软了。她天真地唱着儿歌，我也不敢夺刀。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时问对我有利，一会儿警察会来的。我和她举着双手，交谊舞姿势地站着。她认真地唱完了歌，显出了几分傻得可爱的样子。她唱完了，我再说什么呢，我搜肠刮肚地想。这段时问我常上网，网上一句流行语闪在我的脑海。等她唱完，我又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妈妈唤你回家吃饭。女人牙一呲，呀伊了一声。双手向下放，我不松手，随着放。我又重复了一句：妈妈唤你回家吃饭。女人松开手，砍刀落地。这时警笛呼啸而至，警察来了，扭走了女人。女人扑哧一笑。
后来专家鉴定，女人是间歇性精神病人，发作期具有明显的攻击性。以前曾发作多次，扔石头打伤过行人，打坏过人家的玻璃，皆不了了之。女人小学时精神失常，那时刚会唱《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
事情就是这样的。当一排话筒对着我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啥了。
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面对挥舞着砍刀的精神病人，奋不顾身冲了上去，保护小朋友？你难道就不知道冲上去会很危险的吗？
答：我真的没什么，没什么。
问：不必谦虚了，这里有几张照片。
（记者递过来照片，我一看，天啊，我真的像个英雄。我双手握拳于胸，拳击姿势，面对持刀精神病人。这是铁证。赖都赖不掉）
问：请讲一讲，你当时……（一排话筒伸了过来）
答：（我定了定神，既然如此，我也来个满嘴跑火车吧）当时，我看到有两个人已被砍倒在地，鲜血直流。杀手挥舞着刀又追赶着一个孩子。决不能让孩子受伤，要保护孩子。我怒不可遏，热血沸腾，冲向前去用身体挡住了持刀歹徒。当时不知道是精神病人。
问：说说搏斗的细节。
答：她挥舞着刀向我砍来，我一个闪身，顺势抓住她持刀的手腕……
问：对不起（一个记者站了起来），打断一下。我想问，您练过武术吧。
答：会不会武术不是问题，问题是要保护孩子，保护群众。孩子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群众的危险就是我的危险。
问：你当时害怕吗？
答：（我笑了笑，做了个停顿）说一点不害怕是假的，但当时那种情况，容不得你多想。杀手举着带血的砍刀，孩子呼喊着救命。我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冲上去。宁可自己受伤，甚至丢掉性命，也要保护祖国的花朵。（掌声响起）
问：搏斗的具体情节能再细讲一讲。
答：这个吗，当时刀光剑影，顾不得记下具体细节，你们想象吧。这是你们的特长。
问：你受伤了吗？
答：没什么，擦了点皮。在我夺刀的时候划破了几处皮肉，流了点血。
问：是什么给了你巨大的勇气，是一种什么精神鼓舞着你……
我真的成了英雄，很快本市的几家媒体都作了大篇幅的报道，省里也派了记者采访。先进事迹报告会一个接着一个，领导接见。被我救下的那个孩子，给我行少先队礼，在我脖子上扎了条红领巾。我自豪的了不得，也学着领导的样子亲了孩子一下。闪光灯一片。英雄，我真的成了英雄。 我想：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妙，这世界本身就奇妙。
你喜欢警察吗？嘻嘻，喜欢。
妈妈唤你回家吃饭。她呀伊一声放下了刀。
那山·那人·那牛
单干以后，秋生和爹牵回了一头老黄牛。老黄牛老了，没有力气，犁地拉套需人帮忙，秋生的爹便和老黄牛一起拉，秋生扶犁。
扶犁的活比拉套累，手要使劲，腰要使劲，身子也要使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闲着的，没有个好力气干不了这活。秋生二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扶犁的活自然他干。爹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有病，只能帮牛拉拉边套。扶犁不但要有劲，还要会使劲。刚开始秋生使不好劲，秋生扶犁劲使得不对了，爹便停下，手把手地教，慢慢地秋生成了扶犁的好手，爹只管帮牛拉套了。
老黄牛在生产队的时候，犁的地多，一时也闲不着，东山走西山去，鞭条抽，没人爱惜。到了秋生家，犁的地少了，秋生家只包了十几亩山地，还有秋生的爹帮套，算是老黄牛晚年的福份。有秋生的爹帮套，秋生从来不用鞭条抽老黄牛，因为爹在前面，秋生也不能喊牲口那样喊老黄牛，也因为爹在前面。秋生与老黄牛之问的对话只能通过爹来传递。刚开始秋生叫一声“爹，拉吧”，老黄牛没有反应，秋生爹便用手牵着老黄牛一起拉。到了地头，秋生叫一声“爹，停下吧”，秋生爹便牵住牛停下。老黄牛很有灵性，不几天就听懂了秋生喊话的意思，秋生再叫“爹，拉吧”，老黄牛便不用牵了，立即扬起蹄一步一步地拉，犁到地头，秋生叫“爹，停下吧”，老黄牛便稳稳地停下。
一块地犁完，秋生叫了无数个“爹”，通过“爹”的声音，老黄牛默契地和秋生配合着。地头休息，秋生的爹便从怀里掏出一瓶散装白老烧，仰天咕咚几口。白老烧发出浓烈的酒香，酒香飘逸，刺激着老黄牛的鼻孔，老黄牛闻着酒香，发出响亮的喷鼻，甩着尾巴，也似乎被陶醉了。老黄牛在生产队经常挨鞭条，每犁完一块地，牛腚也被无数次地抽打，抽打一下便是信号，伴随着一声“驾”，老黄牛便默默无声地开始拉套犁地，到了地头，扶犁的喊一声“吁”，老黄牛便停下转弯，牛腚再挨一下，再伴随一声“驾”，老黄牛又开始下一趟拉犁。现在没人打腚了，休息的时候还能闻到酒香。秋生的爹咕咚几口便有些醉意，一言不发木呆地望着远方的一块天或脚下的一块地。秋生和爹没有什么话可说，秋生不喝酒，也不抽烟，坐在地上嘴里含根草棍随意地抠着牙缝，等着爹和老黄牛。爹休息完了，站了起来，秋生也站了起来，问一声“爹，干吧”。爹无言，和老黄牛拉起套又接着犁地。
犁完一块地再犁下块地，一块块犁完，再一块块种上，牛便没什么事了。牛老了干不了其它重活，只管吃草等待来年再拉套犁地。
几年以后，秋生的爹走了，怀揣一瓶白老烧。白老烧伴随了秋生爹大半辈子，犁地拉套的时候也舍不得离身，揣在怀里，低头能闻见酒香，拉起套来有劲。爹累了，爹一动不动了，爹辛苦了一辈子终于可以长时问地休息了……秋生跪在爹的身旁嚎啕大哭。秋生的母亲在一个秋天里生下秋生后便病倒了，当秋天消失的时候，秋生的母亲也悄无声息地去了一个永远平静的地方。秋生爹没有再讨媳妇，那个时候日子穷，也讨不着。秋生爹拉扯着秋生艰难地度着岁月，秋生爹一辈子再没沾着女人，慰藉他人生的是怀里的白老烧。秋生把爹连同那装满白老烧的酒瓶子一起葬在离地不远的一座小山岗，犁地的时候秋生能看见爹的坟。
爹是在拉套的时候倒下的，秋生埋好爹，擦干眼泪又扶起了犁。这回老黄牛没人作伴拉套了，老黄牛的眼里似乎有泪花闪动。爹不在前面了，秋生不能再叫“爹”了，秋生也没有喊“驾”，秋生晃了一下犁，暗示老黄牛开始拉套。老黄牛没有动，秋生又“嗯”了一声，提示牛拉套了，老黄牛还是没有动。秋生认为老黄牛没听懂，于是喊起了“驾”，老黄牛仍然不动，好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只管静静地等着。秋生扯开嗓子接连喊着“驾，驾……”，老黄牛就是一动不动。秋生想，爹走了，你也不听使唤了。秋生折了一根柳条，开始抽打牛腚，牛还是不动。秋生使劲打，牛腚被打得啪啪响，牛“哞哞”地长叫几声，就是不动。秋生打累了牛也不动。秋生没了办法，坐在地头望着爹的坟痴痴地发呆，就这样呆了好长时间。忽然秋生心头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地上跃起，扶起犁，用颤抖的声音对着老黄牛说：“爹……拉吧……”老黄牛低下头甩了甩尾巴，一步一步拉起了套。秋生的眼里顿时噙满泪水。老黄牛老了，每拉一步都用着全身的力气，秋生恍惚间看到了爹的影子，泪也就从眼角滴了下来。犁到地头，秋生再说一声：“爹……停下……”，老黃牛便停下，转弯，开始下一趟拉犁。休息的时候，秋生望着爹的坟，秋生发现老黄牛也在望着爹的坟。
又过了几年，老黄牛拉不动套了，在家养着。一些牛贩子便找上门来，手里拿着票子，秋生看都不看贩子手里的票子，一概拒绝，弄得贩子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弄头老牛在家养着，不能干活了也不杀肉。再以后，老黄牛死了，牛贩子又来了，秋生又拒之门外。秋生和妻郑重地在爹的坟旁又造了一座坟，埋了老黄牛。清明祭坟的时候，秋生和妻带着小儿子来到坟前，摆开两个碗，爹坟前一个碗，牛坟前一个碗。秋生掏出一瓶散装白老烧，先倒满爹的碗，再倒满牛的碗，剩下的酒洒在爹的坟上，再把空酒瓶放在爹的坟前。一切停当，秋生全家一起跪下，给爹和牛磕上几个头。秋生妻和小儿子磕完就起来了，秋生磕完还不起来，泪水纵横。
人一茬茬地老，庄稼一茬茬地收，生命不停地流淌，老的去了，新的又出生了。秋生的爹不在了，秋生的脸上也刻了皱纹，而秋生的儿子又成长起来了。他不用再像爹和爷那样拉套犁地了，秋生和妻买了一台12马力的“铁牛”，往后犁地的活全由“铁牛”干。
秋生驾驶着“铁牛”，每次经过埋爹的那座小山岗，总是望望山岗上那两座坟。
李苏琴的诗
忆江南·江南水
江南水，脉脉总含情。
柳岸石桥唐宋韵，岫烟波影六朝云。舟橹镜中行。
忆江南·江南雨
江南雨，淅沥醉诗心。
珠玉檐阶晾夜梦，芭蕉窗下捋弦音。霭霭悟花情。
忆江南·江南韵（二首）
（一）
江南韵，雨巷最牵情。
黛瓦粉墙温旧忆，丝竹水墨隽新吟。吴语暖侬心。
（二）
江南韵，烟岭醉霞云。
花陌柳笛林鸟啭，渔舟晚唱月篁音。梦里水乡亲。
当我面对话筒接受采访时，我还像做梦一般。本市的几家媒体都派了记者。
事情是这样的。
我正走着，前方突然传来惨叫声。我止足观看。一些人四散逃开，后面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手持砍刀追杀着，一个老女人被砍倒了，又一个老头被砍倒了。跑，赶快跑。我想转身跑，怪了，我的腿在哪，我竟然迈不出步，大脑一片空白，呆在原地木鸡似的。
这时一个孩子向我这奔跑过来，冲我呼喊着：救命，救命啊。杀手追赶着孩子。我的身体开始发抖。跑，快跑。我转身要跑。这时一双小手从后面拦腰将我抱住：叔叔，救命。
我的牙帮抖动起来。孩子一用力，将我转了过来。杀手近了，杀手哼哼呀呀唱着：杀——杀——竟然还有旋律。我看清了杀手，是个女的。我的胆子大了一些。女人挥舞着砍刀冲我们过来。我对小孩说：快松手，你抱着我怎么打呀。孩子松开手跑了，我转身已来不及了，终于面对了杀手。我站在那不动，愣愣地看着女杀手，杀手不动，愣愣地看着我。这是我成为英雄的关键一步。据说我面对杀手竟然作了个搏击动作，我不会武术，电视上看过拳击比赛，我做的动作应该是拳击运动员的那种，双手于胸，一前一后，一高一低。身体的抖动，被这个姿势掩盖得完美无缺。恰好这时，有人用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快来人帮我，可是没有人来。一些人跑了，一些人远远的看着。女人舞着刀，哼哼呀呀的唱着，刀划着圈。刀光逼近，我的腿在恐惧中可以动了。我后退着，双手螳螂一样，一上一下。我完全下意识地模仿电视上的动作，我从未打过仗，她真要砍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怪了，女人被我镇住了，我退，女人进，我进，女人退。我操，我居然学会了进攻。我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女人可能是被我吓住了，在我侧身后退的时候，女人绕开我跑了。女人拎着刀，就在我眼前，背对着我。这时，我不知从哪儿借了胆，从后面扑过去，抱住了女人，连她的两条胳膊。女人挣扎，我拼命抱紧。女人想用刀砍，我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女人力气很大，在我抓她手腕的那一瞬间，她挣脱了身子，又和我面对面了。她用另一只手抓我的脸，我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女人的两个手腕被我控制着。女人拼命挣脱，我紧紧地握着。夺刀又夺不得，不会夺。一个发疯的女人实在是难以控制，我用足了力气。110怎么还不来？我想起了警察。也容不得我多想，我们撕扯着，转着圈。怪了，又发生怪事了。女人刀握得紧紧的，却突然停在那不动了，喘着粗气，她大概是累了。刀夺不下来，女人不动我也不动。搏斗了这么一阵子，我的身体也不哆嗦了，怯意全无。我打量着女人，她不像正常人，倒像个精神失常的患者，我进一步观察判断是个精神病人。我想用心理战镇住她。还是用警察吧，一提警察她会害怕。我刚要提警察，又想不妥。如果激怒了她，结果会更糟。精神病人怕警察吗？可是再用什么吓她哪。一会儿她再疯癫起来，恐怕不好控制。还是把警察搬出来。不过方式别致了一些。你喜欢警察吗？我竟然冒出了这不伦不类的一句。没想到她眼睛一亮：喜欢。一声傻笑，像个孩子，唱起了歌：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哇，我的天。这一句不倫不类的话，出了奇效。她握刀的手明显松软了。她天真地唱着儿歌，我也不敢夺刀。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时问对我有利，一会儿警察会来的。我和她举着双手，交谊舞姿势地站着。她认真地唱完了歌，显出了几分傻得可爱的样子。她唱完了，我再说什么呢，我搜肠刮肚地想。这段时问我常上网，网上一句流行语闪在我的脑海。等她唱完，我又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妈妈唤你回家吃饭。女人牙一呲，呀伊了一声。双手向下放，我不松手，随着放。我又重复了一句：妈妈唤你回家吃饭。女人松开手，砍刀落地。这时警笛呼啸而至，警察来了，扭走了女人。女人扑哧一笑。
后来专家鉴定，女人是间歇性精神病人，发作期具有明显的攻击性。以前曾发作多次，扔石头打伤过行人，打坏过人家的玻璃，皆不了了之。女人小学时精神失常，那时刚会唱《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
事情就是这样的。当一排话筒对着我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啥了。
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面对挥舞着砍刀的精神病人，奋不顾身冲了上去，保护小朋友？你难道就不知道冲上去会很危险的吗？
答：我真的没什么，没什么。
问：不必谦虚了，这里有几张照片。
（记者递过来照片，我一看，天啊，我真的像个英雄。我双手握拳于胸，拳击姿势，面对持刀精神病人。这是铁证。赖都赖不掉）
问：请讲一讲，你当时……（一排话筒伸了过来）
答：（我定了定神，既然如此，我也来个满嘴跑火车吧）当时，我看到有两个人已被砍倒在地，鲜血直流。杀手挥舞着刀又追赶着一个孩子。决不能让孩子受伤，要保护孩子。我怒不可遏，热血沸腾，冲向前去用身体挡住了持刀歹徒。当时不知道是精神病人。
问：说说搏斗的细节。
答：她挥舞着刀向我砍来，我一个闪身，顺势抓住她持刀的手腕……
问：对不起（一个记者站了起来），打断一下。我想问，您练过武术吧。
答：会不会武术不是问题，问题是要保护孩子，保护群众。孩子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群众的危险就是我的危险。
问：你当时害怕吗？
答：（我笑了笑，做了个停顿）说一点不害怕是假的，但当时那种情况，容不得你多想。杀手举着带血的砍刀，孩子呼喊着救命。我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冲上去。宁可自己受伤，甚至丢掉性命，也要保护祖国的花朵。（掌声响起）
问：搏斗的具体情节能再细讲一讲。
答：这个吗，当时刀光剑影，顾不得记下具体细节，你们想象吧。这是你们的特长。
问：你受伤了吗？
答：没什么，擦了点皮。在我夺刀的时候划破了几处皮肉，流了点血。
问：是什么给了你巨大的勇气，是一种什么精神鼓舞着你……
我真的成了英雄，很快本市的几家媒体都作了大篇幅的报道，省里也派了记者采访。先进事迹报告会一个接着一个，领导接见。被我救下的那个孩子，给我行少先队礼，在我脖子上扎了条红领巾。我自豪的了不得，也学着领导的样子亲了孩子一下。闪光灯一片。英雄，我真的成了英雄。 我想：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妙，这世界本身就奇妙。
你喜欢警察吗？嘻嘻，喜欢。
妈妈唤你回家吃饭。她呀伊一声放下了刀。
那山·那人·那牛
单干以后，秋生和爹牵回了一头老黄牛。老黄牛老了，没有力气，犁地拉套需人帮忙，秋生的爹便和老黄牛一起拉，秋生扶犁。
扶犁的活比拉套累，手要使劲，腰要使劲，身子也要使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闲着的，没有个好力气干不了这活。秋生二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扶犁的活自然他干。爹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有病，只能帮牛拉拉边套。扶犁不但要有劲，还要会使劲。刚开始秋生使不好劲，秋生扶犁劲使得不对了，爹便停下，手把手地教，慢慢地秋生成了扶犁的好手，爹只管帮牛拉套了。
老黄牛在生产队的时候，犁的地多，一时也闲不着，东山走西山去，鞭条抽，没人爱惜。到了秋生家，犁的地少了，秋生家只包了十几亩山地，还有秋生的爹帮套，算是老黄牛晚年的福份。有秋生的爹帮套，秋生从来不用鞭条抽老黄牛，因为爹在前面，秋生也不能喊牲口那样喊老黄牛，也因为爹在前面。秋生与老黄牛之问的对话只能通过爹来传递。刚开始秋生叫一声“爹，拉吧”，老黄牛没有反应，秋生爹便用手牵着老黄牛一起拉。到了地头，秋生叫一声“爹，停下吧”，秋生爹便牵住牛停下。老黄牛很有灵性，不几天就听懂了秋生喊话的意思，秋生再叫“爹，拉吧”，老黄牛便不用牵了，立即扬起蹄一步一步地拉，犁到地头，秋生叫“爹，停下吧”，老黄牛便稳稳地停下。
一块地犁完，秋生叫了无数个“爹”，通过“爹”的声音，老黄牛默契地和秋生配合着。地头休息，秋生的爹便从怀里掏出一瓶散装白老烧，仰天咕咚几口。白老烧发出浓烈的酒香，酒香飘逸，刺激着老黄牛的鼻孔，老黄牛闻着酒香，发出响亮的喷鼻，甩着尾巴，也似乎被陶醉了。老黄牛在生产队经常挨鞭条，每犁完一块地，牛腚也被无数次地抽打，抽打一下便是信号，伴随着一声“驾”，老黄牛便默默无声地开始拉套犁地，到了地头，扶犁的喊一声“吁”，老黄牛便停下转弯，牛腚再挨一下，再伴随一声“驾”，老黄牛又开始下一趟拉犁。现在没人打腚了，休息的时候还能闻到酒香。秋生的爹咕咚几口便有些醉意，一言不发木呆地望着远方的一块天或脚下的一块地。秋生和爹没有什么话可说，秋生不喝酒，也不抽烟，坐在地上嘴里含根草棍随意地抠着牙缝，等着爹和老黄牛。爹休息完了，站了起来，秋生也站了起来，问一声“爹，干吧”。爹无言，和老黄牛拉起套又接着犁地。
犁完一块地再犁下块地，一块块犁完，再一块块种上，牛便没什么事了。牛老了干不了其它重活，只管吃草等待来年再拉套犁地。
几年以后，秋生的爹走了，怀揣一瓶白老烧。白老烧伴随了秋生爹大半辈子，犁地拉套的时候也舍不得离身，揣在怀里，低头能闻见酒香，拉起套来有劲。爹累了，爹一动不动了，爹辛苦了一辈子终于可以长时问地休息了……秋生跪在爹的身旁嚎啕大哭。秋生的母亲在一个秋天里生下秋生后便病倒了，当秋天消失的时候，秋生的母亲也悄无声息地去了一个永远平静的地方。秋生爹没有再讨媳妇，那个时候日子穷，也讨不着。秋生爹拉扯着秋生艰难地度着岁月，秋生爹一辈子再没沾着女人，慰藉他人生的是怀里的白老烧。秋生把爹连同那装满白老烧的酒瓶子一起葬在离地不远的一座小山岗，犁地的时候秋生能看见爹的坟。
爹是在拉套的时候倒下的，秋生埋好爹，擦干眼泪又扶起了犁。这回老黄牛没人作伴拉套了，老黄牛的眼里似乎有泪花闪动。爹不在前面了，秋生不能再叫“爹”了，秋生也没有喊“驾”，秋生晃了一下犁，暗示老黄牛开始拉套。老黄牛没有动，秋生又“嗯”了一声，提示牛拉套了，老黄牛还是没有动。秋生认为老黄牛没听懂，于是喊起了“驾”，老黄牛仍然不动，好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只管静静地等着。秋生扯开嗓子接连喊着“驾，驾……”，老黄牛就是一动不动。秋生想，爹走了，你也不听使唤了。秋生折了一根柳条，开始抽打牛腚，牛还是不动。秋生使劲打，牛腚被打得啪啪响，牛“哞哞”地长叫几声，就是不动。秋生打累了牛也不动。秋生没了办法，坐在地头望着爹的坟痴痴地发呆，就这样呆了好长时间。忽然秋生心头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地上跃起，扶起犁，用颤抖的声音对着老黄牛说：“爹……拉吧……”老黄牛低下头甩了甩尾巴，一步一步拉起了套。秋生的眼里顿时噙满泪水。老黄牛老了，每拉一步都用着全身的力气，秋生恍惚间看到了爹的影子，泪也就从眼角滴了下来。犁到地头，秋生再说一声：“爹……停下……”，老黃牛便停下，转弯，开始下一趟拉犁。休息的时候，秋生望着爹的坟，秋生发现老黄牛也在望着爹的坟。
又过了几年，老黄牛拉不动套了，在家养着。一些牛贩子便找上门来，手里拿着票子，秋生看都不看贩子手里的票子，一概拒绝，弄得贩子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弄头老牛在家养着，不能干活了也不杀肉。再以后，老黄牛死了，牛贩子又来了，秋生又拒之门外。秋生和妻郑重地在爹的坟旁又造了一座坟，埋了老黄牛。清明祭坟的时候，秋生和妻带着小儿子来到坟前，摆开两个碗，爹坟前一个碗，牛坟前一个碗。秋生掏出一瓶散装白老烧，先倒满爹的碗，再倒满牛的碗，剩下的酒洒在爹的坟上，再把空酒瓶放在爹的坟前。一切停当，秋生全家一起跪下，给爹和牛磕上几个头。秋生妻和小儿子磕完就起来了，秋生磕完还不起来，泪水纵横。
人一茬茬地老，庄稼一茬茬地收，生命不停地流淌，老的去了，新的又出生了。秋生的爹不在了，秋生的脸上也刻了皱纹，而秋生的儿子又成长起来了。他不用再像爹和爷那样拉套犁地了，秋生和妻买了一台12马力的“铁牛”，往后犁地的活全由“铁牛”干。
秋生驾驶着“铁牛”，每次经过埋爹的那座小山岗，总是望望山岗上那两座坟。
李苏琴的诗
忆江南·江南水
江南水，脉脉总含情。
柳岸石桥唐宋韵，岫烟波影六朝云。舟橹镜中行。
忆江南·江南雨
江南雨，淅沥醉诗心。
珠玉檐阶晾夜梦，芭蕉窗下捋弦音。霭霭悟花情。
忆江南·江南韵（二首）
（一）
江南韵，雨巷最牵情。
黛瓦粉墙温旧忆，丝竹水墨隽新吟。吴语暖侬心。
（二）
江南韵，烟岭醉霞云。
花陌柳笛林鸟啭，渔舟晚唱月篁音。梦里水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