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家养着两头母猪，挺能下崽，一次十来只，他很是自豪，一头猪崽子能卖一百多块，收入可观，在街上走着走着能笑出声，乡亲们便知道他家的猪又下崽了。
　　“他叔！看把你喜得，这回下了几头？”有人和他搭讪。
　　“不多！不多！十一头！”
　　“别烧包了！还不多？说好了，给我留一头！”
　　“好嘞！”他总是答应得爽利，然后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倒背着手去小卖部拿酒，小卖部的人一看他高兴劲，立马拿出他爱喝、高度数的老白干，再为他包上一个猪蹄子，一只烧鸡，一包五香花生豆，两人拉呱一會儿，无非就是猪崽的事情。
　　他家母猪下的崽子架子大，黑毛，不爱生病，还不馋，长得也快，为此，猪崽子常常不用弄到集上去卖，就被四邻八乡的人抢走，收入可观。
　　回到家，看着一窝小猪在母亲身上吃奶，他乐得真想和老母猪干几杯，为它庆功。他对自己的女人说，煮的黑豆还有不，别断了顿，这可是叫劲的时候，让母猪吃好点。
　　女人笑模悠地说：“知道了，咱家的猪下了崽要吃好的，你也吃好的！”
　　“就是，这是庆祝，昨晚我可是一宿没睡，伺候它哩！”
　　“我坐月子你也没这样伺候过。”女人嗔怪着：“伺候猪坐月子你倒上劲！”
　　“老婆！你还别说，伺候你坐月子我还真不会，伺候这猪我内行！”
　　女人骂他不是东西。
　　两人都笑了，他便叫女人一会也喝点，此时，就连房角上的鸟儿也唧唧喳喳地叫着。
　　这天，老张把另一窝小猪全部卖完了，母猪发情了，他捎过话去，让邻村李家的公猪过来，这李家的公猪膘肥体壮，在这十里八村出了名，每到有人请，李家的儿子赶着公猪走村串户就会来。
　　李家儿子手里只拿着一截木棍，公猪每次都很听话。老张不用听敲门声，听到猪拱门，一溜小跑地赶紧开门。
　　“来了！”老张笑了：“没去别的村吧？”
　　“没有，你这里是头一次。”
　　“这就好！不然，怀不上就过了。”
　　“瞧你说的，咱们又不是头一次打交道，谁还不知道谁！”小伙子说着话，把自家的公猪赶进了院子。
　　事毕后，要给一百五十元钱。小伙子说，涨了。老张问，涨多少？不多，二十！老张有点不愿给，人家又说，现在的粮食多贵，猪肉也涨了，我们才涨这点，不多！要不把你家的母猪赶过去。
　　老张不是舍不得这二十，只是他卖猪崽子时没有涨价，心里有些懊恼，因为都是熟人抓走的，那些天有些事情，没去集上打听最近的行情，心想这回子亏大发了，这时，李家小伙子说；“我爹说了，让你给留两头猪秧子，一公一母，按过去的价！”
　　老张不同意，小伙子不痛快了：“你家的猪秧子好，还不是我们的种猪厉害，离了我们，你家猪能下出这么好的小猪？”
　　“咱是买卖！随行就市，你说涨了二十，我没有还价吧？”
　　“你先给我们留着吧，别忘了！”李家小伙子说完赶着猪走了。
　　老张开始闹心，一窝猪没有卖上最好的价，白白损失了钱，晚上也没有心情喝酒了，老婆就说，至于吗？咱家又没赔，只是少赚了点，往后多个心眼就是了。
　　老张还是不痛快，媳妇为他把酒杯摆在桌上，他把喜酒喝成了闷酒。
　　李家小子赶着公猪回到家，对自己的爹说了，老李一听就蹦高，不停地骂街，把老张数落了一顿，最后说：“他还牛个X？猪秧子好不好全在种猪，咱们才是关键，弄不清大小头，咱拿他一把儿，叫他哭爹喊娘地来求咱，大不了少挣他家三百多块钱，看谁损失多？”
　　老张的母猪开始发情，捎过话去，他在家等着，不敢出门，到下午了，也没听见猪拱门，有些着急了，骑着车子过去问个究竟！
　　“老李！咋地了？没收到我的话？”
　　“收到了！”
　　“收到了？我等了一天，这不耽误事！”
　　“病了？”
　　“病了？人病了还是猪病了？”老张去猪圈里瞧：“猪哩？”
　　“嗯！嗯！是这样，瞧病去了。”老张话说的有点磕巴。
　　老张啥人，那精明劲，能把汗毛当房梁的主，一看就是有故事，立马说到：“咋还没有回来，这猪住院了不成？是输液还是留院观察？住谁家的高档病房？”
　　“你少胡吣！”老李听着不顺耳：“我家的公猪不喜欢你家的母猪了，赶不了去，费老了劲，老张呀！这两口子还闹离婚哩，这猪兴许也有个不对眼的时候。”
　　“是你不对眼了吧？”老张说的不中听。
　　“哎！老张！你别骂人！”老李也恼了。
　　母猪过了发情期就得等下一次了，比他自己洞房之夜没有和女人圆了房还难受。他看了出来，这老李家是成了心和他过意不去，去他娘的，还老公猪看不上了我家的母猪了？是你他娘的看不上我老张了，离了你这臭鸡蛋，不信做不成槽子糕，没了你家的公猪，我家的母猪还守寡了不成？……他推上车子就往外走，刚到院外，小李赶着欢欢实实、哼哼唧唧的种猪回来了，他一看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断，立马就说：“这猪打的头孢还是青霉素？病好的可够快的。”
　　老李立马接过话茬：“这猪和人能一样吗，好得快！”
　　老张哼了一声，骑上自行车走了。
　　老李在后面嘿嘿地笑了。
　　老张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到家了也没有撒完，媳妇问明白原委，有点发愁，这附近就属老李家的公猪品种好了，老张一听骂道：“什么他家的公猪好，是咱家的母猪不赖歹！”
　　媳妇不和他犟嘴。
　　眼看着母猪发情期要过，他去了一家有规模的养猪场，人家不伺候，老张去了北乡，那里有一头公猪，嫌远，不愿过来，老张只得赶着母猪过去，母猪没有上赶着找过情郎，不愿去，一路上别别扭扭，闹着脾气，老张不住地抽打着它，舍不得打也没有办法，好说歹说，它们终于见了面，母猪不喜欢这头公猪，费了老劲才让它们圆了房。不过老张看得出来，这头公猪确实不如老李家的那头壮实、身板也不高大，更不顺溜。 　　老张观察到母猪受孕成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这头母猪受孕一百多天后，母猪生产了，老婆在猪圈外面，老张在里面守着。
　　“下了几只了？”老婆心里没底，不住地问。
　　“别烦了！”他心里也没底：“不是刚说五只了。”
　　老婆一听也感到不妙，这一窝猪崽有点少。
　　“又一头！还没下完哩！”老张高兴地叫了起来，然后对着老母直祷告：“老母猪呀老母猪！我老张求你了，多生几个吧，求你了！
　　这一窝也没有达到老张的预期，只下了七头，老张有些丧气，这是他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打击，也没去小卖部买好酒。
　　两头母猪轮流着下的猪崽，都是北乡的种猪，另一头母猪后来只下了五头。不过，他的猪秧子有前面的良好声誉，七头小猪很快就被四邻八乡的乡亲们抓走了，没有发愁销路，到了第二窝该卖了，没人过来了要猪秧子了，老张感到纳闷，这天在街上碰上說好要两头小猪的赵老汉，老张赶忙打招呼：“他二叔！我家的猪秧子可给你留着哩，要不就被别人抓走了。”
　　“不要了，我想养，老婆说不养了，你卖别人吧！”老赵说完话，走了。
　　五头小猪一只也没有卖出去，没法子了，只得把小猪抓进竹筐里，用自行车驮着去集上，他好几年没有亲自赶集卖猪秧子了。刚出村，看到小李赶着那头公猪进村，两人走了个对死脸儿，这时的老张心里有气，不想搭理他。小李却说话了：“张叔！赶集卖猪秧子去吧？”
　　老张没下车子，猛蹬几步，也没回话就过去了，小李知道老张家的情况，看着老张急匆匆地样子，嘿嘿笑了，身旁的种猪吐着白沫，看着小李，意思是：快走呀！别耽误了我的好事！
　　到了集上，老张刚把猪筐卸下来，一抬头看见赵老汉正在不远处猫着腰，观察着一头小猪，他急忙喊了一声。赵老汉不好意思地一笑：“转转！”
　　“你买猪秧子呀！咱这有呀，不是说好了吗！过来呀！”他摆着手叫人家。
　　老赵走了过来，不过人家没有买的意思，老张就说，咋地了？还能贵卖你不成？赵老汉急忙说，不会不会！都是老乡亲。老张紧赶一句，还是的，你要几个？抓吧！
　　赵老汉为难了，吭哧瘪肚了半天，终于说了实话：“那我实话实说了，我是想买两头小猪，一头卖钱，一头年根杀了过年，可是你的猪秧子都说不行了，不好养！”
　　“什么？不好养？谁说的？”他要急。
　　“你别急呀，上次卖给牛村的猪秧子，没养两个月就病死了，都说你的小猪不行，没养死的也不爱长个，告诉你说，你臭门市了。”
　　老张一听就愣住了。
　　人家没买他的，在别人家抓了两头小猪走了。集上都是三乡五村的百姓，大都认识，猪秧子便宜了点也只卖出去了一头。
　　老张不能把猪秧子落在自己的手里，第二天，他去了远处的集上，总算卖了出去，老张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
　　三天后，他对老婆说：“不能拧着了，这猪秧子的关键还真在老赵家的公猪，咱得去说好话，我算是明白了！”
　　“低头了？”
　　“是，先低个头吧，我想好了，咱明后年扩大规模，自己养头更好的种猪。”
　　他去了小卖部，人家一见，给他拿出那老几样：“你又发财了？这次下了多少？就你有心眼，把小日子过得。”
　　“不要花生米了。”他说：“要一条好烟！两瓶酒！”
　　卖货的女人嘻嘻地笑了：“换样了，你又发大财了！”
　　老张没有多说话，带上东西，骑车出了村子，走进了老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