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钟帆第一次看见翡翠观音是在一间十分狭小的屋子里。
在西下工业区里,那样狭小的屋子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出现那样狭小的屋子,是房东们主动求变的结晶。我之所以说是结晶,而不是结果,是因为出现那样狭小的屋子,的确是从根本上解决了房东们的生存问题。早些年,那些房东们整天都是愁眉苦脸的,因为他们租来的房子根本就租不出去。想一下,那些一房一厅或者是大点的单间,在房租上肯定是不会便宜的,而那些一年四季都在生产线上加班加点的打工人又根本无力承受。树挪死,人挪活,房东们主动求变,于是那些狭小的房子就出现了。其实很简单,化整为零而已,房东们将大房子拿木板隔起来,隔成几平方的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放上一张床,床边再摆个小柜子,柜子上摆台小风扇,有的还摆上一台小电视,当然,有电视的房子租金就会贵点。
钟帆那次租的那间小房子里没有电视,是按小时算的,每小时五块钱,他一共租了两小时。租好房子后,他就回厂里叫年小霞。租那样的房子,是经过年小霞首肯的。他和年小霞谈恋爱快一年了。经常有同事皇帝不急太监急地问他,搞定没有?刚开始他老实回答,说还没有。同事们就笑,然后奚落,一个大男人,却没点卵用。后来他就说搞定了。同事们就找年小霞要糖吃。他们笑得很隐晦,说你和小钟都那样了,这下该买糖了吧?年小霞听了,莫名其妙,问,我和他哪样了?同事们说,瞧瞧,装糊涂哩,不拿我们当朋友是吧?年小霞明白了,就装更莫名其妙,表情惊讶地说,我真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啊。同事们无心恋战,说,我们还是找钟帆要糖吃去。
同事们还没找到钟帆,年小霞先找到了。年小霞朝他劈头盖脸地呛,你和他们瞎说了什么?什么叫我们都那样了?我和你到底哪样了?钟帆觉得同事们可恶,被年小霞一连串的问惹得也有了点火气,气鼓鼓地说,他们老问我把你搞定没有,问烦了,我就说搞定了。年小霞什么都没再说,只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然后哭着走了。那以后半个月,两人打起了冷战,就算是擦身而过,也当见了陌生人似的不说一句话。半月后,钟帆不想继续玩冷战了,就找到年小霞。
我们回去结婚好不好?钟帆的话简单直接又生硬,听得年小霞愣住了。钟帆的嘴笨在华益厂是出了名的。他要是嘴不笨的话,高中学历加上三年多的实操经验,早应该提拔为组长了。年小霞经常埋怨他,没事的时候就主动点找主管说说话呀,去喝点酒啊什么的,找不到什么说的,就当个忠实的听众嘛,主管说啥你都点头,没原则地点头说好好好,主管说得好,就没见你这样一根筋的。能力再好,闷葫芦一个,也没谁欣赏的是吧。钟帆勾着头小声说我试试吧。一晃好几天过去了,钟帆没任何动静。年小霞只得摇头认了。
年小霞认了有两点,第一是这辈子就跟这个笨嘴巴过日子,再就是一辈子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生活下去。她觉得这也没什么,俗话说“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嘛。现在的男人啊,一旦有了几个钱,有几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就这样多好,两个人把日子过得不温不火的,养一两个孩子,好好抚养成才,等孩子们出息了,享点清福。你别说,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够响的,但她似乎忘记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很多时候,想法越简单,往往是最不简单的。
年小霞首肯钟帆去租小屋子前不久,曾经跟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打了一架。那次打架的原因是那女孩子说了些在她看来根本就不该说的话。她觉得那些话,怎么能从一个还没结婚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呢?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女孩子说出那样的话,就是下贱,简直比妓女还下贱。
刚开始那女孩子说的时候,还有点闪烁,后来有其他女孩子懵懂好奇,顺着她的话头追问了一句,她见有听众就起劲了。年小霞听不过去,说这样的事你也说?那女孩子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问,为什么不能说啊?她就泄气了,气鼓鼓地说,那你就继续说吧。
女孩子就继续说。女孩子说,生产部那个金主管外表看起来牛高马大的,可做那事根本不行,一两分钟就成猪大肠了。一个女同事问,那谁是你遇见的最厉害的呢?女孩子说,要说最厉害的嘛,那得是那个守北门电梯的。那家伙,人长得不怎么样,但做那事可厉害了。又有女同事问,你是不是跟每个男朋友都做过?那女孩子说,基本上都做过,只是有的根本就不敢跟我提那要求。没出息,真的,那样的男人太没出息了。对于没点出息的男人,三两天我就会把他踹了……
年小霞实在听不下去了,一翻身坐起来大声说,你不睡觉别人总得睡吧?一个女孩子,水性杨花的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真不知道羞耻。女孩子说,我说怎么啦?我水性杨花又怎么啦?都什么年代了,这些事还羞耻?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听收音机吗?收音机里基本上都是女医生在讲那些事哩,你怎么不把收音机砸了,还每晚上戴着耳塞听?别人不知道你听的什么,我可一清二楚哩。再说了,你睡你的,我说我的,关你屁事。年小霞说,你讲话影响我休息了,就关我的事。女孩子“嘻嘻”一笑说,哟,我看是把你说痒了吧?年小霞没回嘴,慢慢地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又穿上拖鞋,冷着脸就朝女孩子的床走了过去。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粗暴地一把就扯住女孩子头发,猛一拉就拉到了地上。女孩子见年小霞住嘴了,以为是她偃旗息鼓了,便继续说。谁料正说得兴起,不虞年小霞来此突袭,女孩子感觉像是忽然间飞了起来似的,腾云驾雾中整扇背着地,摔出“咚”一声响。女孩子摔得尖叫,一翻身爬起来,使出“九阴白骨爪”,两人就扭打了起来。同事们见两人打起来了,赶紧过来劝的劝拉的拉,好歹是把两人分开了。那女孩子喘着粗气说,你眼红啊?你那钟帆肯定不行吧?你长得又不丑,换个就是了,干什么和我怄气?年小霞就哭了,奔出门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
厂方没说两人为什么打架,只是以打架为由,张贴告示,各记大过一次。同宿舍的同事以这样一种方式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泄露了出来。某个对自己的好朋友说,这是秘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回答得斩钉截铁:好。于是又多了一个人知道打架的原因。秘密以几何倍增的方式重复地传开去,没多久,钟帆就知道了。
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大约半年的时候,钟帆曾暗示过和年小霞发生关系。她不肯,斩钉截铁地说了三个字,等结婚。钟帆说,那我们回去结婚。她说,等一两年,挣够钱了就结。钟帆说,钱哪能挣得够?她就生气了,说,不够就继续挣。
发生了那次打架后,钟帆铁了心,要么生米煮成熟饭,要么一拍两散。那是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他找到年小霞,说,要不我们分手吧?年小霞把头低着,说,晚上下班后,你陪我出去散步吧,我们好好聊聊。结果,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几乎要了两人的命。那是1997年6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的晚上。
华益厂在西下工业区里算是数得上的好厂了,德资的,工资高,福利好,每周末还休息。
香港回归在即,沿海一带的治安空前严了起来,再加上那年头,查暂住证本就频繁。晚上下班了,钟帆牵着年小霞的手,沿着工业区往外走。在工业区的尽头,是一大片荔枝树林,有许多的青春男女会选择在晚上聚会在此。这里搂着,那里抱着,啧啧声音相闻,却互相不打扰,你搂着你的吻,我抱着我的摸,干柴烈火,激情澎湃,各干各的。虽然经常传出有人在树林里被打劫了,被查暂住证的抓了。可是,青春的烈火岂是那么容易就熄灭的呢?那晚上,钟帆和年小霞第一次加入了干柴烈火的行列里。
钟帆把年小霞带到树林的最深处后,就一把抱住了年小霞。钟帆控制不住自己的澎湃激情。第一次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样,年小霞也是既兴奋又害怕。两人正准备脱衣服时,树林那边忽然射来雪亮的光,紧接着就听见大声的呵斥声和惊慌的尖叫声。钟帆慌了,说,快跑,查暂住证的来了。
树林的深处一片漆黑,尽头是个大鱼塘。在逃跑的过程中,年小霞失足掉了进去。年小霞一直紧紧拉着钟帆的手,结果钟帆也被拉下了鱼塘。年小霞不谙水性,掉进水里就慌了,抓住什么就死死抓住,结果她把钟帆紧紧抱住。幸好塘边的水不是很深,再加上从小在水边长大的钟帆水性很好。钟帆站立着,水齐脖子。他一边叫年小霞不要怕,不要慌,一边把缠在身上的她慢慢往边上推。刚掉水里的年小霞由于过度紧张,所以把钟帆紧紧抱住,等过了一会儿,有点适应了,也顺从了。谢天谢地,两人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他们最终没被查暂住证的抓住,当然那晚上也没心情再干柴烈火了。两人摸黑回到厂里。在门口时,保安问他们怎么搞得跟落汤鸡似的?年小霞涨红了脸,不说话。钟帆也只是尴尬一笑,两人就进去了。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六晚上,年小霞说,你去租间屋子吧,就你说的那种按小时算的,租好了回来叫我。
2
钟帆把年小霞带到房子里,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年小霞身子火辣辣的,软绵绵的,如一根刚捞起的面条般任钟帆摆布。钟帆疯狂地吻着年小霞,双手颤抖着解她的衣服扣子。他解开年小霞的衣服,往下拉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条细细的红线。衣服再往下拉,就第一次看见了翡翠观音。钟帆看见翡翠观音,停了动作,抓在手上问年小霞这是什么。她说是祖传的,叫翡翠观音。钟帆说我怎么从没见过呢?年小霞脸更红了,娇喘着打了钟帆一拳,说你都没脱过我衣服,当然没见过。钟帆似乎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就继续把年小霞的衣服再往下拉,等他颤抖着手解开乳罩后,就看见了两团白花花的奶子。看见白花花的奶子,他的注意力就不在翡翠观音上了。
干柴烈火,燃烧很猛烈,熄灭也很快。一场激烈的云雨巫山后,钟帆的注意力就又到了翡翠观音上。真好看。钟帆把玩着翡翠观音说。年小霞就羞涩地把翡翠观音解了下来,说给你吧,男戴观音女戴佛,它会保佑你的。钟帆笑眯眯地接过,戴上了。年小霞说,不管怎样,你都得好好保管它知道么?我爷爷说这翡翠观音是通灵的。钟帆说我一定像爱你那样爱着它的。年小霞说那就好,还有,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能卖了它,再说这么一点小玩意儿,肯定也不值几个钱。
翡翠观音从何而来?据说当年雍正皇帝罗列92宗大小罪状要杀大将军年羹尧。年羹尧得到消息后,怕雍正皇帝赶尽杀绝将他满门抄斩,于是急忙将自己的儿女遣散,每人随身佩带了一件物品,作为经年后重逢时的信物。年羹尧将其所有宝藏全都埋在了沙漠里。雍正杀了他后,曾派人四处寻找宝藏。可是每批派出去的人,不是一无所获,就是离奇失踪了。那笔巨大的宝藏,雍正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
年羹尧的小儿子,顺着运河南下逃亡,最后逃回了祖籍安徽怀远火庙北。他在怀远山野安下家来,娶妻生子。他这一支年氏血脉十多代都是男丁单传。到了年文正时,绝种了,只有个女儿叫年小霞。于是传男不传女的翡翠观音只好传到了年小霞身上。
年小霞也不知道翡翠观音到底值多少钱。年文正说过,这是传家之宝,十多代人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可现在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也只得传你了。年文正老婆生下年小霞后,计划生育正在全中国搞得如火如荼。在“只生一个好”,“女儿也能传后代”的标准下,年文正夫妇没再生孩子。
钟帆第一次遇见现在的妻子梅瑶瑶,是在2008年的一场盛大的宴会上。百年奥运结束了,中国队勇夺金牌第一。海州市城南区政府举行庆功宴会,邀请城南的社会名流和私企老板赴宴。钟帆的厂子虽小,但因他经营理念是以诚信为本,又跟政府几个大小是个官的人走得勤,故深得政府厚爱。政府特意派人送了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给他。在那次宴会上,他认识了梅瑶瑶。梅瑶瑶做的是家族事业,从事古董买卖的。
钟帆办厂,实属机缘巧合。当年他和年小霞双双辞工回家结婚。婚后南下,历经时日,也没有找到比先前还好的工作。就在两人正一筹莫展,思谋着随便找个厂安身之时,一老乡邀请他们一起去做来料加工。思前想后,两人拿出积蓄,置办了粗糙的加工机械,一分钱一分钱地攒,四五年后居然小有成就。后来慢慢做大了,年小霞便成了全职太太,守在家里相夫教子。到了2008年,钟帆的来料加工厂已经小有规模,租着一层厂房,请了七八十个工人。可以说,小日子过得十分小康了。
那次宴会,年小霞本来决定是要一起去的,可不巧,那天忽觉身体不适。刚做来料加工那阵,为求质量和速度,任何事情两口子都是亲力亲为。两人忙得成天两头黑,连吃饭都跟对付似的。钟帆是男的,体质好点,倒没什么,年小霞就不同了,特别是有身孕的那段时间,还是坚持每天忙里忙外,身体状况便悄然地下降了。最近几年虽是闲下来了,身体的不适却越来越明显了。年小霞经常捂着胸口说,人真是怪,整天闲着,反倒闲出一身病来了。钟帆曾经带年小霞去医院检查过,却没检查出什么大碍,医生的嘱咐是多休息。去赴宴,难免喝酒,再加上身体不适,年小霞就没去,钟帆一个人去赴的宴。在宴会上,他第一次遇到了梅瑶瑶。
梅瑶瑶身材高挑,瘦得如根米粉似的,再加上一张鹅蛋脸,就很具时下流行的骨感美了。她性格外向,对人未曾开口笑先迎,东迎西迎就迎到了钟帆。自打做了来料加工后,钟帆的笨嘴渐渐地就改变了,现在的他,跟只病猫恐怕都能聊上几分钟。一个善于言谈,一个外向开朗,天生绝配碰到一起,当然少不得海阔天空一番了。
宴会进行到高潮,男士们豪情万丈,一个个拼起酒来。钟帆在梅瑶瑶的助威下,也加入了战局,先用碗,后用杯,后来直接对瓶吹。一个个喝得兴起,便捋袖子,解扣子。钟帆刚把衣服扣子解开,梅瑶瑶就看见了翡翠观音,一看见翡翠观音,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那光亮就好比220伏的灯泡错误地接到了380伏的电线上,所发出的那种耀眼的雪白一样。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好多天后,钟帆都搞不清楚那晚上怎么会跟着梅瑶瑶回家的。如果是简单地去到梅瑶瑶家倒也罢了,但是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边上熟睡的女人不是年小霞,而是梅瑶瑶。他一清醒,迅速就又被眼前的阵势给吓蒙掉了。
梅瑶瑶醒来后,钟帆一个劲儿地给她道歉,可梅瑶瑶表现得很无所谓。她慢慢地穿着衣服,轻描淡写地说,别放心上,这很正常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不过是属于成年人玩的游戏中的一种。梅瑶瑶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他的心就跳得越厉害。他忽然觉得,梅瑶瑶这女人像大海,就凭他的社会阅历,是不可能知道具体深浅的。他想,梅瑶瑶一定还会找他。
梅瑶瑶就真找他了,找他吃饭。这把钟帆吓了一跳,他觉得梅瑶瑶的要求太简单了,简单得就跟喝稀饭似的。找我?找我就为了吃饭?钟帆问。那你想什么呢?梅瑶瑶在电话那头嘻嘻笑,难道你还想和我玩成人游戏吗?他只得笑,对着手机,笑得一张脸七荤八素。
钟帆心里叫苦不迭。喝啊,继续喝啊,喝醉了吧?出轨了吧?现在吃不了兜着走了吧?他仔细想,现在有很多女人,就算没千帆过尽,也装得深沉世故,说啥男人没有不花心的。他又仔细想,其实梅瑶瑶那女人挺不错的嘛。这样仔细地东想西想着,心里就悄悄地释然了。他就很干脆地说,那好,晚上我们在天香楼见吧。梅瑶瑶说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3
那晚上在天香楼,梅瑶瑶一直等到快一点钟帆都还没来。她非常生气,给钟帆打电话。从八点到快凌晨一点,她一共打了三十五次钟帆的手机。每次都通了,但是每次都没人接。终于,服务员朝她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低三下四地说,小姐,我们要关门了,麻烦你行个方便吧。听着服务员的话,她把手机摔在地上,腾地站起来,一伸手就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玻璃桌面紧跟着也碎了一地。服务员吓坏了,一转身溜得比兔子还快。梅瑶瑶就蹲在地上哭了,刚开始嘤嘤的,后来就放开嗓子哭。
服务员又回来了,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魁梧、衣冠楚楚的男人。男人彬彬有礼地对梅瑶瑶说,小姐,鄙人是天香楼的经理,如果是服务员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跟我直说,但你把桌子掀翻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你将我们的玻璃桌面损坏了,你需要照价赔偿。她哭着从手袋里掏出一把百元钞票狠狠地丢在地上,指着经理扯着嗓门嚷,要赔偿多少你自己拿就是,别来烦我,再烦我我就告你!听着梅瑶瑶的疯话,经理如瞬间见了鬼似的愣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又财大气粗的女人!
经理不敢再说什么,更不敢去捡地上的钱。有些时候,捡钱并不是人们所说的弯下腰那么简单的。经理站着,想,眼前这漂亮的年轻女人一定是不好招惹的。她这么年轻,随手又能掏出那么多钱,而且丢在地上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傻子都知道肯定大有来头。要是她是某某大权在握之人的老二或者老三甚至老四的话,这一招惹了,后果会比摸老虎屁股都严重的。能够坐在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经理的位置上,自然不是吃干饭的角色。经理就站着,任由梅瑶瑶哭,静观其变。于是场面演变成双方旗鼓相当,平分秋色了。
钟帆终于来了!钟帆居然来了!
钟帆回家时看见桌上自己的手机上有四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三十五个是梅瑶瑶打来的,他才想起,在下午的时候自己是答应了晚上请梅瑶瑶去天香楼吃饭的。他看见梅瑶瑶最后一个电话是在快一点的时候才打来的,于是他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钟帆一来,经理就解脱了,没发脾气的人肯定是比发脾气的人好说话多了。钟帆掏钱赔偿了玻璃桌面,经理笑眯眯地接过钱后就一个劲儿地抱歉,招呼不周,请多见谅。他没心情跟经理客套,快速走出经理室,梅瑶瑶却不见了。服务员迎上来,笑得跟婊子揽生意似的说,先生,这是你太太丢在地上的钱,请收好。他接过钱就塞进兜里。问,人去哪了?服务员说走了,刚走的。他就快速地追了出去。
钟帆很快就追上了梅瑶瑶。梅瑶瑶不理他,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晚上有急事出门了,手机忘在了家里。梅瑶瑶站住了,凶巴巴地吼,有啥急事,急得手机都忘记带了?急得连答应请我吃饭都忘了?他说真是有急事,真的。梅瑶瑶看着追自己追得满头大汗的钟帆,心就有点软了。梅瑶瑶说,要我原谅你也可以,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急成这样呢?他就掏出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梅瑶瑶看见,他的人就在那瞬间隐约在了烟雾里。他说,正准备来天香楼的时候,我老婆忽然晕倒了,我急忙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她得了癌症,是胃癌,晚期。他还没说完,人已经蹲了下去。梅瑶瑶慢慢地靠过来,伸出手摩挲着他的头发,紧接着就抱住了他。
那晚上,他们在宾馆里,奋战了一晚上。
半年后,年小霞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才过了三个月,钟帆和梅瑶瑶就结婚了。
4
钟帆知道翡翠观音的价值,得拜他请的那个倒了血霉的电工所赐。按常理来说,那次意外,或者具体点说属于安全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做点来料加工,上到老板,下到工人,几乎跟约好似的都偷懒。所有机器的电线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换过,遇到哪里裸露了出来,电工就拿电胶布紧紧裹上。走进钟帆的来料加工厂里,随便提着一根电线到手一看,鼓鼓包包的如同原始人结绳记事一样。
一个大热天,一台机器的电线头露了出来,把一个正工作的工人给电了一下。那被电到的工人“哎哟”一声,跳着脚蹿开了。那倒霉的电工来接线的时候,想必是平时粗心大意惯了,关了闸,手套也没戴就开始接。这里没出事,事是在接好线后出的。他接好了线,洗了手,满手还水淋淋的,就去开闸。在开闸的时候粗心大意,一边和工人说荤话,一边伸手去开闸,想必平时都是这样粗枝大叶惯了的。闸是开了,可他的眼睛没盯着闸,一根或者两根手指刚好碰到闸的铜片上。闸一合上,他的人马上就急剧地哆嗦起来。工人们就笑,说瞧你那鸟样,装触电装得挺他妈的像的嘛。倒霉的电工身体继续急剧地哆嗦,原本灰白的脸慢慢地变成了紫黑色。工人们就慌了,满车间找木棍,都没找到。等有工人疯跑到楼下找来木棍后,倒霉电工已经被电得浑身紫黑,腿弯腰弓,气绝身亡了。
按常理说,人碰到有电的电线时,保险开关是会自动马上跳开的。这都怪钟帆舍不得钱,再加上前段时间一直操心着年小霞的病情,保险开关坏了后就没买了,再加上那电工的手指是同时碰到了火线和零线,就算有保险开关也是不会跳的。保险开关学名叫漏电断路器,是在发生不正常电压或者电流外流的时候自动断开电路的一种安全装置。如果人同时碰到了火线和零线,因为人体是导电的,就不会产生不正常电压或者电流外流,所以漏电断路器是不会自动断开的。我们常常会见到带电操作的,他们都是只抓住一根线,而且还会戴着橡胶手套。
一开始钟帆决定拿出十万元赔偿给电工家属,可梅瑶瑶有不同意见。她说是电工违规操作,赔偿不到那么多钱。电工家属一开口是十五万,双方磨来磨去好歹磨到了十万成交,却半路杀出了梅瑶瑶来。她说她有好些朋友是律师,保管能在五万元上解决问题。钟帆就信了。电工家属见钟帆反悔,一气之下就把他告上了法院。
不用说,稍微懂点法律的人都可以预见到,败诉的肯定是钟帆。梅瑶瑶也没料到,一个看起来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的电工,居然有那么硬的后台。电工家属请的律师,每一句话都直指钟帆命门:忽视安全!律师义正词严:忽视安全,就是忽视生命,这样的无德老板是应该受到法律严惩的。
钟帆败诉,法院判定他赔偿死者家属三十万!来料加工厂被查封了,因忽视安全被处罚,遣散几十个工人的补贴,已经将他赔偿得倾家荡产了。赔偿死者家属的三十万哪里来呢?不赔偿就得追究刑事责任的。他急得都快一夜白头了。
钟帆找梅瑶瑶低三下四地求助,但梅瑶瑶死活也不肯拿钱出来。梅瑶瑶说,那么多钱,拿出来了,我们往后靠什么生活?他说,造成现在的局面,不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还真以为你能通神呢。梅瑶瑶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再怎么说我们是夫妻,你破产了我难道不心痛么?我那还不是为你好,想尽量减少你的损失吗?他说,那现在你就眼看着我去坐牢吗?梅瑶瑶说,你认识那么多的官,随便找个去活动活动,说不定有转机呢?他说,要是行的话,厂子就不会被查封了。这时候他们都知道我已经倾家荡产了,全隔岸观火着,没对我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还会帮我?
终于,梅瑶瑶说到正题上来了。她说,其实你还有钱的,就那么三十万,你还出得起,而且还有多的。钟帆气鼓鼓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寻我开心是吧?梅瑶瑶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真的,你现在的身家起码还有四十万。他就愣住了。
梅瑶瑶站在钟帆眼前,把双手环抱在胸前,说,脱衣服。钟帆没动。梅瑶瑶说,我叫你脱衣服。他就怒了,咆哮起来,你他妈的神经病,不帮算了,我们离婚,到时候你的家产有一半会是我的。梅瑶瑶平心静气地说,听我的,脱衣服,脱了衣服,我再告诉你为什么。他又愣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地脱了衣服。
梅瑶瑶走过去,伸出手握住了翡翠观音,说,就这个,它起码价值四十万。钟帆不相信,傻乎乎地看着她。她一字一顿地说,就这点小玩意儿,它起码价值四十万。相信我,我是做古董的,我不会看错的。
钟帆坐下了,埋着头,开始抽烟。梅瑶瑶说,我的钱其实也就是你的钱,不是我不拿钱出来,而是就算我拿出来了,往后我们的生活以及古董买卖的资金周转,还是一样要卖掉它的。你仔细想想。钟帆还是犹豫着,一只手把翡翠观音紧紧抓着。当然,最终他还是把翡翠观音取了下来,交给了梅瑶瑶。梅瑶瑶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告诉了他密码。
5
翡翠观音卖了一百万!钟帆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小小的一点东西,竟然可以卖一百万。买走翡翠观音的人对梅瑶瑶自称自己姓年,他说他手上还有另外一块跟这块一模一样的翡翠观音,它们本是一对的。他天南地北地找了好多年,终于找到了。梅瑶瑶不知道钟帆的前妻姓年,她从不过问钟帆和他前妻的任何事情。但那人付钱的时候有个要求,就是要求见钟帆一面。钟帆就去和他见了一面。那人问他,这翡翠观音是从哪来的,现在为什么要卖掉它?他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人听到年小霞已经病死的时候,脸上是有一瞬间悲戚的,钟帆没看见。那人听到他现在已经和梅瑶瑶结婚了,脸上是有一瞬间愤怒的,钟帆也没看见。那人问,你知道翡翠观音的来历吗?他摇头说不知道。那人就没再说什么,把钱给了他,叹息了一声就走了。
钟帆的来料加工厂又重新开工了。这得感谢翡翠观音的价值——要不是那么小小的一块,哪来的一百万呢?没有那一百万,就没钱打通关节的。他觉得这年头,有钱就是好办事。来料加工厂重新办起来了,房子买了,车子也买了。
梅瑶瑶刚学会开车不久,手特别痒,每天都开着车满海州市兜风。那是一个下雨天,她开车在一段僻静的路上撞到了一个女人。她吓坏了,下车查看,她见那女人已经死了,又加上前后无人,就开车逃逸了。
梅瑶瑶回到家里还惊魂未定。她见钟帆也在家里,正在看他和前妻的结婚照,就急忙奔了过去。她说,我开车撞死人了。钟帆一下子就吓呆了,手上的结婚照也掉在了地上。梅瑶瑶低头去看,以前她还没见过钟帆的前妻长什么样子。这下,她看清楚了,钟帆的前妻跟她开车撞死的女人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她立刻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声,但很快她又笑了。钟帆想破头也没想清楚,从梅瑶瑶见到他前妻的照片后,怎么就疯了呢?
责任编辑:宋世安
题图插图:余和操
评选好稿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请发短信到07503377394,截止时间:8月12日。
钟帆第一次看见翡翠观音是在一间十分狭小的屋子里。
在西下工业区里,那样狭小的屋子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出现那样狭小的屋子,是房东们主动求变的结晶。我之所以说是结晶,而不是结果,是因为出现那样狭小的屋子,的确是从根本上解决了房东们的生存问题。早些年,那些房东们整天都是愁眉苦脸的,因为他们租来的房子根本就租不出去。想一下,那些一房一厅或者是大点的单间,在房租上肯定是不会便宜的,而那些一年四季都在生产线上加班加点的打工人又根本无力承受。树挪死,人挪活,房东们主动求变,于是那些狭小的房子就出现了。其实很简单,化整为零而已,房东们将大房子拿木板隔起来,隔成几平方的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放上一张床,床边再摆个小柜子,柜子上摆台小风扇,有的还摆上一台小电视,当然,有电视的房子租金就会贵点。
钟帆那次租的那间小房子里没有电视,是按小时算的,每小时五块钱,他一共租了两小时。租好房子后,他就回厂里叫年小霞。租那样的房子,是经过年小霞首肯的。他和年小霞谈恋爱快一年了。经常有同事皇帝不急太监急地问他,搞定没有?刚开始他老实回答,说还没有。同事们就笑,然后奚落,一个大男人,却没点卵用。后来他就说搞定了。同事们就找年小霞要糖吃。他们笑得很隐晦,说你和小钟都那样了,这下该买糖了吧?年小霞听了,莫名其妙,问,我和他哪样了?同事们说,瞧瞧,装糊涂哩,不拿我们当朋友是吧?年小霞明白了,就装更莫名其妙,表情惊讶地说,我真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啊。同事们无心恋战,说,我们还是找钟帆要糖吃去。
同事们还没找到钟帆,年小霞先找到了。年小霞朝他劈头盖脸地呛,你和他们瞎说了什么?什么叫我们都那样了?我和你到底哪样了?钟帆觉得同事们可恶,被年小霞一连串的问惹得也有了点火气,气鼓鼓地说,他们老问我把你搞定没有,问烦了,我就说搞定了。年小霞什么都没再说,只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然后哭着走了。那以后半个月,两人打起了冷战,就算是擦身而过,也当见了陌生人似的不说一句话。半月后,钟帆不想继续玩冷战了,就找到年小霞。
我们回去结婚好不好?钟帆的话简单直接又生硬,听得年小霞愣住了。钟帆的嘴笨在华益厂是出了名的。他要是嘴不笨的话,高中学历加上三年多的实操经验,早应该提拔为组长了。年小霞经常埋怨他,没事的时候就主动点找主管说说话呀,去喝点酒啊什么的,找不到什么说的,就当个忠实的听众嘛,主管说啥你都点头,没原则地点头说好好好,主管说得好,就没见你这样一根筋的。能力再好,闷葫芦一个,也没谁欣赏的是吧。钟帆勾着头小声说我试试吧。一晃好几天过去了,钟帆没任何动静。年小霞只得摇头认了。
年小霞认了有两点,第一是这辈子就跟这个笨嘴巴过日子,再就是一辈子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生活下去。她觉得这也没什么,俗话说“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嘛。现在的男人啊,一旦有了几个钱,有几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就这样多好,两个人把日子过得不温不火的,养一两个孩子,好好抚养成才,等孩子们出息了,享点清福。你别说,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够响的,但她似乎忘记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很多时候,想法越简单,往往是最不简单的。
年小霞首肯钟帆去租小屋子前不久,曾经跟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打了一架。那次打架的原因是那女孩子说了些在她看来根本就不该说的话。她觉得那些话,怎么能从一个还没结婚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呢?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女孩子说出那样的话,就是下贱,简直比妓女还下贱。
刚开始那女孩子说的时候,还有点闪烁,后来有其他女孩子懵懂好奇,顺着她的话头追问了一句,她见有听众就起劲了。年小霞听不过去,说这样的事你也说?那女孩子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问,为什么不能说啊?她就泄气了,气鼓鼓地说,那你就继续说吧。
女孩子就继续说。女孩子说,生产部那个金主管外表看起来牛高马大的,可做那事根本不行,一两分钟就成猪大肠了。一个女同事问,那谁是你遇见的最厉害的呢?女孩子说,要说最厉害的嘛,那得是那个守北门电梯的。那家伙,人长得不怎么样,但做那事可厉害了。又有女同事问,你是不是跟每个男朋友都做过?那女孩子说,基本上都做过,只是有的根本就不敢跟我提那要求。没出息,真的,那样的男人太没出息了。对于没点出息的男人,三两天我就会把他踹了……
年小霞实在听不下去了,一翻身坐起来大声说,你不睡觉别人总得睡吧?一个女孩子,水性杨花的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真不知道羞耻。女孩子说,我说怎么啦?我水性杨花又怎么啦?都什么年代了,这些事还羞耻?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听收音机吗?收音机里基本上都是女医生在讲那些事哩,你怎么不把收音机砸了,还每晚上戴着耳塞听?别人不知道你听的什么,我可一清二楚哩。再说了,你睡你的,我说我的,关你屁事。年小霞说,你讲话影响我休息了,就关我的事。女孩子“嘻嘻”一笑说,哟,我看是把你说痒了吧?年小霞没回嘴,慢慢地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又穿上拖鞋,冷着脸就朝女孩子的床走了过去。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粗暴地一把就扯住女孩子头发,猛一拉就拉到了地上。女孩子见年小霞住嘴了,以为是她偃旗息鼓了,便继续说。谁料正说得兴起,不虞年小霞来此突袭,女孩子感觉像是忽然间飞了起来似的,腾云驾雾中整扇背着地,摔出“咚”一声响。女孩子摔得尖叫,一翻身爬起来,使出“九阴白骨爪”,两人就扭打了起来。同事们见两人打起来了,赶紧过来劝的劝拉的拉,好歹是把两人分开了。那女孩子喘着粗气说,你眼红啊?你那钟帆肯定不行吧?你长得又不丑,换个就是了,干什么和我怄气?年小霞就哭了,奔出门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
厂方没说两人为什么打架,只是以打架为由,张贴告示,各记大过一次。同宿舍的同事以这样一种方式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泄露了出来。某个对自己的好朋友说,这是秘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回答得斩钉截铁:好。于是又多了一个人知道打架的原因。秘密以几何倍增的方式重复地传开去,没多久,钟帆就知道了。
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大约半年的时候,钟帆曾暗示过和年小霞发生关系。她不肯,斩钉截铁地说了三个字,等结婚。钟帆说,那我们回去结婚。她说,等一两年,挣够钱了就结。钟帆说,钱哪能挣得够?她就生气了,说,不够就继续挣。
发生了那次打架后,钟帆铁了心,要么生米煮成熟饭,要么一拍两散。那是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他找到年小霞,说,要不我们分手吧?年小霞把头低着,说,晚上下班后,你陪我出去散步吧,我们好好聊聊。结果,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几乎要了两人的命。那是1997年6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的晚上。
华益厂在西下工业区里算是数得上的好厂了,德资的,工资高,福利好,每周末还休息。
香港回归在即,沿海一带的治安空前严了起来,再加上那年头,查暂住证本就频繁。晚上下班了,钟帆牵着年小霞的手,沿着工业区往外走。在工业区的尽头,是一大片荔枝树林,有许多的青春男女会选择在晚上聚会在此。这里搂着,那里抱着,啧啧声音相闻,却互相不打扰,你搂着你的吻,我抱着我的摸,干柴烈火,激情澎湃,各干各的。虽然经常传出有人在树林里被打劫了,被查暂住证的抓了。可是,青春的烈火岂是那么容易就熄灭的呢?那晚上,钟帆和年小霞第一次加入了干柴烈火的行列里。
钟帆把年小霞带到树林的最深处后,就一把抱住了年小霞。钟帆控制不住自己的澎湃激情。第一次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样,年小霞也是既兴奋又害怕。两人正准备脱衣服时,树林那边忽然射来雪亮的光,紧接着就听见大声的呵斥声和惊慌的尖叫声。钟帆慌了,说,快跑,查暂住证的来了。
树林的深处一片漆黑,尽头是个大鱼塘。在逃跑的过程中,年小霞失足掉了进去。年小霞一直紧紧拉着钟帆的手,结果钟帆也被拉下了鱼塘。年小霞不谙水性,掉进水里就慌了,抓住什么就死死抓住,结果她把钟帆紧紧抱住。幸好塘边的水不是很深,再加上从小在水边长大的钟帆水性很好。钟帆站立着,水齐脖子。他一边叫年小霞不要怕,不要慌,一边把缠在身上的她慢慢往边上推。刚掉水里的年小霞由于过度紧张,所以把钟帆紧紧抱住,等过了一会儿,有点适应了,也顺从了。谢天谢地,两人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他们最终没被查暂住证的抓住,当然那晚上也没心情再干柴烈火了。两人摸黑回到厂里。在门口时,保安问他们怎么搞得跟落汤鸡似的?年小霞涨红了脸,不说话。钟帆也只是尴尬一笑,两人就进去了。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六晚上,年小霞说,你去租间屋子吧,就你说的那种按小时算的,租好了回来叫我。
2
钟帆把年小霞带到房子里,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年小霞身子火辣辣的,软绵绵的,如一根刚捞起的面条般任钟帆摆布。钟帆疯狂地吻着年小霞,双手颤抖着解她的衣服扣子。他解开年小霞的衣服,往下拉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条细细的红线。衣服再往下拉,就第一次看见了翡翠观音。钟帆看见翡翠观音,停了动作,抓在手上问年小霞这是什么。她说是祖传的,叫翡翠观音。钟帆说我怎么从没见过呢?年小霞脸更红了,娇喘着打了钟帆一拳,说你都没脱过我衣服,当然没见过。钟帆似乎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就继续把年小霞的衣服再往下拉,等他颤抖着手解开乳罩后,就看见了两团白花花的奶子。看见白花花的奶子,他的注意力就不在翡翠观音上了。
干柴烈火,燃烧很猛烈,熄灭也很快。一场激烈的云雨巫山后,钟帆的注意力就又到了翡翠观音上。真好看。钟帆把玩着翡翠观音说。年小霞就羞涩地把翡翠观音解了下来,说给你吧,男戴观音女戴佛,它会保佑你的。钟帆笑眯眯地接过,戴上了。年小霞说,不管怎样,你都得好好保管它知道么?我爷爷说这翡翠观音是通灵的。钟帆说我一定像爱你那样爱着它的。年小霞说那就好,还有,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能卖了它,再说这么一点小玩意儿,肯定也不值几个钱。
翡翠观音从何而来?据说当年雍正皇帝罗列92宗大小罪状要杀大将军年羹尧。年羹尧得到消息后,怕雍正皇帝赶尽杀绝将他满门抄斩,于是急忙将自己的儿女遣散,每人随身佩带了一件物品,作为经年后重逢时的信物。年羹尧将其所有宝藏全都埋在了沙漠里。雍正杀了他后,曾派人四处寻找宝藏。可是每批派出去的人,不是一无所获,就是离奇失踪了。那笔巨大的宝藏,雍正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
年羹尧的小儿子,顺着运河南下逃亡,最后逃回了祖籍安徽怀远火庙北。他在怀远山野安下家来,娶妻生子。他这一支年氏血脉十多代都是男丁单传。到了年文正时,绝种了,只有个女儿叫年小霞。于是传男不传女的翡翠观音只好传到了年小霞身上。
年小霞也不知道翡翠观音到底值多少钱。年文正说过,这是传家之宝,十多代人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可现在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也只得传你了。年文正老婆生下年小霞后,计划生育正在全中国搞得如火如荼。在“只生一个好”,“女儿也能传后代”的标准下,年文正夫妇没再生孩子。
钟帆第一次遇见现在的妻子梅瑶瑶,是在2008年的一场盛大的宴会上。百年奥运结束了,中国队勇夺金牌第一。海州市城南区政府举行庆功宴会,邀请城南的社会名流和私企老板赴宴。钟帆的厂子虽小,但因他经营理念是以诚信为本,又跟政府几个大小是个官的人走得勤,故深得政府厚爱。政府特意派人送了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给他。在那次宴会上,他认识了梅瑶瑶。梅瑶瑶做的是家族事业,从事古董买卖的。
钟帆办厂,实属机缘巧合。当年他和年小霞双双辞工回家结婚。婚后南下,历经时日,也没有找到比先前还好的工作。就在两人正一筹莫展,思谋着随便找个厂安身之时,一老乡邀请他们一起去做来料加工。思前想后,两人拿出积蓄,置办了粗糙的加工机械,一分钱一分钱地攒,四五年后居然小有成就。后来慢慢做大了,年小霞便成了全职太太,守在家里相夫教子。到了2008年,钟帆的来料加工厂已经小有规模,租着一层厂房,请了七八十个工人。可以说,小日子过得十分小康了。
那次宴会,年小霞本来决定是要一起去的,可不巧,那天忽觉身体不适。刚做来料加工那阵,为求质量和速度,任何事情两口子都是亲力亲为。两人忙得成天两头黑,连吃饭都跟对付似的。钟帆是男的,体质好点,倒没什么,年小霞就不同了,特别是有身孕的那段时间,还是坚持每天忙里忙外,身体状况便悄然地下降了。最近几年虽是闲下来了,身体的不适却越来越明显了。年小霞经常捂着胸口说,人真是怪,整天闲着,反倒闲出一身病来了。钟帆曾经带年小霞去医院检查过,却没检查出什么大碍,医生的嘱咐是多休息。去赴宴,难免喝酒,再加上身体不适,年小霞就没去,钟帆一个人去赴的宴。在宴会上,他第一次遇到了梅瑶瑶。
梅瑶瑶身材高挑,瘦得如根米粉似的,再加上一张鹅蛋脸,就很具时下流行的骨感美了。她性格外向,对人未曾开口笑先迎,东迎西迎就迎到了钟帆。自打做了来料加工后,钟帆的笨嘴渐渐地就改变了,现在的他,跟只病猫恐怕都能聊上几分钟。一个善于言谈,一个外向开朗,天生绝配碰到一起,当然少不得海阔天空一番了。
宴会进行到高潮,男士们豪情万丈,一个个拼起酒来。钟帆在梅瑶瑶的助威下,也加入了战局,先用碗,后用杯,后来直接对瓶吹。一个个喝得兴起,便捋袖子,解扣子。钟帆刚把衣服扣子解开,梅瑶瑶就看见了翡翠观音,一看见翡翠观音,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那光亮就好比220伏的灯泡错误地接到了380伏的电线上,所发出的那种耀眼的雪白一样。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好多天后,钟帆都搞不清楚那晚上怎么会跟着梅瑶瑶回家的。如果是简单地去到梅瑶瑶家倒也罢了,但是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边上熟睡的女人不是年小霞,而是梅瑶瑶。他一清醒,迅速就又被眼前的阵势给吓蒙掉了。
梅瑶瑶醒来后,钟帆一个劲儿地给她道歉,可梅瑶瑶表现得很无所谓。她慢慢地穿着衣服,轻描淡写地说,别放心上,这很正常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不过是属于成年人玩的游戏中的一种。梅瑶瑶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他的心就跳得越厉害。他忽然觉得,梅瑶瑶这女人像大海,就凭他的社会阅历,是不可能知道具体深浅的。他想,梅瑶瑶一定还会找他。
梅瑶瑶就真找他了,找他吃饭。这把钟帆吓了一跳,他觉得梅瑶瑶的要求太简单了,简单得就跟喝稀饭似的。找我?找我就为了吃饭?钟帆问。那你想什么呢?梅瑶瑶在电话那头嘻嘻笑,难道你还想和我玩成人游戏吗?他只得笑,对着手机,笑得一张脸七荤八素。
钟帆心里叫苦不迭。喝啊,继续喝啊,喝醉了吧?出轨了吧?现在吃不了兜着走了吧?他仔细想,现在有很多女人,就算没千帆过尽,也装得深沉世故,说啥男人没有不花心的。他又仔细想,其实梅瑶瑶那女人挺不错的嘛。这样仔细地东想西想着,心里就悄悄地释然了。他就很干脆地说,那好,晚上我们在天香楼见吧。梅瑶瑶说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3
那晚上在天香楼,梅瑶瑶一直等到快一点钟帆都还没来。她非常生气,给钟帆打电话。从八点到快凌晨一点,她一共打了三十五次钟帆的手机。每次都通了,但是每次都没人接。终于,服务员朝她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低三下四地说,小姐,我们要关门了,麻烦你行个方便吧。听着服务员的话,她把手机摔在地上,腾地站起来,一伸手就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玻璃桌面紧跟着也碎了一地。服务员吓坏了,一转身溜得比兔子还快。梅瑶瑶就蹲在地上哭了,刚开始嘤嘤的,后来就放开嗓子哭。
服务员又回来了,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魁梧、衣冠楚楚的男人。男人彬彬有礼地对梅瑶瑶说,小姐,鄙人是天香楼的经理,如果是服务员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跟我直说,但你把桌子掀翻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你将我们的玻璃桌面损坏了,你需要照价赔偿。她哭着从手袋里掏出一把百元钞票狠狠地丢在地上,指着经理扯着嗓门嚷,要赔偿多少你自己拿就是,别来烦我,再烦我我就告你!听着梅瑶瑶的疯话,经理如瞬间见了鬼似的愣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又财大气粗的女人!
经理不敢再说什么,更不敢去捡地上的钱。有些时候,捡钱并不是人们所说的弯下腰那么简单的。经理站着,想,眼前这漂亮的年轻女人一定是不好招惹的。她这么年轻,随手又能掏出那么多钱,而且丢在地上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傻子都知道肯定大有来头。要是她是某某大权在握之人的老二或者老三甚至老四的话,这一招惹了,后果会比摸老虎屁股都严重的。能够坐在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经理的位置上,自然不是吃干饭的角色。经理就站着,任由梅瑶瑶哭,静观其变。于是场面演变成双方旗鼓相当,平分秋色了。
钟帆终于来了!钟帆居然来了!
钟帆回家时看见桌上自己的手机上有四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三十五个是梅瑶瑶打来的,他才想起,在下午的时候自己是答应了晚上请梅瑶瑶去天香楼吃饭的。他看见梅瑶瑶最后一个电话是在快一点的时候才打来的,于是他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钟帆一来,经理就解脱了,没发脾气的人肯定是比发脾气的人好说话多了。钟帆掏钱赔偿了玻璃桌面,经理笑眯眯地接过钱后就一个劲儿地抱歉,招呼不周,请多见谅。他没心情跟经理客套,快速走出经理室,梅瑶瑶却不见了。服务员迎上来,笑得跟婊子揽生意似的说,先生,这是你太太丢在地上的钱,请收好。他接过钱就塞进兜里。问,人去哪了?服务员说走了,刚走的。他就快速地追了出去。
钟帆很快就追上了梅瑶瑶。梅瑶瑶不理他,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晚上有急事出门了,手机忘在了家里。梅瑶瑶站住了,凶巴巴地吼,有啥急事,急得手机都忘记带了?急得连答应请我吃饭都忘了?他说真是有急事,真的。梅瑶瑶看着追自己追得满头大汗的钟帆,心就有点软了。梅瑶瑶说,要我原谅你也可以,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急成这样呢?他就掏出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梅瑶瑶看见,他的人就在那瞬间隐约在了烟雾里。他说,正准备来天香楼的时候,我老婆忽然晕倒了,我急忙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她得了癌症,是胃癌,晚期。他还没说完,人已经蹲了下去。梅瑶瑶慢慢地靠过来,伸出手摩挲着他的头发,紧接着就抱住了他。
那晚上,他们在宾馆里,奋战了一晚上。
半年后,年小霞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才过了三个月,钟帆和梅瑶瑶就结婚了。
4
钟帆知道翡翠观音的价值,得拜他请的那个倒了血霉的电工所赐。按常理来说,那次意外,或者具体点说属于安全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做点来料加工,上到老板,下到工人,几乎跟约好似的都偷懒。所有机器的电线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换过,遇到哪里裸露了出来,电工就拿电胶布紧紧裹上。走进钟帆的来料加工厂里,随便提着一根电线到手一看,鼓鼓包包的如同原始人结绳记事一样。
一个大热天,一台机器的电线头露了出来,把一个正工作的工人给电了一下。那被电到的工人“哎哟”一声,跳着脚蹿开了。那倒霉的电工来接线的时候,想必是平时粗心大意惯了,关了闸,手套也没戴就开始接。这里没出事,事是在接好线后出的。他接好了线,洗了手,满手还水淋淋的,就去开闸。在开闸的时候粗心大意,一边和工人说荤话,一边伸手去开闸,想必平时都是这样粗枝大叶惯了的。闸是开了,可他的眼睛没盯着闸,一根或者两根手指刚好碰到闸的铜片上。闸一合上,他的人马上就急剧地哆嗦起来。工人们就笑,说瞧你那鸟样,装触电装得挺他妈的像的嘛。倒霉的电工身体继续急剧地哆嗦,原本灰白的脸慢慢地变成了紫黑色。工人们就慌了,满车间找木棍,都没找到。等有工人疯跑到楼下找来木棍后,倒霉电工已经被电得浑身紫黑,腿弯腰弓,气绝身亡了。
按常理说,人碰到有电的电线时,保险开关是会自动马上跳开的。这都怪钟帆舍不得钱,再加上前段时间一直操心着年小霞的病情,保险开关坏了后就没买了,再加上那电工的手指是同时碰到了火线和零线,就算有保险开关也是不会跳的。保险开关学名叫漏电断路器,是在发生不正常电压或者电流外流的时候自动断开电路的一种安全装置。如果人同时碰到了火线和零线,因为人体是导电的,就不会产生不正常电压或者电流外流,所以漏电断路器是不会自动断开的。我们常常会见到带电操作的,他们都是只抓住一根线,而且还会戴着橡胶手套。
一开始钟帆决定拿出十万元赔偿给电工家属,可梅瑶瑶有不同意见。她说是电工违规操作,赔偿不到那么多钱。电工家属一开口是十五万,双方磨来磨去好歹磨到了十万成交,却半路杀出了梅瑶瑶来。她说她有好些朋友是律师,保管能在五万元上解决问题。钟帆就信了。电工家属见钟帆反悔,一气之下就把他告上了法院。
不用说,稍微懂点法律的人都可以预见到,败诉的肯定是钟帆。梅瑶瑶也没料到,一个看起来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的电工,居然有那么硬的后台。电工家属请的律师,每一句话都直指钟帆命门:忽视安全!律师义正词严:忽视安全,就是忽视生命,这样的无德老板是应该受到法律严惩的。
钟帆败诉,法院判定他赔偿死者家属三十万!来料加工厂被查封了,因忽视安全被处罚,遣散几十个工人的补贴,已经将他赔偿得倾家荡产了。赔偿死者家属的三十万哪里来呢?不赔偿就得追究刑事责任的。他急得都快一夜白头了。
钟帆找梅瑶瑶低三下四地求助,但梅瑶瑶死活也不肯拿钱出来。梅瑶瑶说,那么多钱,拿出来了,我们往后靠什么生活?他说,造成现在的局面,不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还真以为你能通神呢。梅瑶瑶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再怎么说我们是夫妻,你破产了我难道不心痛么?我那还不是为你好,想尽量减少你的损失吗?他说,那现在你就眼看着我去坐牢吗?梅瑶瑶说,你认识那么多的官,随便找个去活动活动,说不定有转机呢?他说,要是行的话,厂子就不会被查封了。这时候他们都知道我已经倾家荡产了,全隔岸观火着,没对我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还会帮我?
终于,梅瑶瑶说到正题上来了。她说,其实你还有钱的,就那么三十万,你还出得起,而且还有多的。钟帆气鼓鼓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寻我开心是吧?梅瑶瑶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真的,你现在的身家起码还有四十万。他就愣住了。
梅瑶瑶站在钟帆眼前,把双手环抱在胸前,说,脱衣服。钟帆没动。梅瑶瑶说,我叫你脱衣服。他就怒了,咆哮起来,你他妈的神经病,不帮算了,我们离婚,到时候你的家产有一半会是我的。梅瑶瑶平心静气地说,听我的,脱衣服,脱了衣服,我再告诉你为什么。他又愣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地脱了衣服。
梅瑶瑶走过去,伸出手握住了翡翠观音,说,就这个,它起码价值四十万。钟帆不相信,傻乎乎地看着她。她一字一顿地说,就这点小玩意儿,它起码价值四十万。相信我,我是做古董的,我不会看错的。
钟帆坐下了,埋着头,开始抽烟。梅瑶瑶说,我的钱其实也就是你的钱,不是我不拿钱出来,而是就算我拿出来了,往后我们的生活以及古董买卖的资金周转,还是一样要卖掉它的。你仔细想想。钟帆还是犹豫着,一只手把翡翠观音紧紧抓着。当然,最终他还是把翡翠观音取了下来,交给了梅瑶瑶。梅瑶瑶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告诉了他密码。
5
翡翠观音卖了一百万!钟帆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小小的一点东西,竟然可以卖一百万。买走翡翠观音的人对梅瑶瑶自称自己姓年,他说他手上还有另外一块跟这块一模一样的翡翠观音,它们本是一对的。他天南地北地找了好多年,终于找到了。梅瑶瑶不知道钟帆的前妻姓年,她从不过问钟帆和他前妻的任何事情。但那人付钱的时候有个要求,就是要求见钟帆一面。钟帆就去和他见了一面。那人问他,这翡翠观音是从哪来的,现在为什么要卖掉它?他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人听到年小霞已经病死的时候,脸上是有一瞬间悲戚的,钟帆没看见。那人听到他现在已经和梅瑶瑶结婚了,脸上是有一瞬间愤怒的,钟帆也没看见。那人问,你知道翡翠观音的来历吗?他摇头说不知道。那人就没再说什么,把钱给了他,叹息了一声就走了。
钟帆的来料加工厂又重新开工了。这得感谢翡翠观音的价值——要不是那么小小的一块,哪来的一百万呢?没有那一百万,就没钱打通关节的。他觉得这年头,有钱就是好办事。来料加工厂重新办起来了,房子买了,车子也买了。
梅瑶瑶刚学会开车不久,手特别痒,每天都开着车满海州市兜风。那是一个下雨天,她开车在一段僻静的路上撞到了一个女人。她吓坏了,下车查看,她见那女人已经死了,又加上前后无人,就开车逃逸了。
梅瑶瑶回到家里还惊魂未定。她见钟帆也在家里,正在看他和前妻的结婚照,就急忙奔了过去。她说,我开车撞死人了。钟帆一下子就吓呆了,手上的结婚照也掉在了地上。梅瑶瑶低头去看,以前她还没见过钟帆的前妻长什么样子。这下,她看清楚了,钟帆的前妻跟她开车撞死的女人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她立刻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声,但很快她又笑了。钟帆想破头也没想清楚,从梅瑶瑶见到他前妻的照片后,怎么就疯了呢?
责任编辑:宋世安
题图插图:余和操
评选好稿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请发短信到07503377394,截止时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