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来自米雅贡嘎的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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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每个女孩的心里,都有一块自卑的土地,太过倔强的保护会错失许多美好。
  
  【他有很好看的笑容,洛丫听见自己心里扑啦扑啦开放的声音。】
  洛丫一个人背着大提琴,看着火车窗外的高山渐渐被甩到身后,前面是越来越平坦的浅绿色田野,被分割成一块块安静的格子布,洛丫闭上眼睛,仿佛能闻到风中咸咸的味道。
  一直往东,就该是大海吧,那里有无边的水,是蓝色的,会比米雅贡噶的天空还要清澈。那是母亲一直向往的故乡,香软到骨子里的米饭,南翔小笼包,轻轻咬一口,满嘴浓郁的香味。
  洛丫想,真好,终于可以带着母亲的大提琴,回到上海。那个她牵挂一生的城市。母亲长眠在米雅贡噶雪山下,在洛丫心里却从来没有远离。每一次,洛丫把脸贴在琴面上,琴弦带起风的颤动,她总能感觉到母亲就在身边。
  可是,洛丫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了。思念真是一个无止尽的深渊,会把等待的希望一点一点吞噬。
  2005年9月,上海的空气燥热不安,洛丫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师范大学的接待牌,她在杂乱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明灿的笑脸。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穿白色的连衣裙,明亮清澈的眼眸,卷曲扑闪的睫毛。她笑着走过来,绕到洛丫的身后,洛丫本能让后靠了靠,她的手只是轻轻地擦过琴盒的表面,少许的尴尬,纤细的手指伸过来。“你好,我是师大的学姐,我叫凌曼荷,我来替你拿行李吧。”
  凌曼荷的手掌捏在掌心,温热柔软,洛丫不安地抽出自己略微粗糙的手,低下头。洛丫在校车上,眼睛一直看着窗外,这里的高楼大厦,能挡住明晃晃的阳光,那些窗户,真高啊,站在窗户前,一定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吧。
  凌曼荷坐在身边,在愉快地介绍。一直沉默的洛丫忽然说了句:“那是东方明珠吧。”凌曼荷笑了:“改天带你去。”洛丫悄悄地想,为什么凌曼荷裙摆上的香味又变了,甜甜的略带一点雨后清新的味道,上海,真是一座让人捉摸不透的城市。
  封闭了整个暑假的寝室充满了异味,窗户呼啦一下子推开,灰尘顺着阳光的方向争先恐后地涌出去,凌曼荷捂住鼻子,橱柜里的棉絮和毯子果然都带着闷躁的霉味。洛丫来早了,后天才是正式报到的日子,凌曼荷拍拍洛丫的肩膀说:“你今天去我家睡吧,先把被子晒晒,不然可潮了。”
  凌曼荷从白色手提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两个人站在寝室的阳台上,凌曼荷问:“你是从高原来的吧?我还没去过呢,你要仔细地和我说说,这几天我就带你好好逛逛我们上海。”洛丫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看到楼下对她们招手的男生,洛丫屏住了呼吸,洛丫眯起了眼睛。
  他的笑容真好看,洛丫听见自己心里扑啦扑啦开放的声音。
  
  【跳舞的时候一定要闭上眼睛,才能感觉到许多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洛丫把行李留在寝室,带着大提琴跟着凌曼荷回家。男生叫季凯,凌曼荷喜欢叫他凯。
  凌曼荷的家,是一幢三层的欧式复古别墅,她带着洛丫去衣帽间挑睡衣的时候,洛丫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微。她站在原地,对着一排蕾丝棉质睡衣,手指停在半空,迟疑。
  凌曼荷挑出一件樱桃图案的浅蓝色裙式睡衣,塞进洛丫怀里,“换上吧,要是别人我才不让她穿呢。”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洛丫梦见了母亲,她对上海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母亲描述的石库门上了,狭窄弯曲的弄堂,细软的阳光下埋藏着父母的爱情,今天凌曼荷告诉她,石库门大部分建筑早就变成了新天地,是上海最时尚的商业街。那么,带着母亲的琴回来,还有寻找的意义吗?不如一直待在米雅贡噶,可以在下午的阳光里发呆。
  凌曼荷是好相处的女孩,她带洛丫去“新天地”,去黄浦江,去东方明珠看上海的全景,浑黄的江水,让洛丫觉得可笑,这就是长江汇入大海的地方吗?从雪山上下来的水是多么清澈。洛丫不习惯拥挤的人群,慌乱却是以最快的速度溶入了这座城市。
  她开始知道凌曼荷裙摆上的是安娜苏的香水,凌曼荷手机上闪耀的装饰是施华洛世奇水晶,凌曼荷脚下的香槟色高跟鞋是米雅贡噶山下小学老师一年的薪水。那样的鞋子,凌曼荷还有很多很多。
  想在“新天地”的阳光里发一个下午的呆,付出的代价是洛丫一个月的生活费。凌曼荷对钱是没有概念的,但是洛丫却感觉到了危机。
  凌曼荷说:“你会拉大提琴,不如去我家的咖啡厅。”咖啡厅的钢琴也是凌曼荷的同学在弹,洛丫可以和她一起,每天晚上两个小时,拿80块的薪水。洛丫点头答应了。
  洛丫觉得是快乐的,这样的待遇已经足够养活自己。
  凌曼荷生日那一天,咖啡厅歇业特地替凌曼荷办生日舞会,水晶灯全部亮起来,其实往年凌曼荷都是在酒店过生日的,她和朋友在临时的舞池里翩翩起舞,宛若公主,洛丫极力配合着小乐队的舞曲。她的眼睛却是放在季凯身上,他穿米灰色的礼服,条纹衬衫,仍然有浅浅的酒窝。
  “洛丫,你也一起来跳舞吧。”凌曼荷愉快地走过来,满脸红晕,她喝了几杯红酒,泛着少许的酒气。“一起来吧。”季凯伸手,洛丫抬起头,把琴靠在椅子上,拿掉流苏围巾。凌曼荷僵在原地。
  洛丫是有备而来的,她穿了一条黑色的鱼尾裙,群摆顺着臀部的曲线散开,季凯的手滑到洛丫的腰间,洛丫的手瞬间感觉到了季凯的温度。
  旋转,闭上眼睛。他们是焦点,凌曼荷的银色礼服在灯光下黯然失色。
  所有的舞蹈,在洛丫16岁之前,母亲就已经倾囊相授,母亲说,把她们留在西部独自回到上海的父亲喜欢跳舞,洛丫,你一定要回上海,找到他,问问为什么,他可以走得悄无声息。母亲还告诉她,跳舞的时候一定要闭上眼睛,才能感觉到许多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真的,洛丫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如就这样抓住自己的幸福吧,再不能像母亲一样,用一生的隐忍去等待一个诺言。
  音乐声止了,洛丫听见“砰”的一声,她的琴顺着楼梯滚下去,凌曼荷尖着声音训斥服务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洛丫吃饭的家伙呀。”
  凌曼荷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洛丫,挽过季凯的胳膊,笑着说:“凯,不如我们一起去替洛丫买一架新琴吧,不然她下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办?”
  周围的人,却都在掩嘴笑,有人问:“曼荷,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从高原来的朋友啊?真的会拉大提琴呢。你可真有爱心。”
  “曼荷,你真的把你的限量版蓝之谜化妆品给她用了啊,原来连高原红也可以消退,我也要去买来治我的红血丝。”原来,原来,洛丫和凌曼荷所有的香水、玩偶、衣服一样,只是一件值得炫耀的物品。
  洛丫走下楼,心疼地扶起琴,推开玻璃门。季凯在身后,拉住她的手,“曼荷只是任性了一些。”洛丫甩掉他的手,转身的时候,橱窗里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闪耀地她眼睛发疼,可是眼泪还是被逼了回去。
  
  【遇见了一只在米雅贡噶奔跑的雪狐狸。】
  洛丫学会在睡觉前替手指涂上厚厚的营养霜,戴上手套睡着。这样,第二天起床,手是细白嫩滑的,她开始在晚上走场,或是拉琴,或是唱歌,画小小的烟熏,艳色指甲。昏暗的灯光中谁也看不清楚谁的脸。
  18岁生日那一天,她在“新天地”替自己过生日,已经不用局促地低着头,可以自然地点咖啡和小点心。她在心里想,永远找不到母亲的梦了。
  季凯给洛丫发过短信,语气是小心翼翼的。“曼荷只是一个孩子。”洛丫笑笑,回复:“不,她是公主。”然后删掉,一边心疼一边把两人的号码都删掉。
  偶尔,洛丫还会想起,和凌曼荷在夜晚的东方明珠观景台上,凌曼荷把脸靠在洛丫的肩膀上,热气呵在她的脸蛋上,凌曼荷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子说:“丫头,认识你真好,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呢。”洛丫对她说雪山和山麓草原无名的野花,也说母亲和家庭。
  只是她不知道,凌曼荷太习惯自己拥有的生活,把一切当作炫耀的资本,洛丫的家境成为她施善的显摆。
  洛丫在深夜的出租房,蜷缩进被窝,她多想告诉母亲,原来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放弃心里所有的希望,只靠自己,就会迅速地长大,像现在这样,上学,兼职,生活,努力留下。
  季凯还是在酒吧找到了洛丫,洛丫正在唱《纤夫的爱》,是一首多么艳俗的歌曲,接过客人的200块点歌费,洛丫还是微笑地开始唱了。季凯拽过她的手,走到门口,迎面的冷风使洛丫打了个趔趄,她裹紧衣服。季凯说:“曼荷不见了,她只留了一张字条说要去找雪狐狸,曼荷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一个人出门。”季凯的声音是颤抖的。
  洛丫的眼睛模糊起来,她羡慕过凌曼荷出门有司机、佣人甚至是保镖,她想起凌曼荷曾经拉着她的手狠命地跑,甩掉保镖之后两个人站在江边咯咯地笑,她想起凌曼荷在东方明珠上大声喊:“米雅贡噶的雪,一定是甜的吧!”
  洛丫和季凯到四川的时候,凌曼荷在康定的小宾馆里,已经待了四天,敲开门,凌曼荷的胸口轻微地起伏,眼睛里包含着泪水,已经有了高原反应。洛丫把手放在凌曼荷肩膀上说:“不如别走了。”
  凌曼荷转过脸看着窗外,“你看,这样清澈的天空,在上海,一辈子都看不到吧。”
  这个傻姑娘,才是一个真正的瓷娃娃,她的心脏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她小心地隐藏自己的不安,却害怕瞬间失去一切,她看见季凯对洛丫的态度,害怕了,害怕失去这个可以让她任性撒野的表哥,她喜欢不顾一切地保护应该归属自己的东西。
  凌曼荷是戴着氧气面罩到米雅贡噶的,山脚,山花漫野,凌曼荷像一个孩子一般,俯下身去采野花,洛丫把大提琴埋在母亲的墓旁,把这个梦完整地还给母亲,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已经是下午三点,米雅贡噶的主峰还是被层层的云朵包围着,这个季节更别说能看见什么雪狐狸了,凌曼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洛丫扶着她的肩膀,渐渐感觉到了重量,忽然,环绕着主峰的云朵慢慢散去,阳光被主峰千年的积雪反射地熠熠发光。只是一瞬间,这样的美景就消失了。
  凌曼荷大声地喊:“洛丫,你看,雪狐狸,雪狐狸。”那一团团白色的云,在迅速地漂移。
  洛丫终于明白,原来有些风景,一定要努力抬头,才能看到。真的,那些雪狐狸,以最快的速度从空气中奔跑过。
  季凯的手真的很温暖,凌曼荷,如最初的遇见,明净快乐。原来每个女孩的心里,都有一块自卑的土地,太过倔强的保护会错失许多美好。所以,真的需要拨开一切,去细心寻找那些不曾离开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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