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行當与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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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锅、锔碗、做秤、打铁……曾与人们千年相伴的一样样民间老行當,带着无限的岁月依恋,正渐渐退隐于现代人生活中。老行當,在时光的磨洗中显得苍凉而老旧,伸手一摸,会清香你久远的记忆。然而你却难以挽留住它渐行渐远的脚步。
  老行當与年轻人,似乎风马牛不相及;老行當与现在的青少年,似乎已很难置身在同一时空下。然而2010年8月湖南卫视播出的一档《天天向上》节目,却引起了全国观众的注意。一个来自江苏泰州的年轻人和主持人汪涵大谈民间老行當,还把自己带来的补锅、锔碗、做银器、制作儿童玩具的绝活搬到了演播室现场展示,以曾经熟悉的久远乡情碰触了观众依恋的心田。正是这个年轻人,于2010年底牵头成立了全国第一家老行當保护协会——中国老行當文化保护研究会,再度为人所瞩目。北京、南京、台湾等多地发函邀请他前往交流和展示民间老行當。这个年轻人,就是江苏《泰州日报》社记者龚为。
  现年28岁的龚为生长在江苏兴化的一个文化之家。父亲在當地文化部门任职。这就为他从小接触民间工艺提供了便利。他还在南京艺术学院读书时,就喜欢往铜匠、银匠、编织艺人那里走。现代生活淹没了许多曾有的记忆,拨开岁月的烟尘,他发现有许多东西依然那样强烈地撞击着自己的心扉。站在民间老行當的血色残阳里,龚为好一阵激动,他要用手中的相机把洒落在岁月里的温情记忆留存下来。
  龚为刚开始拍摄民间老行當,是在兴化城东镇与一个叫邵庆高的补锅匠的邂逅。邵庆高老人挑着老旧的补锅担子,拖着洒落在一生岁月里的苍凉叫喊声,从龚为面前走过。龚为心神一动,随即跟着拍摄。老人不让拍照,他就自己掏出几十元塞给老人请求拍照。老人于是坐下了,拉起风箱,生火化铁,然后把一颗颗圆球样的通红铁水往锅上一按,破损的锅就给补上了。这样一来二往,龚为和老人成了朋友。老人告诉他,邵家世代做补锅匠,他一生补锅的足迹遍布城乡每一个地方。可如今周边几个乡镇补锅的就他一人了,他挑了几十年的补锅担子在越发狭小的生存空间里挑得越发吃力。老人一脸迷茫,留下在生活变迁面前难掩的无奈和孤寂。龚为深受震动,决心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挽留那深深温暖心间的乡情文化。
  龚为的补锅照片在报刊发表后,引起了人们对民间老行當的浓厚兴趣。他深受鼓舞,从此便把自己年轻的身影穿行在民间老行當的图画中。
  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兴化沙沟镇是民间老行當相对集中的地方,也是龚为重点关注的地方。他常常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前往几十公里外的沙沟镇寻找老行當,一次暴风雨中摩托车半路熄火。他便推着摩托车一身泥水地走到沙沟镇,让沙沟老匠人们惊讶而感动。
  沙沟古镇,一排青砖灰瓦的老房子显出闹中取静的感觉,老银匠黄寿鹏就住在这里。很多人离开瓦房去闯世界了,黄寿鹏仍在这里做银器,他用嘴吹火熔的传统方式加工银器,如今已经很少见了。龚为见此便要上前攀谈、拍照,老人却不喜欢他打扰其清净,要他走。龚为软磨硬缠配以买对方银器的方式终于留了下来,并在以后交往中和黄老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黄老不为外面的风所动,整个人就像放在岁月里的老银器,老旧、宁静却执著地洒着自己淡淡的性情本色的光。龚为心中一动,老行當的传承,靠的就是这种坚执的文化力量。因而他相机里的图画就有了生动的内容,老银匠嘴吹火熔图,自然便成了他老行當摄影中的得意之作。
  沙沟郭正湖,水云漫漫,渔舟点点,这里的渔民用独特的渔具渔法穿缀起独具风味的渔乡风情。龚为常常走到这样的风情里找寻、把玩古老的渔具渔法。一次大年三十,他居然和家人不辞而别,跑到沙沟的渔船上和渔家人一道吃起了年夜饭。渔家人感动之余便倾其所有拿出了自己的老渔具。鞭炮声声,满河渔火,龚为把镜头近距离对准渔民生活,他收获的自然也特别多。
  龚为就是在这样的接触中和老渔民陈红宽结识的。陈家有个独一无二的大型捕鱼工具—一龙罩。用老陈的话说,用龙罩捕鱼,就像是在四周排开天安门城墙,鱼一旦被罩住,就无一会漏网。老陈自豪地说,龙罩是陈家祖传的独有渔具,外面没有人能织得出来。不过他又神情一黯地说,儿子们都不再捕鱼,也不再会织龙罩了,陈家龙罩就快失传了。老陈说着还拿起龙罩在自家河边演示给龚为看。龚为一口气拍了很多张,老陈龙罩捕鱼图自然也为多家报刊所选用。
  离开了陈家,龚为便积极推动沙沟镇成立渔业文化博物馆。在他鼓动和参谋下,沙沟镇渔业文化博物馆于2009年正式开张。龙罩等一大批极具郭正湖地域特色的老渔具和老渔业用品在这里得到了保护。
  龚为不光勤于在外寻找,还善于在身边人中挖掘老行當文化资源。青布挑花,是苏中地区特色的民间手工艺,龚为亲戚中的一位老婆婆就是个挑花高手,她小小银针手中穿,勾起了美丽图案朵朵。龚为一边大力推广老婆婆的青布挑花,鼓动她继续做,一边叫自己的爱人学习挑花技艺,让青布挑花有传人。如今,他的爱人已熟练掌握相关技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挑花传人。龚为最大限度地发动和利用起他的亲戚朋友、同学同事,为他提供信息、提供方便乃至直接共同参与其中。
  龚为寻找老行當的足迹由兴化而到泰州各地,进而到达他所能到达的每一个地方。形形色色的老行當,是排布在他面前的真情水墨画,他用心走进这画中,在千年的文化叶脉中认真阅读着这里的故事和内容。做秤师傅、篾匠锡匠、空竹老人、竹编艺人、大炉烧饼生产者、古儿童玩具制作人……一一走入他视线。一次次被不理解者赶走,他一次次又走到这里来,耐心解释,自己掏钱打招呼。诚心总会打动人,认真会为你打开每一扇前进的门。龚为就这样不懈地寻找,丰满了一幅幅老行當图画的意义。
  2008年,龚为的《老行當摄影作品集》出版,他用从血色黄昏里拿出的一幅幅老行當的精美图片告诉人们,人类不能割断自我,岁月变了,人类繁衍生息的真情追寻不能变,人类千古相续的文化记忆不能丢。他的老行當摄影获得了社会的肯定。他的作品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人类贡献奖、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风采摄影大赛铜奖等一系列大奖。
  龚为老行當的追寻并不只是停留在摄影上,而是以此为基础提升到如何研究和保护上。在泰州市委宣传部的直接关心、支持下,他发起成立了中国老行當文化保护研究会,由他担任会长。泰州市凤城河风景区还在风景如画的老街景区拿出专门的用房给他们作为办公和展出之用。龚为信心更足了,正从这里瞄准全国,把老行當文化保护工程做得更大。
  关爱老行當,不在年龄大小,把人类前进旅途中那一把把深情的记忆装在心间,会温暖自己一辈子的情怀。龚为用洒满文化记忆的老行當图画装点自己前行的好梦,这样的路韵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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