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想念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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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国的莱克星顿,一个人悄悄地想念雷达先生。
  其实,他生前,我也有时会想念他。他在北京,我在乡下,他是全国有影响的评论家,我是一个热爱文学的乡下人——他当然无从知道我的想念。
  第一次见他,是1994年。那时我负责一张地市级报纸的副刊,做过让文学冲破地市级局限的尝试,请冰心先生题过副刊的刊头,也邀约过王蒙、莫言、李存葆、李国文与老乡乔羽等一大批名家的文章。那时还有别的尝试,如对于草根写作者的发现与挖掘,并专门开设栏目,版面与推介甚至比名家的还隆重。隆重的阵势之一就是专门为草根作者们开过一次总结会,开会前就想,如果能“惊动”中国文坛评论大家雷达先生到场,将会对基层的写作者是一次很大的鼓励与促进。也就是想想,觉得不可能请到这样的大评论家来评论一群草根,可是隐隐约约又觉得雷达先生的眼睛离我们并不远,就请与雷达先生熟悉的济宁籍小说家李贯通代为邀请。事情想不到的顺利,雷达先生欣然应允。那个会在曲阜开,从北京到曲阜,一路上雷达先生都在专门阅读这些草根们的文学作品,甚至差点忘了到站。24年过去了,我已经忘记雷达先生在会上都说了什么,但是至今仍会有山东的基层写作者谈起那次创作会,谈起雷达先生具体点到自己哪篇作品时所受到的鼓舞。
  第二次见面,已是13年后的2007年。
  我与王昌尧一起为青藏铁路建设写下一篇报告文学《天堑变通途》,其采访与写作过程相当艰辛,《报告文学》杂志头题刊发后,即被《新华文摘》作为封面重要篇目全文转发,并收录进王宗仁主编的《21世纪报告文学经典》,引起了一些社会反响。在北京召开作品研讨会时,阎纲、刘茵、王宗仁、范咏戈、刘汉俊等一批评论家们到会发言,当然也请到了雷达。记得那天上午正下着小雨,我在门口迎候,便见雷达先生没打伞,早早而来。会议是九时开始,8点40他就到了,我抱歉地说:没有车子接,还下着雨,多么对不住。雷达先生却像老朋友一样,快速地登着台阶,认真地告诉我:下雨,怕堵车晚了研讨,提前出了门。
  几天前,阎纲老师发来雷达先生去世的消息,心里真是难过。就想起他为草根们带去的鼓励与温暖。人走了,再不会来。可是我的本子上,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他在北京研讨会上所作的《世纪之梦与英雄传奇》的专题发言,是那样的认真而入情入理。里面有这样的论说:
  由于雪域高原特殊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地位,近年来写青藏铁路这一壮举的报告文学特别多。然而,《天堑变通途》却是独特的,绝不会与哪部作品雷同……依我看,这部作品舍弃了常见的宏观大视野的写法,主要从内部、从深层,从一支部队和一群人,从两个世纪的两个隧道入手,浓墨重彩地描绘了昔日铁十师、今天的中铁二十局集团这支钢打铁铸的、富于光荣传统的英雄队伍。作者深谙以一当十的道理,集中地、紧凑地、深刻地、具有感染力的勾画出了二十局精兵强将们的感人形象。读完作品,你会悟出,青藏铁路不仅作为一种伟大的物质存在,而且作为一种精神永远地屹立在了青藏高原。
  十多年过去了,那次热气腾腾的研讨会还在我的记忆里历久弥新,可是参加会议的刘茵先生走了,而今,雷达先生也走了,怎不让人伤痛。
  雷达先生是中国新时期文学四十年来的见证者与评论者,也是研究者与引领者。他为新时期文学现实主义的回归与发展,命名为“新写实”;四十年间中国文学的重大成果与重大事件,都有他的参与和深刻评论。但是就雷达先生对于无名者的发现、提携与帮助,却很少被人注意。我作为一个深没在鲁西南乡下的写作者,却能够深切地感受到他所给予的理解与关注。
  我性喜独处,不愿意结交,尤其对于居要津者,更是避之躲之。尽管有滋有味地在僻壤间独自弄着自己的文字、悄声地关注着外界文学的响声,有时还是会有着孤独时的淡淡的忧伤——毕竟还是渴望着理解。让我感动的是二三十年间,总会常常地收获着慷慨的理解,而最早的一份,就是雷达先生所给予。早在第一次与他认识之前,真正的素昧平生之时,就曾经得到过他无私地帮助。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一份邮件,是两本《文学世界》。薄薄的杂志,竟在头题位置刊发了我的两篇、共八千多字的散文《初识延安》与《寻味峄山》,推荐者就是雷达先生。不仅是推荐,还写着一篇郑重的评论《无言的延安与无言的峄山——读李木生的两篇散文》。不少文友会拿这篇评论开篇的话问我与雷达先生的交往:“现在写散文的人很多,但真正写出特色,见出风骨,让人眼睛为之一亮,心胸为之一扩的却不多。我认为,山东的李木生是近年来少数几个让我过目难忘的作者之一,他的每篇东西都有独特追求,都有所寄托,都竭力发掘着对象的文化底蕴,并把作家主题尽力投掷进去,燃烧成一片文字的火焰,化为一股生命的激流。”感动是深的久的。与他从来不曾认识,又没有丝毫的利益交往,他却将一颗热热的心去温暖、理解一位湮没在乡下的作者。没有他的电话,从来没有联系的方式,我只是将感激放在心上,知道只有写出更好的文字,才能对得起这样一颗温馨宽厚又亮晶晶的心。
  更为高贵的是,他的帮助与提携,有时是不希望被帮者所知道。记得中国作协所编的各类文学的年选中,由吴秉杰先生所主编的散文年选,一再地选载我的散文。我与吴先生也是素不相识,又没有主动推荐过自己的文章,还暗自骄傲着自己文章的优秀。几年之后,与吴先生有了书信联系,才得知雷达先生曾经与吴先生交流过,并请吴先生关注我的散文。与吴先生失去联系多年,但我卻在心里一直珍藏着与吴先生的友谊,并对雷达先生高贵的品格,怀着不减的欣赏与向往。
  雷达逝世,惊动整个中国文坛。一个乡下人的想念是微不足道的,但我不管这些,还是要写下心上的话,算作一份乡间的献祭。
  (作者系散文家,高级编辑,写有三百余万字的散文,出版有散文集《午夜的阳光》《乔木森森》等,百余篇次散文被各类选刊选本选入,曾获冰心散文奖、郭沫若散文随笔奖、泰山文艺奖、山东三十年散文特别贡献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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