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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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我记事起,水仙花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出生在英国汉普郡新福里斯特市,我的生命之根深深扎在英国南部的肥沃土壤里,但是因为爸爸的工作,我们搬了好几次家。
  我的生活永远在变化着,水仙花却始终如一。每当寒冬渐渐消退,水仙花就开始盛开,这是一个令人欣悦的信号,告诉我们英格兰最难熬的季节就要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到了我十几岁时,我们全家人终于在泰晤士河谷旁的乡下定居下来。我们的新房子外面环绕着茂密的森林,一条条走了几个世纪的小路将它们分开,几片草地上长满了花期短暂的风信子。
  我的父母在这里继承了一小块地,每到春天,我们种的一大片水仙花就会相继绽放,十几天后逐渐枯萎。妈妈照顾水仙花特别精心,一次,她心血来潮,将特别好看的几个水仙花种球切下一些拿到镇里参加展览。回家时,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最佳花朵”获奖证书和一个银色奖杯。
  后来妈妈再参展有了经验,她发现早上或黄昏时给花分球最好。她先准备好一桶水,分好了种球,马上将它们放在水里。为了让水仙花在参展时如期开放,她有时还会动用电吹风给水仙花吹吹暖风,哄骗着水仙花赶快开放。
  2006年春天的一天,一位植物学家给妈妈种的水仙花分了品种,并告诉了我们每个品种的古老名字,比如维多利亚、女皇、朝阳、星,仿佛一下子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古老的水仙花世界。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水仙花是一个大家庭。我们的水仙花如同万花筒一般瑰丽,颜色从雪白到最深的红橙,花瓣的形状和大小也各不相同,有的像小矮人,有的是巨人。我很喜欢美丽的红水仙,在万物萧瑟的冬季,红水仙给我们的园子注入了热情的红颜色。但是我没觉得水仙花有什么特别,毕竟它们不过就是水仙花。
  长大后,我搬到了澳大利亚悉尼东海岸,那里的鹦鹉像狂暴的小孩一样乱叫,蝙蝠大如野猫,花草的样子在我看来也是那么陌生。
  但是每年早春,鲜花店里就会有水仙花嫣然出现,在这片清冷的地区,水仙花会在我们的花园里到处开放。水仙花和我一样,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但是把这里当成了第二故乡。
  我在悉尼住了20多年,完全适应了下来,至少我觉得是这样。2008年末,我有机会回欧洲住了半年,在巴黎“基辛工作室”工作。一天,我和同事穿上厚厚的衣服,去塞纳河右岸散步。当时正是二月初,巴黎最萧条的季节。我一时兴起,去一家园艺店,买了十几个小小的水仙花种球。回来后,我把它们深深地埋进花箱的土里,然后开始忙工作。
  渐渐地,一株株花茎破土而出,到了冬天结束之时,花茎上终于开出了花朵,鲜艳的黄色水仙花在春风中翩翩起舞。离开巴黎前,一位法国同事朝我要了几块水仙花种球,她说,她要让水仙花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春天和花儿都依然会到来。
  那一年晚些时候,在悉尼,医生告诉了我一个令我们震惊的诊断结果:我患上了乳腺癌。那时悉尼正是酷暑天气,而且是我去澳洲以来最炎热的几天,而我的心却凉得像冻了冰。我做了手术,然后是接连的放疗、化疗和激素治疗。随着抵抗癌症的进行,我的体质越来越弱,而此时在北半球,正是冬去春来的时节。我父母的花园里的水仙花正在盛开。
  哥哥开始给水仙花拍照,然后在网上把漂亮的照片传给了我。他的用意是传递给我一个希望的信息,让我知道艰苦时期终将会过去,生活将再次充满阳光。一位家住墨尔本的朋友也患过癌症,她给我寄来了一条头巾,还有一张她手绘的红水仙图案,她在信中告訴我,红水仙会永远陪伴着我。还有一位朋友,从美国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还有一个漂亮别致的水仙花图案的大头针。
  正如亲朋好友们所祝福的,艰苦时期成了过去。治疗结束后,我的体质好了起来。我从悉尼去英国看望父母,那时候春天已经过半,我想,父母的园子里可能看不到水仙花了。果然,园子里堆着厚厚一层红水仙的叶子,只能看到几朵花,有的枯萎,有的即将死亡。
  然而,仿佛变魔术一般,一朵晚开的水仙花映入了我的眼帘。我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它,园子里唯一一朵正在盛开的红水仙。
  我本能地和小时候一样,一条腿跪在地上看着这朵水仙花,最后干脆趴在了草地上。我的身旁是红水仙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荡。时间慢了下来,继而停下了脚步。这朵小小的水仙花朝我开放,仿佛在深情地看着我。
  直到现在,每当我回忆起那样一个美丽的时刻,我仿佛仍然能够闻到红水仙的清香。
  选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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