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雪涛:多写多喝多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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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说文。
  对雪涛,我是未见其人,先睹其文。兴许是一直从事文学出版工作的原因,除了一直暗中帮诺贝尔、布克等国外奖项倒计时外,我对华文界的诸多文学奖项也有所关注。2011年,一部名叫《翅鬼》的小说横空出世,斩获第一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小说作者双雪涛,网上资料不多,《翅鬼》也许是他的第一部面世作品,初试啼声就能达到如此惊人效果,可见作者的厚积薄发与不可限量。
  我是一口气读完《翅鬼》的,当时还写了一段读后感,推荐给出版社的主编,大意如下:“《翅鬼》内容很奇幻,讲述了发生在两个族群——有翼族和无翼族之间的故事。在雪国,带翅的婴儿降生之初就被称为‘翅鬼’,终其一生要在深井下服役;然而在推进当中,剧情出现反转,原来雪国的人才是一群被发配到冰天雪地的罪犯。里面有战争,有友情,有爱情,有阴谋,有背叛,有牺牲,因此可读性非常强。除了想象力,逻辑性也很严密。”可惜,选题最终未能通过,否则的话,我可能提前好几年联系上雪涛。
  2015年年初,微信朋友圈都在刷双雪涛的《安娜》,这篇小说在诸多小说家、评论家和年轻读者中引发热议,好像一瞬间大家——不管是青春不再或者正值青春的——都被青春撞了一下腰。青年批评家李德南兄更是写了一篇评论《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从多种角度进行了细微精妙的阐释,在此不赘述。我感兴趣的是《安娜》的写作时间,据双雪涛在创作谈中所说,是完成于2011年,我记得《翅鬼》也是在这一年得奖的。
  《翅鬼》和《安娜》看起来很像异株双生的两朵花,《翅鬼》奇幻妖媚,天马行空,是偶然得之的“天外飞仙”;《安娜》却始终笼罩一层似有似无的束缚,是雪涛自己精心浇灌的“恶之花”。毫无疑问,在创作层面上,《安娜》对雪涛写作的反哺更有意义,至少,更多的臆想中的活生生人物纷至沓来,让雪涛意识到写作的价值所在,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诸如《跛人》、《大师》、《平原上的摩西》等,篇篇都是精品。当然了,《翅鬼》的影响也依然存在,比如《长眠》、《大路》、《走出格勒》等,都延续着《翅鬼》那种金属般的想象之光。可以说,《翅鬼》和《安娜》是两种文学创作方向上结出的硕果,前者比较类型化,后者则极其精致。
  一直以来,我阅读前辈大家或者同龄作者的作品,都会有一个“复盘”的习惯。看到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文字,会情不自禁地推演一番,好像用这种方式能够过把瘾,或者邯郸学步妄想提高自己的技艺。雪涛的《翅鬼》、《安娜》、《平原上的摩西》、《大师》我都复盘过,一步一步地复刻观摩,觉得雪涛在小说中善于以时间为经,以空间作纬,这样层层铺垫勾勒,即使一个生活中常见的故事也能渲染得津津有味,罔论《平原上的摩西》这种行文布局尤显用心的杰作了。
  雪涛对时间和空间似乎特别有感,拿捏得也非常到位,张悦然在和雪涛的一次访谈中,强调指出过这点。我也很是认同。一个优秀的小说家,对时间和空间的把控一定是一流的。无论是长篇小说(《红楼梦》之类),还是短篇小说(《春风沉醉的晚上》之属),时间线一定是铺设得游刃有余,而空间线一定会错落有致像棋盘落子一样深有章法妙到毫巅。在《安娜》中,时间线很短,差不多就是高考后的一个暑假,非常短平快,让人目不暇给;在《大师》、《平原上的摩西》中,时间线却拉得很长,缓慢凝重,基本就是人的大半辈子或者一辈子,有命运感,或者说,在雪涛的抽丝剥茧和运筹帷幄中,凸显出了传奇的特质。
  这也是我喜欢雪涛小说、他的小说特别容易带给我触动的原因,那就是“雅俗共赏”,真诚地描摹现实却不会束手束脚,放飞想象却不会夸张到做作的程度。小说家可能就是一个特别在乎“度”的人,所以才有“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说法。
  当时,我向小说家蒋一谈老师请教过“小说创作中雅俗共赏”的问题,自己也有一些浅见。雪涛用他的文学实践给我生动鲜明的启发。诸如《翅鬼》行文的流畅、情节的奇崛、人设的饱满,实在是一种“类型文学”的极致,而《平原上的摩西》则极尽曲折回环,叙事的巨轮吃水线很深,水面显现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但正因为此,反而造成了迷人的让人欲罢不能的效果。让人惊叹:雪涛就像武侠小说中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高手,胸中有丘壑,下笔如有神,摘花飞叶,皆能伤人。难怪很多人成为了他的迷弟迷妹,真是厉害了我的哥。
  再说人。
  2015年,人民大学开设了创意写作班,第一届有崔曼莉、张楚、侯磊、小驴,我和他们都认识多年,又听说久闻大名的雪涛也来上学了,心想这次怎么着也得见到了吧。后来,还是侯磊设家宴招待他的同学们,把我这个局外人喊过去。在侯磊家,才终于第一次见到了雪涛本尊。记得那次,侯磊的厨艺了得,羊排羊肉,一锅锅地端上来,让我们大快朵颐;雪涛的口才了得,恍惚中竟有置身德云社的感觉,段子和典故齐飞,美酒和佳肴入胃,以此佐酒,大家把酒言欢,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雪涛,这个瘦高的东北小伙,开玩笑的时候眼光在镜片后闪烁,乐呵的时候嘴巴咧得很开,一看可知在生活中是一个极其珍惜快乐也善于制造笑声的人。他天性幽默,敢于自嘲,一件寻常的事情由他说来便也舌灿莲花,我们自是听得津津有味。我特别佩服能调动大家情绪的人,然而好多小说家是敏于笔而讷于言,喜欢静默内省,雪涛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全场High翻,实属难能可贵。在一群惰性元素中,雪涛作为一个活泼元素,是当仁不让的酒司令,容易激发大家开怀畅饮。这样的喝酒之后我也比较放得开,但相形之下,雪涛远比我敏捷、机智和可爱得多。那次虽然是我和雪涛第一次见面,但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相见,真的只需要一大杯酒、一大块肉、一两句笑话,立即就熟悉起来,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新见面一般。
  也就是在那次,我才知道雪涛原来在银行工作,后来因为热爱文学,辞职后专职写作。我听了有些为他担心,因为一个年轻人要靠小说谋生实在是太难了,怕他会受到冲动的惩罚。可能是我的理解太想当然和流于世俗了,总觉得在银行工作,听起来比较高大上。我就知道有两个人曾是银行职员,一个是卡夫卡,一个是杨黎。卡夫卡一直很痛苦,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在银行工作;杨黎在银行也很痛苦,于是他就在朋友的唆使下辞职了。这么说来,雪涛从银行辞职,专职写小说,除了某种风险外,不也是很天才的一种决定吗?当然,我也可以这样想,雪涛在银行会接触到很多钱吧,他数起钱来是不是也很快,不过我也未曾关注过他的手,诸如此类,然后呢,现在同样的一双手,却迷上了敲打键盘,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或许更能抵制住名利诱惑,从而写出更有诚意的作品吧。   我们结伴去广州方所书店为新书做活动那次,雪涛在台上谈起他在银行的工作,也顺便聊起他那次献出《翅鬼》参加征文的经历。据说,首奖的奖金很丰厚,至于具体多少金额雪涛并没有透露。这当然是好事,甚至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雪涛走上职业写作之初就撞上“这个大运”,则更可证明他的写作才华和实力。另外,我也希望他能够获得更多的文学奖项,算是不枉从银行跳槽出来的此行。
  那次喝酒非常有意思,菜好酒好人也好,算得上是“三美并”了。我喝到数,不仅趁机加上了所有人的微信,竟然还“尿遁”了。不过,我还没有走出侯磊家的院子,张楚和雪涛就追出来了,他们原先是担心我在卫生间吐,发现我要不辞而别又担心我会打不上车。
  虽然席间我和雪涛聊到了足球,但我竟然没有约他踢球。早几年前,丁天、白脸、孙睿、商丙琦等朋友拉了一支足球队,后来随着全勇先、王海、庄秦、王小枪等人的加入,益发地兵强马壮,每周几乎都能雷打不动地踢一场。那天在球场我正热身呢,就看到球场边站着一个人,衣冠楚楚的,挎着个包,似乎还跟我打招呼来着。因为我已经摘下了眼镜,老觉得是不是走错球场的同志,也就没有凑过去近看。直到楚尘来了之后过去和他打招呼,我才意识到刚才肯定跟我打招呼来着,于是一溜小跑过去,这才认出是雪涛。
  闲话少说,踢球的人就要球场上见分晓。虽然我目测雪涛的身体估计他踢球不错,但没想到这么好。从他盘带过人,就能看出他身体的匀称和协调性来。毕竟是1983年的,在我们球队里算年轻的,到底能看出体能的优势。那次我们分属两队,他踢前场,我打后卫,有好几次我们俩对上了,雪涛腿长速度快,技巧又娴熟,很像哈维小白那种中场调度大师,能突能传能射,防守他特别吃力。还好雪涛脚下留情,不然我非得给他打成漏勺不可。
  我跟楚尘说,雪涛带球过人厉害,很有点哈瑞的风采。(哈瑞是楚尘的一个德国朋友,有次踢球哈瑞基本上是一个人把对方全过完了再打空门得手,以致引发了人神共愤。)后来逢到球队开赛,我也喊过雪涛几次,但不巧他都不在北京。这样算来,雪涛来北京一年多了,我竟然只跟雪涛踢了一次球。这多少算是遗憾了。
  雪涛来人大读书,吃住都在人大。有一次他跟我说,有时间可以跟他一块去学校踢,临时拉伙组队,跟不认识的人踢,不谋而合,不亦快哉。对雪涛而言,也许和陌生人踢球,这种经历会更接近小说创作,纵横捭阖,拿捏有度,得熟悉场上的每一个人物,将他们串联整场,然后射门得分。我不禁想起在南京那会,我也是热衷于在学校踢球,踢着踢着,不认识的人就认识了,慢慢熟识,最终也都成了好朋友。这个过程虽然缓慢,有时候也会突然终止,但确实很美妙。我记得雪涛在某次访谈里说过,他很珍惜几个一起踢足球的朋友。虽然到现在为止,我只和雪涛踢过一次足球,但我也真心希望有幸能成为他踢足球的朋友。
  (责任编辑:李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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