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一条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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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茶花开
  雨后初晴。天空蓝得没有杂质
  她扎着马尾辫,站在一弯彩虹上
  挑水时裸着一双光洁的腿,像诱饵
  能把一尾桂花鱼,白天潜伏水底
  夜间俘获的星光,钓到桶中晃荡
  洗衣时,莲茎一样的手搅动秋水
  仿佛在抗浪被迫早熟的青春
  向洄游的童年,放一盏荷灯
  当她离开河边,藕断似有丝连
  身体里隐秘的电流,也能让她
  微微鼓胀的乳房,在山村胸前
  绽开两朵,呼吸急促的
  瓣儿白和蕊儿黄
  一条无名河,从她辍学开始
  就把课桌上的三八线接管了
  我的上学路,常常要绕道去看
  对岸的一树油茶,清明前泛新绿
  霜降后,着一身雪衣美如浮世
  四季花果不离枝,为山村滋养青翠
  直到上色抱子怀胎的羞晕,一幅油画
  才能泛起光泽,而不让茶油的芬芳
  顺水飘走。更多时候,她能借故乡的
  一夜风雨,打听异乡的我。而我头枕
  一轮峨眉山月,隔着岷江的涛声
  想她比看她还要陶醉
  多年后我回到乡愁的分水岭
  漫山油茶,已换种黑龙滩柑橘
  记忆断流的河床,徒留一地霜迹
  时间,再也追不上。在我心里
  为灵魂铺路的油茶花开了。我中年的人生
  仿佛也在掉颜色。但都有两个方向
  开,或者不开。开了的两鬓斑白
  看得见却够不着,岁月的红黄青
  而不开,似乎比开还累
  春日池塘
  金黄的老虎穿过葱茏幽林
  下池汲水,看见一朵人面桃花
  扎蝴蝶结的倒影。翅膀浮出了
  水面,但就是飞不上岸来
  我朝池中扔了一颗颗石子
  也没唤醒一个有趣的灵魂
  好在它们还是池中之鱼
  血肉散失,还剩骨架支撑
  不像时间之水,走着走着
  有几滴,就被蒸发掉了
  隐约不安的波粼里
  有个破绽是那个旧我
  甘愿顺从自己的心意
  与池水一起慢慢受热
  永远不要烧开了,也不会冷
  抖音直播缺陷美的水的梨涡
  不再犯难,是否能破池而出
  同起身离开,忍不住又退回
  池边,温暖春风也熨不平的
  一朵裙子上的浪花,相认
  想入非非的春日。阳光荡起涟漪
  万物都在悬浮生长。枝叶繁茂的往事
  用我眼角的鱼尾纹,垂钓岁月不居的人间
  一不小心,就钓到了天边的一朵白云
  像一片茶叶,喝淡了池中的寂寞光亮
  但始终没有枯萎。独守一份
  不温不火的中年宁静,不辜负
  剩余人生的杯中之饮
  多出来的一条鱼命
  炊烟的童年优美。不设门槛的村小
  让没有户口的春天,可以就近入学
  才长了麟纹的鱼,背一书包跌宕的欢喜
  加入操场上麦浪的齐步跑。上课钟敲响
  不通电的土坯房,能借亮瓦漏撒的晨光
  把窗外的溪流,引到课桌上。如果视线
   还嫩黄
  开小差的风,会放几朵白云,飘到两岸
  羊一样地踏青、饮露,架一座彩虹桥
  收放自如的风筝,一头系着蓝天,一头
  系着大地。课间,为数不多的尖叫
  正以鲜花的模样,冲出教室——
  从她辍学开始,分给我和她的水
  留在读书声里,拔河。如果分不出輸赢
  会以厘米为单位,从桌面流到身体里
  被水围困的我,不能一分为二,成为岸
  关住屋内屋外漂浮的带露之心。也不愿
  成为孤岛,被楚河汉界的游戏,垂钓
  往后,更多无人认领的水,让一条鱼
  深不见底的生命,承受每一瓣鳞片的苦役
  再往后,墙塌了。天空还坐在教室里
  接受水的雕琢,虚构煮水传书的故事
  我坐过的一张桌椅,渐渐有了一条鱼
  的琥珀之心。虽不藏污,但咽进一滴
  失重的水,鳃会排出,成吨成吨溪石
  霍动着,洄游上岸的,时间的倒影
  欢爱搁浅了,跌出梦境的鱼
  独自在异乡,倒出身体里的水
  唱一首童谣:“排排坐,分果果。
  你一个,我一个。”等太阳落山时
  想在异乡的河流里,用皮肤,或用肠道
  呼吸氧气,是徒劳的。那些碎片之光
  跑着跑着就没了踪影。鱼鳔一样的月亮
  唯有那间教室里的水,才能浮得起来
  像故乡的肺。幸福就是让它不长鱼尾纹
  继续给一方山水撒清辉,哄乡村的灵魂
  入睡,等虫鸣咬耳根。我也才能多出来
  一条鱼命,到梦里偷生,不会被水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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