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

来源 :四川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ironbra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黎美珍看着任虹摆弄着化妆盒,在脸上手上涂涂画画,末了还抬起香喷喷的手,用腥红的嘴噗噗吹了吹,十分满意的样子。黎美珍就悲从中来,想黎世新还没走几个月,任虹这骚货就熬不住了,这描红涂绿地出去,让她这个婆婆的脸朝哪儿搁?
  黎美珍大喝一声:“站住!”
  任虹的高跟鞋示威似的敲打在门口的水泥地上,无辜地瞅着横眉竖目的黎美珍。黎美珍候了半天,任虹就是不吭声。黎美珍只好放低了姿态,质询中临时添加了几分关注的语气,问,干嘛呢?
  任虹说出去呀。
  去,去哪儿?
  嗯。
  到底去哪兒呀?黎美珍的笑像抹布似的挂着,强抑怒火,恨不得朝任虹颤动的大屁股上踹几下。
  嗯。任虹的应声轻飘飘的,高跟鞋已经噗嗒噗嗒地踩了出去,她屁股一撅一撅,欢快得像只刚下过蛋的母鸡。黎美珍越听越觉得她走楼梯的声音像是在咯咯哒咯咯哒地嚷嚷。黎美珍脚底发软,跌跌撞撞地冲出屋门,喘得不成样。黎美珍甚至听到了任虹的声音朝楼梯口了飘上来:哟,骆叔呀,有空上来坐坐?接着是一个老男人猥琐的笑声,嘿嘿,不了不了,改天。
  黎美珍心咚地急窜了一下。只听任虹又高声招呼了句:“客气啥?美珍她在家!”
  黎美珍气得半死,低低地骂句:“骚货!屁股迟早被男人榨瘪,看你还得瑟!”
  日子一天天过去,任虹的大屁股没被男人榨瘪,反而像充满气的皮球越来越紧绷地招摇着。
  一年前那天正是细雨蒙蒙,任虹提了行李袋过来时,还是一副寻死觅活后的茫然表情。那时候黎美珍正提着几棵芹菜,在附近的房屋中介所报价。黎美珍犹豫好一会儿,闭着眼报出了那个数字。中介的小姑娘一听,就笑了,问你那是精装修吗?黎美珍忙摇摇头,说墙灰还是十多年前的墙灰,就换过几个灯。小姑娘善解人意地看着一脸窘态的她,朝边上的小黑板努了努嘴巴。黎美珍端详了半天,愣是没看懂。小姑娘说,人家普装没几年的,比你的那间大,也就这个租价。黎美珍这回懂了,闹了个大花脸。城东这些年旧城改造得差不多了,她住的毛纺宿舍,说了几年的拆拆拆,还是没人来画红字,倒是墙角旮旯的骚味越来越浓了。这事儿,谁也劝不住,黎美珍急得牙齿上火。每次提了菜经过,看到有戴了头盔的民工提着裤子,哗哗哗地对着粗糙的墙壁冲刷,酣畅淋漓的样子,她都气得真想扔两个破鸡蛋烂芹菜过去。更恼火的是一些野狗也来凑热闹,公然地在那风水宝地上寻欢作乐。黎美珍有一次看着两条使劲叠在一起的狗,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起走了多年的男人,不由得心虚地朝四周看了看,愧怒交加,骂了句不知羞耻的东西!毛纺宿舍楼大多是五六十平米的两室户型,大热天,都能闻到墙壁上冒出的阴气。本来住这儿的人,大多朝城南新城区奔去了,这里就租给了来城里打工的,空气中东拉西扯凭空冒出了很多竿子,花花绿绿的内衣内裤塑料袋抹布飘来荡去,黎美珍每天一大早喝稀粥就闻到一股肥皂的刺鼻味,熏得她关破了好几块窗玻璃,为了还几块钱的玻璃价,黎美珍又跟人大吵了几回,蹦坏了两个鞋跟。
  任虹就是在那天跟着黎美珍来到她家的。任虹走进中介所的时候,黎美珍正在羞愧无比地盘算着小姑娘给的参考价,250块一个月,一年就是3000块。任虹愣头愣脑地东瞧西看,问最便宜的房租多少钱?黎美珍就是在那一刻和任虹对上眼的。就在那天晚上,黎美珍把隔壁黎世新的那间床和被子都搬过来了。黎美珍抱着男人的遗像盘坐在乌漆墨黑的小卧里,眼泪像屋檐的春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一宿。黎美珍想要不是孤儿寡母,她哪里会落到这地步。眼看着黎世新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黎美珍急得天天拍自己的大腿。这年头,娶媳妇彩礼就跟房价一样,年年看涨。黎世新在外跑货运,三天两头住货车上,恨不得两个脚都踩足了油门,赚钱的速度还是像乌龟一样。黎美珍摆了多年的地摊,这几年生意越来越不行,人家买个吊带都到网上淘,黎美珍囤积的一堆花花绿绿的裤衩还压在箱底,自个儿用到啥时候,想想都晕厥。黎美珍捏着任虹摸出的3000块,看着她迅速瘪下去的皮夹,悲壮油然而生,递回了几个钱,任虹不明就里,黎美珍用一种家长的慈爱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客气啥呢,以后再给。但是小姑娘就没那么客气了,小姑娘递过合同,说,中介费125块,请签字。黎美珍一愣,说就这分分钟的工夫,你这里吸的是仙气吗?签个屁!倒是任虹不好意思了,掏出10块,说就照一天的租金给吧。把小姑娘气得追出三里地,直到看到两条趴在一起拼命捣鼓的狗,才急忙踩住脚步,急赤白脸地回去了。黎美珍那天没有抄墙角的近路,而是装作被追急了走错了路的样子返回,曲里拐弯绕了好一会,才从毛纺宿舍的另一面进去了。
  黎美珍后来才知道,任虹其实并不计较这些。任虹很快就找到了这条近路,看到人家在墙角提溜了裤带冲墙,任虹顺势甩了甩手,就像看到别人画了一幅蹩脚的画,笑着撇撇嘴,快步走了。这让翘了手指遮面狂奔的黎美珍感到脸上十分挂不住,好像就自己矫情,都多大岁数了,还弄得跟少女似的,假不假!黎美珍气得呸了一声,手痒得恨不得拍几下自己的屁股,这才想起,老骆这狗日的,多时没遇到了。当初摆摊时,老骆三天两头围着转,转不说,还光盯着裤衩挑挑拣拣,东摸西捏,好像里面藏了什么好玩的,意犹未尽的样子。黎美珍气得脸都红了,说你买不买,想捏买回去套上了捏!老骆一听两眼放光,嘴边的笑快淌下来了,嘿嘿着说,美珍你说我穿哪号合适,你给合计合计。隔壁的摊位顿时都朝这儿瞅,几个男人更是盯得舍不得眨巴眼睛。黎美珍虽说不年轻了,咬着牙撑起个家,肤色煤黑,可那身材还是该鼓的鼓,该收的收,更有一种野性美。黎美珍的矜持这几年都被自己踩到角落了,她扔出一把皮尺摔在老骆身上,叉起双手骂,自己的玩意自己量去!老骆在围观的哄笑中闹了个大花脸,抓起几个花裤衩朝口袋里塞,自找台阶地说我买还不行吗,买了不行再退换!扔下钱,迅速作势捏向她的屁股。黎美珍扭身闪过了,不示弱地说嫌大你改了做手套!
  任虹来了十天半月,面色渐渐好起来了,黎美珍在深夜甚至都听到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这声音让人听了浑身发颤。不一会儿,门锁被钥匙叽叽嘎嘎转动起来。黎美珍伺机推开门,装作起夜的样子,打着哈欠,拍着屁股,含含糊糊地问,才回啊,余光却不住地上下打量。任虹点点头,水一冲洗,竟别有一种妩媚。黎美珍双眼放光,就是在那时候,一个念头出来,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巴望黎世新回来,偏巧黎世新出长途,几千公里,哪那么容易回。黎美珍听着电话那头不紧不慢的声音,气得牙病当时就犯了,口里“丝丝”像漏气的轮胎,骂着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别以为你是香馍馍!到嘴的馒头给人叼去了可别怪我!骂完不解气,又添了一句:馒头都送到床上了,热乎着呢,不啃白不啃!黎世新拉着大堆的货跑在高速上,哪敢分神呢,没好气地丢下了句“那你来啃吧”,挂了电话。黎美珍气得捂了半天腮帮子,跳着脚把走了多年的男人骂了一顿。   黎美珍替儿子打任虹的主意,是打听清楚了任虹在一个酒店做了服务员以后。她的预感很不好,任虹年轻水嫩,紧身又单薄的职业衫一套,动人的曲线就勾画出来了,流畅得让人流口水,藏也藏不住,那些男人哪能守得住魂。果然,没多时,任虹就与一个叫老陶的男人好上了。老陶是泥水匠,管着手下十多号工人,用时髦的话说,也是个小包工头了。打认识任虹起后,老陶的气派一天比一天抖起来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副成功男士的派头。等黎世新五天后拖着一身臭汗回到毛纺宿舍,老陶用摩托车把任虹送到楼下都已经好几个晚上了。黎美珍冷冷地看着黎世新搓好身体从浴室钻出来,朝自己的大卧室走去,推了推门,问干嘛锁了?钥匙一打开,黎世新闻到了一股女人的香气,里面的摆设也都是工工整整的。黎世新惊奇地朝厅上瞧瞧,天花板还是那个掉过灰的天花板,他嘀咕着没走错屋啊,正想再探进去瞧个究竟,黎美珍突然说话了:站住!
  黎世新问咋了,这,这是啥?
  馒头。黎美珍还是冷着声。
  在哪?
  黎世新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懵样,把黎美珍彻底惹恼了,她抬高了音量说,馊了!黎世新不懂,黎美珍火了,送上门的馒头被人啃了,馊得生毛了,你个蠢货!把黎世新说得一愣一愣的。
  话一说完,黎美珍自己也吓了一跳。男人走后那年起,黎美珍什么都惯着儿子,觉得对不住他,现在就为了一个女租客,犯得着这么恼怒地对待自己人吗?可再一想儿子都这岁数了,对象还影没一个,好不容易送上门个顺眼的,又给人抢先捞了去,腮帮子就呼哧呼哧冒火。黎美珍哭哭啼啼,把男人从地下拉上来又数落了一通。黎世新开始还听得眼红,哪知黎美珍一看效果好,更来劲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天抢地起来。黎世新烦躁地去拉,说起来起来。黎美珍等着就是这句话,没好气地把思量多遍的话痛痛快快说出来了:起来?起来坐哪去?!你难得回来趟,我将就将就打个地铺不就得了!
  这天晚上,黎美珍在小厅里打个铺盖和衣躺下,想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也不知什么时候,睡梦里跟人吵架的她被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惊醒了。任虹和老陶蹑手蹑脚朝卧室里钻。黎美珍假寐地眯着眼,瞥见任虹的小蛮腰被老陶的大手搂着,顺势还朝上面鼓出的部分扫了一下,像是给家里的饭桌掸个灰尘般随意。任虹“喔哟”笑着扭了下身,手指点向老陶的下巴,老陶一低头,顺势把任虹的手指给含住了,吧嗒吧嗒吮得很美味的样子,黎美珍甚至都听到了口水掉下来的声音,不由得又羞又怒,再听听黎世新在卧室的打鼾声,火就噌的上来了,可黎美珍不好表露出来,人家是租客,掏了钱后,男男女女的私事就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了。黎美珍只好装作睡得香甜的样子,把鼾声使劲朝上调,很快盖过了黎世新的。
  让黎美珍没想到的是,自己很快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后来他们两人有没有深入下去,一点都不知道。任虹从卧室里睡眼朦胧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尽。黎美珍看到黎世新打着赤膊,哈欠连天地从卧室出来,任虹惊叫一声,忙返回,嘭地关上门。黎世新愣大了嘴,眼珠灯泡一样,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羞赧地朝黎美珍看看。黎美珍没好气地指了指说,自己的馒头在桌上呢,趁热吃吧。
  黎世新预备待两三天的,可老板的电话一响,就拾掇拾掇匆忙跑出去了。黎世新走不多时,门就被擂得山响。几十年的门,哪里经得住这么闹腾?黎美珍没好气地过去,差点和一个矮不愣登的女人撞个满怀。女人瘦小得像根刚出土的芹菜,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黎美珍想象不出这女人刚才哪来那么大的蛮劲。黎美珍的气消了大半,问你找谁。“芹菜”朝她身上凹凹凸凸的部分盯了好大会,才哭哭啼啼地说,家里快没米了。黎美珍愣了好一会,想起桌上还剩着两个干瘪的隔夜包子,就拿过来,一边递过去一边关门。哪知“芹菜”哭声更响了:“你让老陶回吧,我看到他进这屋了,你再缠着他,家里的娃都没饭吃了。”黎美珍这回听懂了,这是老陶的女人,八成把自己当成勾搭他男人的妖精了。黎美珍一想到这,又噌地上来了一股火,没好气地说,不认识什么老陶老追的,老娘我只管收租钱,管得了人家恁多鸟事!“芹菜”一听,顿时凶相毕露,手一抹涕泪就朝门甩,说你不卖淫也不能容许他人卖淫!你窝里住的那女的,卖×都卖到老娘我的床上来了!一边骂着狐狸精一边跌跌冲冲滚下楼梯,惹得楼下刚从城南女儿家回来的老骆不住探头朝上瞅。后来干脆摸上门来,义愤填膺地说这还得了,不经用的东西,自己的男人守不住,倒怪起人家来了。搁平时,黎美珍早一脚把他踹了。可今天她特烦,想起为了几个小钱,一屋子偏偏让住进别的女人,还招来了这等腥事,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搬出这破宿舍楼。黎美珍这回没把走了多年的男人扯出来骂,破天荒地对着老骆诉起了苦,老骆受宠若惊地听着,预备好的小动作一个也不好意思用上,最后只好颇具象征意味地拍拍黎美珍的肩膀,说改天去找点漆来,涂个拆字,多少好受点。黎美珍破涕为笑,像个少女似的捶他一下,老骆嘿嘿笑着直搓手。
  任虹这天正好休息,一回来,就看到黎美珍正捂着跳了半天的脚倒抽冷气。黎美珍说我家穷是穷了点,可屁股向来是干干净净的,你的屁事管不了,可在自家的屁事还得管。任虹迷茫地哦了声,就进自己卧室。黎美珍只好喝了一声,站住。任虹立在那,黎美珍一拍大腿,有人骂狐狸精骂到我门口了。任虹这回不好迷茫了,冷笑一声,她自己没本事守住男人,怪谁都没用。黎美珍问那怪谁。任虹恍然大悟似地说,怪只怪这破宿舍楼没人来画拆字呀。黎美珍的话在嘴巴里打了好几个转,又都咽了回去。任虹返回时听到老陶的女人一口一個狐狸精地骂出去,惊慌得好像不小心踏进狐狸窝,赶紧躲在梯角,摸上来时,黎美珍和老骆正抽抽嗒嗒,又躲在外面好大会儿才进来。
  黎美珍像嘴巴里塞了只苍蝇站在台上,只怪老骆来得不是时候,预备骂回去的话像被泼了一桶水的鞭炮,屁音都没吱出去。黎美珍哪肯,看任虹转着钥匙进去,说住手。任虹看着她。黎美珍瞪着眼说,租这行,就一条你得遵守,不准再把老陶这野男人带这了。任虹撇撇嘴,嗤了一声,说你管这干吗。黎美珍看着门上被糊上去的涕泪,想指不定哪天就泼油漆来了,怒噌噌噌上来了,一拍大腿,惨叫一声,把任虹吓一大跳。黎美珍悲从中来,天啦我做了什么孽啦替人挨骂狐狸精,那野芹菜再来可让我咋整哟,收个破租钱还得遭这么大罪啦!边说边觉得该摔点什么制造下气氛,伸手摸到一个电茶壶,刚举起就缩手了,转向一个布靠垫抓起尽情地扔向天花板。任虹看不下去了,捡起来掸了掸,只说了一句话,就把黎美珍镇住了。   任虹说,那我搬出去。
  黎美珍抱着掸过了的靠垫,霎时就安静了下来,不认识似地盯着她。
  任虹还是平静的语调,平静得让黎美珍屁股发颤。吐出几个字:把剩余的租金还给我,我走。
  黎美珍的脚顿时不麻了,靠垫一扔就跳了起来,指着任虹的鼻子,嘴里蹦出两个字:休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黎美珍装了水的大盆,预备对付泼油漆的老陶女人,也始终没用上。不知什么时候起,毛纺宿舍灰旧的墙外,被砌了一溜雪白的围墙,把本来摆摊的地彻底圈在里面了。围墙外被请来的区里几个画家浓墨重彩粉饰一新,引人驻足。黎美珍不摆摊了,跟人去小商品市场做保洁。说起来也巧,那天她在逛商场,看到有人捧着几个塑料瓶就朝垃圾桶扔,黎美珍动了念,想拿来可以卖卖,虽说钱不多,可稳赚。刚去拿,就被一个胖胖的八字胡男人拦住了。男人打量着她,说谁让你拾的。黎美珍一愣,以为遇到无聊的,懒得搭话,转身就走。八字胡急了,冲上几步,高声说,不许拿走!黎美珍看着不少人用异样的神色观望过来,顿觉愤愤,问干嘛,关你屁事!
  八字胡缓了缓神色,托托宽大的裤带,说这大楼的保洁我承包的,废品也是我的。正说着,一个穿着蓝色保洁服的老太太提了编织袋过来,搜寻着垃圾桶里的废纸塑料瓶啥的,眼色锐利地瞥了瞥她。黎美珍脸刷的红了,使劲一扔塑料瓶就走了。八字胡叫住了她,缓和着神色说你干啥的,不待她再问,就说,我这正好少个人,你想做的话,现在我就可以给你排班。黎美珍竟觉出些许悲哀,想我就那么像搞保洁的?但八字胡的话让她没了生气。八字胡摆手快速说,一个月一千六,拾的废品卖了给你们当奖金。瞅了瞅她就对老太太说,她干的话,你多带带她。
  在商场做保洁没摆摊那么自由了。黎美珍跟着扫了几回地,拾了几袋废品,就顶班了。回来有时候听到任虹在屋里哼哼唧唧唱歌。黎美珍听得心烦了,故意把饭盒摔得砰砰响,想着她怎么没上班去。本来因为老陶女人找上来叫骂想涨涨租钱的,没想到落了空。当初在中介所看她生分得很,哪知说的话一点不含糊,说你收我钱写了收条的,我租你屋你写违约规定了吗,凭啥涨价?退钱走人。黎美珍急赤白脸,悔不该当初贪图这点中介费,否则哪这么被动呢。可把钱退回她,又不舍得了。黎美珍等着搬出毛纺宿舍,等着儿子找对象,可都没个动静。她自找台阶地把男人骂了一顿。
  等黎美珍知道任虹在商场三楼卖服装,已是十多天后的事情了。任虹涂涂描描,穿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职业化。服装店是老陶给弄起来的,老陶开始听任虹说搞这个店,私下一盘算得不少钱,琢磨着找个什么屁话给推辞过去,说,这事嘛……可任虹扭捏着一蹭上他身,老陶下面的屁话就没好冒出来。任虹说,酒店里的成功男士,还真不少呢。老陶一激灵,豪爽地一拍屁股,说,这事还不好办?!弄!任虹一听,笑容当下就盛开了,轻揉着老陶麻辣辣的屁股,朝他脸上不住吹气,说使那么大劲干嘛,不就一个服装店嘛。
  黎美珍负责的是四楼的卫生,因为捡废品才跑到三楼,听到任虹的招呼声还没在意,直到这个声音突然哑了下,才回过神。倒是任虹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招呼去了。黎美珍瞥见了任虹扫视时的惊讶,竟觉得窘,就如在中介所时面对小姑娘的时候。黎美珍胡乱在附近垃圾桶找寻一番,鬼鬼祟祟地走了。
  走到楼下,黎美珍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骂自己慌什么。
  黎世新还是过些时候回来一趟。让黎美珍没想到的是,自己急三火四,还是反应慢了几拍。这天晚上打烊回来,走进门,任虹的屋门关得紧紧的,从里面传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跟床仇很深的样子。每吱嘎一下,黎美珍就浑身抖一下,几百的床,经得起这样折腾吗。听着听着,黎美珍脑袋大了,再一看墙角的行李箱,大叫一声,扑上去拍门。
  门是任虹打开的,走出来时她笑眯眯的,像刚喝过好酒,醉意朦胧地靠在门框上。黎美珍后退两步,就冲进去,打着赤膊穿着短裤的不是黎世新是谁?黎美珍头重脚轻,差点昏迷过去。任虹忙上前搀扶,被一下踹到地上。黎美珍指着脸色羞赧的黎世新,嘴唇哆嗦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来:馊得起毛的馒头你也吃?
  任虹用一种异乎寻常的温顺,看了看窘然的黎世新,亲热地说,世新他没吃馊馒头。
  黎美珍脸腾的一下,觉得快麻了。她不相信似的问,你叫他什么?
  世新呀。任虹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像家庭主妇般柔顺。
  黎美珍浑身哆嗦,伶牙俐齿的她,突然没了词。但是任虹在之后说出的话,讓她浑身绵软了。
  任虹说,我们已经好了多时了。
  这天晚上,黎美珍躺在厅里的地铺上,任凭两人让出的那个床空着。她翻来覆去,照例把男人骂了一顿。自己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把黎世新拉扯大,还把他改成跟自己姓,事事让着他,巴望着以后靠着他顺顺当当生活,搬出这垃圾窝一样的破楼。现在,这些全被任虹这狐狸精给搞乱了。黎美珍悄无声息地哭了一夜,觉得眼泪快把自己泡酸了。
  第二天起来,黎美珍像平时一样穿了工作服去商场。先前带她的吕老太曾说起她小区里,一个做媒的,搭配起来,准得神乎其神。正好她前些天脚扭了,三楼那么大地,扫起来费劲。黎美珍讨好地凑上去,不歇气地替她打扫了好大会儿。吕老太嘿嘿着,过意不去了,说改天我脚顺溜了,替你扫。黎美珍抹了把汗,嘴里咸津津的,连说不用不用。你瞧我这身材,再不瘦瘦身,快赶上水桶了,哪像你这么苗条呢,说得吕老太翘着兰花指笑得不住嘴。接着叹起气说黎世新,三十好几的人了,对象还没一个影,急死人了都。吕老太愣了愣嘴,很快笑着说,那是那是,现在啥时候,男人以事业为重,应该的呢。黎美珍一听,顿时没了词,愣了半天,只好腼腆着低声说,那是那是,正寻思着托人介绍对象呢。吕老太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喝了口水,嘿嘿笑着说,你瞧我,快忘了,改天我问问小区里那做媒的,手上合意的多不。黎美珍顿时喜上眉梢,把拖把挥舞得呼呼作响。
  黎美珍这几天忙上忙下,腰酸背疼,只想快点给黎世新物色个本分的姑娘,平平和和地过生活。吕老太也不含糊人,很快打探回消息,说城西一个社区工作的姑娘,老大不小了,还没落实对象,胖是胖了点,可人踏实着呢。黎美珍看着照片,姑娘敦厚朴实,也还顺眼,恨不得把黎世新的照当时就给粘到姑娘身边,做成一对了。黎世新这次在家的时候特别多,黎美珍只当惯坏了他,不敢强求,预备着啥时候支使走任虹,好哄着他和胖姑娘照面,黎世新虽说总在外跑,可就跟驴拉磨实在,一准是被任虹这妖狐狸迷走了魂,等找了其他女人,就不会这么死心眼了。   黎美珍甚至想起了老骆,拍了下自己的屁股,跟自己说,老骆这男人,先前跟他女人不也好得穿一条裤子,女人跟着去国外照顾她女儿了,老骆就蹭上了自己的屁股。黎美珍不无感慨地想,男人都是这个德行。
  但是黎美珍还没合计怎么瞅空支走任虹,任虹倒自己凑上来了。任虹凑上来时,黎美珍正和吕老太打探着那个胖姑娘的情况。任虹走过时亲亲热热地说了句,妈,你歇会呢,累坏了咋行呢!说着,颤动着挺翘的大屁股走了。吕老太愣了下,讷讷地说你的女儿哪?黎美珍正想说不认识,任虹转身迷人地一笑,说,她儿媳呢,还没扯证,不过已经住一起了呢。吕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
  黎美珍脸都绿了,不是碍着人多,真想跳上去踹扁了那对大屁股。
  就因为任虹这句屁话,黎美珍累死累活帮人家扫地算是空忙一回。这不说,还落得被吕老太埋怨,责怪她不该糊弄人,这下好,怎么跟做媒的连同社区的胖姑娘交待?黎美珍脸红一阵绿一阵白一阵,越解释越遭人误会,气急攻心,差点晕厥。
  黎美珍找黎世新,寻思让他消了那念,黎世新说人是你给领进的,我不认识她也不行呢!黎美珍气白了脸,说还不是为了省点钱给你找个女人?再一想,老陶女人后来没来找过,怎就平息下来了?
  黎美珍终于在一个雨天找到了老陶女人,还是在商场的服装摊前。女人挑挑拣拣着最廉价的衣服,还价还得差点跟摊主吵起来了,摊主说得嗓门冒火,懒得做这门生意了,自顾自看他的手机,女人还没走的意思,倒吸引了黎美珍的注意,这才想起,这个憔悴得潦倒的,不是“芹菜”是谁?芹菜一愣,慌乱地转身想溜,黎美珍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好久没上我家了!话一出口,才觉可笑。
  芹菜快步走了出去,黎美珍紧紧撵上,在一个楼梯拐角处,芹菜停住了,抬起下巴,凶得虚怯:你到底想干嘛?不待回应,加了一句:我不会再上门骚扰了!
  黎美珍没走的神色,反而笑眯眯地上前几步,说,为啥不来,盼着你来呢!
  芹菜变了色,却忽然神情垂落,低低地说,你幸灾乐祸你的,我现在不想和你斗嘴。黎美珍不笑了,疑疑惑惑地问,咋了?芹菜叹口气,说,老陶他工地上摔下来躺了多时,下面讨着工钱,上面拖着不给,孩子念书都怕成了问题。黎美珍瞧她愁云惨雾的样,不像乱说,不由得跟着惊叹几声,瞅她欲走,想起多时的困扰,不由上前一步,拦在前。芹菜这回恼了,瞪大眼咬着牙,黎美珍四下环顾,略想了会,把自己的困扰全说了。芹菜听得戚戚然,却问,我能怎样?黎美珍照例腼腆着,低声说,你就上门再吵一次。犹豫会儿,说,我可以补偿你。黎美珍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耻,禁不住淌了一脸泪,弄得芹菜眼圈红红的,豪迈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谁让咱都是那该死的狐狸精害的呢,不收出场费了,就这么定了。黎美珍破涕为笑,拉着芹菜的手,亲热得跟姐妹似的。
  芹菜上门友情出演的时候,黎美珍正装模作样地在清扫浴室,左刷刷右刷刷上刷刷下刷刷,动作大得像在炒大菜,门被擂得山响也装没听到。正在休息的黎世新被吵得烦躁,跑过去拉了下锁把,芹菜破口大骂地冲进来了,一口一个狐狸精,把黎世新骂了个愣怔,后退几步。黎美珍举着个马桶刷困惑地探出身,就被揪住了衣服,让把狐狸精叫出来。黎美珍和和气气地问你找谁,我家不养狐狸,哪来闲钱捣鼓那些个宠物呢?芹菜气势磅礴地一挥手,说去你的,叫出那勾搭我男人的野狐狸!黎世新一头雾水,横在前,问你说啥。芹菜被那厚实的身板吓得一个愣怔,很快扯大声调说,去你妈的。
  搁在平时,黎美珍一准急三火四地上去拼了。可这会,她没冲上去,倒生出几分感动来,想芹菜矮不愣登,倒是卖力得很,回后该好好谢谢人家才对呢。
  任虹来的时候,芹菜已经走了,围观的人都已散去。芹菜骂到最后声情并茂,不能自已,哭着求黎世新莫为难她男人,她就一个男人,没了上哪儿再找去。听得黎美珍十分受用,自叹弗如。黎世新气得脸色像坏了的红绿灯,把任虹的东西从桌上摔到地上,从地上摔到桌上,芹菜才捂着嘴,故作娇羞地跑了。任虹一看到这情境,瞥了瞥黎世新手里紧攥的扫把,啥都没说,转身就走,就像串门走错了人家。
  黎美珍强忍悲痛地上前,收拾着一地狼藉的东西,黎世新還是没动。黎美珍试探地拿过扫把甩到门后,说男人就该拿得起扔得下。扫把朝她倒过来,黎美珍愤愤地踢了过去。过了好半天,从他嘴里掉出一句让黎美珍魂飞魄散的话来:我们已经领过证了。
  黎美珍傻了眼,差点昏倒,想起任虹适才屁都没一个就走的样,想,怪不得这野狐狸走得那么潇洒。天啦!我黎美珍做了什么孽啦,老天让我遭这么大罪!
  黎美珍一肚子的悔恨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头重脚轻地走下楼,老骆慌慌地扔掉手里的木材,上前欲扶。黎美珍大屁股一扭,把老骆扭出三里地。几天后,黎美珍被一个噩耗彻底击倒:黎世新头重脚轻地出车,连人带货翻下护栏,当时就不行了。黎美珍耳朵轰的一声,世界塌了。几个月里,任虹一直住在毛纺宿舍,和黎美珍隔了一堵墙,在黎美珍看来,比墙更厚的,是任虹的脸色。黎美珍昏昏沉沉地躺了多会儿,任虹没事人一样。黎美珍感到自己的一生突然松懈下来了,人生的追求不复存在。任虹对醒来的黎美珍只说了一句话:以后,你住你这间,我住我这间,谁也别打探谁。黎美珍冷得战栗了下,大屁股冻住般坠得生疼。
  任虹走了,走的时候,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黎美珍下意识捂了捂嘴巴。让黎美珍没料到的是,任虹走后没多久,门开了,进来的是老骆。老骆嘿嘿干笑着。黎美珍不认识似的盯住他。老骆打着招呼,说,没事来整理整理,说着,打开任虹的房间。老骆在门口瞧了瞧,说,这租钱,凑合。黎美珍被老骆的气定神闲唬得一愣一愣,狐疑地问你说啥?
  往后,我就住这里了。老骆说,对了,任虹没跟你说吗?她这间租我了。
  黎美珍愣了半晌,天旋地转,终于哇的哭出来了。
  老骆慌慌地上去扶,黎美珍操起电茶壶挥舞过去,老骆站立不稳,一脚差点踩进茶壶里,连滚带爬地跑了。
  走到楼梯拐角,老骆的声音热腾腾地扒拉上来:美珍我收拾下就搬过来。   美珍你总得身旁有个人照顾。
  美珍你等着。
  这声音执拗得像树藤一样,黎美珍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她愤怒地抓起门后任虹的一双高跟鞋,使勁扔了下去。执拗的声音顿如引线遇到水般,嗤啦,没了。
  黎美珍一到商场就恍惚起来,一开始她看到任虹就想起黎世新,后来看到商场里招摇颤动的大屁股就想起任虹的大屁股,真想抓起大扫把朝大屁股上扫过去。黎美珍再没去商场做保洁,任虹也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再遇到老陶女人,是黎美珍在菜场找了卖粉丝的活时。拖着大袋的粉丝走过水产摊时,黎美珍的鼻子里吸进了一股浓烈的混杂了虾腥的香水味。黎美珍对摊前背着小包的妖娆女人生出一股嫌弃,想平时腥里腥气的裴老板,陪了这么个时髦女人。女人拿下太阳镜,薄薄的嘴唇翻了翻,黎美珍愣住了。涂了厚厚的脂粉,可那神气和土气还在,不是芹菜是谁?芹菜看到黎美珍,意外的神色写了一脸。这时一脸横肉的裴老板搬箱过来了,凑近芹菜就是一吸溜,像在吮螺蛳肉。黎美珍傻站了会儿,直到一个胖女人噼里啪啦不住地扔着鸡屁股,才意识到挡了她的摊位,灰了脸,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到自己的摊前,她不住朝水产摊瞅,候着芹菜戴了太阳镜出去了,赶忙跟了过去。芹菜走,她不紧不慢跟着,跟到一个小弄口,芹菜突然一个急转身,吓得黎美珍差点摔倒。芹菜一把扯下眼镜,压低声问,你莫跟着我行不行?黎美珍虚了一下,想刚还很多话说呢,不知道说什么了。“芹菜”转身,黎美珍急了,喝了一声,临时冒出句,你这样对得起你家老陶吗?
  芹菜一愣,露出捉摸不透的笑容,叹口气,凑近了说,你还担心这个?他好好的,被你儿子的女人照顾得好好的呢。黎美珍懵了,抬头看,好好的天,哪来的雷声。芹菜掏出一块纸巾递过去,让擦擦汗。
  黎美珍不知道的是,任虹在芹菜上门友情出演的那天,就回去找老陶了。老陶一听,很快就抬起手,脆生生地给了芹菜一掌。任虹冷冷地看着,指着老陶家的天花板上的印痕,说吵着架能把东西朝天花板扔,这不是你的风格还能是谁的?芹菜一听,顿时泄了气,很快就把黎美珍给招出了。黎世新走后,任虹来到了老陶家,伸手拿过芹菜碗里的调羹,说还热乎不,哟,这么烫,你想热坏咱家老陶不是?
  老陶喘着粗气,扶着拐杖勉强走了几步,说你这是干啥,走走走。
  任虹脸上挂着笑,你刚认识我时不就说了吗,你离婚啦。老陶的脸顿时像挂着晒软了的菜。
  芹菜一听,趾高气扬地一拍屁股,顺手就把一碗粥朝天花板泼去。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这个城市,哦,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正对我好的男人。任虹掸了掸老陶头上的米粒,扯了扯衣襟吹了吹,说这就给你弄点热水洗洗,谁这么没品,真是。口气温柔得飞起来似的。
  任虹住进老陶家三个月后,芹菜扔下老陶和女儿,搬了出去。
  你说我能咋办。芹菜说着,戴上太阳镜。黎美珍看她扭着屁股走去,像彩旗在大街上一路招摇。
  黎美珍再次看到任虹,是在电视上。一个女人照顾情人和他的孩子,后来情人意外离世,孩子联手被自己骂了多年的生母,对那个女人说,我们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只是友情客串的荡妇。
  你有法律文书吗?最后问她,温婉柔和得好像在咨询。
  任虹没有回答,微笑了下,好像全部力气都在这笑上了。
  黎美珍的耳畔响起了呼啸的风声,她记起了以前,那个追出她和任虹三里地的中介所女孩。
  任虹回到毛纺宿舍时,一群人正在楼前楼后忙得热火朝天。很多先前住到城南的人都来了,他们喜气洋洋地议论着,这回毛纺宿舍一带真的拆迁了。走进屋门,一股阴冷扑来,任虹似乎清醒过来,哪一间是自己的呢?
  黎美珍听到声音,从自己的小卧里出来,顺手打开另一间说,你还住这里。平静得就像等了她多时的朋友。任虹愣着没动,黎美珍蹒跚着回身时,说了句,哦,老骆刚来过。租钱我已退给他了。
  挪到门口,黎美珍不动了,她听到了身后,眼泪舒缓的流淌声。黎美珍突然就记起当初任虹来这时的,那个细雨蒙蒙的上午。
其他文献
摘 要 产教融合是提升职业教育专业建设水平的有效措施。从专业建设内涵的理论视角,对北京市职业院校专业的产教融合状况展开实证调研分析,发现北京市职业教育专业建设的产教融合程度处于“产教结合,还未融合”的过渡阶段,且产教融合程度与专业建设效果呈正相关等特征;同时,面臨师资队伍是产教融合专业建设的最薄弱要素、产学研合作是企业参与度最低的专业建设要素等问题。需要从搭建多样化产教融合专业建设平台,形成多渠道
黑冬在继父来他家的这个夏天,一口气长了十厘米。十三岁少年的个子是窜上去了,但肌肉来不及附在骨骼上,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走路便老勾着头,旁人见了,难免窃窃交谈:这孩子可怜,天晓得那个“棺材”怎么虐待他呢!  “棺材”是大家给黑冬继父取的别名,他的来历几分神秘,说是从千里外的大城市来的“反动权威”,至于是什么权威,小城的人懒得去管。这小城三面临水,一面靠山,在刚刚过去的十年动乱里,它总呈现出一派天高
汉子们  后臀撅起来 脊背弓起 头颅盯住脚尖  雪山白水经过下陷的颌骨  站着的队伍 衣袍宽大 彩绣 下垂  虔诚的姿态自现在做起  甩动胳膊 云团沿着蓝色河流竞相奔逐  从不停靠港湾  弥漫中任意进 还是跳  踢踏占满了空  交替推进 是为了下一次把自己抡起  再低点 更近  草叶之上 隐忍的血脉吞吐光华 锋芒如约而至  已逝的时光羞于刀剑  起伏山岳 按捺每一天的风高 云低  乐声终了 此刻歇
入选理由 探究中国职业教育立法变迁百年史,总结并反思其中成败得失,以推动中国职业教育法制建设进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正在重新修订之际,此文的发表具有一定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出 处  教育科学出版社,2014-06  编 者 教育部教育规划与战略研究理事会秘书处  主要观点 本文指出,新世纪以来,中国职业教育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发展,在中等、高等教育中早已占据“半壁江山”。一时辉煌的背后
站在这地方谈散文,其实诚惶诚恐,我最惧怕的就是肖云儒老师。说实话,我这人比较狂妄,就全国而言,对搞散文理论的我没有几个看上眼的,但是在肖老师面前,我没办法,我得低头。因为搞散文理论肖老师在当代属于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他老人家1962年提出“散文形散神不散”的时候才20岁,正读大学。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二十岁的时候,正在北京郊区的一个乡政府做团委书记,每天跟着乡干部一起讨论计划生育的问题,要么到农村
摘 要 采用问卷法与访谈法相结合的方式调查连云港市农民职业教育现状,入户采集数据共378户。调查发现,当地农民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农业特色经济受到农业专业技术、资金和信息等因素的制约;农民教育供给有限,可供农民选择的职业培训项目不多;农民接受职业教育的热情不高。为此,各地在发展农民职业教育时既要重视激发农民接受教育的热情,又要重视发挥政府激励与引导职能;开发农民职业教育内容既要立足本地农村经济结构
1  马尔克斯是孤独的,虽然身居圣坛,但更多的人把他当成一个标签。诺奖作家、魔幻现实主义、拉美文学大爆炸…..标签化,意思是,人们记住了标签,但标签后面的东西,却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马尔克斯待遇不错,文学票友大部分记住了《百年孤独》的开头:  许多年以后,每当看见行刑队时,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都会回忆起,他父亲领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这个开头好吗?好!好在哪里?里头学问就大了。化繁就
入选理由 60余年坚持“本科水平、技术特长”的办学特色,以培养实践能力强、具有创新精神和国际视野的一线工程师为主的高水平应用技术人才为己任。2016年更名后,成为全国第一所应用技术大学,实现新的跨越式发展。  亮 点 2016年4月,上海应用技术大学举行校庆62周年暨更名揭牌仪式,标志着学校开启了全新的征程。秉承“依托行业、服务企业”的传统,加强应用技术研究与开发,学校确立了立足上海,面向长三角,
1  伟大作家的共性,也许呢,就在于大海般的丰富性——这种丰富性往往来自若干对犬牙交错般的悖论(paradox)。比如伟大的莎士比亚(W i l l i a m Shakespeare),他既是神话的,又是历史的;既是古典的,又是现代乃至后现代的;既是现实的,又是幻想的;既是严肃的,又是不正经的;既是典雅的,又是色情乃至最色情的——关于色情问题,后文还将较为放松地再次谈及。换句话来说,莎翁既是过去
摘 要 当前学生评教被广泛应用且被赋予重要地位。以X大学的学生评教为个案展开元评价研究,其学生评教中存在学生遵循的标准与学校设计的指标体系脱节,学生评教组织实施与结果反馈无法让学生感到评教的意义等问题。改进评教工作,建议以教学满意度调查代替现有的大面积学生评教工作,鼓励教师自觉运用“自我评价”的方法评价与改进教学,同时要科学运用评价技术,慎重对待评价结果。  关键词 学生评教;元评价;教学满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