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牧胥从猛虎口中救下的时候，他对我说要专心修炼，不要老是去人间瞎跑。
　　彼时牧胥着一袭墨绿长裳，温润眉目在回头看我时充满嘲讽，但这并不妨碍我瞬间拥有的安全感。我扯住他的衣角说：“腿软了。”
　　我本是只会打洞不吃窝边草的野兔，牧胥是我窝边的野苜蓿。五百年前，我们受了一位仙君的恩泽，生出灵智，化成人形。
　　成精后我刻苦修炼，希望位列仙班，再见那位仙君一面。直到我最近看了人间人妖相恋的话本，开始惰于修炼。我每日用原形假装受伤伏在每一个看上的男子脚边，等人救起我，好名正言顺地报恩，发展一段旷世恋情。
　　然而，每个看见我的人都只想把我抽筋剥皮。我在牧胥的嘲讽下坚持到今天，竟然真的等到一个名叫韩生的落魄书生。
　　我在牧胥的怀里绘声绘色地描述书生见我化形时惊恐欲跑的表情，我说到只要书生娶我，我就为他洗衣做饭、助他金榜题名时，牧胥将我扔了出去。
　　他先是厉喝一句：“最毒不过人心，他只是想利用你。”然后又轻喃，“不要停下修炼，你成仙后我也放心些。”
　　我并不理会他的忠告，住进了韩生家，学着洗衣做饭。牧胥恼怒，几次想要伤韩生，都被我拦下。
　　科举时，我偷改了韩生的卷子，他如愿金榜题名，说要带我去享荣华富贵。结果我等来的却是一圈降妖除魔的道士，他站在圈外，看我的眼里没有半点儿情意。
　　我并没有感到心痛，我又不傻，他想利用我金榜题名，而我想利用他逼牧胥对我坦白心意。
　　傻的是牧胥，他竟然真的相信我爱上了凡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拦在我身前。
　　我知道牧胥作为一株野苜蓿，底子薄弱，恐难成仙，我停下修炼陪他，他却不领情。那群道士本领不小，或许不会伤及我的根本，却轻易毁了他的灵智。
　　多遗憾，到最后我也没能听到他的心意。他眷恋地抚着我满是泪水的脸颊，身形渐淡，却像过去五百年一样，让我不必等他。
　　巢边的野苜蓿还在顽强地生长，那个男子却被我的任性葬送了。
　　此后，我日夜趴伏在这里等他再次孕育出灵智，然后告诉他，我爱他，想要人间相伴，红尘相随，不羡仙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