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大火烧出的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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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为人知的是,在央视大火案判决后,徐威并没有像其他被告人一样去监狱服刑,而是被悄悄送往武警总部政治部看守所,接受调查组进一步的讯问。因为徐威涉嫌贪腐犯罪的线索,部分与那场惊天大火有关
  
  2011年12月19日, 中央电视台新台址建设工程办公室主任徐威因贪污、受贿,与前罪危险物品肇事罪判决所判处的有期徒刑七年,数罪并罚,被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48万元。
  两年前的央视大火案,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众人领刑难消疑惑
  北京东三环国贸桥北的央视新址,在2009年元宵节那场举世震惊的大火之后,整整3年仍未重新启用。这场大火残留下来的北配楼,至今仍然锈迹斑斑地伫立着,与周围的繁华显得格格不入。对于徐威来讲,这座大楼曾是他的骄傲,因为他是中央电视台新台址建设工程办公室主任兼北京央视国金工程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法人、董事长、总经理。
  然而,2010年起他成了央视新址大火的直接责任人。2010年5月10日,央视大火涉案的20名被告人分别被以危险物品肇事罪判处三年到七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其中徐威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而徐威在领取判决书之后只是长叹一声,决不上诉。
  但是,面对媒体和百姓的质疑,这场本来简单的责任事故,却越发显得扑朔迷离。央视大火事件后,徐威等相关责任人的牢狱之灾,并未平息民众的怒火,因为这场大火烧得实在太邪乎了。
  从2005年开始,央视新址动工,徐威调任央视新址办主任,主管这项计划投资78亿元的工程。央视新址预计2008年初启用,用于北京奥运会的报道。当时,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和建设速度,央视不想把工程交出去做,而打算参与并控制工程的总体建设。但央视并非专业工程施工单位,他们只好找一家专业公司合作。最终,央视出资51%与北京国金管理咨询公司,共同成立北京央视国金工程管理有限公司,负责央视新址项目建设。等新址竣工验收合格后,再交给央视使用。
  央视是业主,又是大股东,央视新址办主任徐威,自然就担任了央视国金公司的法人、董事长、总经理。
  2009年2月9日,正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元宵佳节。在中国历史上,因为燃放烟花爆竹和元宵节观灯等民间习俗,这是一个火灾集中出现的日子。而在北京,元宵节也是普通民众被允许燃放爆竹的最后一夜。
  从2007年开始,央视连续三年在新址园区燃放烟花,元宵放烟花已成惯例。2009年2月9日晚8点,央视新址聚餐结束后,新址办员工和家属200多人赶到央视新址的广场看烟花。仅仅在四五分钟后,北配楼开始冒烟,很快蹿起火苗。
  两小时后,大火还在继续燃烧之际,徐威被朝阳公安分局呼家楼派出所悄悄带走。在警方初步询问之下,徐威承认,正是他擅自决定在央视新址施工区内燃放烟花。对此,徐威说:“我认为就是部门的一个聚会,就没有向上级报告。”
  后来查明的火灾原因是,礼花弹在160米高空绽放,而央视配楼高度是159米。爆炸后的高温星体落入配楼主体建筑顶部擦窗机检修孔,最终引发火灾。
  被称为北配楼的电视文化中心高159米,主楼为30层,裙楼为5层。早在2006年底,该楼就已经实现结构性封顶。2009年前,央视资产登记时,北配楼核定为30亿元。在整个救援过程中,除一名消防干警牺牲之外,还有6名消防队员和2名工作人员受伤。有关数据显示:建筑物过火、过烟面积21333平方米,其中过火面积8490平方米。
  2009年2月12日,徐威等12人因涉嫌危险物品肇事罪,被北京警方刑事拘留。此后被抓人数陆续增加,司法机关介入事故调查。
  2010年2月10日,经国务院第99次常务会议同意后,国家安监总局公布了央视新址“2·9”特别重大火灾事故调查处理情况,认定该事故是一起责任事故,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6383万元,共有71名事故责任人受到追究,央视新址办被罚款300万元。
  在问责名单中,徐威排名第一。2010年3月23日,徐威第一个走上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被告席。在审理过程中,徐威一直非常配合,他当庭表示:“主要都是我的责任,我愿为此承担责任!”
  
  “国企”变成了“私企”
  在央视大火案一审判决中,这把火并没有像很多媒体和民众期望的那样,“烧出渎职和腐败”。这次以“小人物”为主的刑事追责,未能消除公众的疑惑,却让舆情质疑问责的公正性。有媒体质问,为什么这些小人物被控的唯一罪名是危险物品肇事罪?为什么不涉及贪腐或者工程质量问题?
  鲜为人知的是,在央视大火案判决后,徐威并没有像其他被告人一样去监狱服刑,而是被悄悄送往武警总部政治部看守所,接受调查组进一步的讯问。事实上,调查组也在此之前已经初步掌握了他贪腐的证据,因为徐威涉嫌贪腐犯罪的线索,部分与那场惊天大火有关。
  徐威涉嫌的犯罪主要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贪污罪。关于徐威贪污的事实,因为简化适用刑事普通程序,在法院的一审判决书中,只有如下寥寥数语:2005年7月至2007年7月间,被告人徐威利用担任中央电视台新台址建设工程办公室主任兼北京央视国金工程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总经理的职务便利,使用北京央视国金工程管理有限责任公司资金注册成立北京大新恒太传媒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北京天然恒大广告有限公司(后变更名称为北京中天新艺广告有限公司),并侵吞北京大新恒太传媒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北京天然恒大广告有限公司、北京中天新艺广告有限公司公款共计人民币322.748万元,用于购买商品房、亲友旅游和出国机票等费用。
  这部分犯罪事实,包含了两部分内容,跟徐威任职央视国金董事长之后,成立的两个公司有关。
  第一笔涉案的款项是,2005年初央视国金公司成立后不久,身为法人和董事长的徐威觉得,依托央视的背景和央视新址建设的良好势头,成立一家广告公司会承揽到大量广告业务,将来新址建成后,跟随他的手下也会有个发展的平台,依托这个平台就可以为手下员工谋些福利。在这种情况下,由徐威拍板决定,央视国金出资100万元,成立了北京天然恒大广告公司。
  但是,徐威领衔的央视新址建设工程办公室,说穿了是央视的一个综合性的基建部门,这样一个部门办公司承揽广告业务,很快受到方方面面的非议。这些议论让徐威倍感压力,但公司申请下来不容易,业务开展之后又很赚钱,关门歇业当然不是徐威愿意看到的结果。
  央视国金不能办广告公司,那就以股份制的名义办。徐威通过股权转换的方式,将公司私有化。2006年2月,北京天然恒大广告公司更名为北京中天新艺广告有限公司,由徐威的下属担任公司的法人,而徐威成为这家私有化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本来这只是正常的公司股份制改革,徐威因此犯罪的原因,是他并没有把100万元原始注册资金还给央视国金。对此,徐威坦然承认说:“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公司是自己的了。”
  用公家的钱开自己的公司,显然是违法的。而从这个广告公司里,徐威有两笔重要的支出。一笔是2005年7月,徐威带着家人和朋友到四川旅游,从天然恒大账户里支出了10万余元差旅费。另一笔是2007年5月,徐威带着妻子到美国看病,又从更名后的中天新艺的账户中支出了人民币10余万元机票等费用。
  
  300万的房款
  央视新址的建设,需要大量的影视设备、系统集成等软硬件设施,需要专门的影视科技公司作为支撑平台。徐威当然不希望这块肥肉落到别人嘴里。与天然恒大广告公司差不多同时注册的,还有央视国金出资500万元注册的北京大新恒太影视传媒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这家影视科技公司,也与广告公司几乎同步改制。但在“私有化”的过程中,也许是因为注册资金太大,徐威并未忘记将这笔注册资金的窟窿堵上。徐威从一位传媒集团老总手里借款500万元,还给了央视国金。这次操作之后,北京大新恒太公司的股权,转给了徐威的手下沙鹏。
  这个叫沙鹏的人,就是2009年徐威指派购买烟花的实际操作者。正是沙鹏购买的烟花,点燃了2009年元宵之夜的那场惊天大火。
  尤其是被媒体广为报道的一个细节,央视新址燃放烟花都要通过大新恒太公司购买,尤其是在这项号称价值百万元人民币的烟花采购中,有大约10万元人民币的好处费。
  侦查人员发现,虽然沙鹏担任大新恒太的总经理,但实际控制人依然是徐威。后来大新恒太公司中标过央视的多哈亚运会转播设备采购等多个项目,业务拓展非常顺利,赚得盆满钵满。直到央视大火案发,北京大新恒太公司被封账调查为止,账户上还有上千万元。
  徐威从大新恒太公司的支出是,2007年7月他在东四环购买了一处房产,从大新恒太的账户上支出人民币300万元。后来,会计将这笔账做平,并打电话告诉了徐威。当然,徐威也没打算还这笔钱。这300万元加上广告公司支出的20余万元的亲友旅游和出国机票费用,构成了徐威320余万元的贪污总数。
  
  一个电话要来百万巨款
  除了贪污罪,徐威的第二项罪责是受贿,而且这笔100万元的受贿款还带有浓重的索贿色彩。在判决书中,这笔受贿事实的认定也很简单,全部表述为:被告人徐威于2008年8月间,利用其担任中央电视台新台址建设工程办公室主任并兼任北京央视国金工程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法人、董事长、总经理,负责央视新址工程全面工作的职务便利,向项目分包施工单位深圳市某装饰工程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刘某索要人民币100万元。
  深圳某装饰公司是国内装饰行业的顶尖企业,这家企业通过招标的方式,获得了央视新址大演播厅的设计和施工。这个演播厅号称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电视演播厅,耗资巨大,当然施工单位也会有丰厚利润。
  这项通过招标获得的工程,本来并无猫腻可言。但招标者与中标者之间,自有不为外人道的潜规则,这是人所共知的。拿到这么大的工程,不表示一下感谢是说不过去的。感谢人要投其所好,于是,这家公司的老总对徐威的个人情况做了详细的功课。
  徐威1959年9月19日出生于北京市,教授级高级工程师,1983年分配到中央电视台工作。徐威从1985年2月任央视播送部控制二科副科长,之后一路升迁,1988年3月任播出控制二科科长,自2000年12月起任技术管理办主任。在2005年5月担任新址办主任之前,徐威在央视任职近20年,一直担任技术人员,曾多次参加央视的大型宣传节目和重大报道活动的技术方案制订和组织实施工作。徐威为人仗义,聪明过人,喜好书法。
  一天,刘总带了一瓶酒和一幅自己的书法送给徐威。徐威把酒退了回去,留下了字。这次短暂接触,双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那就是双方都是明白人,很多事情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后不久,徐威打电话给刘总,让他打100万元到中天新艺广告公司的账户上。徐威既没说为什么要这个钱,也没说这个钱干什么用,刘总当然也不问,只安排手下尽快办理就是。后来,徐威用这笔钱给妻子买了一部凌志车。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徐威的辩护律师刘劲夫提出,徐威能够如实供述犯罪事实,认罪态度较好,且涉案赃款全部追缴在案,希望法庭对徐威从轻处罚。另外,还向法院申请了适用刑事普通程序的简化审理。
  刑事案件普通程序简化审理的特点在于,被告人对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在法庭审理过程中,就可以简化质证、辩论等环节。法庭进行质证时,控辩双方只需要对证据内容作简要说明;法庭辩论时,控辩双方也只需要提出罪名和量刑意见即可。
  也就是说,在被告人主动认罪服法的前提下,审判的一切程序都简化,减少了诉讼成本。加上徐威的家人积极配合追缴赃款,400多万元全部归还,况且封账的大新恒太公司近千万元的资产扣押在案,除了发还给被害单位央视国金公司和上交国库之外,还有盈余。
  在这个前提下,2011年12月19日,徐威贪污受贿一案开庭审理过程,整个庭审过程只有一个多小时就结束。甚至在判决书中,都只认定了犯罪事实,并没有对应犯罪事实的证人证言、证据等内容。
  徐威的律师刘劲夫在接受采访时说:“这是徐威的意见,他不想因为开庭再叨扰到别人的生活,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尽快到监狱服刑。”
  依据《刑法》规定,我国有期徒刑的上限为十五年,数罪并罚不超过二十年。《刑法修正案(八)》将该上限提高到二十五年。根据新规定,对因犯数罪被判处有期徒刑,总和刑期在三十五年及以上的,有期徒刑的上限可达到二十五年。三十五年以下的,上限仍是二十年。徐威的三个罪名中,贪污罪获刑十三年,受贿罪获刑十一年,加上危险物品肇事罪获刑七年,刑期相加总和为三十一年,故法院对徐威决定予以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具体刑期为自2009年2月10日起至2029年2月9日止。
  除此之外,法院还没收徐威个人财产48万元上缴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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