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睦本打算3月底抽空回趟北京，一个急促电话让他改变计划。那个急促电话是杨众骅妹夫林义打来的。“姐夫，你赶紧回来处理事吧！”，“什么事这么急这么神秘？”，“我姐她怀孕了，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林义你胡扯！你再说一遍，什么？”对方挂断了电话。
　　谢睦简单处理完公务，两小时后赶到深圳机场，乘坐海航HU7706航班直飞北京。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不可信也不可不信。谢睦内心清楚，这事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谢睦来深圳开设分支机构，拓展产品线下市场，半年来每个月都要回北京一次看望妻子杨众骅。前边回去的那次，他已经发现她的一些异常。比如爱打扮了，比一个月前更胖了，喘气显得急促，但最让谢睦不解的是，因为春节没有回家，颇有些歉意，一进门就紧紧拥抱妻子，却被她一把推开。“众骅，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月没见就开始排斥我了呀？”半晌，杨众骅喃喃地说：“没什么，我生你的气，过年都不来陪我，心里不舒服”。谢睦没再多想。
　　回到深圳，谢睦越琢磨越觉不对劲儿。尽管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也不敢往坏处想。就打算忙完这阵子工作，月底“潜回”北京，探个究竟。
　　时不我待。谢睦寻思着，如果她迅速采取措施打掉孩子，岂不是戴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嘛？机舱里沉闷的空气，让谢睦感到十分的压抑，脑子里翻江倒海，浮想联翩。
　　他想：这么多年来，妻子从来不会做饭，只会泡方便面。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做饭，她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锅碗都不曾洗过。她最喜欢吃鱼，就变着花样做各式各样的鱼。出差前，总是给她包好速冻水饺，泡好她爱吃的泡菜。出差回来，总是给她买些礼物。感冒了，给她煮好姜汤端到手里；累了，熬上花椒水给她泡脚。他想：十年前，自己在《梦江南》杂志社任发行总监，认识了做区域代理的杨众骅，两人又都刚刚离过婚，相互有好感又都相互怜悯。出生在北方农村的杨众骅，初中辍学，在北京打工几年，与初恋分手后回到老家，嫁给了一个农村青年，因感情不合在孩子不到1岁时离婚，再次来到北京打工。她家里很穷，父母在镇上租房子住，连房租费都交不起。谢睦有房有车有积蓄，算是个成功人士，因夫妻感情不好离异。谢睦大杨众骅12岁，总把她当小妹妹看待，当学生对待，工作上没少帮助和照顾。两年后两人搬到了一起住，谢睦离开了杂志社，自己创办一家经营书刊发行的公司，后又创办互联网网站。谢睦把挣得的钱，给杨众骅买了房子买了车，给杨众骅的父母在老家镇上也买了一套楼房，又帮她妹妹创建了公司，两个家庭过得都很殷实，这让杨众骅的不少同学、亲友羡慕不已。
　　为了表达对杨众骅的挚爱，给杨众骅也是给自己一个归属感和踏实感，2010年春，他向她提出办理结婚证。她说：“有爱未必领证，没爱有证也得换证。我喜欢这样自由的状态，没有围城的羁绊。”虽说是这么个理，但谢睦心里还是不踏实。“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是婚姻的桥梁，是家庭的纽带，那我们要个孩子吧？”谢睦认真地说。“你我都有个孩子，虽然都判给对方，将来老了总还算有个依靠的。再说啦你事业忙成這样，哪有功夫伺候我和孩子呢？”杨众骅不无诚恳地说。谢睦想要孩子的想法只好作罢。
　　春节前夕，谢睦回山西老家看望患病的母亲。杨众骅电话中告诉谢睦：“亲爱的，我妈说准备给我们抱养一个孩子，你一定喜欢”，“这孩子是哪来的？”“我妈问好的，是老家的，人家是超生第三胎，不敢要也养活不起。”“得了，得了，咱自己能亲生都不要，怎么能抱养别人家的孩子呢？”杨众骅不高兴地说“不要就不要，生什么气呀？”想到这，谢睦仿佛有所顿悟。
　　在谢睦的浮想联翩中，飞机缓缓降落首都机场。“众骅啊，临时有急事回北京来了，我马上到家”。杨众骅放下电话，对谢睦的突如其来，心里直敲边鼓，事情不妙！
　　谢睦端详着面前的杨众骅，一头飘逸的秀发，大大的脸盘，高高的颧骨，虽说不上漂亮，但水灵灵的一双眼睛，还有说话如同莺歌甜美的嗓音，着实让自己欣赏。待人诚恳、实在、热情，更为朋友所称道。谢睦不经意的打量，让杨众骅有点心慌意乱，急忙避开谢睦的视线。谢睦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说闺蜜帮你找了份工作，应该出去做点事。孩子不在身边，父母不在身边，我也一时不在身边，时间长了会很孤独”。“我也这么想。我帮你做不了什么，有你养着不缺钱花，还是想替你减轻些负担”。“众骅，前些时间，有两次我给你打电话，你说在跟朋友一起吃晚饭，但等到十一二点再打电话就关机了”，“哦，手机没电了”，“可我打家里固话也没人接啊”，“跟朋友喝了点酒，就早早回家睡了”，“对了，亲爱的，我问你点事，你说女人戴着环，男人戴着套，能怀孕吗？”，“双保险，怎么可能呢？”，“如果男人不带套呢？”，“那有可能，女人戴着节育环怀孕不乏先例，但概率比较低。你问这个干嘛呀？”，“是我一个女同学，她不懂问我，我也不懂就问你”，“嗯，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还要出去办事”，杨众骅很快呼呼起来，可谢睦怎么也睡不着。他起床，打开书房的灯，翻开抽屉，发现了杨众骅的病历和彩超诊断书，打开一看：“宫内妊娠3+月，单活胎，宫内节育环下移”。
　　谢睦悄悄取走杨众骅的手机，突然搜索到跟她妹妹杨宠骅的聊天记录：“宠骅，姐怀孕了”，“姐，真的吗？恭喜你和姐夫”，“是别人的”，“姐你不要瞎扯”，“是的，这孩子的爹不确定，怎么办？我正为不是你姐夫的犯愁呢”，“姐那你愁什么呀，那可是你身上的肉，一不做二不休，就生出来呗”，“你姐夫知道了咋办？”，“那就谈呗，要不就认，要么就分手”，“我们都十年了，不忍”，“妈知道这事吗？”，“就是妈知道了，这事才麻烦。我想把这孩子打掉，因为这孩子意外怀上的，又抽烟又喝酒，感冒几次又吃药又挂水的，怕生下来不健康。关键还是怕你姐夫不要我了”，“妈怎么说？”“妈说宁愿不要谢睦，也得要这孩子。这孩子都三个多月了，我做梦这孩子是个男孩，我命不好，生了你们两个闺女。这孩子就当我儿子养。要是打掉，我就死给你看”，“姐这就对了，孩子是亲生的，老公没了可以再找呀”，“姐，那男的对你好吗？能跟你结婚吗”，“他比我小15岁，是在舞厅认识的网友。我告诉他怀上了他的孩子，从那之后就把我的微信和QQ都拉黑了”。 　　看到这，谢睦气得浑身哆嗦，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五点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喝了口水押了押惊，“杨众骅，杨众骅，你起来”，“这么早，干嘛把人叫醒？”“干嘛把你叫醒，你做得伤天害理的事还装糊涂？你老实说为什么这样？你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谢睦，我告诉你，不要误我清白！”“那你跟我去医院检查，你敢去吗？”“我凭什么去检查，我没有病，你有毛病！林义最近打电话跟你说什么了吗？”杨众骅说最后一句话时有点战战兢兢，“对，林义告诉我你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你不要信他无说八道，他嫉妒你有能力，我妹妹也嫉妒我比她强，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谢睦高声说道：“你的医院诊断证明，还有你跟你妹妹的聊天记录我全看了，你还要抵赖？”杨众骅听到这话，一屁股瘫坐在床上。
　　杨众骅给妹妹发去信息：“老谢回来了，事情败露了，林义告密的”。杨宠华接到信息，冲着林义吼叫起来：“你不知远近的东西，怎么能告密？”林义不甘示弱：“这样的缺德事难道还需要我告密吗？姐夫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你懂个屁，你本事不如谢睦，在亲戚那里谁能看得起你？我姐她凭什么比我强？她初中没毕业，找个大学学历有本事的老公。而我起码是个高中毕业生，比她长得漂亮，却找了个你连初中没毕业的窝囊废。我就是看不惯受不了她比我过得好。我就是要把他们拆了！”
　　杨宠骅长得的确出众，一米七高高的个儿，浓眉大眼，见人总是笑眯眯的，说话甜甜的，和风细雨一般。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好占便宜，颇有心计。许多矛盾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一次从老家抱回来一只小狗，养了几天忍不了小狗的搅闹，就叫杨众华开车送回300公里外的老家，自己有车不去送就为了省那往返500元油钱和过路费。一次杨宠骅打电话给杨众骅：“姐，我想你了”，杨众骅很了解妹妹的脾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的客户来北京了，约好今晚请吃饭，我家的车临时有事让林义开出去了，姐你开车带我去西直门那边。吃了饭咱们就回来。”杨众华知道惹不起，有求必应。吃饭时，让姐姐陪客户喝酒，结果杨众骅喝成了一堆烂泥，不省人事。因为这些事情，谢睦跟杨众骅没少生气。
　　杨宠骅对老公林义一顿怒斥之后，冷冷的笑道：“走着瞧，我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缕缕往事，不堪回首。这一天对于谢睦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日子。他悲伤至极，整整一天滴水未进。两人一会儿相视无语，一会儿唇枪舌剑，但最终达成协议：杨众骅承诺打掉孩子，谢睦答应不计前嫌，两人重归于好，毕竟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十年。
　　三个月后，谢睦放弃开拓深圳市场，回到北京。树欲静而风不止。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杨众华一反常态，三天两头向谢睦要钱，三千五千，三万两万，算下来也足有七八万。杨众骅似乎还不满意。谢睦批评了她几句，杨众骅大发雷霆：“都是你逼我打掉孩子的，不然我要做妈妈了，那个孩子就是个男孩。无论你给我多少钱都是换不来的！”这种刺激对于阴影尚未抹去心理隐隐作痛的谢睦来说，孰不可忍。“啪”一记耳光落在了杨众骅的脸上。这是谢睦第一次动粗。
　　记得那是2013年初夏，杨众骅群友聚会把谢幕也带去了，吃烧烤喝啤酒，本是一件快乐的事，却让杨众骅演绎成一场闹劇。饭桌上杨众骅给她的网友“小胖子”又是夹菜又是喝“交杯酒”。谢睦心里感到无比刺痛，为给杨众骅面子，强装笑颜，若无其事，令四座惊讶。酒足饭饱，几位朋友起身告辞，大家出门相送，并相继打车回家。谢睦回包间去叫杨众骅，推门便看到目不忍睹的一幕：杨众骅搂着“小胖子”的脖子，“小胖子”一手揽着杨众骅的腰，一手摸着杨众骅的胸，正如漆似胶般地热吻。谢睦气得几乎晕厥，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拍照，可发抖的手怎么都不听使唤。谢睦抓起一只玻璃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爆响，两人才如梦初醒，松开了口松开了手。“狗男女”，谢睦狠狠骂了一句，扬长而去。回到家里，谢睦把杨众骅的笔记本电脑砸了个粉碎。这件事两人冷战了半年。最终谢睦还是原谅了杨众骅。
　　杨众骅被煽耳光，从未受过如此“待遇”，非常气恼，第二天便回了老家娘家。半个月过去了，杨众骅没有回来。一个月过去了，杨众骅还没有回来。
　　8月7号星期天，公司不是太忙，谢睦便驱车来到杨众华老家接杨众骅回京。谢睦拎着大包小包上楼，几声敲门之后，开门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一头卷曲的超短发掩盖着一脸的横肉，她胖得像只大油桶，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双手插腰，气势汹汹：“谁叫你来的？我闺女不会再跟你过的，孩子打掉了，那可是我女儿的心头肉呀，是我们杨家的香火啊！”说到这，嘭，把谢睦关在了门外。
　　手机传来杨众骅凄凉而果敢的声音：“谢睦，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再跟你过的。感谢你十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感谢你给予我们家的帮助。是你把我宠坏的，让我变成一个任性以至于蛮横不讲理的女人。我自作自受，认命了。”
　　谢睦暗自思忖：是啊，心理的阴影一生都难以抹平。娇宠和溺爱，让杨众骅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丧失了敬畏和自尊，迷失了自我。时光流逝，相识是缘，分手也是缘。人心在变，爱情易碎，一切都是过往。谢睦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爱得山誓海盟，十年之后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如果你不爱，就请体面地分手；倘若你尚爱，何必背叛与伤害？
　　杨众骅遭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创伤，内心极度痛苦，生发无限的怨恨。她恨网络聊天的诱惑，恨那个小男人拍屁股走人的不负责任，恨母亲与妹妹自私阴暗的怂恿，恨妹夫林义无心无肺的告密，恨“闺蜜”不怀好意的诱导，恨谢睦对自己的娇宠，还有最终不能包容的绝情，她恨自己要恨的太多 … …
　　这事不断在传播。她看到街坊邻居背后的指指戳戳，看到了朋友、同学异样的眼光，看到了亲戚们旁若无事的冷漠。羞涩，尴尬，惭愧，内疚，无地自容。然而，人生没有彩排，都是现场直播，时空无法回到原先。
　　这事的后果，让她始料未及。母亲宋茹精神恍惚，时哭时笑；老实巴交的父亲郁郁寡欢，渐渐消瘦起来，面部爬满了沟壑，花白的头发白了个透，显然苍老了许多。
　　生活应验了那句话：我捧着你，你就是花瓶，我松手你就是玻璃渣。分手之后，杨众骅感到无比的惆怅和失落，谢睦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解脱… …
　　作者简介：
　　舒放，原名李勇，1985年毕业于兰州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曾任中学教师、新闻记者、大学讲师，发表过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现就职于北京金榜视界教育咨询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