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什亚和他的徒弟们正在忙着烤鲱鱼，他们把鲱鱼钉在一块块木板上，再把钉满鲱鱼的木板放在火上烤制。火苗舔着橡木板块，这种康涅迪格州鲱鱼渐渐沁出了鱼油，这道鲱鱼佳肴离它们曾经生存的河流仅几步之遥。
　　随着主厨的一声招呼，一个烤鱼厨师从火上拿起一板烤鱼匆匆穿过草地，在那儿侍者们把烤好的鱼从木板上拆下，装盘上桌，犹如流水线一样迅速而精确：从收拾鱼到烤好上桌不到30分钟。

　　这道烤鲱鱼佳肴在美国东海岸已经存在了100多年，家庭烤鲱鱼食谱可以在18世纪早期的烹调书中看到，不过像什亚他们那样的大规模烹制鲱鱼法则始于19世纪后期。当时旅游业开始吸引中产阶级家庭到郊区来体验悠闲的乡村生活。
　　直到今天，这一传统仍然生生不息，特别在康涅迪格州的埃塞克斯小镇，那里自1958年以来每年都举办烤鲱鱼节。
　　康涅迪格州是我的故乡，每年春天都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大量烤制鲱鱼。先要除去鱼身上许许多多细小的鱼刺，然后把鱼钉到反复使用已经变黑的木板上，再将钉满鱼的木板摆到火堆周围，角度要合适，这样使多余的鱼油烤出后滴到下面的浅锅中，并使鱼产生一种独特的美味。

　　人们常常将这种烤鱼的味道与少油的三文鱼相比，除了烧烤味道很少加其他调料，在烤之前，通常会加上一条咸猪肉片和一点辣椒粉增香。
　　不过跟更加受食客青睐的三文鱼不同，鲱鱼更经常被视为蓝领劳工的菜肴。康涅迪格河道博物馆策展人艾米·特罗特说，她去年春天策展了一个鲱鱼展。鲱鱼在北大西洋的马尾藻海度过一生后，于4～6月回到它们出生的河流里产卵。每年这个时候，人们突然看到数10万条鱼出现在东海岸的河流里，无疑它们就成了寒冬过后当地人最珍贵和容易获得的佳肴。
　　“甚至在殖民时期这就成了传统，人们停止耕种，停止手里的任何工作，人人都变成了渔民，因为鲱鱼太多了。”特罗特说，“正是这些鲱鱼喂饱了农民、渔民和工人。当时这就是他们的日常饮食，于是康涅迪格人也逐渐发明了这种烤鲱鱼法。”

　　康涅迪格河道博物馆总监克里斯·道布斯说，在殖民时期，由于鲱鱼作为食物如此之多，有报道说，该地区的囚犯曾经集会抗议吃鲱鱼，每周若有好几天都吃鲱鱼被认为是饮食惩罚，而一些仆人的合同里也要限制吃鲱鱼的次数。
　　是否以鲱鱼为食可以显示人们的社会地位：因为鲱鱼实在是太多了，它们就成了穷人的食物，由此也成为贫困的代表。研究鲱鱼历史的马萨诸塞大学教授斯蒂芬·奥布里斯·杰卡莱拉说。

　　在新英格兰地区有关鲱鱼的传说可多了 。根据道布斯的说法，或许最广为人知的一个传说，也更有历史佐证的是，那年冬天驻扎在福尔热峡谷的乔治·华盛顿军队饥寒交迫，多亏了那年早春，鲱鱼提前来到出生地河流产卵，才使华盛顿军队免于饿死。可以说鲱鱼在美国革命中立了一功。
　　据杰卡莱拉说，到了20世纪初，美国中产阶级开始崇尚旅游，使得烤鲱鱼从家庭制作演变成今天我们看到的制作规模，成为人们聚会时餐桌上的亮点和地方特色美食。
　　在大西洋沿岸各州，从新泽西到南卡罗萊纳，都有这一饮食传统。杰卡莱拉说，在华盛顿特区，甚至有此类饮食大赛，在政客们竞选期间常常可见。
　　杰卡莱拉说，虽然或许最先发明烤鲱鱼的不一定是康涅迪格州人，“但我认为我们将烤鱼方法做到了极致。我们虽然不是唯一有烤鲱鱼的地方，但在这里有最好吃的烤鲱鱼。”
　　用不同方法烹制鲱鱼，味道也会不同：用烤箱烤制鲱鱼，鱼肉常常带有鱼油腥味;如果未能完好地剔掉鱼刺，它身上1000多鱼刺让人吃起来很担心。如果烹制和准备得当，鲱鱼是非常美味的鱼类，在拉丁文里，它叫 alosa sapidissima，意为“最美味的鱼”。
　　“鲱鱼是那种你会喜欢吃，但并不完美的鱼，”特罗特说，“我不认为它是最美味的鱼，跟其他鱼比起来它的肉不那么醇厚，多刺。但鲱鱼曾经是很多人赖以生存的食物，是某种地方生活方式，也是人们对传统的庆祝。”
　　对我来说，鲱鱼沉浸在我的记忆中。我父亲最爱吃鲱鱼，每年4月鲱鱼到来的季节，我母亲总是早早从鱼店买回几条鲱鱼，撒上一点调料，放进烤箱里烹制。虽然这种做法可能远远不如在火上烤鲱鱼那么美味，但母亲的鲱鱼菜总是提醒我们，夏天就快来了。
　　如今，真正的康涅迪格河鲱鱼在商店里很难见到了，那些漫长的春季夜间在河里撒网捕鱼的人群也渐渐老去。
　　“已经到了这一天，我们确定了那些仍在康涅迪格河里捕鱼的人是最后的鲱鱼捕捞者。”杰卡莱拉说，“虽然或许这种说法并不一定准确，但我们已经到了这一传统的末期。”
　　埃塞克斯劳特里俱乐部的烤鲱鱼传统明年就60年了，一些历史学家担心，这种烹调方式是否将来会变成失落的艺术。什亚和他的徒弟们是康涅迪格河畔现在仅剩的鲱鱼捕鱼者、剔鱼者和烤鱼师傅，污染和经济压力使这一传统行业难以为生。道布斯说，20世纪中叶河流就受到污染，此外还有河道水坝，都使鲱鱼数量逐渐减少。
　　不过，希望总是有的。康涅迪格州能源和环境保护部已经采取措施，保护和恢复河流环境以改善鲱鱼栖息地，鱼的数量正在恢复。
　　“遗憾的是，跟很多事都一样，都有潮流。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吃鲱鱼不那么流行了。”道布斯说，“但现在由于康涅迪格河的环境改善，我们看到鲱鱼的数量开始增加了。”
　　回到烤鲱鱼的火炉边，一个厨师助手刚从钉鲱鱼处返回，他端着一板钉满鲱鱼的木块。他们把木块小心地一一放在适当角度的位置，大厨在位置上记下准确的时间，不到半小时，这个程序会再次重复，直到聚会上的700人都品尝了这一丰富的春季美味。他们对这一古老的鲱鱼传说而心动，期盼着明年春天的再次聚会。（摘自英国广播公司新闻网）（编辑/多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