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首战杨溪河古堰村麻石桥，大家的收获都不多。深冬苍茫的原野显得厚重而恬静，厚重得宛若出自名家的油画，恬静得如同山水间的处子。小野河婉转迂回，河中的精灵与静水中的品种相近，性格却迥然不同，即使是一条白鲦也能把鱼线拽得虎虎生风，更不用说鲫鱼和红尾鲴了。2017年元旦假期第一天，正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十来个人驾着六七辆车不约而同直奔杨溪河麻石桥。
　　清晨的小河边一个人也没有，我上周钓的鲫鱼不多，白鲦却钓得相当过瘾，因此我自然是直奔老钓点。熟悉的钓点省事多了，我直接借来大邓的打窝器投下诱饵。钓点在对岸两棵并排生长的小柏树的树荫下，绝对不会弄错；然后再调饵，拴线，调标找底，几乎不用费劲就一切准备停当，抛下了第一竿。而第一次来的韩兵、范勇和老周等人大多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
　　小河的小杂鱼相当多，我这次就是冲着它们来的，因此用了我最小的钩线，饵料特意增加了点腥味，饵料都是事先在家用搅拌器细细磨过的，调出来的拉饵极其细腻，尽管牺牲了一些饵料的雾化性能和状态，却可以拉出更小的饵团，形状也更适合小杂鱼的小嘴巴。其实三岔湖、龙泉湖这些大型水库小杂鱼也挺多的，多到让人厌烦，只是一到深冬就都潜入深水不见了踪影。而小河的水深浅都相差不多，小杂鱼无处藏身，我才有的玩。
　　小杂鱼的标相杂乱而诡异，点、顿、轻颤、急钻、横移、斜拉和上顶不一而足，有时慢得和风压无异，让人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需要挥竿，有时又快得和闪电相似，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你的手还没摸着竿把，浮标早已恢复了原位。其实钓小杂鱼是个技术活儿，判读标讯比钓鲫鱼、鲤鱼更难。
　　我轻抛钓组，一声轻响，铅坠带着饵团准确地落在小柏树丫杈在河中的倒影上，浮标一翻身露出全部7目标尾，然后缓缓下沉到2目。我今天调一钓二，故意让它略微迟钝些，滤去小杂鱼快速游动的水流干扰。钓小杂鱼反应要快，稍有迟疑便会放空，因此我手扶竿把，准备浮标一动就拉，如果浮标两分钟左右没动作就快速挥竿，让饵料散落钓点成为诱饵。在小河里这招相当有效，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聚集鱼群。
　　河面上看不出水流，暗地里却缓缓流动，浮标从小柏树的阴影中间悄无声息地移到了左侧。上周，浮标在漂移的过程中必定会有动作，一拽十之六七是一拃长的大白鲦。可是今天不灵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浮标还是没任何动静。那些能够在标讯上玩儿出几十上百种诡异花样的小杂鱼都到哪儿去了？
　　不光我这儿没动静，就连小萧、老张、老董和老陈这些高手们也都没开张。大家不约而同地更换各种钓饵，红虫、蚯蚓、偏腥偏香各种味型的饵料，甚至米饭粒都试过了，没有一样管用的。两只灰黑色的水鸟在对岸的水葫芦密集处游弋，不时尖声鸣叫，拍打着翅膀争抢着捕到的小鱼。一只背羽翠蓝、胸羽緋红的翠鸟咕咚一声扎进水里，眨眼间又迅疾飞出水面，嘴上银光一闪，显然是抓住了鱼。它们捕鱼都非常成功，说明小河里的鱼还是很多的，至少不缺小杂鱼。想来可能是昨晚的最低气温低至4℃，鱼儿不适应骤变的天气，集体拒食。
　　可以说，钓鱼人几乎个个都讨厌小杂鱼，唯有我是个例外。冬季没有鲫鱼的时候，它们就是我极好的玩伴，每钓上一条都让我很有成就感，况且妻子做的干炸小杂鱼实在太香了，还没上桌就已香气扑鼻。我一边拿出一块牛肉夹饼，一边绞尽脑汁琢磨鱼儿不上钩的原因。这时浮标终于微微一颤，虽然只有一线，却没逃过我的眼睛。我把饼胡乱往嘴里一塞，伸手去抓竿把的当口标尖一闪，悠忽而没，那话儿来了！只有小杂鱼才有这般花样。挥竿感觉空荡荡的，这不出所料，这种挥竿的节奏慢了好几拍，是抓不住刁滑的小鱼的。看来我今天又有的玩儿了。几块饼匆匆下肚，甚至来不及喝口水又拿起了鱼竿。拉小饵连抛四五竿，浮标却再次陷入死寂，不肯稍微动那么一下。这小河里的小鱼实在太狡猾了，闹得我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下手去抓它上来。
　　浮标还是那么微微一颤，只有红绿两目之间的黑线沉进河水。时机稍纵即逝，这次我早有准备，第一时间挥动鱼竿。刺鱼的感觉十分清晰，中了。这条白鲦吸饵的节奏有点儿拖拉，竟有点儿鲫鱼的沉稳风范。继续牵引，手上突兀传来一股震颤的力道，小白鲦是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的，多半是20多厘米的大白鲦。这小河里的白鲦精力充沛，手感堪比拖拽鲫鱼。直到鱼儿拖拽着线组在水下兜了第二个圈子我才猛然醒悟，这不是什么小杂鱼，而是鲫鱼上钩了。
　　鱼儿破水而出，临出水还甩动尾巴，打得河面水花四溅。飞上来的鲫鱼体型健硕，腹阔背厚，3两多重。它身躯一扭，鳞甲闪耀着夺目的银光，握它的手几乎把持不住。我今天瞄准的是小杂鱼，不想却以一条板鲫开张。我高兴地向大家通报：“用拉饵钓的。鲫鱼哦！”河畔的钓友纷纷起竿更换钓饵。
　　换了两三次饵，我钓上了第二条鲫鱼，这条更大，4两开外。上周在这儿钓的十一二条鲫鱼大多是只能放生的奶鲫。我还以为这条小河里都是小鲫鱼，不想还有这么漂亮的大鲫鱼，真是一条不断给人惊喜的小河。我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家就在附近，看见我满脸喜悦很不以为然：“你这条算什么嘛，我四月份钓了一条2斤6两的老鲫壳儿，还不能算是最大的呢！”川西一带把鲫鱼叫作鲫壳儿，它生长极慢，即使用精料饲喂一年也不过长二三两，小河里野生的鲫鱼要长到2斤以上岂不是要十来年的时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上周我在这里钓了一群大白鲦，今天莫非遇上了一群大鲫鱼？第三条鲫鱼飞得十分轻松，比第二条小了一半，再以后是一条2两不到的鲫鱼，个头虽小却体型健壮。连钓十来条之后，鲫鱼越来越小，后来连奶鲫也钓上来了，接连放生了好几条。今天上鱼的频率不快，少则四五分钟，多则十来分钟浮标才动一下，不过浮标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鲫鱼。上周那些疯狂抢食的小杂鱼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下午只钓了四五条。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同一个钓点，上周目标鱼是鲫鱼，钓的几乎全是小杂鱼，今天瞄准了小杂鱼，收获的却几乎是清一色的鲫鱼，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快收竿的时候上钩的全是奶鲫，我钓一条放一条。偶尔也钓上来一条2两左右的半大鲫鱼，浮标就要安静上好一阵。这下我明白了，自然界是不讲什么尊老爱幼的，强者生存才是铁定的法则，好吃的好喝的由身强力壮的鱼优先选择，身弱体虚的小鱼就只能捡些残羹剩饭了，中间那些稍大的鲫鱼大概是恃强强行插队的，小鱼见到大鱼自然一哄而散，连小鲫鱼都吃不上食儿，小杂鱼就更没有指望了。小棒花鱼之类本来也是大鲫鱼的可口点心，强行闯进去觅食风险太大，只怕食物没吃着却搭上自己一条小命。
　　我钓技一般，收获自然名落孙山的时候较多，不想收竿的时候清点战果，我在十来个钓友中意外胜出，把小萧、老张等高手都比了下去，还有好几个人居然是空军或准空军，大家不免对我夸赞有加，我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我技术好，而是幸运地碰上了一群鲫鱼。
　　一上午这条小野河宁静的近乎沉闷，到了下午鲫鱼连竿而上，谁也猜不透中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