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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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啸峰
  1969年出生,苏州大学文学院毕业。中国作协会员。曾在《作家》《花城》《钟山》《上海文学》《芳草》《散文选刊》《美文》《青春》等刊物发表作品多篇。出版有散文集《苏州烟雨》《吴门梦忆》等。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脑袋尖尖的,像把锥子。我摸着头,拐进采香弄。二姐迎面走来,我们擦肩而过,互相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每次放学都是这样,我有点沮丧。交错几十米,我偷偷回下头,她短发笔直,后背笔挺,书包搭在右肩,日本动画片里的样子。
  二姐长得与刚刚兴起的日本動画片主人公很像,圆圆脸上均匀分布两堆浅浅雀斑,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大姐是滚圆大眼睛,小雄则是“水泡眼”。二姐难道不是他们家亲生女儿?漫长青春期里困扰我的疑问很多,这是其中重要的一个,由此蔓延出去的遐想,没有边际。
  回家丢下书包,仰头喝干一大茶缸凉白开,胡乱卷起几个本子冲出老宅,对外婆嚷道:“去小雄家做功课啦。”我和小雄站在他家窄小的阳台上,数路过采香弄的我们班女生。多于五个,小雄赢我三颗彩色弹子,反过来,我赢他。我们为来回路过算一个还是两个争吵不休时,脚踝被扫帚急急打到,二姐趁焐饭的空档,扫地、擦桌椅、叠衣服、铺被子。小雄爸在看书,小雄妈在织毛衣,大姐总是不着家。每天我都在“日光接火光”中熬到吃晚饭,小雄妈习惯性说声留下吃饭吧,这是提醒我该回去了。有时她会加一句 “你二姐都准备好了”,我却更加快了下楼的步子。
  一天临走时,突然下起暴雨,我连楼都出不去。外婆应该料到我留在小雄家了。没有餐桌,二姐把晚饭摆上一个矮方桌,小雄爸坐在竹交椅上,抿一口“五加皮”,夹一筷子菜,任何菜到他嘴里都“吱吱咂咂”生动起来。我和小雄各坐一只小板凳,小雄爸对面空着。雨雾翻滚着飘进大门,小雄爸迎着风雨,微微仰头咽下一口酒。二姐给我端来饭碗,米饭在碗里小丘般隆起。菜摆放整齐,简单细致。她们却不上桌,盛饭后夹点菜,在一边静静地吃。二姐靠在窗口,筷子机械地翻动米粒。我越过她的剪影,看到外面那棵正被狂风暴雨打击的柳树,柔软的枝条俯下又弹起,左右挣扎着摆脱雨水的侵袭。二姐即将初中毕业,父母对她的成绩没有兴趣,近来一直在讲故事。“我们厂又招一批技校生。”“技校生进厂马上能转正。”“厂长都讲现在技校生最实惠了。”收拾好碗筷,二姐进东房,拉上房间当中的蓝印花布帘,白炽灯的光芒瞬间分成两个部分,分别投向两张床。门口一张小床是小雄的,布帘内大姐二姐合一张大床。我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雄折一架纸飞机投进去,“啪”一声,二姐把灯关掉了。我们瞬间沉浸在黑暗中,我的心被揪得紧紧的。
  隔天二姐填报志愿,放弃高中。班主任要家访,被她拦住了。老师坚持让她写下“服从”两个字,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她考了高分,转读四年制中专。小雄爸河南口音浓重,对二姐的选择,他总是那句话:“小孩子的事情我们可不管呢。”他说“小”这个字,发音与吴语相似。说“可”、“管”这些字,又与“小”字对比极度强烈。外公说评弹演员起角色,特别是官员,一定要走“中州韵”,应该与河南话有很大关系吧。方言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音韵,让我莫名产生一种亲切,挡不住偷偷摸摸模仿他讲话的冲动,我想自己祖上有可能来自“中州”吧。他们没有给二姐施加压力,只不过平时抠下一分钱两分钱,就叹气说日子难过。大姐到了该挣钱的年纪却无所事事,他们倒从不提起。二姐每次听到这些话,只会加快手上干活的速度。
  秋高气爽的日子,大姐回了家。睡过了中午,睡到了黄昏。小雄爸的巴掌已经拍到离大姐脸不到一尺,小雄妈怒吼着把巴掌推开:“老不死的,国民党土匪!你关进去,我被批斗,他们沿街讨饭,你还有脸动手?要打你去打河南生的野种!”小雄爸涨红脸,收手,背着手,“噔噔噔”走出大门。小雄妈大眼睛红红的,不停用白手绢擦眼睛,“呯”一声关上西屋门。我和小雄对视两眼,写字的手慢了下来。二姐在小方桌上做作业,一边看着旁边煤炉上的米饭。她抬起头来,淡淡地说:“老是这些话,烦都烦死了。”
  大姐醒来,忙着打扮,不时问二姐:“这个发型怎样?”“眉毛再往上画一点?”“哎,我是不是胖了啊?”二姐基本以“哦”和“好”应付。大姐像花蝴蝶一样从我们眼前飘出去,走廊里高跟鞋声“嘚嘚嘚”回荡,不一会儿,采香弄里也有了声响。我挤到二姐那里问她问题,她耐心解答,还笑着说,“你怎么也搞得像小雄一样笨了呢?”她的短发晃起来,碰到我胳膊,我心里酥酥的。她人散发着兰花般的气息,靠近反而没有,远远地却游丝般侵入我鼻子。她低头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解题,我拿着这些纸片研究,那些笔画坚硬、直来直去的正方形字体印在我脑子里。
  “乒、乓”,门被猛地撞开,大姐非常凌乱地扑进来,快速钻进布帘里。我们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一点动静。她重新出来的时候,头发仍然散乱,眼神飘忽不定,高跟鞋却换成了布鞋。她轻轻走到二姐身边,低声催促着。二姐把笔一扔,屋前窗户边、屋后阳台上粗粗看了一遍,坐回小方桌前,简单地说:“没人啊。”大姐蹑手蹑脚前后张望,神态渐渐自然起来,一口气喝了一杯开水,拿起一本《电影画报》:“你喜欢刘晓庆还是张瑜呢?”她声音渐渐大起来。二姐没有搭腔。外面突然响起口哨声,还有几个人在一起大声喊大姐的名字,后面跟着难听的后缀:“某某某,XXX”……大姐拿着《电影画报》的手僵硬了,坐在凳子上,脸渐渐失去了血色。
  小雄和我躲在窗户后面往楼下看,几辆自行车歪靠在黄色围墙上,三个花格子衬衫面朝二楼在喊话。最矮的那个留着八字胡,喊得最起劲,声音又尖又细。一个胖子戴着蛤蟆镜,叼着香烟。被一个披肩长发女子搂着的是个穿着超肥喇叭裤的高个子,白白净净,他偶尔也喊几声,他一喊,另外两个声音就更加大起来。
  二姐是什么时候走到他们中间的,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只看见高个子掰开长发女子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跟着他移动视线,二姐就出现在我们视野里。我诧异地回头看一眼小方桌,微风正翻动着书页和作业本,一支粉红色铅笔掉落在墙角。二姐像一瓣广玉兰掉进枯枝败叶中,被他们围住。一阵风吹来,那些枝叶转眼不见了踪影,刚才热闹的院子清静下来,那些探出窗户的头缩了回去,“呯呯呯”,一扇扇窗户关紧了。二姐不紧不慢地走向楼梯,她转身的同时,我和小雄,包括躲在我们后面的大姐,都看到了那张黄纸,窄窄的,半尺长,随着二姐的走动,火舌一般撩拨着二姐的背部。   我冲下楼梯,转到二姐身后一把撕下那张用泡泡糖贴在她白衬衣上的黄纸条。二姐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我忽然发现,我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我举起那张纸,指给她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字:“XXX(大姐名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二姐夺过纸条撕了个粉碎,甩在地上用力碾踩着:“臭流氓!臭流氓!”我没有问二姐下楼说了些什么,但从他们短时间离开院子和留下的纸条看,二姐给他们施加了压力。大姐追着她妹妹一直从厨房问到布帘里:“你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二姐一声不吭。大姐开始哼电影插曲。小雄爸在外面溜了一圈进门。小雄妈从西屋出来,高声喊着叫二姐摆桌子吃晚饭。我收拾作业本,顺手撿起那支粉红色铅笔夹进本子。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是一个温馨的家庭。
  冬至前后的傍晚,东屋早早昏暗起来。小雄爸可能累了,合衣躺在小雄床上。我和小雄把头深深埋进作业本里。一阵寒风钻进来,带来一股饭焦香,二姐在外间做功课、看煤炉。猛一抬头,两个黑影站在我们面前。“嘘!老头睡着了。”大姐的声音。两人在我们对面悄悄坐下,大姐侧着脸对另一人笑,他的脸完全背光,我却感觉出那应该是比较熟悉的一个人。两人暗地里亲昵起来,你摸我一下,我推你一把,大姐还轻轻地尖叫。小雄爸在我们身后翻了个身,脸朝向了墙。他们立即停止了动作,但不久,两只手又搅在一起,在桌子上轻轻地滑来滑去。
  二姐进来喊吃饭,两只手一下子解开了。“我们不在家吃饭。”大姐轻声说“我们”两个字时,就像新媳妇回娘家,既脱离了大家庭,又表明根还在原地。二姐还是一句“随便你”打发大姐,她没有说“你们”。两人站起来探身看看老头,蹑手蹑脚走出屋,与二姐身体交错的一瞬间,门外极弱的一束光照到那人侧面,我差点叫出声来。是贴黄纸条那帮人的头,那个皮肤白皙的高个子痞子!二姐把脸扭向墙角,她拒绝将他们送来的礼物交给爸妈。大姐几乎在求她:“我们好不容易搞到外汇券,在友谊商场买到的,一定要给他们的。”“你自己给。”二姐当那人是空气。高个子先走出门,大姐好话说尽,把袋子往门口一放,快速跟了出去。二姐开始盛饭,小雄爸翻身起床,小雄妈从邻居家串门回来看到门口的东西,随手拿了,放进西屋。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再见过大姐,也没人提起她。二姐喜欢上了足球,她把电影杂志卖给废品收购站,买回来《足球世界》。我很开心,自己崇拜的普拉蒂尼,二姐也喜欢。当时正是西班牙与墨西哥队的世界杯期间,法国欧洲杯上普拉蒂尼的完美表现,让我在二姐面前滔滔不绝。她只在看足球节目时戴眼镜,我有些观点经常惹得她回头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赛事激烈时,她高声呵斥我:不许说话!射门失败时,她指着我:都是你这张乌鸦嘴!但是放学路上,我们碰到时依然不打招呼。我甚至想象,只有发生了地震、台风、洪水等灾难时,我们遇见时才会把手交给对方。又过了一阵子,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小雄家属于住房特困户,他爸厂里这次给分了两套房,于是采香弄的房子要退出来。我是精壮劳力,搬东西有力气又有热情,二姐招呼我喝水,让我歇歇再搬。她和小雄住七楼,大姐似乎连在三楼的父母处都没有被保留房间。七楼阳台上,几只纸板箱杂乱地堆着,破损处挤出几本《电影画报》,我猜应该是大姐的东西。我熟悉的小方桌仍被放置到门口,小雄妈说以后就摆摆杂物,反正现在地方大了。靠窗放那张正方形带玻璃台面的餐桌,四个人吃吃饭正好。那天不知道是舍不得启用新桌子,还是习惯使然,我们仍然围着小方桌吃饭,七八个小凳子,把小雄爸妈、二姐都挤出去了。二姐学校隔壁的技校足球队来了几个小伙子,个子都不高,却个个敦实,最显眼的是一个“扁头”,上下奔跑,不知疲倦,多重的东西都往肩上扛。我看着这个“愣头青”就想笑,但二姐递给他水和毛巾的次数多了,我的脸就渐渐沉下来了。吃饭的时候,“扁头”不停地左顾右盼,其他人都吃好了他还在端着碗,小雄催他,他一愣,不到半分钟就扒完了一碗饭。大家看着“扁头”急急忙忙的样子,开心地笑着。整个屋子充满了阳光,二姐的脸红红的。
  后来,我上了高中,小雄上了技校。每周我骑车穿过大半个城,来到近郊小雄家。二姐开始在工厂实习,工厂一般周日不休息。大姐偶尔出现,还没结婚,身边也没有男人,现在她煮饭、打扫卫生。后来功课渐渐紧张,我去得少了,大姐二姐都没碰上。据说大姐跟一个男人去了南方,二姐做了厂技术员,厂里唯一的女技术员。我仍然看足球,只是不再崇拜普拉蒂尼,一看到电视里的他,心里就梗梗的。
  一个秋雨迷蒙的星期天午后,书怎么也看不进。我套上雨披,骑车来到小雄家,他却不在七楼。我返回三楼敲门,二姐开的门。电视机开着,戴着黑框眼镜的二姐笑着叫我小名,把我让进屋,把雨衣挂到楼梯转角口,进厨房泡了一杯绿茶出来。我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二姐说,他们都出去了。我说,没事,我等着好了。电视里正在播足球赛,我和二姐一边聊天一边看球赛。外面的天阴着,那场足球赛大多时间很沉闷,时间长了,我们话的密度就小了。她厂里的趣事,我学校的情况,小雄技校的事情都讲得差不多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盯着屏幕,没有一句话。我忽然想起“扁头”,就问起那支技校足球队,二姐转过头,眼神透过镜片发出亮光,认真地说当时父母的话还是很有道理,那些技校生全部被她所在的厂招了进去,分配在数控车间。现在缺技术工人,这些人会给厂里带来技术、管理模式的变革。她说话的声音逐渐大起来,时不时地嵌入几个管理学的名词,我坚持认为这是她对事业、对厂的热爱,却不知怎么地,眼前不时冒出她与“扁头”在一起研究车床、铣床、冲床的镜头。光线越来越昏暗,我突然想起采香弄的小房子,我离那里很近,几乎是那个家庭中的一员。现在,小雄爸妈对我越来越客气,小雄烫了谭咏麟发型并且话少了许多,大姐追求幸福的旅程越来越遥远,二姐身边朋友多了起来,笑容也多了起来,而我却越来越成为这里的局外人……
  足球赛结束,大门被打开。先是小雄妈进了屋,她看着我和二姐,一愣,然后把一袋刚出炉的桂花糖炒栗子放到我面前。小雄和小雄爸后进门,二姐跟我打个招呼后进了厨房。我跟着小雄上七楼,我们在高高的阳台上剥栗子,看新村里来来往往的穿着彩色雨衣、撑着花伞的人。小雄说在舞厅跳舞时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有机会带给我看看。他们的生活都色彩斑斓起来,而我还在黑白世界苦苦挣扎。我们把栗子壳漫无目的地往下扔,在楼房间形成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抛物线。楼房像一个个纸盒子,有的盒子里已经亮起了灯火,然而看似温馨的每个单元楼,不知蕴藏了多少的哀怨和忧愁,我永远不可能了解它们的状态。每一户人家都是一个迷宫,只有拥有钥匙的人才能打开,我没有钥匙,也得不到钥匙。不等小雄妈喊吃晚饭,我就匆匆下楼,在三楼拐弯处顺手摘下雨衣,加快步伐冲出了楼房。雨更大了,我用力踩着自行车,粗大的雨点打在我脸上,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回到家,顾不得换湿衣服,我先把那支粉红色铅笔放到了五斗橱顶上。   此后一段时间,我总是回想起与二姐独处的那两三个小时。摁下盒式收录机按钮,保尔·莫里亚乐队的《爱情是蓝色的》飘出来,我从书堆里探出头,窗外在下着细雨,雨点淅淅沥沥洒在香樟树上,树叶光泽明亮,我却有点伤感。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的言语,只是数得清的几段,该说的话没说,该问的事情也没问,比如:那年到底她对高个子说了什么?“扁头”是不是真的与她做了同事,甚至有更进一步的关系?最关键,关于我,二姐怎么看?我为自己总是不敢切入主题的懦弱个性感到难过和羞愧。
  小雄比我早结婚,喜帖是他转了几个弯托人送给我的。有些朋友是一辈子的,有些则是阶段性的,小雄对我来讲就是后者。他热衷跳舞、喜欢打牌,我有点追不上他的步伐。有一次,他叫我过去,一群人正在七楼打牌、跳舞,小雄表演霹雳舞、走太空步,噪音和烟酒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小雄介绍我认识他的女朋友,一个跳起迪斯科来双肩与头部一起抖动的矮个子圆脸女孩。我一直注视着二姐的房间,那扇门始终关着,我大声问小雄,二姐到哪里去了,他凑到我耳边说,结婚啦,搬走了。那次过后,我没有再去过他家,小雄也没有再与我联系。人的一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很少。回过头看看那些“消失的朋友”,可以明白一些道理:青春岁月里勾肩搭背、同进同出的弟兄,某一日很自然地分别,打个招呼说声再见,却一直没再见。大家生活在同一城市,许多年不见,也提不起碰头的愿望,这虽然可悲,却很现实。
  小雄的老婆就是那个矮个圆脸女孩,这有点出乎我意料。我在闹哄哄的婚礼大厅里正踟躕着,她先认出了我,拉拉小雄的西服,朝我招手。我被小雄拉在他们中间,三个人对着照相机、摄像机咧嘴笑。一个高个子男人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有点眼熟。我同时看见了小雄爸妈,高个子男人向他们走去,我也跟过去。他在前面叫“爸爸妈妈”,我在后面叫“叔叔阿姨”,一瞬间,他和大姐十指紧握的样子跳进我的脑海。小雄妈热情地把“大姐夫”介绍给我,我们握了手,他的手白皙、柔软、冰冷。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跑过来叫“爸爸”,他把一个花冠戴在她头上,女孩大大的眼睛,雪白肌肤,对着照相机摆夸张造型。一个穿西服系领结的小男孩追过来,嚷嚷着:“姐姐、姐姐,快去排练,马上就要开始了。”小男孩虎头虎脑,眼睛细小。二姐跑过来领两个小孩,她抬头看见我,笑着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拿了些东西转身离去。我有点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二姐转过大门的时候,侧脸喊了一声,马上有人跟在她后面一起走,看背影我知道那是“二姐夫”,他理了短发,从后面看,更加扁平。
  二姐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烫得短短的,走路仍然笔挺、快速,她的男人有点跟不上她的步伐,不时地小跑几步。宴会大厅里熙熙攘攘,一会儿他们就消失在人群里。再过一会儿,我应该会见到小雄家的每一位成员。欢快的乐曲声中,一场演出就要开始,只不过今天的演员明天将沦为低俗的看客,这是我对“高贵婚礼”的理解。普通人基本上都没有达到高贵的标准,将他们一天之内捧成圣人,隔天就被打回原形,这就是一出低俗喜剧。
  耀眼的灯光、浮华的盛宴让我陷入虚幻。不同维度的空间,有不同的故事在演绎,在这个版本里,二姐和“扁头”走上他们的轨道,大姐与高个子关系错综复杂,爱恨情仇就此展开。也许在另外的维度里,我与二姐是亲人,却与小雄素不相识……不断变化身份的我们,不应在意失去什么。也许,在看不到的角落,感知不到的地方,我们总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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