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版小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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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波浪,犹如丝织品上的皱褶,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船头,随之翻涌着,扩大着,晃动着。被螺旋浆旋转时溅起的泡沫,团团翻滚着,颜色乳白,咝咝作响,碎裂成蜿蜒曲折的水流——然后汇集在一起,也被雾霭所吞没,消失了。
   年轻的船长无奈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场罕见的暴风不知把他和他的船带到了世界的哪一端,对外的联络系统早已被暴风雨破坏。他迷航了。或许死在自己的首航中也可谓是一种悲壮,可是,握在他手中的还有全船几百条人命。他拼命地翻看航海日记和地图,正当他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眼前一片澄蓝,一个穿着深蓝色小圆领短上衣、海蓝色长裙的女孩,笑着问:“遇到麻烦了吗?”
   女孩笑盈盈地注视着他满是惊讶的眼睛说:“我来帮你。”
   “真的吗?可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怎么,不信么?”女孩俏皮地笑了,把垂到胸前的头发甩到肩后,“跟着一条蓝色的鱼,很快就可以到达港口。喏,跟我一样蓝的一条鱼。”
   “你是蓝色的吗?”船长笑了,“怎么听起来像童话?”
   “童话?你也喜欢吗?《海的女儿》其实少了个开头。”
   “哦?”
   “小人鱼爱上的不是王子的英俊,而是他的善良,在她很小的时候。”女孩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很深邃,仿佛在说一个遥远的蓝色童话。
   “嘿!”年轻的船长伸出两个手指在女孩眼前晃了晃,笑着问:“睡着了?”女孩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怎么,不谢我吗?”船长虽觉得这是一个玩笑,却仍伸出手来谢她。当他触到女孩手指的时候,不禁一抖。女孩的手很凉,海水一般的凉。
   “这双手的温度,二十年前我就曾感受过了。”女孩轻轻地说。
   船长的脸红了,怎么可能?长这么大,他还从未握过女孩的手呢。他想二十年前我才六岁,也许有过但忘记了吧。
   船长看着女孩走远,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向驾驶室走去。
   “我来掌舵。”
   果然有一条蓝色的鱼游在船前,他心中一震,那种蓝色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孩。该死,全船人的生命都在我的手上,不能走神。他告诉自己。
   糟糕,那鱼的颜色和海的颜色太接近了,阳光照过来,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鱼,哪里是海。
   她有些着急,船总是偏离航线。当她意识到自己的颜色时,摆了摆尾巴向船游了过去。
   她悄悄地返到船上,很容易地找到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泛着寒光,她不禁一颤。她多么渴望独自带走船长,在阳光海岸生活,静静地看日出日落。可船长小时候说过的话却让她无法逃避。
   “孩子,这水洼里有几千几百条小鱼,你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在扔,谁在乎呢?”
   “这条小鱼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小人鱼看见记忆中前面甲板上嬉闹的孩子,阳光照在他们软软的头发上,仿佛孩子们连飞扬的头发都是快乐的。难道我可以扔下他们,只带走我的王子吗?小人鱼总得对自己的命运做出选择,无论是从前的那一个,还是这一个。她习惯地扬起嘴角:“无论如何,这匕首不是巫婆给的而是我自己找到的。”
   看着驾驶舱内的背影,她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尾部,然后纵身跃入海中,甲板的边缘飞溅上了她的斑斑鲜血。
   今天的阳光如此柔和而又明媚,海面平静似镜,只是被一条细细的红线所划破,仿佛摔成的裂痕。
   船长也看到了那条细细的红线,待他诧异之后定神一看,终于看清了,红线的一端是那条蓝色的鱼。难道它受伤了吗?船长的心中一阵疼,难道它在用鲜血领航?这该是一条有灵性的鱼。
   血不断从小人鱼的体内流出,血是暖和的,但她有些眩晕了。沉醉在这种温暖之中,小人鱼宛如回到了二十年前小男孩的掌心。
   远远的,船长看见灯塔了,小人鱼也看见了,卸下了支撑到最后的力气。也许,不再有机会见到我的王子了。但我不悔我的痴情,看见船上欢呼的人们,她幸福地低吟:“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海中浮起一个个泡泡,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抵达港口后,水兵过来报告:“船上少了一把匕首,并在船舷上发现了两滴血。”
   “有人受伤了吗?”船长心中一震。
   “没有。”
   他放心了,眼神有些游离。他在想念那条蓝色的鱼。等等!匕首、童话、海的女儿、女孩的话语和善良的小蓝鱼快速交替闪过,到最后,重叠在了一起,他明白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小人鱼就在附近。船长独自一人驾船去找小人鱼。划啊,划啊,终于在灯塔下看见了她。阳光闪闪地照在她通体透蓝的身上——真是透蓝呢,她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只剩下蓝色的薄薄一片。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海、蓝色的善良的小人鱼——年轻的船长心中知道从此后不再有任何东西存在,除了令人心醉神迷的蓝色喧哗。那蓝色比世界上的一切更蓝更纯净……
   男人和他的儿子坐在软软的沙滩上。沙滩上摊开一本《安徒生童话全集》。男人说:“这条在乎,这一条也在乎。王子救了一条又一条的小鱼,其中那条小蓝鱼就是海的女儿。王子曾把这条小蓝鱼捧在掌心……”
   “不对,小人鱼是在海上爱上好看的王子的。”
   男人没理会,继续讲下去。
   “不对,她是变成泡沫到天堂去了,不是流干所有的血累死的。妈妈给我讲过这个童话,爸爸讲的是盗版的。”
   “盗版”是儿子刚学来的新词。男人没多做辩解,只是轻轻地讲:“她救的不是王子一个人,而是全船几百人……”
   儿子刚想说爸爸又错了,小人鱼只能救王子一个人时,忽然住了口。爸爸哽咽着低吟:“这条在乎,这一条也在乎。”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到沙滩上不见了。
   海浪哗啦哗啦地涌上来,海风轻轻地说着一个同“海的女儿”一样美丽的童话——《盗版小人鱼》。
   指导老师:罗湘红
  
  小编点评:一个美丽而温暖的童话。文笔稍显稚嫩,但其想象却十分出色。虽然文章说的是“盗版”小人鱼,不过这条小人鱼博大的爱在某种层次上已然超越了“正版”小人鱼。
  语言表达:★★★ 感情指数:★★★★艺术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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