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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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68岁的父亲,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切,都源于他是“地主的儿子”,所以,他也是“地主”,从小就戴上了“地主”这顶帽子。
  听村里的老人说,解放前,我爷爷回村子的场景令他们难忘:我爷爷骑着高头大马,我奶奶坐着轿子,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武装整齐的队伍。我爷爷的大白马,停在村口高耸云天的老枫树下面,扬起蹄子嘶鸣几声。这时,我爷爷掏出别在腰间的驳壳枪,神情得意地朝天空“啪啪啪”放了几枪,回响声震撼着群山环绕的小山村,似乎在向全村宣告他衣锦还乡了。我父亲出生的时候,我爷爷正在县里干国民党保安大队队长。我爷爷当时在县里八面威风,自然我父亲的满月酒也办得非常隆重,据说办酒席杀掉了几十头猪,收的贺礼光银元就装满了好几斗。这样威风凛凛、好出风头的爷爷,在解放后被划成地主,分光家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父亲常常感慨命运的不可捉摸,他上学只上到小学六年级,升初中的成绩在乡里名列前茅,但由于地主成分,他只能辍学了。后来,他学了木匠这门手艺,靠此维持家人的生计。由于父亲的手艺好,周围十里八乡的村民,争相请父亲为他们打家具。父亲的名声甚至传到了江南,连江南的人都经常邀请他过去干活。不过,那时候出趟远门都很困难,还要当时的大队开盖大红公章的介绍信,父亲的介绍信上还要被添上一句:出身地主家庭。这样的介绍信,在坐船、住旅社的时候,都要被人盘问几句,像对待犯人一样。长大成人的父亲,出落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还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都行。喜欢我父亲的姑娘非常多,不过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的地主帽子又成了大问题。在那个年代,找不到对象的地主子弟非常多,因为跟这样的人过日子,就意味着永远被人歧视,还要常常承受被批斗甚至被斗死,所以,不少地主的子孙一辈子打光棍,绝了后。
  很多姑娘希望我父亲入赘到她们家,这样就不是地主身份了。但我父亲不愿入赘,这样父亲的婚事就拖了又拖。后来,他和一个同样出身地主的姑娘好上了,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我父亲从城里一朋友那借来一部收音机,那时候的农村,收音机是稀罕物,父亲喊来那姑娘的哥哥,一起来摆弄收音机。我父亲他们随意换台,收到了严凤英演唱的《天仙配》,我老家本来是黄梅戏之乡,大家都好唱几句黄梅戏。这下祸事来了,由于严凤英当时已被打倒,黄梅戏也成了禁戏,他们收听的是台湾的广播,这样,就被人告发为“收听敌台”。父亲和那姑娘的哥哥就被乡里五花大绑逮了起来,要他们供认是反革命团伙。这时候,一个垂涎姑娘美貌的贫民子弟就“趁火打劫”了,因为他家庭根正苗红,家里有人在公社里当领导,他们就吓唬姑娘的父母说,如果同意姑娘和那贫农青年结婚,就放了姑娘的哥哥和我父亲;如果不同意,估计他们两个人都要被枪毙。姑娘考虑了很久,只有心一横,泪眼婆娑地答应了这门亲事。我父亲和姑娘的哥哥都被放了出来,但从此,他和那姑娘只能是路人了。
  姑娘出嫁的那个晚上,父亲一个人钻进我家屋背后的竹林,拉起了凄凄切切、如泣如诉的二胡,二胡的声音让整个村庄浸泡在清冷的月色里。最后,二胡的弦被拉断了,我父亲几十年里再也没有碰过二胡。
  幸好不久,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着中国大地,我父亲“地主”的帽子也被摘掉了。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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