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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要去找藏瓷(一种以红色为主调,石质如同瓷器的西藏奇石),必须要先找到才尼。”西宁石友小熊提醒我。
2009年9月某天,我和小熊开着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车,从西宁出发,踏上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唐蕃古道,风尘仆仆地进入青海与西藏交界的一个边远小镇。才尼就住在这个满目藏式景象的小镇上。四四方方风格几乎一致的藏民居,让来过好几次才尼家的小熊一直找不到北。
“请问才尼住在哪里?”有人指东,有人指西,更多的人是不懂我们说的汉语。很多藏族人名字相同,同一个“才尼”,可能会住在不同的方向,我们不敢妄动。
“家里很多石头的那个才尼住在哪里?”这样的问话靠谱了,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才尼家。
才尼家的铁门紧锁着。
“才尼,你在哪里啊?”小熊拨通了才尼的电话。
“我在山上看石头。我叫儿子开门吧。”
没多久,一个七八岁的瘦小男孩麻利地拉开大门。大门对角处一座汉藏结合的两层楼,占院子的三分之一,其余的一半是菜地,剩下的空地上堆满编织袋,里面便是严密包裹着的石头。我悄悄地拉开一块塑料布,一道红光映入眼帘,我兴奋至极。我知道,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奇石。
小熊跟着才尼的儿子已经走到房子的首层门口,我赶紧追上去。眼前的情景,使我惊呆了:地上密密麻麻地错落着红色的藏瓷石,盛夏的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折射在石头上,每块都显得十分通亮,漂亮极了。融于梦寐以求的石头堆里,我顷刻亢奋异常,不断地摸摸这块,亲亲那方。
小熊说,才尼是直接控制源头石头的重要人物,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本事,小熊没有告诉我。不过,看见才尼的房子里、院子里摆着的石头数量和质量,你就不得不相信才尼的实力。
小熊还说,山上藏瓷石的总量,大大小小估计只有八千余块,其中一半在才尼的手上。这些石头有些卖出了,有些就留在家里。另外有四分之一零散在别人手里,山上还剩四分之一未开发,但基本上也都由才尼承包了下来。
(二)
入夜,才尼终于从山上回来了。
方正的脸盘,篷松略卷的头发,黑黝黝的肤色,小小的眼睛,厚实的嘴唇,结实、宽阔、粗犷、并不很高的身材,没有笑容甚至冷漠的表情,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
“你家里的石头很漂亮。”我奉承了一句作为开场白。
“你看中了哪一块?”才尼很直接。
我看中他家很多石头,绝大部分令人震撼,当然会产生占有欲,但是一想到价位,也就打消了购买的念头。心想此行有可能就得一两方宝贝,没可能就做个“阿Q”,零距离摸摸石头,留个佳照,就已很满足了。
“我看中的石头很多,但我想去山上的石头源头看看。”我提出了要求。
“好,明天咱们入山,不过你要坐我的车,而且,碰见人家盘查,你不能说去找石头,近来管理得很严。”才尼很严肃地说。
才尼说的是实话。
据说,自发现山上的石头是宝贝之后,大家都去抢夺,结果由此引发的事端层出不穷,政府已出面制止和管辖。更有宗教人士认为此举是搬动了神石,破坏了当地风水,会带来灾祸,因此路上设置了不少关卡。
(三)
第二日早晨出发时,才尼取出汽车点烟器,点燃一些像烟草类的东西。顿时,一阵青烟弥漫车厢,充满车厢的还有才尼喃喃的细语声。
“我们保个平安吧。”才尼看着不解的我解释说,这是他们每次出行前的一种祈祷。浓重的烟味和才尼的祷语,让我已经忐忑的心,蒙上了更为神秘的感觉。
入山的路很陡、很弯、很窄、很悬。两三个小时的颠簸后,我们被一个关卡拦住了。
“车上的人干什么的?”一个穿制服的人探头看着车厢后座的我。
我举起虚汗津津的手掌,不知所措。
“他是我的朋友,上山看风景。”见我反应迟缓,才尼用藏语回答了那个人。
显然,才尼认识那个人,他对我的盘问,也是例行公事罢了。
汽车又行了一段山路,终于见到横在我面前的一条自上而下、一公里长、约三四米宽的山溪,雪水蜿蜒流淌在红彤彤的石头之间,时而没顶,时而翻起小小的白色波浪。经纯洁的雪水滋润的石头,在阳光照耀下,美丽极了。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这就是藏瓷奇石的产出地,我终于来了。顷刻,血液沸腾,心脏突然间急剧地跳动起来,我下意识地看看手表上的高度计,上面凸现出一个惊人的数字——4500。
此刻,才尼已经站在山溪边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上,向我招手。
我从口袋中摸出高原必备的心脏药物——丹参滴丸,倒出十粒,悄悄地含在舌下。
丹参滴丸抑制了高原带来的心跳,但是,抑制不住红色石头带给我的兴奋。我不停地在石头上跳来跳去,不断地按相机的快门,生怕漏拍一块美丽的石头。但是奇怪,几乎每块石头上都有一个用黑色油漆喷上去的圆圈记号。
小熊告诉我,那些有记号的都是才尼的石头,一旦他处理好与当地人的关系,这些石头就会离开深山,搬到他的家,或者经他手流入石头市场。
(四)
“李生,我来了广州。”过了半年,才尼在广州给我电话。
原来他拉了四车石头,卖给了广州一位好石的房地产老总。
“他去过你那儿吗?”我问才尼。
“没有,他叫我拉石头过来看看。”才尼很平静地说。
天啊,西藏到广州,装着石头的货车,至少也要行走十天,成本是相当高的。再说,老板也没看过货,也没有说一定要买,他就贸然将石头运来广州。我真替他担心。
“石头都卸下了,但是老板还未给钱。他这个人怎么样?”才尼问我。
老实说,我没有勇气像才尼这样做买卖,当然也很难预测未来。生活在复杂的社会里,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但我还是安慰他:“房地产老板忙,再说,一下子也许没那么多流动资金,耐心等待吧。”
“那好,我们去买车。”才尼硬要我带他去二手汽车市场。
在二手汽车市场,才尼看中了一部使用了三四年的“悍马”越野车,车行老板开价58万。才尼将手放在自己怀里,在衣服的遮掩下比划着……
车行老板不解,呆在那里。我则哈哈大笑:“才尼,你以为在家里买牛啊!”
才尼笑了笑,但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还价数目。
“你们两位上办公室关起门来细酙。”我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片刻,两人好像没有谈拢,不欢而散。
“我再让你五千。”车行老板说。
“你让一万,咱们就成交。”才尼和车行老板在拉锯。
(五)
第二天,我出差柳州,他们的情况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半个月,我接到西宁小熊打来的电话:“那个才尼厉害啊,从广州开着一辆崭新的丰田霸道吉普车回到西宁,还一下子将几间藏瓷石专卖店里先前他卖给人家的石头全部重新买了回来,听说要拉去广州。”
哗,犀利,这个才尼,我佩服!
6月3日,李观云先生用手机发来微博:“才尼今来广州,取出电脑熟练地打开,呈现家乡的美石照片。我惊讶,印象中才尼未曾读过书,目不识丁,何况汉字,咋会与时俱进?原来他的秘诀是死记操作程序。席间,我相中一块石头,问价,他拉起我手,放进他衣服内的怀里,捏着告诉我要多少钱……哈哈,这个才尼,卖石头仍是如同在家乡卖牛羊,暗盘操作……”
“你要去找藏瓷(一种以红色为主调,石质如同瓷器的西藏奇石),必须要先找到才尼。”西宁石友小熊提醒我。
2009年9月某天,我和小熊开着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车,从西宁出发,踏上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唐蕃古道,风尘仆仆地进入青海与西藏交界的一个边远小镇。才尼就住在这个满目藏式景象的小镇上。四四方方风格几乎一致的藏民居,让来过好几次才尼家的小熊一直找不到北。
“请问才尼住在哪里?”有人指东,有人指西,更多的人是不懂我们说的汉语。很多藏族人名字相同,同一个“才尼”,可能会住在不同的方向,我们不敢妄动。
“家里很多石头的那个才尼住在哪里?”这样的问话靠谱了,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才尼家。
才尼家的铁门紧锁着。
“才尼,你在哪里啊?”小熊拨通了才尼的电话。
“我在山上看石头。我叫儿子开门吧。”
没多久,一个七八岁的瘦小男孩麻利地拉开大门。大门对角处一座汉藏结合的两层楼,占院子的三分之一,其余的一半是菜地,剩下的空地上堆满编织袋,里面便是严密包裹着的石头。我悄悄地拉开一块塑料布,一道红光映入眼帘,我兴奋至极。我知道,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奇石。
小熊跟着才尼的儿子已经走到房子的首层门口,我赶紧追上去。眼前的情景,使我惊呆了:地上密密麻麻地错落着红色的藏瓷石,盛夏的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折射在石头上,每块都显得十分通亮,漂亮极了。融于梦寐以求的石头堆里,我顷刻亢奋异常,不断地摸摸这块,亲亲那方。
小熊说,才尼是直接控制源头石头的重要人物,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本事,小熊没有告诉我。不过,看见才尼的房子里、院子里摆着的石头数量和质量,你就不得不相信才尼的实力。
小熊还说,山上藏瓷石的总量,大大小小估计只有八千余块,其中一半在才尼的手上。这些石头有些卖出了,有些就留在家里。另外有四分之一零散在别人手里,山上还剩四分之一未开发,但基本上也都由才尼承包了下来。
(二)
入夜,才尼终于从山上回来了。
方正的脸盘,篷松略卷的头发,黑黝黝的肤色,小小的眼睛,厚实的嘴唇,结实、宽阔、粗犷、并不很高的身材,没有笑容甚至冷漠的表情,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
“你家里的石头很漂亮。”我奉承了一句作为开场白。
“你看中了哪一块?”才尼很直接。
我看中他家很多石头,绝大部分令人震撼,当然会产生占有欲,但是一想到价位,也就打消了购买的念头。心想此行有可能就得一两方宝贝,没可能就做个“阿Q”,零距离摸摸石头,留个佳照,就已很满足了。
“我看中的石头很多,但我想去山上的石头源头看看。”我提出了要求。
“好,明天咱们入山,不过你要坐我的车,而且,碰见人家盘查,你不能说去找石头,近来管理得很严。”才尼很严肃地说。
才尼说的是实话。
据说,自发现山上的石头是宝贝之后,大家都去抢夺,结果由此引发的事端层出不穷,政府已出面制止和管辖。更有宗教人士认为此举是搬动了神石,破坏了当地风水,会带来灾祸,因此路上设置了不少关卡。
(三)
第二日早晨出发时,才尼取出汽车点烟器,点燃一些像烟草类的东西。顿时,一阵青烟弥漫车厢,充满车厢的还有才尼喃喃的细语声。
“我们保个平安吧。”才尼看着不解的我解释说,这是他们每次出行前的一种祈祷。浓重的烟味和才尼的祷语,让我已经忐忑的心,蒙上了更为神秘的感觉。
入山的路很陡、很弯、很窄、很悬。两三个小时的颠簸后,我们被一个关卡拦住了。
“车上的人干什么的?”一个穿制服的人探头看着车厢后座的我。
我举起虚汗津津的手掌,不知所措。
“他是我的朋友,上山看风景。”见我反应迟缓,才尼用藏语回答了那个人。
显然,才尼认识那个人,他对我的盘问,也是例行公事罢了。
汽车又行了一段山路,终于见到横在我面前的一条自上而下、一公里长、约三四米宽的山溪,雪水蜿蜒流淌在红彤彤的石头之间,时而没顶,时而翻起小小的白色波浪。经纯洁的雪水滋润的石头,在阳光照耀下,美丽极了。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这就是藏瓷奇石的产出地,我终于来了。顷刻,血液沸腾,心脏突然间急剧地跳动起来,我下意识地看看手表上的高度计,上面凸现出一个惊人的数字——4500。
此刻,才尼已经站在山溪边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上,向我招手。
我从口袋中摸出高原必备的心脏药物——丹参滴丸,倒出十粒,悄悄地含在舌下。
丹参滴丸抑制了高原带来的心跳,但是,抑制不住红色石头带给我的兴奋。我不停地在石头上跳来跳去,不断地按相机的快门,生怕漏拍一块美丽的石头。但是奇怪,几乎每块石头上都有一个用黑色油漆喷上去的圆圈记号。
小熊告诉我,那些有记号的都是才尼的石头,一旦他处理好与当地人的关系,这些石头就会离开深山,搬到他的家,或者经他手流入石头市场。
(四)
“李生,我来了广州。”过了半年,才尼在广州给我电话。
原来他拉了四车石头,卖给了广州一位好石的房地产老总。
“他去过你那儿吗?”我问才尼。
“没有,他叫我拉石头过来看看。”才尼很平静地说。
天啊,西藏到广州,装着石头的货车,至少也要行走十天,成本是相当高的。再说,老板也没看过货,也没有说一定要买,他就贸然将石头运来广州。我真替他担心。
“石头都卸下了,但是老板还未给钱。他这个人怎么样?”才尼问我。
老实说,我没有勇气像才尼这样做买卖,当然也很难预测未来。生活在复杂的社会里,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但我还是安慰他:“房地产老板忙,再说,一下子也许没那么多流动资金,耐心等待吧。”
“那好,我们去买车。”才尼硬要我带他去二手汽车市场。
在二手汽车市场,才尼看中了一部使用了三四年的“悍马”越野车,车行老板开价58万。才尼将手放在自己怀里,在衣服的遮掩下比划着……
车行老板不解,呆在那里。我则哈哈大笑:“才尼,你以为在家里买牛啊!”
才尼笑了笑,但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还价数目。
“你们两位上办公室关起门来细酙。”我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片刻,两人好像没有谈拢,不欢而散。
“我再让你五千。”车行老板说。
“你让一万,咱们就成交。”才尼和车行老板在拉锯。
(五)
第二天,我出差柳州,他们的情况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半个月,我接到西宁小熊打来的电话:“那个才尼厉害啊,从广州开着一辆崭新的丰田霸道吉普车回到西宁,还一下子将几间藏瓷石专卖店里先前他卖给人家的石头全部重新买了回来,听说要拉去广州。”
哗,犀利,这个才尼,我佩服!
6月3日,李观云先生用手机发来微博:“才尼今来广州,取出电脑熟练地打开,呈现家乡的美石照片。我惊讶,印象中才尼未曾读过书,目不识丁,何况汉字,咋会与时俱进?原来他的秘诀是死记操作程序。席间,我相中一块石头,问价,他拉起我手,放进他衣服内的怀里,捏着告诉我要多少钱……哈哈,这个才尼,卖石头仍是如同在家乡卖牛羊,暗盘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