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英雄也无怨

来源 :江门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angxunzhi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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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叶莲刚读完初中,连中考也没参加,就来城里找表姨江小枚,求她帮忙找一份工打。江小枚看她模样不错又机灵,就留在自己茶馆里。魏成嫌她没满十六岁,说:你是童工,招你犯法。只能算帮忙,一月给一百元零花钱,包吃住。
  魏成是宏达机械厂工人,喜欢和一帮哥们喝酒打牌瞎混,老婆和他离婚了,晃荡两年遇上江小枚。江小枚原在纸巾厂工作,工厂破产,男人也和她离了婚。魏成有工作没房子,房子给了前妻;江小枚没工作却有五十平米宿舍房,但管不了吃用和女儿的学费。两人就各取所需搭伴过日子,算同居,但江小枚要面子,对人谎称是和魏成结了婚的。
  魏成每月有千把元收入,却只交一半给江小枚,叫伙食费,江小枚不够开支,便想开个茶馆招人打麻将,她在纸巾厂只学会造纸巾,没别的本事。魏成才和她同居,新鲜劲尚存,态度还算积极,愿意出本钱,门面就租在厂附近的斑鸠巷,说开茶馆全靠哥们。
  谁知茶馆开张不久就有点撑不住。城里茶馆遍地,单这斑鸠巷就有十来家,都在拉顾客,就不够拉。你刚开张,哥们姐们给面子捧捧场,时间长了就得看服务质量。原来开茶馆除了拉顾客还得顶角儿,有人要迟到半小时,或者中途要去办点事,便要让老板顶,老板上了牌桌就没法干别的事。茶馆里还有许多事,茶馆虽然实质上是麻将馆,但顾客要喝茶,人人都得泡一杯,就需不停续水。中场还得给打牌的角儿们上水果,葡萄要洗净,西瓜要冰镇,苹果梨子要削皮切成块插上牙签,角儿们在桌子上是不愿耽误时间的,要顺手就能拿来吃。此外有的顾客好不容易拉来了,却说还没吃饭,你得给他煮碗面。有人打了个喷嚏,便要让老板跑药店给买药。总之,顾客就是上帝,茶馆老板得像爹娘般伺候,全方位服务,不然就跑到别的茶馆去了。别的茶馆都是两口儿甚至老人一起经营,魏成却认为他出了本钱对江小枚够意思,哪里还肯来为她伺候客人,只管去和几个狐朋狗友喝酒斗地主,就是打麻将也去别的茶馆,让别人伺候。这茶馆便只有江小枚一个人,顶了角儿就做不了别的事,做了别的事就顶不了角儿,服务便成问题,顾客便一天天少。
  叶莲来得正是时候。
  
  2.叶莲一来,茶馆顿然起死回生。这不只因为江小枚有了时间顶角儿,更主要是叶莲很招客人喜欢。
  叶莲手脚勤快做事机灵,给客人泡茶续水,吃完水果递纸巾擦嘴,色子、麻将掉地捡拾,不用人叫总能做得及时到位。叶莲脑子好用不贪小便宜,给客人跑药店商店买东西每次都把账算得清清楚楚,客人有时给她点跑路费也坚决不要。叶莲尤其嘴巴甜,见了男的叫叔叔,女的叫阿姨,总是笑脸如花。叶莲还是个孩子,那种乡村少女的天真烂漫纯洁无瑕,让顾客们感到赏心悦目,听她甜甜地叫上一声,享受着她的笑脸服务,对于牌桌上的紧张搏杀是一种调剂和放松。
  便有别家茶馆老板来挖她,出价每月二百元,同样包吃住。叶莲这时已知道,所谓包吃住,老板其实没什么花费,老板一家人自己也要吃饭,就在茶馆里办伙食,还经常要给顾客们弄点吃的,包吃也就是添一副碗筷。包住更只是在门面角落搭一间小床,拉一块布帘稍作遮挡,等于是为老板免费守店。而所谓没满十六岁不能打工,也是魏成为压工钱糊弄她的,没满十六岁确实算童工,可这城里没满十六岁在小饭馆里择菜洗碗端盘子,在理发店美容院洗脚城学理发美容按摩的打工妹多的是,并没人管。她没到那家茶馆去,觉得魏成虽不好,表姨却对她很亲热,为方便联系顾客,专门给她买了小灵通,教她怎样拨打和发短信,还给她买了两次衣服,吃饭也常给她挟好吃的菜,自己怎么能见钱眼开背叛她?
  江小枚知道这事后很感动,觉得叶莲轻财重情真不错,便主动给她涨工钱,一下涨到三百元。魏成却强烈不满,说江小枚将茶馆赚的钱打埋伏,向他要钱一分也不能少,给叶莲涨钱倒大方得很。实际情况是,他平时很少来茶馆,也并不关心,只要每月交了“伙食费”,江小枚有没钱用都不关他的事。江小枚不想和他吵,只辩解说,并不是茶馆赚了多少钱,但要是没有叶莲茶馆就要关门。再说姑娘家长得快,叶莲过两年就是大姑娘了,不管去打什么工,都不会才挣这点钱,工钱高点才能长期留住她。魏成便去想叶莲长成大姑娘的样子,便生邪念,这才没再吵,却要和叶莲签合同,五年,说让她到时候想走也不行。
  
  3.叶莲果然长得快,一天天变得脸儿光鲜,胸脯凸显,腰肢瘦俏,臀部浑圆,个头也长高了。两年多后,在这小茶馆进出可见的人中,成为惟一青春饱满、活力四射的大姑娘,很是吸引人。却就有男客人不地道,想方设法调戏她。
  事情从她顶角儿开始。一次一个客人打到中场临时有事,嫌江小枚几次给顶角儿都输,提出让叶莲顶。叶莲说不会,客人说你在茶馆这么长时间看也看会了。叶莲说真的不会。对方说不会就学,让老板娘守着,你这样聪明,两把一打就会了。再不顶就不行了,那会得罪客人的。江小枚只好让她顶,守着教她打。也巧,那次她赢了。从此便不断有人要她顶角儿。
  茶馆里打麻将常是男女同桌,大多是本厂职工或家属,相互熟悉,又都不是小伙子大姑娘了,有的人上桌后就喜欢开荤玩笑,戏称为打色情麻将,除了讲话带脏字,还把麻将牌的叫法给改了,幺鸡常去掉“幺”只说“鸡”,说得很重带儿话音,就和当地对男人物件的俗称完全一样;二筒叫两坨,让人想到女人前胸;另外的都有叫法,全和男女的性别特征或那种事情有关。叶莲没顶角儿前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叫法,虽时常听见却并不具体了解,现在坐到桌上便有些搞不清楚。多数人遇上她顶角儿,都会噤口,却也有个别人照样地乱说,特别是那个胡海东,反而会叫得更欢,甚至手脚也不规矩。胡海东原来是宏达厂司机,和魏成是哥们,因盗窃工厂钢材被开除,让父母给钱买了辆小面包车,没办运营证,靠开黑车载人载货赚危险钱。这人没老婆,据说经常去嫖娼。胡海东扔出张七条,说“男同学”,叶莲要碰,便问,怎么把七条叫男同学啊,弄得我差点没碰上。胡海东就一脸淫笑说,男同学都不懂吗,我让你碰一回就懂了。她知道不是好话,不敢再问,等散场后问表姨,才知道七条因有个红尖儿,像男人的那东西,胡海东等于是当众对她说淫话!遇上这种事,叶莲最多守着表姨哭一场,事后有人叫顶角儿,还得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照样顶。
  终于就闹出事来。
  那个夜场叶莲顶角儿的桌上又有胡海东,但曾观澜也在。曾观澜是城东中学的地理老师,城东中学是普通中学不是重点中学,地理又是不受重视的科目,不得意,妻子原在宏达厂开天梯,两年前出事故死了,留下个儿子让外公外婆给带着,弄得他更加灰心丧气,自觉家业两败,就打起了麻将,但只来这位于城西的斑鸠巷,一来可趁便看儿子,二来不会被他的学生看见。在所有的男顾客中,曾观澜对叶莲格外友善,从不对她有任何轻薄,并常感叹,她这样聪明,如果出生在城市,一定能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这晚上叶莲刚上桌打两把牌,胡海东就在和牌时故意摸她的手,她不敢吭声。曾观澜却皱了眉头,小声然而严厉地说:不要过分了!胡海东怔一下,当时倒是收敛了,不仅手脚规矩,嘴巴也难得地不再乱说。谁知,他这是在蓄意弄一个大的不规矩。终于,他等来了一个自摸,自摸要与上家换座位,叶莲正好坐他上家。他站起来挪开椅子,叶莲也正站起,他却装着绊了桌子腿,一个踉跄向叶莲扑去。叶莲不及闪避,被他压回椅子上,他假意要抓住个东西撑起身子,手却抓到她大腿间,半直身后,竟在她双腿间用力捏了一把。叶莲再也忍不住羞愤,哇的一声哭起来!
  曾观澜这时愤然道:太不像话了!胡海东并不只是要占叶莲便宜,也是向他挑衅:哪个不像话?你给我说清楚!曾观澜拍案而起:你!你不要以为她是农村来的,就可以随便欺负!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他妈管得太宽了!胡海东蹦上前,要打人。曾观澜并没有害怕,冷笑说:你倒还凶得很,你以为故意耍流氓大家看不出来?胡海东就真要打人,拉开椅子扬起拳头。江小枚见事不对打电话通知魏成,魏成及时赶来喝住,说你干什么,要砸我的场子吗?这才罢手。
  叶莲被人肆无忌惮地摸捏私处,觉得简直没法做人,连死的心都有,当晚麻将散场后,她又哭开了,不想在茶馆里干,可又想到魏成让她签了合同,走不了,便向表姨提出再也不顶角儿了。江小枚很为难,想一阵后提出叶莲是不是可以谈个对象,有了对象就有保护,来打麻将的人就不敢对她怎样。叶莲就停止哭泣,说她想嫁城里人,如果找个打工仔,自己都受城里人欺负,还怎么保护她啊。江小枚说:哟,这可不好办。这样吧,我给魏成说,看厂里有没有合适的。另外让他说说胡海东,不准再欺负你。不管怎样,有人让你顶角儿你还要顶。你不知道,表姨可是全指望这个茶馆过日子,魏成一年多没给我钱了。你就当是帮我的忙,表姨不会对不起你的。说着,江小枚竟也抽噎着哭了。
  叶莲只能答应,但她感到好困惑,表姨这是怎么啦,魏成不是她老公吗,怎么会不给她钱呢?
  
  4.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茶馆已经关门,叶莲正要睡觉,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去厨房拿了菜刀,才到门边问是谁。结果是魏成,说是有事和她谈。
  魏成是老板,又是姨叔,叶莲不能不开门。
  魏成醉醺醺的,进门见叶莲手上提着菜刀,便更装醉,一把拍到她肩上,吐出满口酒气:你想杀我呀?
  叶莲闪开说:我不知道是你。
  魏成手一挥:把菜刀放下,关门。我有话给你说!
  叶莲不敢不听,放下菜刀关好门,回头,却见魏成竟去了她小床边,还一屁股坐下了。
  叶莲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魏成一拍床边:坐,你也过来坐,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讲。
  叶莲虽然心里犯怵,但想到他是姨叔,不至于做什么,还是过去了,坐在床沿另一头。
  魏成乜了眼睛看她:给我讲,那晚上胡海东是不是摸了你?
  叶莲没想到他要谈的是这事,这深更半夜一男一女,叫她怎么说,便垂了头,眼里包起了泪水。
  不料魏成竟伸手指向她双腿间:是不是这里?
  叶莲泪水簌簌直流,只觉羞辱难当:你别问了!
  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我给你讲,胡海东都给我认错赔罪了,今晚的酒就是他请的!魏成说完,打了个得意的酒嗝。
  叶莲很反感,心想我被人欺负,你捞顿酒喝就算了啊,有你这样当姨叔的吗,但她不敢说这样的话,只说:都半夜了,你快走吧,我想睡觉了。
  我走,你睡觉?魏成突然怪笑,我还没有给你讲正事呢,等讲完,你就不这样想了。
  叶莲迷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正事。
  我问你,江小枚说你想在城里找对象,有个对象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对不对?
  这的确是正事,叶莲点点头。
  那你还去哪里找,这不有现成的吗?
  谁呀?叶莲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
  魏成向她凑过来:我呀,我不是城里人,我还不能保护你?
  叶莲瞪大眼睛:你醉了,别乱说,你是我姨叔呀!
  狗屁姨叔,给你讲,我和江小枚只是同居没结婚,随时都可以分手,懂不懂?我他妈早就不想要她了!
  叶莲确实搞不懂城里人的男女关系,也不想搞懂,只觉得气愤:再怎么你也是我的长辈!
  你嫌我年龄大是不是?你搞清楚,真想找城里人,我这种三十几岁就是年轻的,城里小伙子哪会找打工妹,最多玩几天新鲜就把你丢了,就是那些四五十岁的老板找情妇,也要找比你漂亮比你有文化的……
  叶莲气得胸脯直抖,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反正我不会找你!
  魏成早就心痒,这时突然移身过去抱住她:你不找我我找你,你听着,从现在起,我就不要江小枚了,你就是我老婆,明天就是这茶馆的老板娘。江小枚要是还想在这里干,就让她给你打工,你给她开工钱,剩下的全都是你的,我每月工资也全给你,保证你过上幸福生活!说着,身子便向她贴紧,气也喘粗了。
  叶莲吓坏了,也被搞懵了,想挣扎,却被他越箍越紧,想反驳斥责,却不知说什么,想哭泣喊叫,却担心反而暴露出自己的软弱无助,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不要乱来……
  魏成见她并未反抗,心中暗喜:我不是乱来,我当初要你签五年合同,就安了这个心,本想等你再大点,没想到胡海东先把你摸了,这个龟儿子!
  叶莲强迫自己镇静,急速想办法: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不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你想想,我肯要你还是要江小枚一个黄脸婆,你比我小十几岁,鲜花嫩朵的,我会不对你好吗?魏成大喜,他本就认为她一个农村妹容易哄上钩,此时更认定可以大功告成了,说完手便乱动,想去解她衣服的纽扣。
  叶莲伸手挡住,身子发抖,脸上是惊惧可怜的表情:我怕……
  魏成欲火更被撩起:怕什么,姑娘家都要过这关。
  他把她放平到床上,她没有丝毫反抗,乖乖的,只是身子抖得更厉害,弄得他心花怒放,顾不得扯她裤子,便先骑上去,却又被她撑住了。
  她哭着说:我还是怕,尿都胀了,要流出……
  魏成大感败兴,却是无奈,只得退下床,还得好言抚慰:你这是太紧张,去屙了就好了。
  叶莲要的就是这句话,仍颤抖着身子,下床先慢走几步,突然抓起刚才放在桌上的菜刀,回身厉叫:魏成,你这个流氓,给我滚出去!
  魏成刚才被麻痹了,还在喜滋滋想象等一下怎样给她“开处”,得意自己两年多前的谋划果然得以实现,突然的喝叫惊破了他的春梦。但见叶莲怒目圆睁,菜刀高举,知道事已不成,便恼羞成怒:好你个叶莲,敢耍老子!你搞清楚,这是我的茶馆,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要滚也是你滚!
  叶莲愣怔了一瞬,她确实没资格叫他滚,便说:我滚就我滚!
  她仍举着菜刀,一步步后退,开门逃到茶馆外面。
  外面是下半夜了,斑鸠巷里路灯稀落寂静无声,巷口外大街上倒是灯光明亮,有出租车行驶,也偶尔可见行人,但她不敢走出去,怕遭遇坏人,也怕被人当成深夜还在街上揽客的卖淫女。她陷入了新的恐惧,既不敢去灯光明亮处,又不敢在幽暗的斑鸠巷里多停留,离天亮还有几小时,她急需一个安全的栖息处。
  幸好小灵通还在衣袋里,她掏出来,没给江小枚打,魏成是表姨的男人,她怕说不清。她给曾观澜打。小灵通里储存了所有顾客电话号码,她来茶馆不久,与客人联系就主要是她的事了。此时,她凭直觉感知,在这城市里,今晚只有曾观澜可以求助。
  曾观澜很快打的赶来,见她独自一人站在幽暗处,手里还提着一把亮晃晃的大菜刀,惊骇地问: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叶莲感受到一种父兄般的真切关爱,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地上,眼泪喷涌而出,一个情不自禁,扑进了他怀中:我今晚没有住处了……
  别哭,别哭了,他在她背上轻拍几下,像是对自己的学生,而后将她扶直,想为她拭泪,却觉不宜,止住说:跟我走吧。
  他把她带到了他已故妻子的娘家。
  
  5.放放四岁,平时上幼儿园,这天周六,赖在床上不肯让外婆穿衣服。叶莲起床后,见客厅没人,听见另一间屋子有声音,就去门口向主人道谢,便被放放看见,小手一指:我要阿姨穿衣服!外婆叫放放别闹,叶莲上前说:外婆,就让我给他穿吧,我会。叶莲本就嘴巴甜,便跟着放放叫外婆了。放放长得很像曾观澜,白白净净的。叶莲侧身坐到床上,边给他穿衣服,边真心喜爱地说,放放听话,放放真乖。说话间流露出一种天然母性,仿佛放放是她儿子。此情此景,被曾观澜岳母看在眼里。
  放放穿好衣服,又要叶莲给他洗脸,洗完脸又要她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玩,把她缠上了。叶莲正哄他说阿姨有事要走,曾观澜来了,问叶莲准备去哪儿。叶莲说想去街上找工作,找不到就只有回乡下。他岳母却就说:你这样着急找工作,容易遇上坏人。可以先住在我们家,慢慢找。曾观澜昨夜带叶莲到岳母家还有些不安,怕岳父母误解,但已是深夜,他一个鳏夫,如果把她带回自己家,就更不合适了,现在见岳母这样的态度,自是高兴,便说:你要是愿意,就这样好不好?叶莲正感激不尽,她的小灵通响了,是江小枚,焦急地问她在哪里。
  昨晚魏成一夜未归,江小枚早晨起来越想越气,打电话责问,魏成说他酒醉睡在茶馆里。江小枚大惊,急忙赶到茶馆,魏成已不在,那张小床上一片凌乱,却不见叶莲,吓得瘫坐了许久,才想起叶莲身上有小灵通,赶紧给她打电话。
  江小枚得知叶莲在曾观澜岳母家,更惊讶,等她回到茶馆,竟要取走自己的东西不干了,便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莲先只是哭,觉得被魏成又抱又骑的遭受了天大耻辱,没脸讲,后来觉得应该向表姨揭露魏成的歪心眼,才讲了。这一下,江小枚差点没气疯,虽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魏成毛病不少,但自己模样寻常,没工作又拖着孩子,离婚许久也没遇上个正经男人愿意要她,也就只好和他同居。既是同居,也就不敢要求太高,起初一月交五百元“伙食费”,他常不在家吃饭,算是对她有些贴补。后来茶馆生意好了,他渐渐不给钱了,她也没太计较,想到能在斑鸠巷开茶馆,总还因为他是宏达厂的人,本钱是他出的,最初的顾客也是他拉的,自己现在虽等于是白给他住房子吃伙食睡身子。但只要他不过分,比如不彻夜不归,不去嫖娼惹性病,也都忍了,觉得有个男人总能够支撑一下门面,遇上胡海东这样的角色,还能让他去镇镇。她怎么也想不到,魏成竟会如此用心险恶!
  江小枚想,幸亏叶莲没听魏成的,要不自己就惨了,茶馆是他出面租的,装修设施是他出的钱,同居不受法律保护,也不存在共同财产,他占了叶莲和茶馆撵她走,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咬牙切齿一阵,便决心和魏成分手,但她不能让叶莲走,她还得继续开茶馆,而要继续开茶馆,就只能在这斑鸠巷里开,就必须留住叶莲。这两年,她的茶馆已经有了一批熟客,大多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都喜欢叶莲,换到别处,或者没了叶莲,都开不下去。
  她要叶莲先别忙着找工作,等她和魏成扯完皮,另租门面新开茶馆,再来帮她。
  没有法律关系的同居分手很容易,也就是一句话的事。魏成自知理亏,倒也没闹腾,只提出要把茶馆转给她,偿付他原来出的全部本钱。他这是欺负她还得在斑鸠巷里开茶馆,总比另租门面再搞装修新购东西要省事。江小枚只能答应,不只为省事,也怕过分得罪他。他不是个善主,又和胡海东几个烂杂皮裹得紧,还希望他能念一点旧情,将来不要来茶馆里捣乱。
  叶莲要回茶馆了,曾观澜岳母却要叶莲仍住她家,不让她守店,说不安全。这些日子,叶莲在她家里手勤嘴勤见事做事,随着放放一口一声叫“外婆”、“外公”,使她和老伴都觉得这叶莲真是讨人喜欢,又见放放对叶莲特别亲近,更想到他们死去的女儿,生出一种填补感情的需要来。
  不守店须江小枚同意,叶莲去向表姨讲情况,江小枚却问她:你想不想嫁曾老师?
  叶莲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呀!
  你别不好意思,跟表姨说实话,到底想不想?
  叶莲本来没想过这问题,如果在发生魏成的事情前问她,她会回答不想。她才多大年龄啊,怎么会想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呢?可这时魏成说的那些话却产生了作用,看来她想嫁城里人就只有找这样年岁的才可能。曾老师一直关心尊重她,可不是魏成这种坏东西。不只如此,她还想到了那晚上扑进他怀里的事,当时什么也没想,现在却觉得害臊。这也说明他正派,当时他要是乘机占她的便宜,特别是把她带回他家里,那可是想对她做什么都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她向他求助呢,是自己送上门的呀。这一想,她就觉得真要是能嫁给曾老师这样的好男人,该是多好的事!
  但她说:他是中学老师,会看得上我这个只读过初中的农村妹?
  江小枚说:先别管他看不看得上,现在的关键是他老丈母喜欢你,我看就有门儿。他们老两口死了女儿,又都是退了休的,没别的想头了,就守着个外孙。曾老师早晚都会再结婚,他们肯定担心到时候曾老师把孩子领走不认他们,还有就是后妈对孩子不好。他们留你住,很可能已经有了想法,只要时间长点,看见你真是对孩子亲,对他们好,不是装的,将来不是个白眼狼,说不定哪天就会和你提这事。行,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茶馆我来守就是。
  江小枚没猜错,曾观澜岳父母对叶莲真动了心思,以往放放上幼儿园后,家里就只剩下老两口,死气沉沉的,让他们不时想到死去的女儿,一声声叹息。现在叶莲除了去茶馆,其余时间都陪着他们,做事也不忘和他们说说话,笑模笑样的让人看着舒服高兴,使他们多了欢笑少了愁闷,生活有了着落和念想。果然,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外婆”问叶莲,愿不愿意做她的干女儿。那一刻,叶莲激动得眼泪汪汪的,跪地就叫“干妈”“干爸”,把老两口弄得悲喜交集又哭又笑。
  事情已很明显,做干女儿只是第一步,意在让曾观澜还做他们的女婿。
  便传开引起种种议论,有人说这叶莲不简单,小小年纪有手段,想嫁曾观澜,先把他岳父母和儿子哄得溜溜转。曾观澜可是个肥坨,老婆出事故得了十多万赔偿,而且当教师的是国家财政发工资,旱涝保收吃皇粮,不像企业效益不好就只有喝西北风,这样的主子就连城里女人都想嫁,竟被一个打工妹给弄到了!也有人说是曾观澜想老马啃嫩草。说法虽不一,有一点却一致,那就是叶莲和曾观澜要搞拢。
  曾观澜却突然不来茶馆打麻将了,到岳母家看放放,也都是叶莲不在时,如果偏巧遇上,也会找借口离开,明显在躲避她。
  叶莲很苦恼,她既已对曾观澜动了芳心,就巴心巴肠地去想他,她还从来没想过男人,这可是她的初恋,越想就越觉得他好,恨不得他说喜欢她,愿意要她,只要他答应了,她就要像那晚上一样扑进他怀里,那次她只感受到安全和温暖,现在她要感受他的爱抚与心跳,感受爱情的热烈与甜蜜!可是她成了单相思!
  江小枚便对她说,他可能有顾虑,既怕你是图他的钱,又怕别人说他老马啃嫩草。你主动点,找个机会和他明说,看他到底动心不动心。
  叶莲现在常到幼儿园接放放,这天放放闹着要找爸爸,就带着放放乘公共汽车去了东城中学。
  曾观澜见叶莲带着儿子出现在学校大感意外,正在放学时,招来不少眼光,自觉心虚,连忙领着他们逃离学校回到家。他家就在学校附近,是买的商品房,一百多平米,精装修,但眼下却一片凌乱,布满灰尘。
  叶莲见此,话却说不出口了。她知道城里人并不都买得起房子,比如魏成,听说和表姨分手后,就只能借住在他姐姐家。曾观澜有这样好的房子,单凭这点,就不知多少城市女人肯嫁呢,自己一个农村妹,痴心妄想呀?为掩饰来意,她一言不发便找来拖把抹布,挽起袖子准备收拾屋子,觉得这才是她该干的,给他当个保姆还差不多,做什么梦啊!
  放放却叫饿了,曾观澜便说到馆子吃饭,叶莲不肯,要他们父子自己去吃,她把屋子收拾好再走。
  曾观澜见她有情绪,便问:你这是怎么啦?
  叶莲咬咬嘴唇,到底忍不住: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故意躲我!
  曾观澜说: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你不要乱想。
  叶莲含着眼泪:我是在乱想,我以为干妈干爸都认我做干女儿了,就是想让我嫁给你。你以前就对我好,肯定也会喜欢我的。我并不是图你有钱有房子,我根本没想过这些,就是觉得你人好,想嫁个城里的好人。你看不上我没关系,可是不该理都不理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别这样,不要哭嘛。我没有看不上你,可你年龄太小了……叶莲的哭泣和话语率直而委屈,曾观澜急不择言,暴露出自己的真想法。这段时间他所以避开她,正是因为岳母有了希望他找她续弦的意思。他觉得岳母这是一厢情愿,叶莲未必这样想,再说自己怎么好意思找一个和学生一般年龄的老婆?
  原来你真是怕人家说你老马啃嫩草呀,我愿意,关别人什么事!叶莲大眼睛泪光闪闪,脸蛋因激动而鲜嫩潮红。
  曾观澜不由得心旌摇曳,但想,她真还是个孩子,尚不懂爱的具体含义,于是便说:可是,你连结婚年龄都没到……
  我们先耍朋友呀……叶莲紧抓住不放,抹去泪水,眼睛放出光亮来,火辣辣地看着他。她所以这样勇敢,是因为想起了胡海东和魏成对她的侵犯,切身的经历使她明白,幸福要靠自己。但不好意思太主动,便用眼里的热情来召唤他。
  放放突然拍手欢叫:阿姨要和爸爸耍朋友喽……
  曾观澜正感心痒难耐,便去笑斥儿子:小家伙,电视看多了!
  叶莲抱起放放,极喜爱地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两口,说:放放真乖,都晓得帮阿姨的忙了!
  这情景却让曾观澜一下作了决定。他所以妻亡三年未再娶,一则因城市女人对男人多有太高期待,自己名义上虽然有钱有房,但妻子用生命得来的赔偿他是要留给儿子作教育经费的,现在的房子也是当年岳父母将毕生积蓄给了他们凑在一起才买成。此外他就是个心灰意冷的普通中学副科教师,极可能让续娶的女人最终失望;二则怕继母不能善待儿子。现在,叶莲与儿子如此亲近,这样善良纯朴的天性,不会对不住儿子的。仔细想来,其实是一种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对叶莲说:好,我们去吃饭!
  
  6.放放不见了!
  这是个周六,放放不上幼儿园,叶莲在茶馆打扫卫生。外婆突然打来电话,说放放不见了,附近都找遍了,有小朋友说好像他上了公共汽车,给他爸爸打电话,那边也没人!
  叶莲刚回去,曾观澜就气急败坏赶来。干妈老泪纵横,干爸急得在屋里乱转,叶莲也哭起来,说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常带放放去找爸爸,他就不会跑丢。
  曾观澜跺脚:这怎么能怪你?大家都别哭了,现在要紧的是赶快分头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就报警!他担心放放遭遇人贩子!
  没等到报警,江小枚却有了放放的消息。
  那是个陌生男人的电话,对江小枚说她儿子在他手里,要她天黑前准备好十万元钱,送到哪里再通知,不准报警,否则她儿子就没命了,她还一句话没问,电话便断了。江小枚先是莫名其妙,她哪有儿子?突然想到是放放,连忙跑到曾观澜岳父家报信。
  人人震骇,竟是劫匪!却又疑惑,劫匪怎么会认为放放是江小枚儿子?
  叶莲突然说:会不会是魏成,还有胡海东!
  不可能,他们的声音我会听不出来?江小枚否认。
  叶莲说:他们没那样傻,会自己给你打电话。
  曾观澜问叶莲是怎么想的。
  叶莲说,魏成乱想她没成,反而被表姨抛弃了,现在见她和曾老师谈朋友,肯定又气又恨想报复。她还认为打电话的人把放放说成江小枚儿子,为的就是让人不往熟人上想。
  曾观澜觉得有道理,并进一步推断,陌生人不可能知道江小枚的手机号码,背后应有熟人,且是能将放放经由叶莲和江小枚联系起来的人,知道只要江小枚接到电话,叶莲就会知道情况,把消息传递给放放真正的家里人,他们的目的就可以达到。由此,这劫匪真有可能是魏成和胡海东!
  江小枚便说:那就赶快报警,让警察抓住他们一问,就找到放放了!
  曾观澜岳母阻止:他们说了报警会整死放放的,放放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曾观澜也觉得不能报警,如果真是魏成他们,他相信只要他们认为事情没败露,就不会对放放怎么样,相反如果察觉报了警,倒可能下毒手。
  那怎么办啊?叶莲流着泪水问。
  曾观澜说:只有答应他们的条件,只要他们别伤害放放就行了。
  晚上,江小枚没开茶馆,到曾观澜岳母家等着电话,十点,手机震动,仍是那个陌生男人,问清钱已如数准备好,又问在她茶馆的打工妹有没有移动电话,号码是多少,而后命令,让那姑娘十一点送钱到东郊转盘,只准一个人,并声言有人监视,如果发现有多的人,孩子就没命了。
  所有人都更感紧张,现在不只是要送去十万巨款,而且还得是叶莲独自送去,东郊转盘已在城外,一个大姑娘深夜而去,让人不能不想到,劫匪谋财之外,还意图劫色!
  曾观澜颤抖着声音说:看来不报警不行……
  岳母跳起来:你不要放放啦,你就这样狠心吗……
  可是……曾观澜痛苦万状,他哪里是狠心,不管报警与否,放放能不能救回都是未知,谁知道劫匪到底会怎么想,他没有理由无端地多搭上一个叶莲啊。
  叶莲见了好感动,扬眉说:你是担心我吧,没关系的,我去。只要能把放放救回来,我死都愿意。
  她并不是在说豪言壮语,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农村姑娘,能得到曾观澜全家老小喜欢,理应报答,而且要不是她常带放放去找爸爸,放放也不会乱跑而被人劫持。她想放放的命怎么也比她的命金贵,只要能用她的命换回放放来,她真的很愿意!
  干妈一下抱住她,哭着说:我的好女儿,干妈没有看错你。等放放回来了,我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待,让放放叫你妈,你就是他的亲妈……
  事情就这样定了,没有时间多哭,得做好准备。
  叶莲从没见过这样多钱,本以为十万元会是很大一堆,却原来并不大,一扎扎捆着,只占了提包一半位置。她便让再找个小点的提包,将真钱装进去,给大提包装上一叠叠废纸,再装进小提包。
  曾观澜惊问:你这是干什么?
  她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想看情况再想办法。这钱是放放妈妈赔命的钱,我不会轻易交出去!
  曾观澜一直强自镇定,此时却几乎落泪:你千万不要触怒他们,只要放放和你都能平安回来,就很好,人比钱要紧。
  叶莲又要江小枚的手机,说多带个电话也许有用,却把自己的小灵通掏出来,一阵快速摁键,而后对曾观澜说,一定把手机开着,随时等她的消息。
  曾观澜好生惊讶,她小小年纪,竟能临危不乱,在这即将只身赴险之际,还能不断地去想应对劫匪的办法,这些准备不管有用无用,都让他不能不钦佩!
  叶莲其实是被逼的,她既已置生死于不顾,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脑子也就能飞速地运转。
  时间已无多,叶莲看着曾观澜:你能像抱女朋友那样抱抱我吗?
  虽然曾观澜答应和她耍朋友了,却对她没有过一点儿亲热举动,她想主动又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她要为了他和他儿子去面对凶狂的劫匪,不知能不能回来,渴望得到他一次真情拥抱,这也许就是她短暂一生惟一的爱情啊!曾观澜流泪了,他无声地展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所有人都流泪了,叶莲的干妈干爸,表姨,全都泣不成声!
  但她很快就让他放开了,时间不允许,她泪流满面,提出最后的请求:如果放放回来了,我没回来,我家里人找来,你给他们一点钱好吗,一千两千都行,爸妈生我养我,我还一点没报答……
  你别说了,我要你回来,一定回来!曾观澜心酸而伤痛,百感交集!
  叶莲便抹去眼泪,拎起提包,转身而去了。她已得到了爱情,安排了对父母的报答,便走得义无反顾,满心是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悲壮情怀。
  
  7.叶莲刚到东郊转盘,小灵通就响了,劫匪命令她向前走,不准乘车、不准回头和打电话,一直走,没有新命令不准停下。
  往前已是农村,房子渐少,灯光稀落,一片昏暗。叶莲加快了步子,急欲走进更深的黑暗,这样就可能使跟踪的劫匪有那么一时半会儿看不见自己。她虽极度紧张却并无恐惧,一心只想在救出放放的同时,还要保住十万巨款。
  路边出现一片红苕地,她大胆扭头向后看了一眼,未见人影,便疾步跨进地里,取出大提包里的小提包,藏进红苕藤覆盖的垄沟,又几步跨回路上,看看红苕地周围,牢记住位置,便猛跑,直到电话又响起。
  她接电话时在猛喘气,劫匪问怎么回事,她撒谎说害怕,劫匪说不用怕,是我,她这才听出,劫匪已不是刚才那个人,是魏成,真是魏成!
  很快,魏成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一般,出现在她近前,命令:跟我走!
  叶莲使用胆怯的声音:去哪里?
  不准问,跟着我!魏成并未急于夺钱,认定那已是囊中之物,他还须引叶莲离开公路到别处,才放心。
  叶莲却暗暗松口气,魏成显然没有发现她藏钱。
  顺公路走了一段,竟上了山路,越走越偏僻,叶莲却没有害怕,她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有了和魏成讲条件的王牌!
  前面出现了一间废弃的守山小屋,魏成向屋子走去。这里明显对劫匪有利,深夜山间,周遭无人,大可为所欲为。
  叶莲站住了,问:放放呢?
  魏成说:先进屋,我看了钱再说!
  不行,我没见到放放,不会把钱给你!
  好你个叶莲,都到了这里,还敢和我犟嘴!魏成伸手来拉她。
  叶莲后退,双手把提包抱在胸前。
  魏成把提包夺了过去。
  叶莲突然嘿嘿笑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就笑得出来:你抢去也没用,里面装的是废纸!
  魏成大惊,拉开提包一摸,不用看,根本不是钱:好啊,我看曾观澜是不想要他儿子了!
  不是他,是我在路上藏起来了,嘻嘻,你不是在跟踪我吗,怎么就没看见?叶莲索性装成个不知处境凶险的傻丫头,带笑讽刺起魏成来。
  魏成上前抓住她双肩:快说,藏到哪里了?
  叶莲相信,只要他还没拿到钱,她就是安全的: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会说的!
  条件,你个臭打工妹,跟老子讲条件?魏成气得呼呼喘气,却很快松手:说,什么条件?
  两条,一是让放放平安回家,二是我也要分钱!
  什么,你分钱,你不是想嫁曾观澜吗?
  别骗我了,我那么傻啊,会以为你们能让我回去告诉他劫匪是谁呀?我想好了,反正我想嫁他也是图他的钱,现在只要你分钱给我,我就去别的城市打工,这样就没人知道劫匪是谁,我也发财了。叶莲用了一种自以为聪明的得意口吻。
  魏成吃惊不小,心想真是太小看她了!
  自从被江小枚扫地出门,魏成就恨透了叶莲,不久更恨透了曾观澜,认为正是曾观澜也想啃叶莲这棵嫩草,才使自己占她不成,反而弄得鸡飞蛋打连住的地方也丢了。他越想越气恼,便生出恶胆与毒计,要狠狠地报复!但他并非亡命徒,直到他认为毒计成熟,便去约胡海东一起实施。胡海东听后更是连声叫好,因为他也早有此意,只是没主意。魏成的计谋是钱到手就把孩子放回去,杀人的事是不能干的,公安机关正讲什么命案必破,早晚得偿命,划不来。但叶莲就别想回去了,把她玩个够后让胡海东一车拉到外地农村卖了,农民买来老婆看得紧,决不会让她给跑掉。这样,就算曾观澜事后报案,警方别无线索,反而会怀疑是叶莲勾结人骗钱跑了。魏成便让胡海东找机会,胡海东今天见放放独自上了公共汽车,便开了自己的面包车跟着,放放下车后去曾观澜房子走进巷道,胡海东见无人,下车用衣服将他蒙头抱进车内迅速捆上,神不知鬼不觉拉回了宏达厂自己的房子里。随后,他又按照计谋去火车站找到一个正要买票到外省打工的农村小伙子,说要雇他一天,便给买火车票,另给一百元。小伙子虽然不相信天上真会掉馅饼,却见胡海东一脸恶相,不敢不答应,便由他用车拉着去公用电话亭给人打电话。小伙子听了内容不敢打,胡海东掏出刀子,说不打就杀了他。这样,江小枚和叶莲先后接到的电话,就都是陌生人的声音。曾观澜去银行取钱,叶莲从宏达厂出来送钱,胡海东都开车盯着,一直跟踪至东郊转盘,确信一切都在魏成预料中,让小伙子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将他拉回火车站,信守承诺给买了车票另加一百元钱,警告一番后打发上了火车。魏成是算好时间的,正有一班车。这本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谋,打电话的“劫匪”已随火车远离本城,曾观澜果然没敢报警,叶莲已只身送钱来了,这城外的一段路无须跟踪监视,叶莲在黑暗中只会越走越恐怖,吓也吓坏了;也不能跟踪,深夜城郊已少有车辆,再开车跟着,叶莲肯定会发现,万一她因过于害怕乱叫起来,人和钱都还在公路上,反而可能坏事。所以,魏成就在前面路上等她。谁能想到,这叶莲人小鬼大,竟会在路上把钱藏了,也想分上一笔,还能猜到她已回不去,差不多看穿了他的全部计谋!
  魏成虽然吃惊,却未气急败坏,心想你他妈聪明也有限,到底嫩了点,还想分钱发财,做梦吧,老子叫你哭天无路。再次伸手去卡住她脖子:你少来这一套,说,钱藏在哪里,不说老子卡死你!
  叶莲反而把胸脯一挺:卡死就卡死,反正我这条命也不值钱!
  魏成反倒松了手:行,你狠,比我还狠!好,我答应你,两条全答应,但你先要把钱找到,我才能放曾观澜儿子!
  不行,我要等放放回到家,才会带你去!
  魏成简直气疯了:你他妈骗我不只一次了,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干吗要骗你,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我在你手里,不要命啊?叶莲故意拉起哭腔,声音透着恐惧。
  魏成没辙,只好给胡海东打手机,让把曾观澜儿子送回他家楼下,嘱咐不能被人发现,包括孩子,送到后给他回电话。胡海东问钱到手没有。他没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少不了你的。
  此时此刻,魏成仍无失败预感,他的计划虽有稍稍变动,但料想一个打工妹怎么样也逃不掉他的手掌心,便没太在意事态的变化。
  没等多久,胡海东就回电说孩子已回家,问他要不要马上过来。魏成说,你急什么,到时候我会叫你。他就传来几声淫笑,说,行,你是大哥,你先玩。他认为,钱肯定是到手了,魏成不让他就过来是要先独自尽兴地享用叶莲。
  山上寂静无声,叶莲也听见了电话里的话,心里暗骂:两个臭流氓,等着吧,没你们的好下场!
  魏成关了手机,说:行了吧,人已经回家了,走,去找钱!
  这只是听你说,我要问曾老师,看是不是真的。叶莲掏出小灵通。
  不行,让你打电话,告诉他是我干的呀?
  叶莲便说:那我发短信,让他回短信行不行?
  魏成伸手要她电话:我来发!
  魏成用叶莲语气发短信:如果放放已回家,就回个短信,但不能打电话,不能报警,不然我就没命了。
  曾观澜很快回复:放放已平安回家,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魏成将小灵通递给叶莲看:怎么样,没骗你吧?
  叶莲看着短信内容,忍不住热泪盈眶,既高兴,又伤心,高兴放放成功得救,高兴曾观澜对自己揪心般的关切;伤心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他,就要结束短暂的生命了!
  魏成却不给她时间伤感,一把夺过小灵通:走!
  叶莲假装不懂他意图:这是我的电话,还给我!
  现在电话不能在你手上!魏成表面意思是担心电话在她手里出意外,实际上他原来计谋就是要收掉她的电话,从此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让她在这个城市永远蒸发!
  叶莲假装委屈:你担心什么啊,未必我不想要钱吗,路上提着钱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这样多的钱我能一个人弄跑才好呢……
  哟,你比我还狠,居然想独吞十万,快走快走,拿到钱三一三十一,你一个打工妹白得三万多,够发财的了!魏成也想麻痹她。
  开始下山,叶莲在前,魏成紧跟着。天黑,山路崎岖,叶莲假装怕摔倒,一步步地往下探着走。魏成焦急,不断催她快点。叶莲便在一个陡坡处赌气般走快了,却故意一脚踩虚,“哎哟”一声往下急蹿,最后摔倒在一条沟里,见离魏成已较远,一面仍不断叫痛,一面快速在衣袋里的手机上灵巧地摁了几次键,将她离开曾观澜时输入保存好的短信发了出去,内容是:劫匪是魏成他们,快报警!她当时并不能肯定是魏成,更不知道能不能先救出放放,但她已猜到劫匪肯定会收掉她的小灵通,再暗中带一个手机并预备好要发出的短信,只是希望上天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在她向下急蹿时,魏成愣了一下,怀疑她想借机逃跑,正要追赶,她已摔倒叫痛,才放心了。正在陡坡上,他也看不清路怕摔了,便没敢走得太快,觉得没必要。他哪里知道,他又一次上当了!在农村长大的叶莲,走这样的山路,可比他强多了。
  叶莲等他到跟前,才爬起来,却说脚崴了,痛得很,边说边“嘤嘤”地哭。她知道跑是跑不掉的,她哪能跑过一个大男人,只会让魏成察觉上当了,得钱无望就会立即对她下毒手。她现在需要拖时间,盼望曾观澜报警后警察能迅速赶来,这样她就得救了。
  魏成焦急:哭什么哭,快走,再痛也要忍着走!
  叶莲不能不走,但一瘸一拐的,走一步叫一声痛,却就下山上了公路,魏成便不管她痛不痛,一把抓住她手腕拖着快步向前走,很快接近了那片红苕地。
  公路上没有一个人,叶莲绝望了,心想警察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呢,不可能赶来了!她不能再往前,站住了,犹犹豫豫地说:好像就在这里。
  什么好像,到底是不是?魏成恶狠狠地问,他突然感到情况似乎不妙。
  叶莲还得尽量拖延时间:我记不清了嘛,当时好紧张的,反正就藏在这一段路边的沟里,用几块石头压着的。
  放眼一看,路沟里到处都是乱石头。
  下去挨着找!你搞清楚,钱找到了好说,我说话算数,分给你三分之一!你要敢耍我,不把钱找出来,我就叫胡海东过来,先把你轮奸了,再弄死你!魏成别无办法,只能这样威逼利诱。
  叶莲便下到路沟去翻石头,边翻边着急地念叨着什么,制造她也想马上找到钱包的假象,心里却绝望地祈求着:警察快来呀,快来救我呀……
  她没盼来警察,却来了一辆夜行车,打着耀眼的前灯,疾驰而来。
  魏成做贼心虚,怕有意外,转脸去看是什么车。
  叶莲突然从路沟一跃而起扑向路中央,这是她获救的惟一机会,即便救不了她的命,至少能救她的清白,她扬起双臂迎向汽车嘶声叫喊:救命啊……
  汽车急刹,却有惯性,一下将她撞翻在公路上,一动也不动。
  魏成万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呆傻一瞬后醒悟到大事不好,非但十万巨款已不可能到手,再不逃走,叶莲的惨死也要弄到他头上,未等那车上的司机打开车门下来,已扭头就是一阵没命的疯跑!
  
  8.叶莲没死,只是昏迷了,被司机送进了医院。
  魏成和胡海东,当天凌晨就落入了法网。
  叶莲在昏迷中,却就成了英雄,上了这个城市的报纸、电台和电视。一个年仅十八岁的打工妹,为救他人的孩子,深夜只身与劫匪斗智斗勇,不仅使孩子平安获救,而且保住了十万巨款,最后不惜用生命向歹徒抗争,致使劫匪惊恐万状狼狈逃窜,很快被警方抓获归案。记者采访了警方和曾观澜一家,电视台到病房和城郊山上拍摄了镜头,共同用生花妙笔和情景再现的艺术手段塑造了一个美丽、勇敢、机智、刚烈、光彩的英雄打工妹形象。
  一时间,到医院来看望叶莲的人络绎不绝,这部门那团体的,以及普通的学生和市民。
  有家大商场也来看望,提出叶莲痊愈后到他们那里工作,做商场的形象代言人。
  但叶莲出院后情况却变化了。
  她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晚间独自去了曾观澜家,他刚开门,就扑进他怀里,要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然后,就要他把她抱到床上去!
  曾观澜有点不知所措,没敢动,害怕一动起来欲念将不可遏止,他爱她,这次事件她表现出来的大智大勇足以让他心生敬意与仰慕,但她毕竟年龄太小,便温婉地问:为什么,等你到了结婚年龄,那时再……
  我好后怕,我都差点见不到你了……叶莲突然大哭起来,紧紧地趴在他怀中。这些天,每次曾观澜去看她,她都想扑进他怀里大哭,可病房里总有许多人,别人都把她当英雄,她只能把一阵阵袭来的余悸努力忍住,把需要宣泄的泪水强行咽回肚子里。
  曾观澜轻抚她后背:别哭,魏成、胡海东都被抓了,你什么也不用怕了。
  不,我还是怕,那晚上要不是来了那辆汽车,我肯定被他们糟蹋了……叶莲又哭一阵,见他并没全懂自己的意思,也就顾不得害羞了。城里又不只他们两个坏人,我不能让处女身子被别人夺去,你是我要嫁的男人,我要给了你心里才踏实!
  曾观澜大受震撼,原来,她后怕的并不只是差点死去,更多的倒是差点被人夺了贞操,在她心里,保住贞操甚至高于保住生命!而且,她尽管现在被人当成英雄,但对这打工妹极易遭各色男人欺凌玩弄的城市,依然心存恐惧!
  他不能再拒绝,那会伤她自尊。开始爱怜地去擦拭她的泪滴,继而深情地去吻她柔嫩的脸蛋和红润的双唇。但她很快就承受不住,这是她第一次接受男人的亲吻,第一次得到真正的爱情,只觉得美妙无比而又足以让人窒息,身儿软软的好似要融化,着急地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便在他亲吻的间隙呻吟着喃喃道:我受不了啦,你快要了我吧……
  从这天开始,叶莲和曾观澜就同居了,把放放也接到了一起住,以便培养父子母子感情,周末则全家人一起到干妈家,让老人家享受天伦之乐。她现在已改口叫“妈妈、爸爸”了。但她暂时没去茶馆打工,是曾观澜不让,说度蜜月呢,打什么工啊,再说那家商场不是要让她做形象代言人吗?
  没想到她的形象已经受到损害,当不成英雄了。
  这天,家里来了两个政府部门的人,调查取证她斗劫匪救孩子的经过,说要向上面申报,批准后授予她见义勇为的光荣称号。曾观澜到学校去了,叶莲和放放在家,放放按照外婆的要求已叫她妈妈了。来人感到奇怪,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怎么会有孩子?便仔细询问,随后就说不能授予她光荣称号,理由是见义勇为必须是救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人,而她和放放现在是母子关系。但叶莲感觉,他们还有没说出口的理由,认为她小小年纪就和人同居,而且她和曾观澜是在赌博场所认识的,这样的人怎么配做英雄人物呢?
  客人走后,叶莲委屈地哭了,还没哭完,曾观澜回来了,问明原由,跺脚自责道:我应该想到的,现在不但英雄当不成了,商场形象代言人的事也多半会泡汤,都是我害了你!
  叶莲急忙止住泪,说她并不是因为当不上英雄,去不了商场工作而伤心,只是想不通城里那么多男女同居都没人认为不正当,怎么她就不正当了?城里人去茶馆打麻将不算赌博,她只是在茶馆打工怎么就跟赌博扯上关系了?她觉得,说到底就因为她是个农村妹,才让人总把她往歪处想!
  你误解了,他们不是这意思。同居,在茶馆里打工,一般人可以,作为英雄来宣传表彰,他们就认为不合适了,怕产生负面影响,这和你是不是打工妹没关系。曾观澜安慰她,对她解释,为增强说服力,还以自己为例:比如我,也就是当个老师,别人到茶馆打麻将没什么,当老师的就有个形象问题,所以我才住在城东,却要跑到西城进茶馆。
  叶莲却问:那,如果形象代言人真当不成了,我还去不去茶馆打工呢?
  她的意思是,如果去,那不更会影响他作为老师的形象吗?
  曾观澜尊重她的意愿:你不用管对我有什么影响,愿意去就去。如果不愿意,可以就在家带放放,做做家务,我的工资过日子够了,没关系的。当然,也可以另外找一份工作。最重要的是,你觉得怎样更开心。
  叶莲很感动,心想,他对她真好,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就希望她开心,却说,她想在宏达厂附近开一家面馆。
  开面馆?曾观澜有点惊讶,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个想法?
  叶莲说,她要是再在茶馆里肯定会对他产生不良影响,但她不能不做事情靠他养活,另找工作虽然也行,可表姨的茶馆没了她会开不下去。当年来城里要不是表姨收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魏成也是因为她才和表姨分手的,她现在找到了幸福表姨却要弄得没法过日子,她怎么能看着不管呢?她在茶馆时顾客都说她煮的面条好吃,如果和表姨一起开家面馆,相信客人不会少。开面馆也不用太大本钱,也就是租间店面置办些桌凳碗筷,她三年的工钱大半都存着呢,再让表姨出一半足够了。这就既让自己有正经事做能挣钱,不会对他产生不良影响,又能让表姨赚钱过日子,供她女儿读书,说不定还能发财呢。
  曾观澜听后说:你的钱就别动了,留着给家里吧,也别让江小枚出钱,她也不容易,本钱我来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身心都融在了一起,经济也应该是共同的,以后不要再分什么你的我的,你说好不好?
  他真诚而热切地看着她,要消除她一切疑虑,同时感慨自己真是得了一个最好的姑娘,自尊自立,聪明有头脑,而且心地特别善良,事事为他人着想。自己娶她为妻,儿子有她做继母,亡妻父母有她做继女,那是何等的幸事!
  好,好……叶莲咬着嘴唇使劲点头,眼里又涌出泪水,却是因为激动和幸福,她听懂了他的意思,读懂了他的心,他是真心爱她,完全信任她,要和她一切的一切都融合在一起,不能有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区分,不能有你有钱我没钱的意识,总之不能分彼此,要做心心相印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完全平等的爱人!
  一月后,叶莲和江小枚合伙的小面馆开张了,生意非常好。政府部门不肯承认叶莲是英雄,那家商场也没再来找她当形象代言人,但宏达厂的职工家属和周围的市民却都视她为传奇人物,都愿意来她这里吃面,加上她的面条的确煮得不错,农村风味的调料很好吃,她又仍像在茶馆里那样来了客人笑脸如花嘴巴甜,生意便天天都很好,持续地红火。
  曾观澜不打麻将了,上课之余开始写教研文章,周末还到面馆来帮忙,叶莲重新点燃了他对工作和生活的热情。
  责任编辑:鄢文江
  题图插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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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左右,我正在看珠江频道的《女人不哭》节目,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仔细一听,是婶在叫我。我来到阳台,婶说堂弟现在回到水东,问我能否和叔做个伴,到水东接堂弟。从声音中,我听出婶有些焦急。我没有犹豫,很快下了楼。当我打开大门时,叔已经骑在摩托车上,等着我。我问,需要多一辆车去吗?因为路程遥远,故觉得一人骑一辆会好些,何况,我家的车也是闲着。叔说,不用了,只有你堂弟一人,一辆车就够了,毕竟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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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这首不陌生的歌,在你发给我的短信里出现之后,我感触格外强烈,我知道这感触会伴随我一辈子,直到失去记忆前那一秒。  我说我要去看你。  我们相亲吧!在得到你电话里的亲口承诺后,我回到家乡静等你来实现诺言,任凭家人的劝说我都无动于衷。在你该回来的日子,我只等来你的短信,你说你生病了,不能回家,这只是失望的开始……后来你说,不要等我了,择偶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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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临近,流浪数载的我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  天,阴沉沉的,寒风料峭,带着激动,带着喜悦,我登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小巴车。没位了,我便靠在门边,放下手中的行李,从上衣的西装袋里摸出一块钱给售票员。这时,从前座站起一位头发花白驼背弯腰的老太婆以及一位手里拿着塑料袋、穿牛仔裤、面色黝黑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老太婆颤巍巍地下车了。  我庆幸自己能有座位沾沾自喜时,中年人却在我面前站定,左手拿塑料袋遮住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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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是倒霉了啊,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这不,我本来是去银行取钱的,却被带进了派出所。  中午一下班,我就急匆匆地跑去银行取钱。这是女朋友交代的,过几天未来的丈母娘生日,得表示表示。到银行门口,大门紧闭。糟了,今天是星期天,银行不上班,我怎么事先就没有想到?算了,还是去柜员机取钱吧。卡一插进去,没有反应。吃卡了!第一感觉立刻告诉我。  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报道,说很多人在柜员机上被假吃卡,而存款被人盗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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