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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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彩霞,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因为2009年一桩“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成为年度焦点人物。事后,她却发现,要回到本来的生活,还有很长的过程。
  
  忽然而至的命运变迁
  
  走在街头,罗彩霞看起来跟普通川妹子没什么不同。只有开口说话,你才发现这是一个湖南姑娘。离开家乡湖南邵东到成都已经小半年,罗彩霞慢慢适应了天府之国闲适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和一年来风口浪尖的生活相比,好比天堂。
  2010年8月13日,轰动一时的“冒名顶替上大学”一案庭审结束,被告王峥嵘向罗彩霞支付4.5万元赔偿金,并因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受贿罪被判有期徒刑4年。
  2004年高考,罗彩霞的成绩为514分,而她的同学王佳俊成绩为335分,远未达到普通高校本科最低录取线。时任隆回县公安局政委的王峥嵘是王佳俊的父亲,在获得了罗彩霞高考成绩等相关信息后,他伪造罗彩霞的迁移证、高考档案,并通过同学关系最终使女儿被贵州师范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专业降低20分定向补录。
  5年之后,两个女孩的命运再次相交。2005年,落榜的罗彩霞复读一年后被天津师范大学录取。2009年3月,罗彩霞申办开通网上银行业务时被拒,这才得知另一个所有身份信息和自己相同的“罗彩霞”已经读完四年大学、参加工作了。
  接下来,罗彩霞经历了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漫长日子。“一言难尽。”个中滋味,罗彩霞用这4个字概括。历经15个月,整个事件才尘埃落定。2010年7月,罗彩霞终于办了一张银行卡,这意味着,她能够合法行使自己的权利了。她高兴地和银行卡照了一张合影,把QQ签名换成了“我也能办银行卡了。”对别人来说理所当然的小事,在她却成了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重新做回自己的罗彩霞,生活并没有一帆风顺。她离开了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成都电视台第二频道《真相30分》曾经为罗彩霞做过两次节目,在揭露“罗彩霞事件”上,电视台做了大量报道。
  电视台的人员问罗彩霞:“做记者怎么样?”罗彩霞对这个行业本来就很感兴趣,尤其是当初媒体记者帮了她很大的忙,让她觉得记者们有社会责任感,并对他们心怀感激。当年她报考天津师范大学时,第二志愿就是新闻专业,只因为一分之差而被调剂到其他专业了。
  《真相30分》制片人谭军一直在关注罗彩霞,觉得她不畏权势、追求真相,有做记者的潜质。2010年8月31日下午3时,罗彩霞与成都电视台第二频道签下劳动合同书,她正式踏入媒体圈。
  罗彩霞说,她希望通过记者这个职业去帮助更多人,就像当初记者们帮助她一样,“也相当于是一个回报”。
  
  漂浮的人生
  
  过去的一年里,对于外人而言,永远不知道罗彩霞一家人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年迈的奶奶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常常梦到儿子被杀了,因为当时有传言说“他们”会找罗彩霞报仇。罗彩霞每次回家,父母都很紧张,遮遮掩掩的,全然没有其他父母在儿女回家时的那种喜悦和自豪。
  2009年8月,罗彩霞回老家,刚到家门口就被妈妈拉到楼上去了。“妈妈生怕我上街,更不敢跟别人说我回来了,也不让我跟同学见面。那些天,我连楼都没下,每顿饭都是父亲送上楼。”
  对于这个清贫的农家来说,罗彩霞曾是一家人的希望。罗彩霞和弟弟从小跟着奶奶生活,父母在县城打工,“蹬三轮车、装空调、修自行车、卖菜,什么赚钱父母就干什么。”有一次,父亲在高空作业时被一个东西砸中脑袋,血流如注。罗彩霞急得直掉眼泪,她觉得父母太辛苦了,她一心想着只要考上大学就好了,就可以像姨妈养外婆那样,让父母过上幸福的日子。
  2005年,罗彩霞离家去天津上学。父亲把她送到火车上,用蹩脚的普通话跟乘务员说:“这是我女儿,她要去上大学了,她第一次出门,麻烦您好好照顾她……”看到父亲卑微又幸福的样子,罗彩霞扭过头哭了。
  “冒名”事件出现之后,这个原本羞涩的农家汉子更加沉默了。有一次,王峥嵘去学校找罗彩霞,父亲怕罗彩霞受到伤害,特意跟了去。为了见女儿,很少打扮的父亲专门去理了个平头,还穿上了西装;吃饭时,他一直小心翼翼,身体坐得笔直。
  小时候,父亲讲话时姐弟俩是不能顶嘴的,父亲就是天;现在,父亲觉得自己不是天了,他顶不起事来了。“出了这事,他说话就特别温柔。每次问我话,都是试探性的。”有一次,父亲给女儿打电话:“你已经被伤害了,你还想怎么办?只要你做了决定,我们倾家荡产都可以。”这话父亲重复了很多次。“真的好心疼,父亲连性格都变了。”罗彩霞说。当女儿决定远赴成都时,除了在精神上支持,父亲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大学毕业时,很多同学顺利地找到工作,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生活中。罗彩霞却没法开始,尽管她有天津师范大学旅游管理专业的本科文凭,在网上发出了不少简历,投向学校、销售公司和旅行社,也参加过招聘会,却一直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因为要维权,一年多来,她辗转于天津、北京、福建和湖南等地。
  2009年7月,罗彩霞应聘去了北京一家贵族学校,被安排做教务。虽然每月只有1400元的工资,罗彩霞还是很满意。后来为了打官司,她在北京和天津之间跑来跑去,这份工作不得不中断。
  回到天津后,因为迟迟没有开庭,罗彩霞又开始找工作。好不容易联系上一家旅游公司,最终却因为她租住的地方和公司相隔太远,没有被录用。2010年初,罗彩霞去福建投奔同学。律师告诉罗彩霞,可能5月份就会开庭了。罗彩霞打算干到5月就回天津,但她在福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有同学给罗彩霞介绍了一个伴读的工作,在广东,月薪5000元,除了陪伴对方的孩子,还可以在对方的公司任职。然而听说她的事情后,对方婉言拒绝了,说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受打扰地生活。也有一些公司,直接淘汰掉罗彩霞,“担心这样的人某天会跟公司对着干”。
  “就这么一直漂着,觉得自己随时都要走。”罗彩霞说自己像一株浮萍。大家安慰她,也许开完庭就好了。庭审完,罗彩霞到了成都,找工作还是同样艰难,直到成都电视台第二频道录取她做了一名实习记者,动荡的生活才告一段落。
  离开老家时,罗彩霞只带了5000元,王家赔付的钱大部分都留给了家里。2010年9月,罗彩霞的卡里有了第一笔工资,钱不多却得来不易,好久她都舍不得花。此时的罗彩霞,全然没有电视画面和照片中所表现的那样尖锐、锋芒毕露或是不苟言笑,而仅仅是一个23岁的有点害羞、有点活泼的普通女孩。
  
  最好的生活是没有波澜的生活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是罗彩霞当初本能的选择。选择成都,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他”在那里。
  罗彩霞和“他”从大三开始相恋,当她“成名”后,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一句话:“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她四处奔走,她没有工作,她和人争辩,她沮丧、哭泣,无论怎样,他都没有离开她。
  去成都之前,罗彩霞认真地问过他的意见,他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决定就好了。”于是,她就决定去成都和他团聚。她跌跌撞撞地想在成都扎下根,每天早上9点上班,晚上10点下班,偶尔也会加班,生活忙碌却觉得充实、有意义。
  闲暇时,她会去看他,他会给她做一大桌菜肴。“他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世纪好男人。他一般会做我爱吃的土豆,同时也会做我不爱吃的肉、鸡、鱼,他说这样才有营养。”说起男友,罗彩霞有些害羞,却又滔滔不绝。有爱,有甜蜜,当然也有吵闹和烦恼,这不正是最正常的生活状态吗?
  谈起两人的相爱过程,罗彩霞狡黠地笑称,和他是“一见钟情,两见倾心”。20岁的罗彩霞第一眼见到这位身高一米八的帅哥就被“电晕”了,浩浩荡荡地组织了一个姐妹团向他表白:“我喜欢你。”白马王子吓得转身就跑。后来,她采取迂回战术,跟他的朋友搞好关系,只要他去打篮球,她是他最忠实的粉丝,无论多毒的太阳都站在日头底下为他加油。终于有一天,她的腿被晒得通红,肿得老高。他很心疼,买来冰水给她敷腿。从那以后,两人就以情侣身份出现了。
  在爱情上,这个女孩和维权时一样坚韧、执著。虽然平凡、卑微,但有着蓬勃的生命力。这样的人随处可见,却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这段感情将来如何,也许现在谁也说不清。不过,这个经历过争议、苛责、威胁、在舆论的放大镜下历练过的女孩,对爱情,对婚姻,想必也会有自己的理解。
  编辑 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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