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嘎山下的青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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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几十年前的知识青年,我们大多有过激情澎湃的岁月,也有过在广阔天地的磨砺。后来,当女儿渐渐长大,也开始了她的青春时代。看着她那充满朝气的身影,我常常情不自禁地遥想起当年的自己。
  在那个难忘的七里嘎山下,我有过自己的青春之歌。
  懵懵懂懂当上卫生员
  “文革”进行两年后,因为工厂不招工,学校不招生,为了安置大批城镇青年,政府号召广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1968年11月7日,年仅17岁的我和杨毅华、王玓、曹伟楠等18名哈尔滨十七中学的同学,怀着对“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美好憧憬,穿着黄棉袄,背着行李卷,告别家乡哈尔滨,意气风发地来到勃利县北兴农场,成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3师32团11连的一名兵团战士。
  11连的环境可谓山清水秀——连队房后是七里嘎山,房前有一条泥鳅河,房子左边是长虫山,山下有条长虫河,是一个有山有水有鱼的好地方。
  地方好,人就多,一下子聚集了来自北京、上海、宁波、哈尔滨等地的200多名知青。
  当时的老卫生员李医生即将退休,连队决定从我们这些“生瓜蛋子”中选拔培养一个卫生员。
  绝大部分知青的日常工作都是下地干农活,或者挖煤、采石、养猪,一听说选“卫生员”,都跃跃欲试,报名“竞争”的有二三十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一天,我正在屋里缝衣服,好友杨毅华神秘兮兮地跑过来,俯在我耳边说:“卫生员定了,我看大榜都张贴出来了。不过不是你,是个叫李苗的,跟你名字还挺像的。”
  我的心顿时就凉了,叹了口气说:“唉,不是就不是吧,没那命。”
  过了两天,指导员忽然找我谈话:“组织上已经决定了,让你当卫生员。”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愣住了——怎么换人了?虽然心里兴奋得不禁狂跳,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指导员郑重地说:“之所以选你当卫生员,一是从你的档案看,你的学习成绩不错,中小学都当过班长,还当过哈尔滨儿童公园小火车北京站站长,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二是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觉得你的性格不错,比较适合从事这项工作。那样,明天你就去团部医院接受培训吧。”
  “可是……大榜上也没有我的名字啊?”我还是有些困惑,而且在心里对李苗有种隐隐的歉意。
  “哦,那是他们写错了,不是‘李苗’,是‘李茵’。”
  我心里突然像开了一朵花。
  心中那种神圣的感觉
  连队离团部医院有40多里的山路,没有车,往返只能靠两只脚。
  第一次去培训那天,天还没亮,我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穿上厚厚的棉衣,戴上棉帽,只身踏上求学之路。
  前夜的大风雪刚停,大雪没膝,没走多远就全身是汗了。
  走着走着,我脚下一滑,半拉身子陷进雪窠里,脚怎么也拔不出来。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半躺在雪地里看着太阳的投影从一棵树移到另一棵树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一只大黄狗向我奔来。我吓蒙了——天哪,难道我的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儿吗?
  让我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大黄狗并没扑过来伤我,而是用两只前爪刨我身上的积雪。它是来救我的!
  在大黄狗的帮助下,我终于从雪窠中挣扎出来。打那儿以后,我对狗这种生灵一直怀有难言的好感。
  经过几个月的专业培训,我终于成了一名能胜任工作的卫生员。
  卫生员的职责不仅是给职工家属看病、打针、送药,有时还是生与死的守望者……
  1971年7月31日,我们在二号地里干活,滚滚乌云从北面涌上来。俗话说,“云向南,大雨漂起船”。战友们纷纷跑到大型机械底下避雨。
  大雨中,北京知青徐春路边跑边挥舞着镰刀兴奋地高喊:“哦,下雨啦!下雨啦!”
  这时,意外发生了——随着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一声炸雷,徐春路瞬间被击倒在地……
  战友们纷纷跑过去,可面对躺在地上的徐春路都不知如何是好。
  我背着药箱赶到现场。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的心也很慌。我发现他还有气息,就让大家给他挡雨,我对他实施人工呼吸。我做累了,就教张健、吴国彦等战友轮流做。然而,直到雨停,团部医生赶来,奇迹也没有出现。
  一个刚才还边割麦子边唱歌的小战友,瞬间就无声无息了。
  为了让徐春路的妈妈能看儿子最后一眼,大伙儿把他的遗体抬进山洞。盛夏时节,只有山洞里的温度相对低些。几天后,当徐春路的妈妈从北京赶来时,山洞已充满令人窒息的臭味。
  面对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许多人面露难色。这时,我扯着嗓子喊道:“谁是党员,跟我进去抬!”
  人群中几个党员站了出来,我和他们一起走进山洞。
  虽然我那时并不是党员,直到退休也没有入党,但在那个时刻,我好像一下明白了什么是“冲锋在前”。
  料理完徐春路的后事,徐妈妈对我说:“谢谢你孩子,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那一刻,我忽然对自己的工作有了一种神圣感。
  不久后的一天清晨,老职工张锡铭急匆匆地来找我,说他爱人有临产的征兆,让我快去看看。我背上药箱,一路小跑到了他家。经过检查,产妇的征兆有些异常,我建议她到团部医院待产。
  “我都生过三个孩子了,没事儿,还是在家方便。”产妇说。
  “胎儿太大,别出啥意外,还是去团部医院吧。”我仍在坚持。
  可无论我怎么劝说,产妇和家属就是不想去医院,我只好做接生的准备。下午,孩子生出来了。看到母女平安,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正当大家为新生命的到来而高兴时,有人喊了一声:“李医生,不好了,出血了!”
  我赶紧跑过去,发现是典型的产后大出血症状,大喊道:“快!快叫车!送团部医院!”
  那时没有专用救护车,慌乱中找到一辆运货的拖拉机。大伙儿七手八脚地把产妇抬上车,经过的地方哩哩啦啦淌了一地血。   看着地下的血,我判断产妇到了团部医院肯定需要先输血,可团部医院的备用血有限,怎么办?
  我急中生智,连忙把在场的20多个战友留住,号召大家为产妇献血。人命关天的时刻,大家没有半点儿犹豫,纷纷撸起袖子喊“抽我的”。
  我又赶紧找了一辆拖拉机,送战友们到团部医院。
  由于抢救及时,产妇终于保住了性命。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瘫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长出了一口气。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脚上只剩一只鞋了。
  医生说,再晚一会儿就没救了。
  从那以后,张锡铭媳妇见了我,脸上总是洋溢着不尽的感激之情,一口一个“李医生”,让我去她家吃饭。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心里就涌起一种救死扶伤的职业自豪感。
  依依惜别北大荒
  1973年,连队分到一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在当时,对于所有知青来说,上大学的机会是多么宝贵啊!
  经过五年的兵团生活,我依然对学校、对知识充满着强烈的渴望。我知道,渴望得到这个名额的人很多,所以,我下定决心:不论面对什么样的考验,我一定要争取上学。
  为了不影响日常工作,也怕被人抓住小辫子做文章,我白天照常出诊,下班后就溜到小河边复习。深夜,我怕开电灯学习影响别人睡觉,就买来几大盒电池,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书。渴望上学的念头支撑着我,即便再困也咬牙挺着。
  在那个年代,想上大学除了考试要过关,还得经过贫下中农的集体表决。
  “叫李大夫来瞧病,真是随叫随到,从来都是风雨不误。”
  “可不,我看她是个上大学的好苗子。”
  大家一致赞成。
  可没过几天,风云突变——乡亲们集体到团部请愿去了。
  “不能放李茵走。”
  “这么好的卫生员,她走了,谁给我们看病啊?”
  ……
  我很震惊——没想到自己在乡亲们心中有这么重的分量;也很纠结,上大学的机会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团部领导出面承诺,一定为七里嘎找一个比李茵更好的卫生员。大家听了,这才同意推荐我去上大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我准备去哈尔滨电机制造学校报到时,突然有领导对我说:“你家的历史问题没解决,不能去。”
  我差点儿晕倒。由于我爷爷的“历史问题”,当年我连红卫兵都没有当上。现在告知我“政审不合格”,那就意味着我的大学梦彻底破碎了。
  我心里翻江倒海,成宿不能入睡,到处找领导申诉,说明情况。
  谢天谢地,峰回路转。领导说,是文书把外调材料中家庭历史问题“已解决”看成“未解决”。一字之差,差点儿毁了我的大学梦。
  第二天,我背上行囊,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七里嘎山。在山口,我回身向七里嘎山深深地鞠了一躬。这里的山、水、人,见证了我的火红青春,我感谢这里给过我的一切。
  30年后,当我们重返北大荒,登上那魂牵梦萦的七里嘎山时,看到山坡上年轻战友那孤独的坟冢,看到山脚下那条让人想家的泥鳅河,看到麦场上一垛垛丰收的果实,泪水不禁顺颊而下……
  (文中主人公李茵退休前系哈尔滨市经贸委三联集团公司工程师。本文由柳彩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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