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福帝姬第二部连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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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集
  索命
  “殿下……弦珠~~我的孩子。”惠福帝姬听见一声声轻柔的呼喊,眼前一片轻雾迷离,待雾散之际,却见一位身着白色大袖的美人,婷婷立于轻烟之中,向她柔声呼唤。她头戴白玉的花冠,长发盘绕成高高的环髻,两边垂下滴珠缨络,面容温柔忧愁。“弦珠,我的孩子,你受苦了。”她悠悠地叹着气, “潘先生……”她认出了她,轻轻地回应她,却听她答到:“不,我不是你的先生,我是你的母妃啊,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啊。”说着,竟泪下纷纷。
  弦珠睁开眼睛,真有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而四周一片漆黑,她伸手推了推头顶,却是钉死的,她被封在棺材里面了。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终于在再见到他之前摆脱了他。他愤怒而痛苦的神情她再也看不到了,那压在心上对他的恐惧与怨恨最终可以放下,她是已死之人,而他对她的爱欲、恐吓与背叛都不再强加于她了,他在洗衣院做的事情绿翘也半遮半掩地告诉了她,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惠福小心地把手伸到枕下,那是绿翘跟她商议准备的水食,她轻轻地摸出一小罐水和一只干饼,罐上面有一个小洞,插着芦杆。
  清凉的水与饼的香甜驱散了坟中黑暗潮湿的阴森,让惠福稍心安了一些,她数算着时间,自己已如约醒来,该是等到绿翘与阿力布约定救自己的时候了。地上应该还是深夜,绿翘留出来让她透气的小洞并没有阳光照进来,她把脸儿挪在小孔下,呼吸着,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动静。
  惠福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甚至在叩击坟土,她心中一阵欢喜,定是绿翘她们来接自己了,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按她们之前的计划,阿里布会安排人给她换上金人的装束,悄悄护送她南归,然而当棺盖打开的时候,火把映照出的却是另一张脸。
  惠福惊呼,口鼻被一双大手捂住,一阵天旋地转已被拽抱上马,那曾熟悉的气息,第一个怀抱过她的男人,那个在寒冷的日子里把自己的斗蓬给她披上,在她第一次出逃时阻止手下盘查的男人。他清秀的面庞,温柔的声音突然在瞬间从记忆里浮现出来,让她措不及防。
  绿翘正在帐中焦虑地来回度步,却听到外面马声嘶鸣,她赶紧推开帐门,正是阿里布。“殿下,她走掉了么?” “是的,你的公主,命真是够大了!”他定定地望着她说:“我带人挖她出来,并安排之前的人带她南下了。”绿翘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泪水洒落,重重地坐在毛毡上。喃喃道:“愿神保佑我们的殿下平安还朝……”绿翘!以后不要再记挂公主了,为我们自己而活吧!”阿里布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只有他知道他对她隐瞒了什么,帝姬的坟是空的,人已经不见了,也许有人捷足先登,这个女人带累了他多少次,他對她从开始的仰慕到现在的心酸。他所爱的女子,她的心里满满是她,只有她的消失,她才能回到她自己,心也慢慢能放在他的怀里,他所做的只是让她宽心,放下一切与他相爱而已。
  而惠福帝姬,既然她伤透了宝山大王的心,那么所有一切的后果都是僦由自取,看造化了吧。
  头上的布口袋被取下来时,惠福在晕黄的灯光下看到了那张记忆中北人中少有的清秀而温柔的脸,萧庆身着雪青色圆领长袍,长发束髻往后直披下来,真有些类似于汉人,但高直的鼻梁和灰蓝色的眼睛却有艳异的清洌之气,他望着她,眸子里泛起痛惜和柔情,轻轻地叹惜了一声。
  惠福的心小小地顫动了一下,竟有些茫然起来,她听到萧庆淡然道:“阿里布身在宝山大王封国,自然是无力庇佑你,他和绿翘安排你在我这先养养身子,这种还魂药是我们辽人的秘方,你这几天很虚弱,先喝喝参汤,等身体调养好了,再做南下谋划。”
  惠福低下脸来,轻轻点了点头。萧庆松了口气,走出了她的帐蓬,他在月亮照不透的黑暗中诡秘一笑。
  在江南的清宵殿里,兰花炭静静地燃着,赵构脸色煞白,呆呆地看从中原边境缴获的图书,里面详细注录着宋国后妃的现状,韦太后已入盖天帐中,为盖天大王完颜宗贤生下儿子。
  柔福被宣入宫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皇帝有话要问她,她来到殿上时,气氛很是诡异,侍女们脸上表情古怪,吴妃双眼发红,似是哭过,而皇上赵构,却似大病一场。
  她凝望着赵构,他已不是她当年记忆中的康王,那时的他是兄弟中最高大英武的一个,举手投足都飞扬神彩,如今,母亲与妻女被掳走的他却是未老先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精气神却如同年过半百的老人,昏沉凄伤。
  宫女端来一怀洛神茶,有血红色的酸味,仿佛有意安排,而柔福只喝了一口便再难以下咽。
  赵构无力地挥手,让身边的侍臣窦襄用一个托盘端着那本书到了柔福面前,“你从金国回来,你来看看,这些是不是真的?”
  柔福翻了几页,她觉得胸口有一股火苗要烧了起来,她的目光停留在韦后的那一页上,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对韦太后,谁比她了解得更多?她连她的身体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完颜宗贤对她们左拥右抱,她们同时赤条条地在他的臂中。
  只是与她的忤逆不同,韦后显得温婉柔顺,逆来顺受,渐渐地,完颜宗贤的天平向她倾斜了。与烈酒一般的十八岁帝姬相比,年长的韦后更懂得体贴和关爱一个男人,她甚至觉得,韦后对他有爱的成分。
  只是这一切若说出来,除了让皇上与吴妃感到极度的痛苦,再度温习奇耻大辱之外,并无任何意义。
  她沉默了一刻,抬起脸来坦然向皇座上的他说:“这些都是金狗编出来的,韦太后母仪天下,在北国并未受到折磨,而是另住一处僻静帐篷,天天求神佛放她回国与皇上您团聚。”
  她听到他发出一声放松的叹息,微笑了,脸上的苍白慢慢又重回了血色,神态活泼起来:“我会想尽办法把母后赎回,让她回到故国安渡晚年。”转脸向吴妃道:“上次他们进贡的飞龙,鹿腿,燕窝,都通知御膳房做了,我要好好款待我们的福国长公主!”他顿了顿:“还要把附马接来,好好赏赐。”
  午宴果然都上了稀罕的大菜,还动用了一直珍藏在宫中的金银器皿,虽然比汝定之瓷差了几个级别,但已是重生的大宋最好的餐具了。赵构被柔福的一席话缷下了心上的重石,心情好了很多。然而,安排这一切吴妃却一直在观察柔福的神态举动,但柔福的淡定安然却一直没有改变过。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吴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宴毕,长公主夫妇领了赏赐返还府地,柔福换上丝绸的褙子正想午睡,看到绛红色的帐子外影绰绰跪着她的附马,她转脸向他轻声道:“附马有什么事吗?”“微臣……”他有些吞吞吐吐,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微臣请为公主殿下侍寝。”柔福听了半点喜悦也没有,只觉心中一片寂静荒凉,她沉默着。
  微风从窗外吹进,将纱帐荡漾起一片霞波,仿佛高士荣此时的心情,然而他所收到的,却是柔福转过身子背对他的决绝:“我太累了……”她轻轻地说。
  离合
  萧庆再次来找耶律璇玑的时候,她正倚靠在白骆驼皮上,调弄着一只白色的鹦鹉,“我说了我没有那种同心药。”她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表哥,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让你们都这么花费心思。”萧庆叹了口气:“她有些像我亡妻,心里着实放不下。”“爱上宋女能有什么好下场?宋女的心在国亡的时候就死了,现在的她们不过行尸走肉。”“那我们呢?”萧庆道:“你我不都是亡国之人吗?”“表哥,你真是愚蠢,我们都是北人,吃穿习俗都差不太远,跟宋人的待遇完全是不同的,你还能成为将军,我还能成为国相的正妻,而我们辽国的皇室女儿哪有一个沦为军妓的,都作了金国皇室和贵族的妻妾,而她们呢?从公主到娼妇,而且在金军大寨中都有被轮暴而死的公主,她们受过这样的折磨,还会与你同心?” 耶律璇玑说话时耳环上垂珠都在瑟瑟抖动。“你跟完颜皓一样,都是自作多情的蠢货!”她嘲弄着他,长睫毛下灰蓝色的眼睛闪动着湿润的光。
  惠福来到窗前,看到桌上有宋国的诗书,另有笔墨纸砚,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却是南唐后主的词集,随手翻开,却是一阙《浣溪纱》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待月池台空逝水,荫花楼阁谩斜晖,登临不惜更沾衣。也正在这页夹着一张合韵,却是没有写完,詞写得并不大好,但却是离人国灭的愁绪,她磨墨搦管,把最后两句写完,却是“芳阁莫向春尽处,满怀心絮付晚风。”
  “如今生死未卜,非奴非主,我自己都不知命运如何,却还有闲情逸志来写诗填词,真是可笑。”她叹息了一声,坐下来,继续翻阅词句。等到侍女将参汤呈上,已是傍晚了。“将军说姑娘爱读书,果然如此。只是姑娘别太劳累子,之前的药是大毒,要慢慢去解,不然,日后行动都是不便的。”那个待女虽然身着金装,但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话,加之面容清秀,竟让惠福疑心是宋人,一问却是北地汉人,她年纪约二十二三,行事从容大方,笑意吟吟,若非贵族侍女,绝非如此,仔细问去,原来是萧庆亡妻之婢琉璃。
  “许是将军看姑娘与亡妻有相似之处,才对姑娘如此之好,并无冒犯之意,将军也有心将姑娘送还南朝。姑娘不必心忧。”琉璃想着讨好新主,施展八面玲珑。安慰着惠福,惠福淡淡一笑,心里却不糊涂,但身如飘絮,又能奈何?南朝的花朝夕月,如今却是雨打风吹去,留下的,只是不知将来的岁月而已。
  萧庆在自己帐中无法安睡,看钟漏,恰是每天琉璃向自己通报的时间,他披衣走出帐子,果然看到她守候在帐外。
  “她并未对将军有厌恶,相反,显得十分顺从,还为将军所写的残词续了句。”萧庆连忙接过那页词稿细看,看她清逸秀美的诗句,只觉一阵清风拂面,内心舒爽无比,琉璃恭敬道:“只要将军耐心,必然能得美人芳心。”萧庆笑了,好好赏赐了她。
  是夜,惠福和衣躺在床上,静静地遥望着窗外天上的月亮,眼前却浮现出烟云般的旧夜场景,那时她躺在他的臂弯里,望着床边的摇篮,孩子啼哭起来她便把他抱在怀里奶他,然后那个男人会把他们母子都揽入怀中,他的胸膛宽阔温暖,仿佛要把她烤化了。
  他是真的挚爱过她么?不,如果他是完全属于她的,无论她怎样,哪怕是逃回大宋,他依然会对她魂萦梦牵,然而他却因此而恨她,那样虐待她的身心,他连放走她的心胸都没有,强迫她接受他的生活,纵使她曾经为他心动,而他却又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情爱?惠福冷冷地笑着,心却安宁了。
  宝山大王大婚的夜晚,一阵马蹄声从披红的王帐前传出,疾驰而去。把新娘蒲察阿娅的怒骂声抛于身后。
  次日,完颜宗弼前来驾喜,却见完颜皓在帐中大睡不醒,蒲察阿娅怒气冲冲,“那个混蛋,大婚之夜居然去之前那个死宋女的坟前喝酒,回来时哪里再有清醒样子?”她向宗弼抱怨道。“表哥,若不是你们说他万种好,我哪里会这么轻率?我当年真是糊涂,竟嫁了这种人!”“这不怪我们,是你自己说,不看封爵高低,唯嫁完颜宗室子中最壮美者,这除了他还有谁?” 蒲察阿娅被他这一番抢白,竟哽得说不出话来,她无奈地笑笑:“若是真爱一场,女人死了确实要伤心几天,就算我委屈几日吧。”
  次日,完颜皓酒醒,却见床头案几上放着一大碗热汤,他觉得心里渴,便端起来喝,只觉得甘香可口,清爽妙不可言,却见新妻蒲察阿娅坐在一旁,她身着雪貂毛镶滚的红袍,脸儿莹莹如白玉,艳如三春桃花。他看了她一会,便挪开眼睛,望着帐帷的一旁发呆,那里挂着一串流苏香囊,是惠福当年亲手编织的。蒲察阿娅倒也坦然,笑道:“你慢慢去忆你之前的那位美人,我就不惹人烦了,先出去,你好兄弟四太子自然会跟你好好说话。”完颜皓一听是完颜宗弼来了,不能怠慢,忙换衣起身,整理之后,宗弼在帐厅里已等他一刻,叹道:“我等你两次,一次是跟宋国的帝姬缠绵,这次却是你因她死而伤痛。连正妻都不相理。你如此模样,怎么像我英武神勇的大金郎君?到是个南朝无用的弱书生了。”
  完颜皓低着头,只是不语,他的脸色苍白,深棕色的眸子流动着茫然和哀伤的波光,喃喃道:“我只是想惩戒一下她,让她再也不敢离开我,可是她居然死了,再快的马也追不回。我的心,就像被她掏空一样,什么也没有了。”完颜宗弼从未看他颓弱至这个模样,十分心痛,走过去柔声劝道:“她已算好的了,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要知道,这些南朝的帝姬,如江南的娇花嫩草,哪里受得了北国的酷寒,成年过来的已死了大半,她捱到现在已是不易,既然痛苦,又何必勉强?”“捱到现在,勉强?”完颜皓失声喊出来:“我一片赤诚对她,几乎愿把命都给她,却收到这样的结果。她哪里又过得痛苦,为什么那样讨厌和恨我?”“女人心,海底针,你是猜不透得不到的,就像雪云,我对她还不好吗,她表面上对我婉转相承,实际上……唉,事都过去了,你好好休息几日,过些天我陪你往西疆去散心。” 完颜宗弼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完颜皓一听这话,心中一振,问道:“西彊怎么了,难道是西夏又有动作?”“前日犯我边境,杀我牧民,那儿的封王已年长,战事不济,加上他们战马肥壮,骑兵鏖战连败几场,我们皇上正考虑派哪位大王率军出征,你如果觉得悲痛难遣,我到可以荐你率旧部再上场杀敌。自从灭宋之后,各王贪图安逸享乐,已荒废军务多日,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赵构那厮立的后宋也打他不赢了,他们,可是日日叫嚷着要北伐的。”完颜宗弼郑重道。“北伐?他们有能力北伐?哈,每次都溃不成军,简直是自讨其辱。”完颜皓冷笑一声。“宋人那帮废物,除了能生养出漂亮的女人之外,还有什么用处?”“所以我想趁他们苟延残喘时南征,打到江南一举将他们歼灭。从此九州上下只有大金而再无宋。” 完颜宗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金室猛将,不能无你,莫枉为一个女子伤了情志啊!”   萧庆的帐营里,琉璃拿来喜贴给惠福看道:“姑娘你看,这是宝山大王大婚的喜贴,娶的是蒲察部的郡主,也是金国贵族里一等的美人。”惠福瞥了一眼,只觉得悲从心起,但面上还是淡淡的,作不关已事样。内心已然如井底波,暗流涌动。
  等琉璃走后,惠福掩住心口大哭起来,开始绿翘同她说他在上京胡闹她只是觉得不屑与厌恶,然而此时,却是如剜心一般剧痛起来,她一死他就新娶了么,她原以为他对她的不舍和虐恨都是出于爱她而不得的痛楚,直至今日,她仍以能使他痛苦为快意,然而他的婚事却成了对她最大的重击,从此之后,他的心里不再有她,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属于她了,而被他抽干热情与少女迷梦的她也彻底地虚脱下来,没有一个可以拥抱和狠狠伤害的爱人,她仿佛失却了生的活力。
  这时,索命草的遗毒才真正开始作用,惠福倒在床上,晕晕沉沉,身上滚烫而无力,待午夜琉璃来看她时,已是烧得人事不省了。
  一连几天,惠福都在昏迷中,她的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像是坟荧中飘出的孤魂野鬼,她看到一轮血红色的月亮里,他穿着黑色的铁甲,骑着凶悍的鬣黑直冲过来,长槊锋利闪烁寒光,刹那洞穿自己的身体。她听到裂帛的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锦帛般的灵魂撕碎,一片片丢弃在烈火中,她在火焰里蹦跳着,挣扎着,有无数个自己在哭喊,都无济于事……
  在几日的消沉之后,完颜皓令人将惠福所有用过的东西和穿过的衣服都搬到了她的墳前,亲自点了一把火,将它们烧得干干净净,以此作为最后的决别。他身着战甲,并没有回去的意思,而是直接去了军营,受命重召旧部,带上五千精锐铁骑奔赴与西夏接壤的边疆,
  惠福最后在梦中见到一片淡绿色的薄霭,如一片清凉,渗入心中,让她在痛苦的煎熬中平静下来,烧终于退了。
  那还是她与他初恋时被他留下的她的纱巾,那里留存着对她最纯真而炙热的深情,他终究不舍得烧掉它,他把它留了下来,依然放在胸口,如同把她灵魂中最柔软的那一抹随身而带,那时她十六岁,对他盈盈相瞰,含羞而笑……
  惠福周身出了如洗的汗,琉璃为她更衣,她看到却是北国难见的藕荷色丝绸轻袍,十分诧异,琉璃笑言是为她准备,但实则是萧庆故妻的衣物。琉璃柔声细语,直到镜中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温婉忧愁的美人,她才暗笑起来。向她耳畔细语道:“将军听说姑娘身体好转,有意设宴,置办好酒菜与姑娘共食。”惠福心如死灰,但凭她摆布。
  等到了帐厅之中,只见藕色裙幅曳地,外罩烟紫丝棉长袄,粉色袖襟绲雪青色兔毛镶滚,而美人秀发如云穿绕,斜倚青山,点点珍珠如月光轻洒,纱缦烟罗。虽非故人颜,但备故人神,穿的是故人袄裙,用的是故人衣妆,帐厅中凡见过萧庆娘子者都望之惊异,而萧庆自己,也是热泪涌动,快要落下。
  惠福看到案上菜肴,甚是鲜嫩美味之物,只她情志伤痛,食之味如嚼蜡,萧庆不敢让她饮酒,只让她以茶代之,自己却是饮了许多,再看她,却是越看越像,越看越爱。一时把持不住,便亲身上前去对饮,琉璃给惠福斟上茶水,一边对萧庆使眼色,哪里知道他多日的克制到了今天竟全暴露出来,临到案几边竟一把捉着惠福的手儿叫到:“娘子,为夫思念你好苦,如今终得见面了。”惠福大骇,手中的茶杯都打落掉,却挣脱不了,一边萧庆又伸出手来搂抱她:“娘子如何不认我?我是你的夫君萧庆,你自十六岁嫁我,我们夫妻恩爱,如胶似漆,若不是金人相逼,你我又怎会别离如此之久?”
  惠福在挣扎间推翻了案几,茶饭汤水泼洒在萧庆身上,她转身冲出帐厅,琉璃慌忙追了上去。
  萧庆呆立在原地,狼狈不堪。
  耶律璇玑来看蒲察阿娅,本以为她是个丈夫出征在外的深闺怨妇,想来宽慰她几句,没想到她却不在帐房中,再去找她时,却在射箭场见她一身绛红色骑射袍,长发束辫盘于头顶,张弓拉弦,三箭都是红心,十分惊异,再看她赤色抹额,飘带飞舞,剑眉高鼻,英气飒爽于外,竟是个极俊美的少年郎君模样,更是愕然,待她练箭射毕,下得场来,耶律璇玑道:“郡主如此英武俊美,大金贵族子弟中怕都是没有第二个,只可惜便宜了完颜皓那个粗人了。”
  “我的武功与男子相比,算是中游,而领兵我也会。” 蒲察阿娅向着耶律璇玑爽朗道:“我才不会像那些没用的女人一样呆在家里当怨妇,我要视他为我的兄弟,我要带兵去西夏与他并肩杀敌!” 耶律璇玑张大眼睛望着她,她从未见哪个女子能如此豪迈。顿觉自己带来各种滋补药材和绫罗绸缎来宽慰她的手法实在是太糊涂了。
  蒲察阿娅带着亲兵,身着骑装一路向南西行去与完颜皓会合。刚出封国不久,却见驰道上有一个将自己绑在马背上的女子,正操缰往南去,听到后面的马队,慌忙避让,蒲察阿娅看这女子虽形体娇美,但蓬头垢面看不清容颜,她料想她是出逃的女奴,却因自己也是女子,心生怜惜,远远叫女子停马,让她下马休息,同自己一道吃饭。女子看到她是个女人,便放下了戒心,打了碗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待洗脸梳头完毕,蒲察阿娅才发现这是个如玉姣白的美人。问她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都不说,只说要南下回家。蒲察阿娅看她容貌出众,知是大宋落难的贵族女子,感慨万千。她把自己的干粮分给她,又拿了一张地图,再送了一套自己穿过的男装,嘱咐她南下的凶险。说起关卡,姑娘愁容满面,蒲察阿娅便摘下自己腰上的银牌给她道:“这是千户银牌,你就收着,凡是大金之地,皆可用之。”
  分离之时,蒲察阿娅还再三打量了她出尘瓢逸的容颜,。有些恋恋不舍,这个美貌将蒲察阿娅都迷住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从萧庆营帐逃出来的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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