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记：王渊的故事我一到波士顿就不断地听人们在讲，她是老留学生下一代中最有出息，也是最令他们自豪的孩子，她也是波士顿乃至全美国华人子女都争相效仿的楷模。关于她的一个最著名的故事就是她在上高中时，为了不放弃中国国籍，而拒绝申领美国总统奖。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一定要采访一下这位大名鼎鼎的哈佛女孩。
　　
　　不愿意来美国
　　
　　王渊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著名的材料学专家。祖籍安徽的父亲王生启是美国西北大学的博士后，现任美国汉斯卡空军实验室的研究员；祖籍河南的母亲段小曼是MIT（麻省理工学院的英文缩写——编者注）的博士后和研究员，也是中国教育部特聘的“长江学者”。两人在国内是大学同窗，至今在生活上相亲相爱，在事业上比翼双飞，令许多人羡慕不已。他们夫妇待人热情诚恳，特别爱国，在他们的独生女王渊身上，更是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爱。
　　王渊1980年出生在长沙。一岁的时候，父母就因进修和工作分居两地，根本无暇照管她。在国内的9年里，她自称是“打着游击长大的”，在长沙、安徽、上海和北京都生活过，一共被4对“爷爷奶奶”所抚养：爸爸的父母和导师，妈妈的父母和导师。凡是带过王渊的长辈都非常喜欢她，对她的聪明和品格赞不绝口，夸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而王渊和所有人的感情都特别深，至今仍然念念不忘。
　　不断迁徙的生活造就了王渊很强的适应力和独立生活能力，处事也很有主见。后来教过她的剑桥中文学校的纪虎民博士说：“王渊的成功，得益于她多元化的早期教育，因为她是在老教授们家里长大的。从小她就从大人的谈话中获得了很丰富的知识和爱国意识，而其他的同龄孩子可能还在听大灰狼的故事。”
　　因此，王渊在上海南桥小学读二年级的时候，就是少先队的大队长了，管着6个班的小朋友。她不仅学习成绩总是名列榜首，而且人缘也特别好。在她去美国之前，班主任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我从此缺少了一个好帮手”。许多小同学和小朋友都哭着向她道别，据说送给她的礼物多得都带不走。
　　王生启夫妇是1988年来到美国读书的。两年以后，他们决定接王渊来美国读书，可谁知道，那年只有9岁的王渊根本就不愿意去美国。当年王生启去美国留学时，她就大骂她爸爸是个卖国贼。这回亲戚们把她送到北京机场，王渊更是又打又闹地不愿意走，好不容易才被空姐们哄上了飞机。刚下飞机，她就对来接她的父母说：“我来美国是学英文的，学好了英文我就回去。”
　　
　　名校菲利浦高中
　　
　　王渊刚到波士顿，便自作主张地上了美国的正规小学的四年级，当时她连英语的26个字母都认不全，一句英文也不会说，同学们都看不起她，老师也不给她布置作业。
　　“王渊特别要强，她拼命地看书，”段小曼对我说，“每天下了课，我就带她到MIT的图书馆，她一进去就不出来，什么书都看。4个月以后，王渊的作文竟然拿了全班第一，连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同学们更是对她刮目相看。暑假她参加了一个月的夏令营，回来后满口流利的英语。9个月后她所有的成绩都是全班第一，同时成了学生中的小领袖。有什么事情同学们都来找她解决，甚至老师有些管不了的事情也来找她帮忙。更奇怪的是，连街上的那些‘坏孩子’也很听她的话。”
　　王渊从此在美国脱颖而出，一发而不可收。
　　朗费罗中学是麻州很有名气的一所私立学校，学生大多数来自美国的中产阶级家庭，素质非常好。1993年，王渊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小学毕业。并被选拔到朗费罗中学的初中强化班学习。在初中，她不仅门门功课拿第一，而且充分发挥了领导才能。她的班主任在毕业鉴定上写道：“我负责毕业班的工作14年，今年算是最开心的。这个班的同学最好带，原因是因为有了王渊，她很会把大家团结在自己的周围。”王渊还是学校的黑管乐手。她写的一个话剧剧本，由学校演出后，获得1992年波士顿戏剧节的特别奖。
　　美国的中学教育普遍不如中国扎实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为了让王渊打好基础并且不忘中国文化，王渊的父母特地从国内买来了全套的中学数理化和语文教材，先后请了4位中国老师辅导她。王渊在初中就学完了高中的数理化课程，以至于朗费罗中学的数学老师都教不了她了，学校特地花钱从外面请老师来教她一个人数学。王渊每天放学后都去剑桥中文学校补习中文，她的中文水平一直与国内的学生保持同步，她特别喜欢看中文报刊和电视剧。
　　在1995年的初中毕业典礼上，王渊竟然独揽了“剑桥市教师协会奖”、“剑桥市储蓄银行奖”、“朗费罗最高学术奖”和“朗费罗教师协会奖”等所有的大奖。由于王渊以美国东部SSAT考试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人了全美排名第一的菲利浦高中，并获得了每年2.6万美元的奖学金，因此她又被特别授予了“剑桥市长奖”。在她之前，哈佛和MIT的所在地剑桥市从来还没有一个学生考进过菲利浦高中！王渊的老师在给菲利浦高中的推荐信中不吝词汇地这样写道：“描述其他同学用一页纸就行了，描述王渊要用一本书。她以卓越的才华写出漂亮的文章。她是一个团队的领袖。她是一位必定会成为伟大人物的学生，无论上哪所学校，她都会成功。我希望她永远是我的学生，但是她现在已经超过我了……”
　　菲利浦高中是全美排名第一的私立学校，号称“政治领袖的摇篮”。老布什总统一家父子三人都是从这里毕业的。菲利浦高中面向全美国和全世界招生，所有的学生必须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能被录取。一般的学生需要进行大约25分钟的面试，可王渊面试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主考老师向陪她去考试的王生启夸道，和这个女孩子说话简直是一种享受。据说考官问王渊：“你在朗费罗初中是第一名，在菲利浦高中可能会是最后一名，你怎么看这个问题？”王渊的回答让老师大吃一惊：“我宁愿做大海里的小鱼，不做池塘里的大鱼，我要看看世界究竟有多大！”
　　
　　在菲利浦高中大显身手
　　
　　菲利浦高中那道高高的门坎，使得它的每一个学生都不是等闲之辈。在这所著名贵族学校里，不乏上流社会的子女，很多人来自政府高官、名门望族、金融巨子和社会名流等家庭。他们除了学习成绩好之外，一般都具有相当的社会活动能力。而菲利浦高中“政治领袖摇篮”的特殊培养目标，也使得学校在严格的课堂教学之外，十分重视学生参与各种社会活动。
　　王生启说：“我们根据王渊的特点，建议她在努力学习之余，持之以恒地做好一两项社会工作。谁想到，她在学校里竟然同时系统地参加了多项社会活动！”
　　王渊在菲利浦高中时一直担任每周一期的校报编辑。菲利浦高中的校报是一张和《纽约时报》一样大小的正规报纸，平常是32页，每份零售价5美元。该报的撰稿、编辑、校对、筹款和发行工作全部由学生担任。王渊担任主编，负责编辑所有的文章，每星期四发稿时，她经常通宵熬夜。第二天早上照常去上课。她同时也担任着菲利浦高中文学评论杂志的主编，那是一本厚厚的季刊。
　　王渊每天下午2：30到5：30坚持去社区做义工，4年内从未间断过，也就是说整个高中四年没有一个下午学习过。王渊做过的义工包括去老人院帮助老人料理生活，协助社区安排贫困儿童的生活，给伤残人讲课和给新移民讲选举法等等。除此之外，她每周都要抽出不少时间来辅导低年级同学的数学和物理。美国的大学非常重视考生在中学阶段的这种持之以恒的毅力，它对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喜欢文科的王渊曾经利用暑假去美国国会实习，并发起成立了菲利浦高中青年政治家俱乐部，担任第一届主席，经常在学生中开展演讲和辩论活动，她还是学校的女子棒球队队长。
　　
　　众多的社会工作占去了王渊大量的时间，但是她却乐此不疲，实在没有时间就只好牺牲睡眠。她平均每天只睡4个小时，这对国内的高中生来说似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据说每当大考之前，王渊每周的睡眠时间不到10个小时。段小曼告诉我：“有一次第二天要考历史，王渊根本就没复习。我去学校看她，她说，‘妈妈，我又不能睡觉了’。我无意中看了她的时间表，上面写着早上7：00－7：15睡觉。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孩子一天一夜只睡15分钟，太可怜了！”
　　王渊靠着自己的勤奋和优异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绝不是菲利浦高中里的一条小鱼。她每个学期都以全A的成绩登上菲利浦高中为数不多的优等生的光荣榜。她获得的奖状和奖牌摆满了她家里的寝室，其中包括《美国高中名人录》特别介绍人物，美国荣誉毕业生协会会员，1999年美国“全国优秀学生奖”，1998-1999学年度菲利浦高中“领袖奖”的惟一获奖者，1997年全美十年级“学业成就奖”。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获奖专业户”。
　　然而有一个奖，却与王渊失之交臂，甚至在她家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争论。它就是全美国的高中生都梦寐以求的美国“总统奖”。
　　
　　拒绝美国总统奖的故事
　　
　　“总统奖”的全称是“美国总统学者奖”，每年一度颁发给表现最优异的美国高中学生。在全美国每年200多万高中毕业生中，最多只有141位学生能够获得此项殊荣。获得“总统奖”将使得他们今后一生都受益无穷，然而王渊竟然拒绝申领这项奖，这是为什么呢？以下是美国《侨报》记者当时的一篇报道。
　　“今年2月，王渊收到一份发自白宫总统学者奖委员会的书面通知，上面写道，她因品学兼优和杰出的领袖才华，被评为1999年总统学者奖候选人，希望她按时填好申请表格，于2月26日之前寄回白宫。
　　“一接到这一非比寻常的喜讯，王渊激动万分。但当她细读完申请表后，发现获奖人必须是美国公民的规定，王渊当即决定放弃申领。
　　“这个同样非比寻常的决定立即在学校和家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菲利浦高中的升学辅导员鲁滨逊女士不仅十分熟悉王渊的情况，而且还是总统奖评选委员之-。她认为王渊条件很好，被评上的可能性很大，而且经过两次核查，证实绿卡持有人只要及时提出入籍申请，在6月底前被移民局受理，就可以获得参选资格。因此，鲁滨逊女士竭力劝说王渊入籍，然后提出申领。与此同时，王渊的父母也希望女儿赶快申请入籍。谁也没有想到，王渊就是不肯从命。
　　“日子一天天滑过，眼看到了2月25日，离最后期限只剩一天了。
　　“王渊的父母焦急万分，父亲一个电话打到女儿的宿舍，向她下了最后通牒，但是倔强的王渊就是不肯。
　　“父亲生气地说：‘中国像你这样的人才有千千万万，又不少你一个王渊！’王渊负气地答道：‘爸爸，您平时一直教育我要爱国，现在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一下子就没有了。我知道，中国有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人，但是，我王渊只有一个中国啊！’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王渊的母亲当时在另外一个分机上听父女俩争吵，当听到女儿坚决的回答时，她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为女儿感到自豪，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那个周末，王渊赌气没有回家。就这样，她毅然放弃了申领‘美国总统奖’的机会。”
　　王渊“不拿国籍换大奖”的故事经过中文媒体的报道，一时间在美国的华人中引起不小的反响。它被评为1999年度的北美华人十大新闻之一，海内外共有近百家报刊对此争相报道，很多人都为王渊在美国取得了出色的成绩而心里只有一个中国的事迹所深深感动。
　　实际上，王渊的爱国情结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的父母，王生启对她很早就有约法三章：一、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二、作为一个女孩子，交男朋友要慎重；三，不要自私，要关心别人。王生启和段小曼都特别看重这第一条，尽管他们在1993年就获得了美国绿卡，但是他们俩都表示今后不会加入美国国籍。
　　
　　王渊是一个非常中国化的孩子
　　
　　哈佛的大四学生，因为面临本科毕业，都显得非常地忙碌，赶论文的赶论文，考研究生的考研究生，找工作的找工作。刘亦婷、田晔、叶蕾和陈桐这4位列在我采访名单上的哈佛毕业班的学生，都曾以不同的方式向我表示过歉意。王渊今年也读大四，她和刘亦婷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然而，直到离开波士顿的前几天，我才有机会和她见上一面，她正在紧张地赶写着毕业论文。
　　我面前的王渊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清秀、文静、漂亮又非常有礼貌，在与你交谈时她会很认真地看着你。她说话时思路清晰，又不像大多数哈佛学生那样地乱“打机关枪”，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你感到她和国内的大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当年王渊是被哈佛提前录取的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之一。提到哈佛录取她，还有一段小插曲。还在菲利浦高中读书时，有一次上宗教课，王渊写了一篇非常漂亮的作文对上帝进行批评。讲课的老师是菲利浦高中的教务长，他读罢王渊的文章非常惊讶，说你反对上帝我不能给你分数，但是我要保留你的作业，还要亲自写一封最好的推荐信给哈佛。这位老教务长在美国教育界很有名气，但是他从来不给学生写推荐信。结果，哈佛果然对这封推荐信十分重视。
　　
　　父母的教育十分重要
　　
　　我发现在王渊的成长过程中，她的父母从小对她的教育和影响非常重要。对此王渊表示十分赞同。“我觉得小时候父母管的多一点儿好，孩子的成长中父母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他们有责任给孩子灌输自已的想法。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我父母当时没有坚持让我学钢琴，因为我开始不愿意弹，他们就说不要学了，只要把功课学好就行了。现在看来我少了一种艺术修养，虽然当时就算弹下去我也不一定会变成一个钢琴家，但是我至少可以用钢琴来调节自己的心情。我以后有孩子的话，一定会让他们学钢琴。我觉得初中以后孩子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最后的决定应该是父母和孩子一块儿的决定，而不是父母的决定。”
　　
　　哈佛的本科教育非常全面
　　
　　 在哈佛读大学，要求学生要有很强的独立学习能力。每一门课，学生都要读大量的东西，每星期至少读几本书，然后写大量的读后分析和体会。相比之下，中国的大学生很少有一次写20多页报告的能力和机会。
　　“我觉得这是基础训练的问题，”王渊说，“美国学生从小学开始接受这样的训练，老师让他们阅读大量的东西，然后自己把读到的各种资料综合到一起，很快地写出一篇文章来。美国的文科教育很有特色的一个方面，就是训练一个人查找资料、阅读资料和快速写作的能力。而中国老师通常都是让学生写命题作文，比如说，“我最幸福的一天”、“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等等，不用看任何资料，完全通过自己想象就行。三年前，我利用大一的暑假去香港，和哈佛、香港大学、南大、北大和人大的几十个学生在一起做一个社会调查项目，我发现美国学生的独立研究能力明显比国内的学生强。美国学生每个人都有一台计算机，上网自己查东西。哈佛的图书馆里面你能找到你要找的每一本书。美国大学在录取学生的时候，是通过几个很丰富的项目来挑学生的，不是只看考分。但是中国人没有这种可能，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来面试，每个人都来写一篇文章，我觉得目前还不是很现实。”
　　
　　哈佛的学习紧张而又丰富多彩
　　
　　王渊在哈佛的学习仍然是快节奏的。我问她还有没有当年一天只睡15分钟觉的情况发生？她笑着回答说，在哈佛几天不睡觉也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期中和期末考试的时候，一周之内要赶写60多页的文章，写政治评论文章涉及到很多的历史背景，你必须要花大量的时间做研究，大家都感到特别紧张。
　　王渊担任着哈佛女子政治学会的主席，整个政治系的1000多名女生都是她的会员。她们每周都要举办各种活动，讨论美国和世界上的各种热门话题。她还担任《哈佛亚太评论》（HARVARD ASIA PACIFIC REVIEW）的主编，经常邀请很多亚洲国家的政府首脑在这本杂志上谈各国的政治经济发展问题。像很多哈佛的中国学生一样，王渊每个周末都要用半天的时间去唐人街做义工，给华人上英文课，4年来从未间断过。
　　
　　《非常本科生》 穆晓枫著 华夏出版社 2003.12 定价：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