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百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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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百度在纳斯达克上市,我是市场总监。2006年,我离开了百度。
  出来之后的一年半,是最痛苦的。天上一个大馅饼掉下来,把你给砸晕了,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我和我老婆,还有几个哥们儿,每天斗斗地主,一个礼拜总得一块儿玩上好几天。玩儿不久就腻了。有很多公司邀请我去,高不成,低不就。大点的公司比较沉闷,我不愿意去;小公司又看不上眼,接受不了别人管我。当你见过市值100亿美元的公司后,就不会再对那些小公司怎么着。
  从百度出来后,我已经不适合上班了。在百度,李彦宏都很少管我。我在百度练就的性格就是不受约束。我时间也没点儿,乐意啥时候起就啥时候起,乐意啥时候睡就啥时候睡,预算都是自己批,花钱也不用别人管。
  从百度出来的弟兄们基本上分成两拨儿,一拨儿去读书了,一拨儿退休了。我去深圳玩,碰到以前的哥们儿,整天跟我说:“咱们出海吧。我又弄了一艘快艇,赶紧去玩一下。”大家一退休,就是这种状态。
  原以为财务自由就心灵自由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慢慢地,紧迫感越来越强。再加上那两年父母接连去世,我整个人很茫然。我想,人不都是虚荣的吗?从百度的光环里走出来,要干点什么时,你起码得一击即中,不能越陷越深。不成的话,你在这个圈子里,十几年就白混了,相当于别人把你给遗忘了。说大点,你对这个社会根本啥也没做,除了挣到点钱。三十多岁就这德行,后面的几十年,就都浪费了。
  一开始,我想当陈年的投资人,协议都签了,还跟他一块创意“凡客”这个名字。一年多之后,他就做起来了。雷军说:“人家比你大那么多,都还有创业激情,你就没了?”我说:“我不是没有激情,是不知道下一个方向在哪儿。”老雷说:“电子商务肯定热。”哥们儿不懂电子商务,真的不懂。你说搜索引擎吧,我能给你连续讲24个小时,不带重样儿的。但要讲电子商务,我一句也听不懂。我说,电子商务卖啥我都不知道。他说卖玩具。雷军跟我是十几年的朋友,他说这个好做,我就不怀疑,开始融资,非常快,200万美元,玩儿似的。
  2008年6月,乐淘成立了。电子商务这事挺亢奋的,但我没有冒进。这个行业,很多人都是“咔嚓”投一笔钱,我没有。我不懂这事,得先看看。看了半年之后,发现完全不靠谱。
  那会儿全是二把刀,我们团队里都没有做零售的。我发现玩具这东西不适合。你想,做电子商务,肯定是占传统零售的一个百分比,这个行业基数大,你的百分比才能大。玩具的基数很小,就那么一点点。
  玩具的方向不对,整个团队就开始研究。2008年年底,我们有三十多个人,从头到脚地分析,发现从头到脚,身上的都被凡客做了,脚上穿的还没做,那就做鞋。
  鞋子一做就有感觉。2009年8月18日,我35岁生日那天,产品正式上线,第三天就宕机了,因为访问量大。我越做越有感觉,那种气场有点像百度在2002年的时候,我自己能感觉到,要上来了,小宇宙要爆发了。
  乐淘的第二个转型是坚决不采购货。做零售最大的痛苦是库存积压,不采购的话,你就永远没有这个痛苦,但是有另一个痛苦:你不采购,谁跟你玩儿啊?这个时候,说得好听点,是找一些志同道合者;说得不好听,就是先忽悠一批人。做电子商务,最大的挑战是你成长速度够不够快。只要你够快,盘子就会越来越大。如果买货,你的速度不会快。
  一开始,跟供应商的谈判非常痛苦。前五个供应商,都是土老板,一上来就说:“你有几个钱。”我曾经碰到一个老板,他说:“你把乐淘的股份给我40%,我就跟你玩,要不就不给你供货,怎么着吧。”他在鄙视你,等于在说,你不就是个要饭的。最后,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以你的实力,全中国没人给你供鞋。”
  他不知道我是谁,简直就是在欺负我。我是谁?曾李青很有钱吧,腾讯的创始人,二把手,仅次于马化腾。我到深圳打个电话,说:“赶紧给我滚出来,吃饭。”我是跟这帮人一块玩儿的。突然有一天碰见这么一个人,还觉得你是个淘宝小卖家,当时就把我激得怒火冲天。后来,我拍了桌子,说:“你知道吗?老子一个人就可以把你的公司买下来。你才多大的市值,我个人身家就可以买你。”说完,我掉头就走,太欺负人了。此后,乐淘再也没跟那人合作。那人后来慢慢消失了,企业也完了。
  这个世界很现实,我确实受到很多人质疑。当时,我们办公楼隔壁就有一个非常大的供应商,我们整整谈了七个月没下文。后来他说:“毕胜,我看你挺诚心,先拿几百万的货合作一下。”现在,我们搬到王府井澳门中心来了,我一开窗户就能看见他的办公室。我打个电话,说:“你探出头来。”他就探出头来。他问:“干啥?”我说:“请我吃饭。”他说:“好,下来吧。”最后,我们成为哥们儿,要多少吧,几个亿,放过去,没问题,这种关系了。一切都取决于你的发展速度。
  话说回来,之前那人实在太过分,把我气坏了,平时我该干吗还是干吗。以前在百度,我管过销售,也跑过用户。像这种把Somebody变成Nobody的事情,不是对我最大的挑战。我们这会儿在这儿吃饭,还不错的餐厅,挺高档,两个月前我们在丰台吃驴肉火烧、成都小吃,照样很开心,没有什么拉不下来的东西。人如果这点身段都拉不下来,就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了。创业其实就是把你置身野外,周围都是一群狼,你饿得三天没吃饭了,说老子是亿万富翁,不弄点海参鲍鱼就不吃,这时旁边爬出一只老鼠来,你快饿死,就它了,生吞活剥。这就是一个创业者必须有的素质。没这点素质,你就别创业。
  从百度的职业经理人到乐淘的操盘手,我最大的坎儿就是战略创新。以前战略不归你管,现在你要统领战略。我在百度也算创业,但只是个辅助者,体会不到老李的全部痛苦。以前做了错误决定,天塌下来老李扛着,没我的事儿。现在天塌下来我扛着了,全是我的事儿,在这点上就不太一样。
  (摘自《创业家》2011年第5期图/刘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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