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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情人节”，《纸牌屋》第二季重磅推出，迅速在中国掀起又一轮收视热潮，被网友称为“白宫甄嬛传”。该剧不仅得到了大众的追捧，也得到了美国政治人士的普遍认可——“剧中的故事，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更真实的华盛顿”。在第二季的故事里，剧情加入了深网窃密、中美博弈、政府关门危机等最新流行元素，但由于剧情主线的设计，政治“真实感”却打了折扣，“戏说”的意味愈发浓厚。从“党鞭”到“副总统”再到“总统”，该剧主人公弗兰克在剧中完成了仕途的“三级跳”，但从现实角度看，他的政治能量被故意夸大了。
党鞭的权力有多大？
在美国国会，党鞭的主要职责是确保本党议员都参与投票，协调本党各个选区议员的利益，确保本党议员在投票时能够精诚团结、形成政治合力。剧中，党鞭弗兰克是众议院多数党的第三号人物，其地位次于众议院议长和多数党领袖。从整个政治体系上看，虽说议长、多数党领袖和党鞭组成了众议院中的“第一权力梯队”，但在政要荟萃的华盛顿，党鞭处于政治核心圈的边缘位置，权势并不显赫。
党鞭的权力通常来源于自身的资历与能力。他需要达到四项要求，一是来自于本党占绝对优势的“安全州”，能够毫不费力地多次连任；二是熟悉国会的各种规则，立法成绩出众，人脉广泛，享有威信；三是对本党议员的情况了如指掌；四是个性强硬，能够无条件、高效地执行本党领袖的命令。美国现任的众议院多数党“党鞭”是来自加州的共和党议员、49岁的麦卡锡，他自大学毕业就在加州资深众议员托马斯的办公室工作，拥有长达20年的议会立法经验。2006年，他本人接替托马斯当选国会众议员，并连选连任至今。2010年共和党赢得中期选举，麦卡锡发挥了重要作用。党派色彩浓厚、年富力强、性格硬朗、业绩出众、深得众议院议长信任——就这些方面而言，麦卡锡和弗兰克有颇多相似之处。
党鞭的权力主要体现在对立法议程的掌控和对本党议员的约束上。作为“大管家”，每位党鞭都有一个“算盘”——带着议员名牌的黑板。他需要掌握每一个议员的投票倾向，认真分析每一票的权重，通过精密的政治计算，确定一个议案有没有胜算。他会把握提出议案的时机，通过协调议员集中参与投票，确保某一议案通过或“流产”。党鞭也都有一个“账本”——记录国会每一位议员的个人履历、选区情况、利益诉求和个人投票记录，甚至他们的性格特点、兴趣爱好和“污点”等。他需要了解每一位议员的选区利益和政治诉求，以确保每位本党议员能服从党派利益，同时诱使对手党派议员在某些议题上给予帮助甚至“倒戈”。在第二季的故事里，弗兰克将自己的“账本”交给了他中意的候选人杰奎琳，等同于将自己的“权杖”交给了她。
在美国，由于每一位议员的投票记录都是公开可查的，所以需要通过“威逼利诱”去说服一个议员投票的情况属极少数。现实中，由于两党在政治上越来越两极化，能被争取的摇摆议员不多。议员主要是对本区选民负责，如果一个议员硬是不按照本党意志去投票，他最多是得不到捐款和其他支持，党领袖无论多么强横，也不能将他们撤职。因此，“党鞭”的权力只是一种软性约束，他主要是贯彻党内“大佬”们的政治意志，在议会内部发挥作用，且大都行事低调，是政策的执行者而非决策者，因而对华盛顿政治圈的影响力十分有限。
副总统：
“受气包”还是“斗牛士”？
第二季故事伊始，弗兰克已经由多数党党鞭跃升至副总统。名义上，副总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美国宪法赋予副总统的职权只有两项：一是“副总统为参议院议长，但没有投票权，除非（争论）双方票数相等”；二是“一旦总统被罢免，或者死亡、辞职、因故不能视事，其权力应交给副总统”。在参议院，两党投票数相等的情况极其罕见；美国历史上共有47任副总统，也只有9位副总统在任内接任了总统职位，只有一位（杰拉尔德·福特）是因为总统（尼克松因“水门事件”）引咎辞职而上位。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副总统是“最没有权力的人”，《纸牌屋》第一季中的副总统马修斯就有两句经典台词：“我只负责剪彩和出席葬礼吗？”，“我只是一个吉祥物而已”。剧中的一幕让人印象深刻——在总统签署教育法案的时候，副总统马修斯不顾白宫幕僚长的安排，强行站在离总统最近的位置，只是为了得到一支总统签署法案的钢笔，但最后总统还是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存在。对于他而言，辞职回到宾州参与选举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在美国政治现实中，从政者向来是“人往高处走”，这种放弃副总统身份去竞选州长的情况很难见到）。马修斯的境况和历史上大多数副总统类似，现任副总统拜登就一直没有进入奥巴马的决策核心圈，还曾因失言而被奥巴马弃用达两年之久，从这些案例我们不难理解为何美国第一任副总统约翰·亚当斯会声称这一职位是“史上最无足轻重的工作”。
但副总统这一职位对“党鞭”弗兰克而言仍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首先，它是“离总统最近的位置”，正如剧中的一句台词：“权力有如地产，离中心越近越值钱”。与默默无闻的党鞭工作相比，这一职位给了弗兰克梦寐以求的地位和进入白宫与华盛顿政治核心圈的机遇，他可以享受到形式上的尊重和更多的出镜率。其次，它是由总统直接任命的，而不是由选举产生，对于拥有权力欲望却没有多少选民基础的弗兰克而言，这几乎是他实现总统梦的最佳途径，连他自己都在感慨：“离总统只有一步之遥，却连一张选票都不用，民主制度被高估了。”最后，副总统并非绝对的摆设，如果能够得到总统信任，副总统仍可成为总统的左膀右臂。美国第46任副总统切尼就被誉为“史上最有权势的副总统”，凭借与布什家族的深厚关系和多年积累的政治资本，他在能源、伊拉克战争等问题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成为新保守主义的灵魂人物和美国政治的幕后掌舵人。在第二季的剧情设计上，弗兰克的角色设计一定程度上将切尼作为了参照系。但弗兰克并不能和切尼相提并论，前者政治履历仅集中在国会，后者在担任副总统之前已经担任过福特的总统助理兼白宫幕僚长、国会共和党党鞭、海湾战争时期的国防部长、能源企业总裁等，在美国政界、军界、商界享有很高威望，是切尼本人的政治资源赋予了副总统这一职位特殊的影响力。总统愿意赋予副总统多少权力，往往并不在于友谊，而在于对后者政治动机的判断。对于一心想当国务卿的弗兰克而言，其未来竞选总统的动机不言而喻，作为一名经过重重考验而上台的总统，沃克尔不可能对这一潜在威胁浑然不知。剧中弗兰克暗中操纵国会、勾搭联邦调查局、主导中美谈判、逼走白宫幕僚长的桥段都有蓄意夸大其能力之嫌。 总统：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第二季的故事里，弗兰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而总统沃克尔则更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弗兰克培植的亲信接替他成为了众议院“党鞭”；最接近真相的记者被暗杀、逮捕、恐吓；联邦调查局也安插了他的“眼线”和“打手”。弗兰克频繁使用两面派手法挑拨离间且屡屡得手，沃克尔和国务卿的关系、沃克尔和商界密友的关系、甚至沃克尔夫妇之间的关系都沦为弗兰克阴谋诡计的牺牲品。在面临能源危机、国外政治献金丑闻、中美关系紧张、国会弹劾等诸多挑战前，沃克尔忙于救火、自顾不暇，无心应对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他主动辞职，黯然退出了这场政治游戏，并将摧毁他的弗兰克送上了权力的顶峰。犹豫不决、孤立无援、情绪低落、任人摆布——剧中所塑造的总统的脆弱形象令人惋惜和费解。“通往权力的道路由谎言和伤兵铺就”，肮脏的权力政治战胜了国家制度，使整个故事充满了“马基雅维利主义”（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黑暗色彩。
事实上，美国总统的权力被剧情刻意地缩小了。在美国三权分立的体制中，总统拥有行政权、立法否决权、刑事豁免权。在立法事务上，总统有权向国会建议讨论新法案；在外交事务上，总统拥有比内政更大的自由度和决策权；此外，总统还拥有人事任命权，在入主白宫前，必须提名6000名联邦官员，包括政府部门首脑、中情局局长等，虽然提名需经国会批准，但能够被提名者必然是总统中意的人选。除此之外，总统有权任命白宫助理，他拥有超过1800人的私人幕僚团队，无需国会批准，只对自己负责。而在剧中，沃克尔的“亲信”似乎只有幕僚长、副总统等寥寥几个人，他不仅对国会没有多大影响力，在外交上也让渡权力、无所作为。在现实版的美国政治中，总统为了执政需要，会紧密地团结国会，即使国会由反对党把持，总统也会通过野餐会、高尔夫等常用的社交手段与党内的大佬们拉关系。在外交这一最容易做出成绩的领域，每一任总统都希望能够留下一笔属于自己的政治遗产，不会轻易让大权旁落，作壁上观。
在剧中，总统沃克尔在面对弹劾时，本有机会将责任推给弗兰克，但在弗兰克一封“感人肺腑”的表忠信面前，总统再次心软。沃克尔的“仁慈”让人大跌眼镜，事实上，在美国政坛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让雄鹿跑过去”，指的是领导让下属来替自己承担责任，做自己的“避雷针”。上世纪50年代末，当时任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农业政策出现问题时，他就让农业部长背了黑锅，成功地转嫁了责任。至于沃克尔面临被弹劾的戏幕，则更加重了故事的戏说成分。美国历史上，只有安德鲁·约翰逊和克林顿两任总统面临被弹劾，但都没有成功。“水门事件”中的尼克松总统是最有可能被弹劾下台的，但他在弹劾程序启动之前就宣布辞职，并得到了继任总统的赦免。在《纸牌屋》第二季中，沃克尔总统下台就参照了尼克松模式，将弹劾总统这一小概率事件转化为现实，而弗兰克的上位则是借助这一次次的小概率事件的发生而完成了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戏说”背后的反思
另外，第二季剧情中添加了诸多“中国元素”：中日岛屿争端、中美间的网络安全问题、中美汇率战等。这一安排虽然一定程度上贴合了中国观众胃口，也让剧情更加引人入胜，但从中不难发现由好莱坞代表的美国对中国持有的刻板印象与政治偏见，改变这种状况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美国前助理国务卿坎贝尔近日在《金融时报》上撰文称，《纸牌屋》之所以在中国流行，是因为它被看做是美国政治的真实写照。的确，这部系列剧确实反映了美国政党制度的一些漏洞，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视为一部了解美国政治权力内部运行的“教科书”，但其中也夹带着不少戏说与不真实的成分，需要“去伪存真”。
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日渐激化的党派政治、日益撕裂的社会矛盾……美国已经走到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是什么导致了美国政治的异化？政治精英该何去何从？虽然剧中充满了令人压抑的负能量，但其中蕴藏的批判与反思的精神力量依然值得称道。这部片子可以作为轻松随意的消遣，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可以是一面镜子——知人者智，知己者明。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
党鞭的权力有多大？
在美国国会，党鞭的主要职责是确保本党议员都参与投票，协调本党各个选区议员的利益，确保本党议员在投票时能够精诚团结、形成政治合力。剧中，党鞭弗兰克是众议院多数党的第三号人物，其地位次于众议院议长和多数党领袖。从整个政治体系上看，虽说议长、多数党领袖和党鞭组成了众议院中的“第一权力梯队”，但在政要荟萃的华盛顿，党鞭处于政治核心圈的边缘位置，权势并不显赫。
党鞭的权力通常来源于自身的资历与能力。他需要达到四项要求，一是来自于本党占绝对优势的“安全州”，能够毫不费力地多次连任；二是熟悉国会的各种规则，立法成绩出众，人脉广泛，享有威信；三是对本党议员的情况了如指掌；四是个性强硬，能够无条件、高效地执行本党领袖的命令。美国现任的众议院多数党“党鞭”是来自加州的共和党议员、49岁的麦卡锡，他自大学毕业就在加州资深众议员托马斯的办公室工作，拥有长达20年的议会立法经验。2006年，他本人接替托马斯当选国会众议员，并连选连任至今。2010年共和党赢得中期选举，麦卡锡发挥了重要作用。党派色彩浓厚、年富力强、性格硬朗、业绩出众、深得众议院议长信任——就这些方面而言，麦卡锡和弗兰克有颇多相似之处。
党鞭的权力主要体现在对立法议程的掌控和对本党议员的约束上。作为“大管家”，每位党鞭都有一个“算盘”——带着议员名牌的黑板。他需要掌握每一个议员的投票倾向，认真分析每一票的权重，通过精密的政治计算，确定一个议案有没有胜算。他会把握提出议案的时机，通过协调议员集中参与投票，确保某一议案通过或“流产”。党鞭也都有一个“账本”——记录国会每一位议员的个人履历、选区情况、利益诉求和个人投票记录，甚至他们的性格特点、兴趣爱好和“污点”等。他需要了解每一位议员的选区利益和政治诉求，以确保每位本党议员能服从党派利益，同时诱使对手党派议员在某些议题上给予帮助甚至“倒戈”。在第二季的故事里，弗兰克将自己的“账本”交给了他中意的候选人杰奎琳，等同于将自己的“权杖”交给了她。
在美国，由于每一位议员的投票记录都是公开可查的，所以需要通过“威逼利诱”去说服一个议员投票的情况属极少数。现实中，由于两党在政治上越来越两极化，能被争取的摇摆议员不多。议员主要是对本区选民负责，如果一个议员硬是不按照本党意志去投票，他最多是得不到捐款和其他支持，党领袖无论多么强横，也不能将他们撤职。因此，“党鞭”的权力只是一种软性约束，他主要是贯彻党内“大佬”们的政治意志，在议会内部发挥作用，且大都行事低调，是政策的执行者而非决策者，因而对华盛顿政治圈的影响力十分有限。
副总统：
“受气包”还是“斗牛士”？
第二季故事伊始，弗兰克已经由多数党党鞭跃升至副总统。名义上，副总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美国宪法赋予副总统的职权只有两项：一是“副总统为参议院议长，但没有投票权，除非（争论）双方票数相等”；二是“一旦总统被罢免，或者死亡、辞职、因故不能视事，其权力应交给副总统”。在参议院，两党投票数相等的情况极其罕见；美国历史上共有47任副总统，也只有9位副总统在任内接任了总统职位，只有一位（杰拉尔德·福特）是因为总统（尼克松因“水门事件”）引咎辞职而上位。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副总统是“最没有权力的人”，《纸牌屋》第一季中的副总统马修斯就有两句经典台词：“我只负责剪彩和出席葬礼吗？”，“我只是一个吉祥物而已”。剧中的一幕让人印象深刻——在总统签署教育法案的时候，副总统马修斯不顾白宫幕僚长的安排，强行站在离总统最近的位置，只是为了得到一支总统签署法案的钢笔，但最后总统还是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存在。对于他而言，辞职回到宾州参与选举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在美国政治现实中，从政者向来是“人往高处走”，这种放弃副总统身份去竞选州长的情况很难见到）。马修斯的境况和历史上大多数副总统类似，现任副总统拜登就一直没有进入奥巴马的决策核心圈，还曾因失言而被奥巴马弃用达两年之久，从这些案例我们不难理解为何美国第一任副总统约翰·亚当斯会声称这一职位是“史上最无足轻重的工作”。
但副总统这一职位对“党鞭”弗兰克而言仍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首先，它是“离总统最近的位置”，正如剧中的一句台词：“权力有如地产，离中心越近越值钱”。与默默无闻的党鞭工作相比，这一职位给了弗兰克梦寐以求的地位和进入白宫与华盛顿政治核心圈的机遇，他可以享受到形式上的尊重和更多的出镜率。其次，它是由总统直接任命的，而不是由选举产生，对于拥有权力欲望却没有多少选民基础的弗兰克而言，这几乎是他实现总统梦的最佳途径，连他自己都在感慨：“离总统只有一步之遥，却连一张选票都不用，民主制度被高估了。”最后，副总统并非绝对的摆设，如果能够得到总统信任，副总统仍可成为总统的左膀右臂。美国第46任副总统切尼就被誉为“史上最有权势的副总统”，凭借与布什家族的深厚关系和多年积累的政治资本，他在能源、伊拉克战争等问题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成为新保守主义的灵魂人物和美国政治的幕后掌舵人。在第二季的剧情设计上，弗兰克的角色设计一定程度上将切尼作为了参照系。但弗兰克并不能和切尼相提并论，前者政治履历仅集中在国会，后者在担任副总统之前已经担任过福特的总统助理兼白宫幕僚长、国会共和党党鞭、海湾战争时期的国防部长、能源企业总裁等，在美国政界、军界、商界享有很高威望，是切尼本人的政治资源赋予了副总统这一职位特殊的影响力。总统愿意赋予副总统多少权力，往往并不在于友谊，而在于对后者政治动机的判断。对于一心想当国务卿的弗兰克而言，其未来竞选总统的动机不言而喻，作为一名经过重重考验而上台的总统，沃克尔不可能对这一潜在威胁浑然不知。剧中弗兰克暗中操纵国会、勾搭联邦调查局、主导中美谈判、逼走白宫幕僚长的桥段都有蓄意夸大其能力之嫌。 总统：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第二季的故事里，弗兰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而总统沃克尔则更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弗兰克培植的亲信接替他成为了众议院“党鞭”；最接近真相的记者被暗杀、逮捕、恐吓；联邦调查局也安插了他的“眼线”和“打手”。弗兰克频繁使用两面派手法挑拨离间且屡屡得手，沃克尔和国务卿的关系、沃克尔和商界密友的关系、甚至沃克尔夫妇之间的关系都沦为弗兰克阴谋诡计的牺牲品。在面临能源危机、国外政治献金丑闻、中美关系紧张、国会弹劾等诸多挑战前，沃克尔忙于救火、自顾不暇，无心应对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他主动辞职，黯然退出了这场政治游戏，并将摧毁他的弗兰克送上了权力的顶峰。犹豫不决、孤立无援、情绪低落、任人摆布——剧中所塑造的总统的脆弱形象令人惋惜和费解。“通往权力的道路由谎言和伤兵铺就”，肮脏的权力政治战胜了国家制度，使整个故事充满了“马基雅维利主义”（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黑暗色彩。
事实上，美国总统的权力被剧情刻意地缩小了。在美国三权分立的体制中，总统拥有行政权、立法否决权、刑事豁免权。在立法事务上，总统有权向国会建议讨论新法案；在外交事务上，总统拥有比内政更大的自由度和决策权；此外，总统还拥有人事任命权，在入主白宫前，必须提名6000名联邦官员，包括政府部门首脑、中情局局长等，虽然提名需经国会批准，但能够被提名者必然是总统中意的人选。除此之外，总统有权任命白宫助理，他拥有超过1800人的私人幕僚团队，无需国会批准，只对自己负责。而在剧中，沃克尔的“亲信”似乎只有幕僚长、副总统等寥寥几个人，他不仅对国会没有多大影响力，在外交上也让渡权力、无所作为。在现实版的美国政治中，总统为了执政需要，会紧密地团结国会，即使国会由反对党把持，总统也会通过野餐会、高尔夫等常用的社交手段与党内的大佬们拉关系。在外交这一最容易做出成绩的领域，每一任总统都希望能够留下一笔属于自己的政治遗产，不会轻易让大权旁落，作壁上观。
在剧中，总统沃克尔在面对弹劾时，本有机会将责任推给弗兰克，但在弗兰克一封“感人肺腑”的表忠信面前，总统再次心软。沃克尔的“仁慈”让人大跌眼镜，事实上，在美国政坛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让雄鹿跑过去”，指的是领导让下属来替自己承担责任，做自己的“避雷针”。上世纪50年代末，当时任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农业政策出现问题时，他就让农业部长背了黑锅，成功地转嫁了责任。至于沃克尔面临被弹劾的戏幕，则更加重了故事的戏说成分。美国历史上，只有安德鲁·约翰逊和克林顿两任总统面临被弹劾，但都没有成功。“水门事件”中的尼克松总统是最有可能被弹劾下台的，但他在弹劾程序启动之前就宣布辞职，并得到了继任总统的赦免。在《纸牌屋》第二季中，沃克尔总统下台就参照了尼克松模式，将弹劾总统这一小概率事件转化为现实，而弗兰克的上位则是借助这一次次的小概率事件的发生而完成了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戏说”背后的反思
另外，第二季剧情中添加了诸多“中国元素”：中日岛屿争端、中美间的网络安全问题、中美汇率战等。这一安排虽然一定程度上贴合了中国观众胃口，也让剧情更加引人入胜，但从中不难发现由好莱坞代表的美国对中国持有的刻板印象与政治偏见，改变这种状况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美国前助理国务卿坎贝尔近日在《金融时报》上撰文称，《纸牌屋》之所以在中国流行，是因为它被看做是美国政治的真实写照。的确，这部系列剧确实反映了美国政党制度的一些漏洞，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视为一部了解美国政治权力内部运行的“教科书”，但其中也夹带着不少戏说与不真实的成分，需要“去伪存真”。
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日渐激化的党派政治、日益撕裂的社会矛盾……美国已经走到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是什么导致了美国政治的异化？政治精英该何去何从？虽然剧中充满了令人压抑的负能量，但其中蕴藏的批判与反思的精神力量依然值得称道。这部片子可以作为轻松随意的消遣，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可以是一面镜子——知人者智，知己者明。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