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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平胸颂”三个字突然在编辑部选题例会上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心中一阵狂喜,虽然这个时候,它还仅仅是一个说法而已。做杂志,惯常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疲惫而倦怠,突然一个刺激会让人神魂颠倒起来,平胸就是。还有一种狂喜,是纯粹个人的。在周围人看来,我算得上是一个比较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但是这依然不能否认我经常拿我们一个平胸的女编辑开玩笑的事实,可见我是一个多么道貌岸然的女人。也可见这胸的问题,已经远远不是男人的问题,而更多的还是女人自己的问题。
胸或者说乳房,自夏娃偷食禁果开始,它就被羞涩地遮掩起来,被赋予了太多的意义。看那本著名的《乳房的历史》,知道乳房史的演进蕴藏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谁拥有乳房?它属于依赖母乳的婴儿,还是属于爱抚它的男人?它是属于不断迎合市场新需求而论定乳房大小美感的权威人士,还是那些向女人推销胸罩的制造商?是属于那些不断要求女人遮掩胸部的卫道士,还是属于花钱购买它然后用以伤害女人的色情行业?乳房是女人身体的一部分,但它属于女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现在,它讨好于男人的眼神,献媚于男人的嗜好,然后深陷于商业的囹圄。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CHRISTIANDIOR曾说,“没有整形内衣,就没有服装工业。”这是百年服装史的一个缩影。整形内衣为女人提供了第二层皮肤,或第二个骨架。我们受制于谁?我们受制于男人和商业双重的压迫,成天神经兮兮,寻觅各种可能,束身衣,丰胸乳液、硅胶,直至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对准自己孱弱的肉体。
商业以男人的名义,在女人身体上肆无忌惮强取豪夺,而女人以牺牲者的无畏赴汤蹈火,英勇献身,把这个时代的审美推向了近乎悲壮的惨烈状态。于是乎满街衣不避体、奇峰林立的宣言彰显无疑:我胸大,我怕谁?男人是我的,世界也是我的!
而现在,突然有女人站出来说,我是平胸,我又怕谁?!
除了平胸,还要颂!颂,即歌咏和叹颂,那会是怎样一种悠扬和高亢的旋律?周颂、商颂,风雅颂,红旗颂,祖国颂。要颂,足可见有多少人已经压抑多时。颂,足可见这个社会已经堕落到什么地步要有人庄严地挺立起自己的身体,诉说一种身体的神圣和尊严。
我平,但我可以自行决定乳房该怎样袒露和掩饰,怎样使用和什么时候使用。不盖不张,是怎样就怎样。如同男人,爱我的就是爱我的,和我的乳房无关。乳房先行,如大军压阵前的先遣队和侦察兵,充满了孤军奋战的冒险意味。真正的决胜,刺刀见红,实力和智慧主宰一切,而后收拾战场,将旌旗插满尸横遍野的领地。此时登高远望,残阳如血。你会心一笑,世界是你的,也是我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我的。
接下来的编辑例会自然就成了这样一首颂歌,如同你们今天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细节不得不在这里说一下:众多女性编辑环绕之中的两位男性,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不知道是出于羞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抑或是聪明地知道,即便是说了也等于白说,女人的身体男人作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