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岳麓山比现在看得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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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现在有且仅有一家旋转餐厅,它已经26岁了,位于五一商圈。但我直到最近才第一次踏进它,乘电梯到春天百货6楼,换乘友谊宾馆的电梯至29楼,去参加一次商务宴请。我是第一次站在城市正中央的位置,通过餐厅地板下1小时转360度的旋转轮轴,俯瞰全城。
  叶涛的家就住在友谊宾馆的对面,“过条马路就可以到单位”是他选择在这里上班的理由之一,他是友谊宾馆经理办公室主任。2001年之前。这里叫做中山大酒店。1991年建成时。这栋高126米、带裙楼的建筑就以顶层“中南地区最大的一家旋转餐厅”著称。餐厅面积约1000平米,是长沙最早的旋转餐厅——长沙大厦楼顶那家的五倍。
  旋转餐厅刚开业的时候,刘丽就在友谊宾馆的客房前台上班了,她上楼吃过饭,冲着去的就是自助火锅。她记得旋转餐厅的前三年经营的是自助火锅,48元一位“全场任吃”,涮入锅底的有鳝鱼片等生鲜。当年的29楼,是长沙人最早开始排队等位子的消费场所,“那个时候没有排号子这么一说,大家都是站在门口等”。
  “那时的空调效果没有现在这么好,所以夏天很热”,我们聊天时,旋转餐厅正好轮转至空调风口处(大楼简体不转,旋转的是转盘),在这里上了二十几年班的黄北斗说。后来大家都觉得火锅浪费了这里的好景致,因为就餐时有水汽,“保洁员时刻在擦玻璃”,于是便改成了中西餐厅。
  虽说是中西餐厅,却以粤菜为主,黄北斗提了提嗓子,跟在场的我以及她的老同事介绍,“避风塘炒蟹,是我们老板去香港打包回来,交到粤菜师傅阿辉和阿伟手里,让他们照着做出来的”。这道菜成了当时的招牌。
  黄北斗现在已经记不得那道避风塘炒蟹的味道,但是味覺却让她想起了当时另一道特色雪山包。“是一道点心,当时长沙人叫西点,样子像菠萝包,但颜色是白的,上面有一层起酥,顾客吃完还会买一打再打包带走”。雪山包跟其他“西点”一起被放在手推的“煎炸车”上,煎鸡蛋也算是曾经的特色。
  那是旋转餐厅的辉煌时代,刘丽至今记得78元一份的片皮鸭是“每桌必点”,片皮鸭的皮和肉是分开的。口感有各自的酥脆和鲜香,“现在的大师傅很难达到那样的水准”。片皮鸭火爆到什么程度呢?黄北斗说,制作时剔除的鸭架子,酒店后厨自己都消化不了,只能卖到其他企业的员工食堂。旋转餐厅以前在中厅有个制作烧腊的明档,因此食材的进入和去向。食客和员工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很可惜,因为大厨的离职,这道菜并没有延续至今。
  2004年,旋转餐厅迎来了另一个鼎盛时代,圣诞套票卖疯了。
  当年12月初圣诞套票售罄了,两人套票价格为398元,如果三人行可花198元补位,两位起卖,不接受单人预定。圣诞节当天,有主持人及歌舞表演,还有自助餐点,与今时不同的是,自助餐是大圆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坐在一起”,位子不够的时候,还把大堂里的圆桌搬上来补位。吸引全长沙的食客圣诞夜光顾的理由不只是时髦的烤火鸡,还有抽取免费游香港的大奖。
  中西餐厅后来因经营不善转为茶室,再后来彻底停业。
  2012年8月,因为地铁施工,因为这栋大厦几乎没有出入口可供使用。友谊宾馆正式歇业。刚开始,他们以为只是短暂的三个月,到接到通知可能需要一年。再到后来一等便是四年,其间有些员工选择另谋生路。有些则会根据单位要求,不定期按照指定时间回来打卡报到,宾馆办、保卫部、工程部和总机室,是为数不多的留守的几个部门。
  2016年9月,在半年筹备及重装后,友谊宾馆重新开门迎客。“哦四搞的略,还冒开门,我都到门口了。”正式开业前,店里的员工跟老顾客打电话希望他们来“撑蓬”,刘丽说原本的开业时间是6号,可是因为筹备问题,通知了熟客却忘了告知正式开业改到了8号。
  时间流逝,停转了的轮轴,四年之后重启时会发出“略吱”的声响。所以在正式开业前,他们将旋转餐厅的底座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更换。沈阳维忠旋转机械有限责任公司负责进行设计、施工,花了一个半月,对整个转盘的轨道轴承进行了更换,相当于重新建了一个转盘。
  除了29楼的旋转餐厅,友谊宾馆的客房部用另一种方式见证了时代的变迁。用黄北斗的话说,按现在的标准,以前的酒店都像是招待所。“但在90年代来说,算好的”,五层楼不到100间客房,招待过万梓良、六小龄童这样的大明星。“演孙悟空那个是我接待的”,刘丽说,她帮六小龄童(章金莱)在前台办理入住时,一下子没想起来电视上打出来的可能是艺名,在港片很火的时代,宾馆里的服务员几乎都找万梓良签过名,“但转背就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当时的明星和现在的住客选择入住的理由,是多年来这里一直都是市中心,即便90年代竞争对手有周边的华天、小天鹅、湘江宾馆,现在周边有皇冠假日、万达文华和即将开幕的君悦。
  黄北斗说现在其实大部分的住客都是外地游客,重装后300多块一晚的均价,入住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只是可惜因为是旧楼,房间的格局无法改变。
  在互联网时代,客源发生了改变,以前的友谊宾馆合作机构有阳光假日、同城、艺龙以及携程,“那个时候这些订房机构,都是去机场、码头和火车站发会员卡发展会员”。订房机构会打电话和发传真至前台,确认房源,有了手机App之后,“已经不用发传真了,客人很方便,五分钟之内我们就可以确认订单”。刘丽说她自己经常会被携程App里那些客人的“温情留言所感动”。
  西餐厅时期的旋转餐厅,会拒绝企业包场用餐,只是为了满足慕名而来的散客。长沙最开始在橘洲燃放烟火时,29楼餐厅成了绝佳的观看点。许多市民登楼用餐,同时观赏焰火。高峰时曾有民警上楼提醒,要注意安全,避免餐厅聚集过多人员造成安全事故。现在,随着宾馆客群的改变,29楼的旋转餐厅的食客也以游客为主。依然不包场,有圣诞套餐,平时也有美团套餐。一个小时的用餐时间,可以顺时针看窗外的风景,从湘江一桥变换至解放西路的九龙仓高楼,“十多年前,湘江对面岳麓山的景致看得比现在还清楚些”。
  重新开业后的旋转餐厅,除了经典湘菜还售卖精致的粤菜及点心。这一季最受欢迎的口味,是长沙人和游客都喜欢的口味虾,“服务员来听冰可乐,这个口味虾很好吃。但是有一点儿辣”,隔壁桌传来了一声京腔。我回头一看,那位小哥正就着江景和他一同旅行的母亲,在这家全城唯一的旋转餐厅,享受着长沙的辣。
  为什么现在的长沙高楼不再建旋转餐厅了?
  旋转餐厅是景观设计与室内设计一个结合,它向食客提供了可休憩和品尝的场所,又能将城市风貌一收眼底。我去过加拿大多伦多电视塔的旋转餐厅,北京中央电视塔的旋转餐厅,上海东方明珠空中旋转餐厅,上海这家好像是目前亚洲最高的旋转餐厅,它们都是一个功能复合型的室内空间。
  这几年,位于城市中央的五一商圈不断冒出地标性高楼,却没有新的旋转餐厅出现,这是因为旋转餐厅不是单独的一个内部空间设计,除了要考虑内部空间的布局、装潢风格、光温等物理条件以外,还有一些因素:1.建筑结构,要考虑到高层建筑物的刚性,承重要好。2.景观考虑,建筑物周围的景观要好,要处于一个城中较好的位置。3.楼层的考虑,建在顶层造价最高,其实也可以设置在中部偏上的某个位置。4.旋转餐厅并不仅仅是一个设计方案,运营模式同样应该考虑。
  并不是所有高楼都适合做旋转餐厅,很多高楼本身不能完成一个旋转餐厅的承重,或者说地理位置优势不足。高处难以进行最好的取景,抑或是旋转餐厅本身的造价不菲,大部分商家难以承担或者进行长期运营,这些都是旋转餐厅较为稀少乃至罕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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