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己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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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包录
  将三刀草纸平展开来
  在一张破旧的方桌上
  我开始折包。竖着对折三次
  横着再对折三次,称为六合
  边缘与边缘对齐
  农村人讲究规整
  草纸一面光滑,一面粗糙得紧
  ——就像人,以光滑面示人
  做鬼,也要以光滑面示鬼
  纸的颜色近乎黄土
  母亲买的纸是便宜的这种
  折的时候,我格外小心
  因为每弄穿一个洞
  都像划破祖辈的脸
  一滴水
  一滴水掉进水缸,打出的漩涡犹如牛眼
  看见槽中的草是这个季节的颜色
  一滴水打穿枫叶,那是去年的枯萎
  在今夜滴答无眠,谁是今年的枫叶?
  会在夏后清醒,火一样在枝头
  被一滴水浇灭,又击打木头
  像乐器一样成孔
  一滴水打碎瓦片,瓦片打碎一滴水
  一滴水落在破旧的布鞋上
  积水已满,不是陷入水田的那只
  没有回响的灰色时代
  啤酒瓶堆积的篱园
  一滴水吻住额头,额头留不住多余的温度
  一滴水逃离平房,越过广阔的海岸线
  一滴水在追赶与等待间度过
  消失又复活。我爱着一滴水
  也恨过,我不是饥渴之人
  但口中藏有沙漠
  那么多一滴水中
  喜欢寒冷胜于炽热的一颗
  它们不是同一滴水
  它们是同一滴水
  不归
  我不该提前翻身
  打倒一枕的蛙鸣
  填满另一只耳朵的是雨水
  忽闪的灯有雷电的腰身
  竹林在遮拦中吹响,田野应和
  绿的疆域是夜的城池
  距离黎明,还有几把镰刀可磨?
  我的木门依旧沉默,牛马不归
  亲人不归,陌生的祖辈不归
  除了跑出去的冷风
  路口的辣椒多了些枝蔓
  与己书
  桌边,差双筷子
  他走在碗沿上,像从前走在田埂
  他展开双臂,不是为了保持平衡
  倒影在碗底静止。他跪下,朝着门槛
  像曾经被父亲罚跪
  一炷香的时间,平房的水漫过眼眶
  花红树不再开花,后院的沟渠越来越深
  每逢大雨,他的脚趾就变得苍白
  他走在盆沿上,像现在走在石墙
  他抬起额头,不是为了看清前方
  桌边,多双筷子
  他看着对面的自己,不敢相認
  他走在杯沿上,像今后走在悬崖
  他跳进杯中,不是因为渴望饮水
  生活可以像淘米水一样
  雨后,书生百无一用,坐看风云
  落日归隐于看不见的桃源
  太平的海,包容所有金黄的泪
  云上的云岿然不动,委派深谷的雾
  掩藏那些垂死的草和濒危的树
  压平断头山的云,势必压倒最后的余晖
  黑夜毫不怠慢,也从不谦虚
  来了,从头顶的房梁开始
  淹没抬头的谷穗,直埋没到我的双眼
  或者更低,而我的眼睛
  本就是黑色,看不出别的
  于是寻来铁锅,两碗白米,清水过半
  认真淘洗。原来生活
  可以像淘米水一样简单
  暑凉
  今日大暑,天空海阔,太阳照常升起
  昨夜雷声四作,暴雨清洗过人间
  不幸得了热感冒,捂在被子里发汗
  头脑昏沉,见不得风。倒想起
  隔山隔水的童年,爷爷用凉茶泡饭
  父亲带着一壶甜酒赶马进入山中
  我睡在门槛下等待收割黄昏的姐姐
  生命如吊在房头的南瓜一样善良
  回过神来,蝉用余下的时间叫喊
  而我漠不关心,随手打开朋友圈
  看见一条父亲写给孩子的微信:
  “挺内疚的,把你带到这个危险的世间”
  荒草录
  暮云瑷靆,看不出明日阴晴
  一座山冷下来,鸟兽忙于互道珍重
  争执的事物开始败下阵来
  野柿熟落,荒草渐渐动摇
  晚开的花结出瘦弱的籽
  对于来年破土的新芽
  它已倾尽所有,并未可知
  这使我又想起家中病重的外婆
  和众多荒草一样,担心的不是野火
  而是迟迟不来的春天
  一阵风吹进柴房,风里仍带着苦味
  苍耳录
  天下饥荒的日子
  采苍耳的人为了活命
  风压得很低,山谷里的回声像几代人的哭泣
  观音土,树皮,鱼腥草,可以吃的都淘遍了
  实在找不到吃的时候,爷爷告诉爸爸
  爸爸告诉我:长在深谷里的苍耳
  会越掐越嫩。看着八九点钟的花骨朵
  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长在谷底的苍耳
  仍然不见天日。树大葛长
  任蝼蚁怎么往上爬,冰霜一来
  还得统统穿上白衣。冷,
  自上而下,由内到外
  后来落草为寇的民,得了落草为寇的病
  如今明月夜,短松冈
  采苍耳的人都穿上了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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