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间的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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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山稻水相望
  人们也许早就发现,大凡哈尼族居住的地方,都会拥有一片片碧绿的茶山茶园。它从色彩的角度印证着哈尼人的生态观念。充分体现了人类不变的理想和追求。
  哈尼族是个谦卑而平和的民族,他们能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始终信奉一个终极追求——我们与外物同在。“外物”在这里可以解读为“万物”,万物有灵,这是他们亘古不变的真理。内心有真理在,诗意就在。在云南,只要我们一走动,无论到红河、玉溪、普洱、版纳,除了“山水同高”的万顷梯田外,你还能看到碧绿如洗的万亩茶山。我喜欢这样的绿,它从视觉上给人生机、醒目、预告。我们不妨来看看云南女诗人马丽芳一首诗中的片段——


  就让我迷失吧,做个古茶园之梦
  就让我迷失吧,迷失在心中的最后一片茶叶
  让我有时间,让我摸一摸小虫,
  看清它们温和的表情、精灵的眼睛
  让我在白云的影子下好好睡一觉
  管它地球几亿年的沉重
  马丽芳是一位执著的边地诗人,从这些诗句里可以读出,诗人马丽芳生活在自己构筑的诗意世界里,在古茶园里,在昆虫世界里。其实,不仅仅是马丽芳一人喜欢古茶园,热爱茶。重要的是,她写出了哈尼族的另一张脸谱,与茶相伴,水乳交融的哈尼生活气象。到过云南的人,一定要到哈尼人居住的地方走走,要不会后悔一辈子。走动,你才会有趣地发现,哈尼人的茶山与梯田遥遥相望,这是基本的格局,也是哈尼人的传统。你可以做一个比较,哈尼人开田首先要开出台地,垒埂、泡田、耙平,使田丘左右对称,处在一条水平线上。而哈尼人的茶山大多在半山腰之上,除了野生型古茶园之外,台地茶居多。开台地,就是开田的第一道工序。所以远远看去,你依然可以看到茶山上的线条,在绿色的柔波间荡漾。你完全可以辨别出,这是茶山,而不是包谷地、荞麦地、懒火地,更不会是一块零敲碎打的青菜地白菜地。
  在中国茶学界,专家普遍认为,古濮人是最早栽种茶树的民族,哈尼族向其学习种茶育茶技术,在此基础上,把野生古茶驯化为人工种植的台地茶,这在茶叶发展演化过程中,不能不说是一大进步。茶学界还進一步考证说,在云南的普洱与版纳一带,自古就盛产茶叶,树龄在两千多年之上的野生古茶树就生长在普洱的镇沅县与版纳的勐海县,也就是说这里是世界茶树原产地,是世界茶文化的故乡。而哈尼族学者白玉宝先生在其专著《哈尼族天道人生与文化源流》中更为直接提出这样的观点:“哈尼族是世界上最先种植茶叶的民族,人类最先植茶的民族的桂冠非哈尼族莫属;除了巨大的经济价值和显著的生态效应外,哈尼族种茶饮茶还有更深刻的文化根源。哈尼族有一整套从开辟茶园、选择茶种、培育茶苗、茶园管理、采摘揉制、烹茶饮茶、直至以茶祭神的系统的茶道体系……在哈尼人植茶品茶的一系列茶道体系中,蕴含着丰富的人生立身处世的义理大道,以及深刻的祀神悦祖的宗教内涵。茶道被赋予悦人悦神的重要社会功能,哈尼族的茶道人道与神道三位一体圆融合一。”既然身为哈尼族学者,我是倾向于白玉宝先生这一说。这里,我并不想就哪个民族种茶的先后来展开讨论,我想说的是,哈尼族有自己一套完整的茶文化根源,这才是关键。即白玉宝先生所说的“茶道人道与神道”的三位一体。而要真正理解这“三位一体”,我们又必须明白茶俗、茶艺、茶道三者的界定,如此才能领会“三位一体”的内涵和外延。
  说到“三位一体”那就是高深的学问了,我只看见了地理表象中的茶山稻水遥相望,仅此而已。
  茶俗茶趣
  印象中,外界对云南这样一个多民族聚居的省份充满了魅惑力,尤其说到少数民族,他们总是眼睛一亮。我能读懂这亮亮的眼神。解读每个民族有不同的方式,如抽象的文学、绘画、雕刻、音乐、舞蹈等艺术形态。在云南大地上,我要告诉你的却是一个最便捷具体的方式,只要你留心,每一片茶叶里都深藏着一个缤纷灿烂的民族魂灵。


  在云南,我们常常听到“蒸饭”、“焖饭”之类的方言土语,却很少听到“蒸茶”。事实上,普洱茶系列中的哈尼茶就有“蒸茶”一说,云南的神秘就是如此任性。
  云南世居民族中,哈尼人喜欢喝普洱蒸茶。茶是自己做的,典型中国古典农耕社会的写照。他们采茶也是无心插柳式的,劳作、赶集甚至是狩猎归来的路上,顺手捎带一些老茶叶回来,蒸熟,晒干,装入特制竹篾盒。竹篾盒编制得精致,装入盒里的茶叶也变得精致了起来,竹篾盒里里外外有他们神性的智慧。客人来了,他们取出一撮蒸茶,冲上开水,数分钟后就可以慢慢享用了。你的口唇间,会留下一股糯米香,一呼一吸间,你会感觉心境柔软起来,目之所及的山野也会开阔起来,明朗起来。
  喝蒸茶,认识哈尼人。
  喝蒸茶,记住哈尼人纯朴的一往情深。
  还有一种更为原生态的喝法,哈尼人喜欢用土锅煨煮酽茶饮用,这是最为古老和传统的饮茶方式。土锅,或者土罐,是哈尼族家居中最为常见的一种炊具,你走进哈尼人家,就会见到火塘边一个土头土脑、黑不溜秋的土锅或土罐。火塘是哈尼人家象征热情、生活气象旺盛的见证,这几乎在每一户人家都可以见到。若你踏入家门,客人看到没烧火塘,人家会在心里嘀咕,这家人冷火秋烟的,就未必留下来。“冷火秋烟”有贬损意味,是人丁不旺,奄奄一息之意。哈尼主人常常边和你聊天,边把土锅洗净烘干,抓一把茶叶放入陶罐中,再把陶罐置于熊熊燃烧的火塘边烘烤,烤至茶叶散发出诱人的阵阵清香时,将泉水舀入罐中,再次置于火塘边煨煮。煨煮时间可长可短,全在主人把握,既可煨煮片刻即饮用,也可煨煮两三个小时甚至更长,但以煮至罐中水剩一半时的色泽和口感为佳。所以,在哈尼人家,你可以随时进去,都有煨酽的茶水让你喝。正宗的哈尼族煨酽茶茶水色泽深黄带紫,味苦涩,因长期在烟熏火燎的火塘边烘烤,兼有一股浓烈的烟熏味。“普洱茶名遍天下,味最酽,京师尤重之”(清阮福《普洱茶记》),其实指的就是哈尼煨酽茶。哈尼煨酽茶往往浓酽,清香中带有苦味,初次喝的人一般难于消受,浓酽了,主人为你稍加点白开水,兑淡了再喝。喝哈尼煨酽茶也有道法,一般要喝三道,第一道轻尝,重在品味;第二道喝半杯,意在提神解困;第三道喝满杯,其意为朋友相聚,满心欢喜。喝时要轻尝慢饮,忌大口大口地喝,喝出声响。连煨煮这一茶饮都是家中年长的老人来操持,可见这一道茶严谨与讲究。好客的哈尼人家,主人在上茶时,也会为你倒上一碗烧酒,茶与酒同时招待,更见哈尼人的一份盛情。   童年印象中,除了梯田外,与我相伴的还有茶叶。
  我是比较喜欢喝茶的,但仅仅喜欢而已。在外人面前,我从未敢妄称自己是茶人或茶客。然而喜欢却有些年头,它相伴着我的阅读、写作,甚至平素的发呆、冥想,以及辛苦劳碌的奔波。


  人生中,是劳苦多还是发呆冥想多,我没有认真比较过。我只是从我的阅历中来理解。我甚至想,我也许是上苍派下来发呆和冥想的人。空长了三十岁上,我没有给世间留下过轰轰烈烈的壮举,然时日不曾饶人,转眼就到了人生的大半。这岁数来得那么突兀、倔强,不容分说。我就常常在一杯茶面前坐下来,在纸页上信手涂鸦。茶自然是出自我们的哈尼茶山上,来自母土。喝本土自产的哈尼茶,是因为熟悉了它的气息。消泯了这种气息,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索然寡味了。我曾经说过,尤其在我近年写下的文字中,常常如此——我说,我自少年时代起,就是故乡山水的逃匿者与穿越者。所以,我常常羡慕古今中外那些还乡者。如我的外婆、外公。他们在自己的故乡长大、结婚生子、吵闹、仇恨、即使到了死不瞑目的情形下,也同样可以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终了一生。他们是肉身的“在者”,同时又是精神的“还乡者”。
  我能识文断字的那一年,外婆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讲完故事后,对我说,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吧?我点点头。她说那就回家,金筷银筷不如翻土块!我立即明白,她要我回到茶山或梯田间劳作。即便年少,却让我如此刻骨铭心,让我成了一个背对故乡渐行渐远的逃匿者与穿越者。
  逃匿到城里后,无论生计如何艰辛,疲于奔命。我都会让自己在一杯茶水中安顿下来。看着茶叶在杯中沉落,忽然想,这是否象征了我的人生——从乡下逃到城里,四处谋生,间或还要写下我的冷暖、悲凉、爱恨。一座城市的雨水。一座村庄的僻陋。一个陌生人的心灵孤单。伴着茶、伴着文字、伴着清醒寂寞,我写下了一些长长短短的文字。喝茶,我是自发的,抓一大把茶叶,烧开沸水,往大磁缸里一倒,摆开我热爱的那些文字,或阅读,或写作,一直可以熬到两三个时辰。
  绝版的哈尼梯田
  认识家乡墨江或红河的那些哈尼梯田,我还得从摄像摄影说起,其实说的是一段小插曲。
  过去到哪里,我只是带了自己的一双眼睛和一颗心,感知这个世界的大美与谦卑。
  感谢那些真正的摄影艺术家。他们利用相机、摄像机等等多功能艺术载体,把我们不曾谋面的世界给搬出来了,它让我们一下子嵌入了影像和图片的世界。它在我们的文字世界里横行霸道,把我们的文字挤成了小众、弱势群体。被遮蔽的山河与事物被摄影师放大了,美化了。他们的理解中,摄影就是摄魂,你咔嚓一下,按了快门,你把他的魂魄给装进小盒子里,带走。哈尼梯田的神采不会被更多的外界所知晓。据有关报刊介绍,藏匿在茫茫苍苍中的哀牢山中的哈尼梯田,就是一个中文名字叫杨拉玛的法国摄影师拍摄下来后,展现在世界观众面前的。这要归功于杨拉玛。他用相机影响了世界的视听,拉近了世界的眼光——哈尼梯田,这一大地杰作成了世界性的事物。


  而哈尼茶山,也同样在相机的“光照”之下,让我大面积地接触。绿——这一色彩感让摄影艺术家一下子找到了拍摄的快感。我只能这么猜测。要不我在许多茶叶刊物里就看不到那么多铺天盖地的茶山摄影作品了。确实如此,我很少看到画家们表现茶山的油画、国画、版画和水墨画。即便有,也成了无关紧要的陪衬和装点。尤其是对一片绿得发亮的茶叶茶芽做精细的捕捉,把茶芽上晶莹欲滴的露珠拍摄下来,让看到这一奇异照片的人感到震惊——这世界多么奇妙,我们竟然知之甚少!普洱女诗人马丽芳虽然不是画家,但她找到了解读世界的方式,先用镜头摄下,再用一首小诗来表现,微妙之际,栩栩如生。她从古茶园的昆虫世界开始入手,一下子让我们刮目相看。
  油画和版画家确实也可以把哈尼梯田“拿下”,他们“拿下”后让我们认知,所以我同样在油画和版画家的作品中读到过不少梯田影像。虽然画家笔下的梯田,被他们变形、升华、超度、抽象之后,我们看到的已经不是红河的那一片梯田,也不是我老家耕种的那片墨江梯田。但是画家们有本事让梯田再活一次。你也未必一下子就看出这是某某地的梯田,连名字他都未必给署上,如元阳梯田、箐口梯田、老虎嘴梯田、大树脚梯田等等。他们另取一个抽象而诗意的名字,如“霞光中的梯田之光”、“哈尼人的灵光之地”、“诺玛阿美的今天”,等等。他们一幅幅地创作、装裱、制作,甚至用工厂生产的方式复制,然后于昂贵的价格出售到各地。卖得越远越好,漂洋过海更是得意。
  梯田之于油画和版画两门艺术,在我看来,是最适宜用源于云南普洱的一种“绝版木刻”的版画技法来表现。其梯田本身曲曲直直的线条与色彩斑斓的驳杂就具备了让版画家表现的先天条件。而道法上也有其相似之处,梯田是哈尼族先民在大地上用锄头、犁耙等工具“刻”出来的,绝版木刻的画家们是在木板上每次都以绝版的形式刻下来的,两者的殊途同归使其更易于接近内核。
  著名诗人于坚在散文集《暗盒笔记》的序言部分里有这么一段话,这是我多年后都满心欢喜的感慨,它是一段一个文字劳动者对图像劳动者的真知灼见:“一幅图片是一个时间的遗址。这里保存了某些记忆。由此我们可以进入回忆,并说话。被拍下的瞬间并非世界的结束,而是世界的开始。我们来到一幅图片面前,就像面对荒野,它可以把我们领到世界的另一面。”这里同样让我想起前面提到的法国摄影师杨拉玛,他在20世纪90年代初拍下了云南哀牢山中的哈尼梯田,这就是于坚所言的“一幅图片是一个时间的遗址。”所以我们就知道了哈尼梯田的历史如何源远流长,并知道了哈尼的古茶山古茶树,哈尼族與茶的种种关系,世界开始由此延伸,丰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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