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花拉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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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期简介
  
  黑店后院,拉拉勇敢地对花四海表白了爱意,热吻之后,花四海却突然离去。哪有这样不干脆的男人嘛!她要在死海边开客栈,在乱石山下开快活林,堵住他问个清楚。眼看有间客栈生意兴隆,白沉香却带着燕小乙找来了,原来北山王派官吏到云梦山收税,天门派一筹莫展,他们来找拉拉,让她缴税,好将功赎罪。她刚搞定税官马有喜,西贝柳丝和魔道女军师凤凰就到了有问客栈。虽然互不摸底,但女人的直觉是无敌的,拉拉对上凤凰,火药味极浓_,汪老板怕凤凰打伤拉拉,说出魔王不准伤害花拉拉的命令……
  
  第三十章 悄悄话时间
  
  汪老板的话像闪电般击中了凤凰的心。王说不能动她?为什么?只一瞬间,她听到心里发出了“咔”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裂了一道缝隙。是她前一刻还深信不疑的信念渐渐虚无了吗?那是她多年来暗示自己而形成的,那是她在王心中的地位,那是不能坍塌和损毁的。
  一丝连她自己也没觉察的慌乱,使她急忙用理智在那条裂缝上涂抹欺骗的灰膏,直到信心重又变得完美无缺。她暗嘘了口气,努力恢复平静的心绪,不过还是有许多被强压在心底、努力忽略的事被勾上来。
  凤凰听说过,无穷山上通天塔一事是毁在八剑弟子中第七女弟子手里,可王却没有伤那名女弟子;再之前,凤凰还听说魔王任一个女人大闹雅仙居,并从逍遥山带走了一件宝物,在渡口时,汪老板等人因为不能伤害此女的王命,而被仙道摆了一道。难道她们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同一个人?魔王为什么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她的模样只是中上之姿,性格和温顺根本挂不上边,而且十分多话,王怎么会喜欢她呢?既然王不会喜欢她,那一定是因为她是八剑弟子,她的剑又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却邪剑,对魔道有很大威胁,所以王才有这样的安排。这其中必有深意。
  西贝柳丝丢了个眼色给白沉香,走上前挡在拉拉和凤凰之间,道:“在下先告辞了,白掌门,各位天门派的道兄,后会有期。”
  “慢着,拿钱,赔偿,买票!”拉拉可没有忘记要账。
  西贝柳丝的微笑稍微变形:“可不可以……赊账?”
  都怪小花那个死家伙,传令让他和凤凰火速赶到流洲,害得他连衣服也没换,直接被凤凰从赌坊中扯出来,一路到了死海边。偏巧那天他遇到一个好玩的赌徒,开心之下把钱全输光了,而凤凰的功力又不足以飞渡死海,只得等乘渡海人的船。他早就听说有个大小姐要在乱石山脚下做生意,还在死海边开了间客栈,能做出这样胡闹而异想天开的事,除了花拉拉不会有别人。虽然他拿不准拉拉要干什么,但早料到会有这一场相遇。只是当相遇不期而来时,他发现漏算了这位大小姐对钱财的执著,结果害自己如此下不来台。
  拉拉眉毛一抬,还没说话,白沉香踏前一步,拦住拉拉:“钱财俗事,不提也罢。蚂蚁,把船票取来。”他威严地看了拉拉一眼,在她眼里明显看到了反抗和愤怒,连忙加上一句没什么力量的威胁话,“不得任性妄为!”在两个女人就要喋喋不休地争吵前,他毅然选择仙魔联手,比在无穷山时还痛快,何况西贝柳丝丢过来的眼色再明白不过了。
  拉拉气坏了,眼神像小刀子一样,在师傅身上砍了九九八十一刀,但还是乖乖地到柜台拿出两张船票,走过去递到西贝柳丝的手上。男人啊,无论是什么形态,什么地位,也要在众人面前给他面子,这种修炼千年的一派掌门的面子更是表面坚强,实际脆弱。
  她的门、她的地板、她的楼梯、她的八仙桌子和上面的小点心啊!敢情钱不是他赚的,这时候居然好意思颐指气使,反正他不心疼。可是她心如刀割,却不得不为了师傅那种门规严谨、弟子听话的虚幻影像而付出金钱代价。算了,好歹他是师傅,真的让他下不来台,他一把老骨头气得葬在这儿,到时候办后事用的钱更多。
  “放心,小财迷,我会双倍奉还今天所欠。”西贝柳丝一手接过船票,一手拉下绑在头发上的头带,“这是我的信物,世上独一无二,拿着。”
  拉拉下意识地接住,发现那是一条草编的头带,墨绿色,编织的花样很奇特,那股神秘的冷香再度袭来,然后又再度消失。不过这次,她感觉清晰了些,这香气前调像莲花的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休,意味悠长,好像最昂贵的香水,复杂而让人沉迷。
  “有什么了不起,云梦山上有的是这种花草。”拿根破草来忽悠她,有钱人就是奸诈。
  “这可不是普通的草,是只有我才种得出的,这种草编的东西从没有送过人。”西贝柳丝轻笑一声,“拿着它,就不必怕我赖账不还。”
  “走着瞧,有的人就是说得好听。”拉拉不信任地道,把头带塞进钱袋中,“不过这香味倒还雅。”
  西贝柳丝的笑容突然一僵,看来有些惊讶,终于什么也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西贝,你不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坐在船上,凤凰见西贝柳丝一直盯着水面不语,不禁怀疑地问。
  “你说呢?”西贝柳丝心不在焉地反问道。
  凤凰沉吟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西贝柳丝的女人多是出了名的,对女人慷慨温柔也是出了名的,只是他对每个女人都那么好,倒显得他并没有对谁特别好一些。可这次她冷眼旁观,总觉得他对花拉拉的兴趣格外浓烈。她、西贝柳丝和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自认为了解这两个男人,所以才有些不安,似乎魔道最出色的两个男人都为花拉拉有所改变。
  “你吃惯山珍海味,大概是想来点乡野小菜解腻吧。”她道,更像是劝服自己,“只是这女人言语粗俗、态度恶劣,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特了。”
  西贝柳丝不置可否,等船到岸时才轻声道:“她……我是说拉拉,能闻得到我的迷情冷香。”
  “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错了!”凤凰震惊地道。从没有人闻到过西贝柳丝的迷情冷香,那是他的本命香,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任何人能闻到的,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不可能的!
  “我也希望如此。”西贝柳丝轻声道,之后再不多言,念动法咒,腾身而飞。凤凰心里虽然不安,却也只能紧紧跟上。
  过了死海,山长水远的路程也不过是几目光景,两人到了流洲的时候正值深夜。月色皎洁明亮,清辉下,一道冲天的银色魔气散发了出来,像银云一样笼罩着流洲最高的山峰,一丝丝黑气盘绕其中,似有几条游龙在傲视天地。
  那是魔王的光芒!
  凤凰赞叹着,和西贝柳丝一起落下云头,站在地面上仰望着绝顶之上花四海静静立于天地之间的伟岸身影。就是因为他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就是因为他让人不由自主地恐惧,就是因为他这么难以靠近,他在她心里才是独一无二的,才能让这样高傲无比的她臣服。她是最接近他的!没有人比得上她在他身边的地位!她坚信这一点!
  可是她的魔王、她心目中的神、比天地还要重要的存在,虽然背着身,很帅、很酷地站在山顶上,却根本不是在冥思,而且也不是在考虑着颠覆天下的大事,更不是见山而悟道,而是望着平躺在掌心的半个水心绊,眉梢眼角都缠绕着苦恼和无奈。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爱说话?每天晚上都要对着水心绊说上一个时辰,有时候还要多!她一定是不知道水心绊的作用,只图自己开心,全然不管远在万里之外的他,要“被迫”听她的那些无聊的小秘密。她的开心、 她的气愤、她又怎么折磨了白沉香和汪小二、她的心神不宁,还有……她对他的想念。每当她一遍又一遍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时,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有海浪冲上沙滩,涌上又退去,退去又涌上,反反复复,冲刷得他的平静荡然无存。
  他封印不了水心绊传来的声音,又不能扔掉它,因为这是他自从有记忆起就拥有的东西,也许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所以他只能忍耐,当水心绊传来热力,他就立即来到四野无人之处,以魔气驱走一切生物,天地间只有他静静地聆听着。
  从她的话里,他了解到北山王居然跑到仙道去收什么封地税,了解到她的开店计划,觉得她实在是胡闹,又烦恼他回到总坛后,要怎么处理她作为天门派八剑弟子的挑衅行为。有时她会嘻嘻哈哈地描述九命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有时她唉声叹气地说白沉香又逼她练功,不由得让他心想,倘若她是自己的徒弟,绝不舍得让她因为修炼而愁眉苦脸。前几天,他还从她的话里知道西贝柳丝与凤凰已经过了死海,想必很快就会赶来这里。那么,他收服魔道残余的事就只剩下最后一战了。
  只是,她这两天经常会问他一个问题,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却还是问。
  她说:“你有很多女人吗?你真心爱着她们其中一个吗?哪怕只是喜欢。那个人是凤凰吗?”
  然后他知道她要来找他,让他忽然想躲开,之后又啼笑皆非。他是谁?为什么要躲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可是,他还是不想见她,似乎要避免什么事发生。
  只要这个样子听她说话,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吧?
  “花四海,花四海!”她又轻轻叫他的名字了,这是结束午夜聊天的标志,“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轻轻地问,停了半晌,好像要给自己答案,之后发出了亲吻的声音,“晚安,我的心上人。”
  拉拉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花四海站了一会儿,才收起半个水心绊。转回身时,那个冷酷无情、喜怒不形于色的魔王又出现了。
  凤凰和西贝柳丝见他回身,立即施了一礼。凤凰很恭敬,西贝柳丝则随随便便俯首躬身,没有绑着的头发散了下来。
  花四海皱了皱眉。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西贝了,勉强算得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也只有西贝敢在他面前这样随便。刚才拉拉说过,西贝把头带送给她作为还钱的信物,但他知道西贝没那么老实,一定有其他意思。
  “王,一切可好?”凤凰的声音打断了花四海的思绪。他迅速收敛心神,没有回答凤凰的问话,抬头看了看月色。此时月正当头,黑蓝色的苍穹下,起伏的群山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时间正好,动手吧。”他下令。事不宜迟。无穷山事败,他得加快行动的步伐,即使如此,只怕天道和仙道也有所提防了。他没想到通天塔没有盖成,出现了花拉拉这个意外因素。她是谁?从哪里来的?真的是天道派来破坏他的吗?那么,她应该是他的头号敌人!
  他甩了甩头,把脑海中淘气地跳出来的头号敌人的身影抛到九霄云外,伸指弹出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球,射到天空中,召唤马小甲和暗处到山顶听令。
  两人一到,凤凰就立即找到一块大石,盘膝而坐,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念动心法,祭到了半空。当圆盘越升越高,并长大到石磨大小时,就在天空中转动了起来,圆盘上镶嵌的两块晶石发出青白两色光芒,把天空分隔成上下两半。下方被照得亮如白昼,上方则被反衬得黑暗起来。天地间,青白两色光芒交替闪烁,像光雾一样笼罩住整个山头,晃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四周旷野和地下发出惊呼和异响,仿佛有什么被惊吓了。
  花四海站在悬崖边上,俯视着脚下的万丈深渊。他围堵二十一地煞已经有十几日了,渐渐把他们逼到了此处最高峰的地下不敢出来。凤凰的独门法宝“纤尘无影”能助他一臂之力,免得他在这里耽误很长时间。
  眼前一暗,青白色光华尽敛,圆盘被凤凰收回。
  “王,已经探查清楚。”西贝柳丝轻声道,上前扶住欲从石上走下,却力不从心的凤凰,抹了一下她额头的冷汗。
  花四海头也没回,沉声道:“情况如何?”
  西贝柳丝暗叹了一口气。这死花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凤凰对他的情魔道上下谁不知道,他就算不为所动,至少也稍微表现得关心一点。女人无论多强大、多聪明,终归是女人,就像花儿一样,总要偶尔浇一点水,晒一点阳光。
  其实凤凰并不聪明,否则早就该放弃对小花的痴心妄想了。倘若一个男人守着一个对他满怀爱意的绝世美女千年也没有反应,那就永远也不会爱她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深情,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何况人心。可小花的心是万年不化的冰,朋友或者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女人却绝不可能进入他的世界,除非这女人是异类,就像那个天门派的红毛坏丫头!他亲眼看到小花对她的宽容,亲眼看到他本能地去挽救她的生命,亲眼看他为她而失态,虽然这些变化都极其微小,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当仙魔两道对立时,小花还会对她手下留情吗?而他不管如何,绝不会对拉拉下手。和小花相比,他是幸运的,他的秘密没有小花那么沉重和不可违逆,他可以做出决定,而小花从没有过选择。何况拉拉闻得到他的本命香,谁要了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王,纤尘无影显示,魔道残余就在东面第三座山峰下而,地底的洞窟共有四十七处出口,连绵千余里,最远的可以到达外洲。”凤凰坚持着站稳,慢慢走到花四海的身后,双手平举那个圆盘,只等他回头看一下。
  花四海回过身来,走上两步,看着那圆盘的背面。那上面浮凸着一幅地图样的东西,各种洞窟暗道纤毫毕现。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黑点,代表着躲藏其中的二十一地煞门人。
  见花四海露出询问的表情,凤凰连忙伸手边指点边讲解。两人靠得稍近,凤凰显出脱力不支的样子,试探地轻轻倚在花四海的胸膛上,而花四海并没有闪开,静静听着。凤凰狂喜,整个人偎了过去,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无限延长,可她深知王的脾气,最烦人多话,所以尽管这样亲近的机会难得,还是言简意赅地说完,并且提出围堵的办法。
  花四海点了点头。论起摆阵,魔道中没有人比凤凰更强。
  “西贝柳丝,你守东边。”花四海瞄了一眼纤尘无影背后的图形,知道他看到哪里,西贝柳丝就能领会,接着吩咐了马小甲和暗处,各守西、南两侧。说完,他向前踱了一步。凤凰一直依偎着花四海,连他说什么也没有听清,沉浸在这难得的亲近之中。此刻他抬步向前,她完全没有提防,加上才启动完纤尘无影,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和法力,脚下虚浮,身边的依靠一空,顿时身子向一侧摔倒过去。她差点儿惊呼出口,却感觉一股极柔的力量托了她一把,让她不至跌倒。转头看了一眼西贝柳丝,见他站在王的身侧,倾听王发布着一道道命令,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凤凰一笑,心里不知是甜是苦。西贝既然不愿意让她尴尬,她又何必说破。
  花四海一挥手,锁麟龙凭空出现在他的掌中,再一抖,那环环相扣的法宝断成了几十个独环,轻落在地上。马小甲和暗处俯身施礼,收起锁麟龙的断环,转身回去半山处的魔道驻扎地。
  “王,让我跟着你。”知道行动就要开始,凤凰连忙要求。
  “你才启动过纤尘无影,消耗过大,还是留在山上休息。”花四海道。
  王在意她!他知道她现在的虚弱,所以不用她加入战斗。谁说他从 不为女人回眸?现在他不正关心她吗?
  “不,王,我要为你守着后方!”凤凰再要求,借着刚才的胆量,伸手扯住了花四海的衣袖。
  “你确定可以?”花四海皱眉问,凤凰点头,“那来吧。”他不着痕迹地摆脱凤凰的拉扯,身形一晃,隐没在一团黑色雾气之中。
  “西贝,小心点儿。”凤凰匆忙中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也跟着黑雾而去。
  幽洞中一片漆黑,到处散发着阴森的寒气和潮湿腐烂的气息。
  浓得看不透的黑暗中,花四海的冰魔刀散发着银光,照亮了他周围两三丈的空间。山峰下洞口暗道繁多,而且互相连通,但只要封住各个通路,也不过是个形状复杂点的瓮罢了。收服魔道残余的行动只是小事,不必出动魔军,所以他带的人不多。之前他吩咐三大高手守住三处最大的出口,其余狭小的通路则由手下各带一个他的锁麟龙独环守住。锁麟龙上沾染的他的魔气,可以让敌方在慌乱中误以为是他在,进而慌不择路,逃入他布好的陷阱中,一网成擒。
  他大步前行,根本不理会暗中潜伏的种种杀机。而那些不怀好意的窥伺,畏惧于他的气势,未等他遇到就纷纷躲避,仓皇逃窜。凤凰就跟在他身后,心中异常快乐。王信任她,所以才把背后暴露给了她,一点没有防备!这不就证明她对他是重要的吗?
  “咻”的一声,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啸,凤凰吓了一跳,但花四海没有停步,似乎没有听到一样,而就在凤凰一迟疑的工夫,冰魔刀的光芒已经不再笼罩着她,刺骨的寒意立即浸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急奔两步,又跨入前方的银光之中。
  “止步,向前者杀无赦!”幽洞深处一个尖厉的声音叫道,一对血红的小灯同时亮起。
  花四海没有停步,但速度缓了,不是他变得谨慎,而是要给这些人最后一个机会:“战还是降?”四个字,字字如锥。凤凰抽出腰间软剑,与花四海背对背站着。
  “我们偏安流洲一隅,魔王何必苦苦相逼?”又一个声音道。
  “战还是降?”
  “战又如何?降又如何?”第三个声音响起。
  花四海的回答还是那四个字——战还是降?
  “花四海,不要欺人太甚!当初你统一三十六天罡时,有人反你,被你杀得一个不剩。我们并入魔道,也难免你一个不顺心,灭了我们全门。”
  原来他们是想谈条件!原来这些地煞与那些被灭的叛徒是朋友,所以才会拼死反抗,或者还想借机报仇!原来是怕死让他们选择了错误的道路,那么他只好以杀止杀!
  “魔道已经差不多被你一统了,不必赶尽杀绝吧?”
  “别理他的,我就不信他再强,还能在流洲山地讨了便宜去!”
  “对,大伙儿抄家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黑暗中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花四海和凤凰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他明白这些人是想让他妥协,甚至给出宽恕他们的诺言,可他生来就不懂得低头为何物,况且完全统一魔道是他完成目标的第一步,倘若不能显示出自己绝对的统治力,下一步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战还是降?”他一字一顿。
  “打!”死寂了片刻后,一个豺狼似的声音叫道。
  “如你所愿。”他举起冰魔刀一挥。黑暗中划过一道闪电,仿佛巨大的山体裂了一道缝隙,银白色的月光透山壁而入。这些地煞狂徒被逼入地下日久,对突然而来的强光极不适应,纷纷闭目躲避。但这只是眨眼的光辉,转眼即逝,当黑暗再度来临时,离花四海最近的地煞们都觉得身体上的某一部位一凉,就像被带着露水的草叶树枝划到了裸露的皮肤,接着,身体塌倒、分离,像迸裂的瓷器般无可挽回。
  这是最极端的死法,肉体没有感觉到痛苦,灵魂却被尖锐的冰死死钉住。惨叫声四起,只一招,就让二十一地煞见识到了魔王的威力。
  生死关头,逃跑和反击是唯一的本能。所有的战斗都在黑暗中进行,仅有的光明就是冰魔刀泛起的银光。这银光在幽洞中纵横交错,发出凛冽的破空之声,照耀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了死亡降临之地,所有的抵抗都如螳臂挡车一样不堪一击。
  花四海稳步向前,面对着潮水一样涌上又退回的人浪没有一丝怜悯。他要走的道路充满黑暗,挡他路的人只有两个选择,顺从他,或者以生命为代价顺从他!
  手中的冰魔刀发出兴奋的呻吟,他知道那是它痛饮魔血的快乐,杀戮越多,它的威力就会越大,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要杀,还是冰魔刀要杀了。
  二十一地煞门的众人变幻着各种形状,躲藏着、潜伏着、或者伺机刺杀。但无论怎样的巧妙、机智,在冰魔刀的刀气下,也很快成为齑粉。哀号声中,地煞们像被狂风卷过的庄稼,一排排倒下。地底洞窟众多,地煞们各自逃窜,而魔王如同夺命的阎罗,一步步紧跟在后面,任他们跑得多快也无法甩开。
  四十七处洞口,处处有魔王的魔气在,那是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气息,远远感觉到就要折身而返,就算慌不择路冲上去,也会被守在洞口的魔王麾下击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洞中的呼喊声渐渐稀落下来,尸体却越来越多。半空中,悬浮抖动着各色的闪亮元丹,那是修魔者可以转世重修或者重聚魔气的根本,可是他们的闪亮如同他们的抵抗,转眼间就成为了劫灰,在洞内任意漫卷的狂风吹拂下永远消失。
  “王,饶命,地幽煞率众投降!”一人扑倒在地,手举兵刃高喊。
  顷刻间,像是河堤决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这些地煞残余已经精疲力竭,被从四十七个洞口进入的魔王麾下逼到了山腹中一处大石窟中,紧紧缩在了中间的空地上,西贝柳丝等人手持的火把,照亮了洞窟。
  花四海浑身沾染着敌人的血,冰魔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他面无表情,脸被火把映得忽明忽暗,宛如死神降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时投降不嫌晚了吗?他从不需要摇摆不定的手下,既然选择了战,就是战死为止,中途投降的废物,不配做魔道中人。花四海一言不发,伸手收回四十七路追兵手中的锁麟龙断环,手臂挥处,断环再度联结成一串银链,盘绕在他周身。他伸两指拈决,锁麟龙的光华阳光一样向那群降将浸染,地煞们像待宰的羔羊,被杀气迫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只能闭目等死。
  西贝柳丝怜悯地看着地煞们,轻摇了摇头。魔王心中的杀意好像海啸一样,当它凝结成力量,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凤凰说得对,他是可以毁天灭地的人,怒火一旦点燃,只有杀戮和死亡可以平息。凤凰迷恋、崇拜和爱的就是魔王的力量和睥睨天下的气势,可他却一直有隐忧,因为他知道那杀意是他唯一的朋友——那个称为魔王的小花心底最可怕的黑暗,如果小花有一天因此走火入魔,成为魔中之魔,那时候谁来救小花?谁来救天下?
  就像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花赶尽杀绝,鸡犬不留而无能为力。
  “大魔头,悄悄话时间到。先扑倒亲亲。”一个声音忽然从花四海的胸口响起,因为别人都离得远,又被魔气阻隔,只有站得稍近的西贝柳丝和地幽煞听到了些许。
  西贝柳丝一愣,就见小花的脸色蓦然变了,那种杀神一样的神情忽然回复到平静。他眼花了吗?怎么小花脸上还有一点懊恼?
  花四海也很意外,迟疑之下,冰魔刀和锁麟龙的光芒黯淡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杀了一天一夜了吗?他正杀到性起,没想到那可恶的丫头又来捣乱。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说话,让他心中燃烧着的热火瞬间 冷却了下来,杀意顿失。
  “交由你处理。’花四海丢给西贝柳丝—句话,随后隐身在黑雾中,消失了。
  没有半分预兆,一场屠杀戛然而止,只有西贝柳丝和地幽煞知道,这群不足千人的地煞因为一个女人而保住了性命。
  
  第三十一章 迷路也靠谱
  
  “六师兄,你能不能走快一点。”拉拉有些不耐烦道。
  温道乙快走了几步,左右看看,不太确定地问:“七师妹,这里好像不是去沧海岛的路。”
  当然不是啦!她是要先绕道到流洲,和花四海见上一面,然后再去完成师傅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也没有绕多远的路,不过是出了聚窟洲,上沧海岛是向东南,上流洲是往东北方向而已。
  如果她没有记错,温道乙是茅山道的祖师爷,一柄桃木剑诛杀人间恶鬼妖灵,令邪祟之物闻风丧胆。哪承想他在青年修道的时期,居然是个脾气好得不得了的小道士,而且是个比她还厉害的超级路痴,至少她看到太阳时还分得清东西南北!真不明白白沉香怎么会派他们这一对跑那么远的路。不过拉拉很高兴可以借机满十洲三岛的乱跑,学孟姜女万里寻夫了。
  那天西贝柳丝和凤凰走后,有问客栈来了一个半尺高的小东西,五官俱全,黄衣黄帽,长得像匹诺曹似的,拉拉以为是木偶成精,抓起却邪剑就要斩妖除魔了。幸好三师兄张太乙及时阻止了她因惊吓而差点儿误杀好人的恶行,保住了这位平宁山礼佛寺派来的信使。后来拉拉才知道这小东西叫要离,属于精怪一类,因为能日行千里,所以很多有修为的人养之以传信之用。
  小要离躲在三师兄身后,一边躲避拉拉好奇的目光,一边战战兢兢地说完礼佛寺掌门南明大师传来的话。才要离开,就让拉拉拦住,非要捏捏它的胳膊腿儿,想看看手感如何,究竟算不算肉身。她不用神剑斩妖除魔,却来欺侮信使,偏偏这两天被逼练功,因为悟性奇高而修为大进,要离跑了三回也没跑走,吓得放声大哭,气得白沉香差点儿吐血。
  好不容易保护着要离逃走,白沉香才有时间思考南明大师传来口信的内容。
  这些日子,十洲三岛暗潮涌动,各州府都发现了魔道中人的行迹,妖道和鬼道中人也频繁出现。前些日子花四海在无穷山上莫名其妙的盖什么通天塔,事败后又跑去流洲统一七十二地煞,摆明他在预谋颠覆天下的大事了。
  仙道每年都会在礼佛寺的驻地平宁山开一次“研法大会”,表面上是研习、切磋各自门派的法力仙术,实际上是互通情报,以保护十洲三岛的平安。仙道中大小门派众多,但以三大派为首,就是他们云梦山天门派、平宁山礼佛寺和沧海岛的隐流。只是隐流中人全是女子,幽居在与世隔绝的海外三岛之一,每回只是派几名管事的前来应个景。从这一点上看,隐流是真的隐居了,好多天下事她们都不知道,包括目前魔道蠢蠢欲动的情况。
  魔道有大动作,仙道各门派要联合起来商量对策,隐流力量强大,必须参与。但是通知别的门派还算简单,唯独去沧海岛不那么方便。一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沧海岛的位置,但通往此地的道路难行,找不到那条只有隐流中人才知道的秘密栈道,十之八九会在古怪山、莫嗔泽迷路,耽误事情事小,能不能保住命还是未知数;二来,就算找到了路,到达海边时没有龙帝白鹤带之飞渡,也找不到岛之所在;三来,魔道中人已经密切监视了仙道的一举一动,还要提防他们半路截杀送信之人。各派的掌门及长老们都已经赶往礼佛寺,不可能亲自去隐流送信,而礼佛寺的高手都派去各地探查魔道的行动了,只好麻烦天门派完成这个任务了。
  白沉香想到了拉拉,她虽然胡闹,可毕竟是女儿身,隐流中人排斥男子,她一个女孩儿家,身上又带着他的亲笔书信,自然不会被拒之门外。不过他不放心让她一人独行,于是让六弟子温道乙同去。温道乙脾气好,但道术却是八剑弟子中最高的,如果没有极大天灾或者遇到上古妖神,鬼魅,保护拉拉绰绰有余。
  想好了,白沉香便派拉拉动身。本以为她会推三阻四,连劝慰之言都想好了几套,只等着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她竟一口答应。安排好一切,白沉香又逼着拉拉修炼了好几天,才让她和温道乙动身前去沧海岛。
  温道乙脾气极好,一路上什么事情都是拉拉做主,若不是白沉香嘱咐他们不能御剑飞行,提防引起魔道的人注意,只怕她早就飞到花四海身边了。事实上,她的心已经飞去了。
  每夜,她都会背着六师兄,对着水心绊倾诉心事,报告行程。有时想得厉害了,她会落下泪水;有时走得累了,她会激励自己,喊上一句:目标,大魔王!
  订下目标是容易的,从现实到目标之间的距离就比较难以跨越了,特别是她分辨方向的能力为零,而她可爱的六师兄分辨方向的值为负数。
  他们出发的时候,白沉香连一个铜板也没有给,按照拉拉的性子,肯定会一路游山玩水,回到天门山还会逼白沉香亲手给她做两双千层底的软面布鞋,来赔偿她球鞋的磨损。不过,她存了在“公干”过程中干点“私事”的念头,自然在时间上就紧迫了一点,只好自己破费了大笔银子,买了两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但速度上,还是不能让她满意。
  “六师兄,你说那个要离是怎么养的?”拉拉想起了那种专业邮差。此时快黄昏了,两人策马来到一个至少有五个岔路的山口,一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干脆下马休息一会儿。
  “听说要离不好驯养。如果师妹喜欢,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温道乙站在路中央乱转,想找出通往沧海岛的路。他不知道,在拉拉的故意下,他们已经离沧海岛越来越远,他怎么判断都是错误。”
  “它们就是长不大的吗?不知道如果它们吃得饱,力气会不会很大?”拉拉又问。
  “要离就是那样小,它们是精怪,不是力士,只怕……”温道乙有点奇怪拉拉的问题。
  “我在想,如果它们有大狗的力气,咱们养上几十只,让它们套上车,能不能大大提高咱们出行的速度?”狗能拉雪橇,大概也能拉小车,如果有了要离,以后想见花四海的时候,就算远隔万里,也如同近在咫尺。这个世界没有飞机,一定要找点可靠的交通工具才行。
  温道乙道:“要离之所以速度快,主要是因为它们可以形随影动,如果套上车带着人,只怕就跑不快了。再说,平日咱们可以御剑飞行,如果把天门心法练到第六重,步行数月的路程也不过只有数日,只是这次的任务比较秘密,飞行容易被魔道发现,所以才如旅人一般赶路罢了。”
  拉拉愣了一下,练到天门心法第六重?听说师傅也才练到第八重而已。她现在修习的只是入门道术的脱胎篇,后面还有换骨篇、洗髓篇、练精篇、悟道篇,然后才有资格修炼天门心法的第一重。六师兄修了几百年也不过是第二重。就凭她?自动放弃比较明智。人生不能全浪费在学习上,虽然剑仙,也就是他们这种半仙的生命很长,但也不是不死不老的。人生有限,当然要玩乐第一。
  温道乙见拉拉不说话,不忍看她失望,连忙道:“我听师傅说,隐流有一种法术叫‘流星闪马’,修炼后出行的速度比要离还快,而且不用飞行,修炼的方法也比较速成。”
  “咦,这个好!等到了沧海岛,我就请她们教我。”拉拉大为兴奋。
  温道乙心道隐流的秘传道术怎么可能轻易教给外人,可是看她这样开心,也不忍心说破。   拉拉脸上的失望一扫而空,伸手一指:“我觉得该走那边。”她指向东北方向,不过……她也不太确定那是去流洲的,可是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好像是这边吧?”温道乙指了指相反的路。不过,他根本没有自信。
  “就是那边啦。”拉拉心虚,只能以一条道走到黑来支撑信念。温道乙只得上马,惴惴不安地跟她走。
  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走出了山口,前方一片黑压压的房屋,似乎是个小镇。拉拉一阵雀跃,虽然她不确定这是哪里,但有人的地方就可以找人问路。问清了流洲的位置,拐了六师兄走就是了。
  两人策马往小镇上跑,就要进镇时,温道乙猛然拦住拉拉,眯着眼睛盯着前方,平常笑嘻嘻的神气全被警惕所取代:“有魔气!”
  “不会吧?”
  温道乙闭目以心力探测,之后很确定地道:“没错,而且魔气沛然,想必是大队人马。师妹,快进山躲避!”
  躲避?进山?她要的就是魔气啊,要的就是大队人马啊!这证明花四海在镇子里。可是,她这么快就到流洲了?照理说到流洲还要好几天啊。难道是魔道的其他大人物带队出动?拉拉的心里乱成一团,又紧张、又兴奋、又有点怕失望。
  “师妹,速速离开此地!”温道乙一把抓住马缰,提醒发愣的拉拉。
  拉拉没有争辩,随着温道乙回到了山口后才道:“师兄,我们得进镇去看看情况。我知道我们道行不够,深入虎穴很危险,也知道我们有要事在身,不应该横生枝节。可师傅说过十洲三岛是山雨欲来之势,天下要大乱了。现在魔道的人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山中小镇,只怕在密谋什么,我们倘若视而不见,不去探探消息,岂不让仙道失了准备防御的机会?”
  “师妹说得对,但办事要有轻重缓急,这封密信必须送到隐流掌门的手中。花四海是几千年来魔道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倘若仙道三大派消息不通、无法联手,就是知道魔道的密谋也无法抵抗。再说,我们可以先送密信,再回来查探一下蛛丝马迹。”温道乙为人谨慎,比较清醒,不像燕小乙那样热血,很容易听信拉拉的话。
  拉拉一计不成二计生,假装思索了一下道:“师兄说得也有理,可是等我们回来,别说探查消息,连黄花菜都凉了。我也知道送信重要,不如我们兵分两路,然后在前面的镇子会合如何?”
  温道乙犹豫了,心中衡量着送信和探秘哪个更重要。想到目前局势非常紧张,他把心一横道:“师妹言之有理,你带密信先走,我进镇看看,随后就来。你等我一天,如果我没到,送信的事就只能麻烦你了。”
  别啊!她要去私会大魔头,六师兄掺和个什么劲啊?“绝对不行!”她差不多是喊出口的,吓了温道乙一跳,“师兄你要明白,如果遇到了危险,一定要保住强者的性命,因为强者生存下来,才有可能救出弱者。如果是弱者平安,而强者身陷囹圄,弱者早晚也要倒霉,那不是大家玩完?你要理智一点,不能感情用事。”
  “师妹……”温道乙虽然明白拉拉说得有道理,可又怎么能让法力低微的师妹去冒险,自己躲到一边做后援呢?但眼前情况紧急,不容他细细思量,忧虑之下,嗓子都哑了。
  为了自己的一念之私,害温良敦厚的六师兄这样担心,拉拉感到强烈的内疚和自责,可是她太想见到花四海了,胸中像烧了一团火一样,假如不去见他一面,问个明白,她的心就会被烤成一片沙漠。不管他在不在镇子中,她都必须去看看。只能对不起六师兄了,有机会一定报答他,这次就欠着吧。而且,假如镇子里真有什么阴谋,她倒确实可以探查一番,这个险是要冒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也算是她为爱情付出的代价。
  她左右看看,然后指了指镇子侧面的一座山峰道:“师兄,这事不能鲁莽,我们先去那座山上看看。”那座山峰比较险峭,镇子就是依山而建,另一侧是宽阔的官道。花四海带了一群人,她大摇大摆进去只怕不成。人家放不放她进去暂且不提,现在仙魔对峙的气氛越来越浓,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也要避讳一些,不让大魔头和师傅为难。再说,倘若她这么直眉瞪眼地走进去,六师兄那儿也不好糊弄。
  把马留在山口,两人也顾不得御剑飞行会被魔道发现,先远远地飞到那座山的另一侧,然后再到山顶,往下俯视。
  “奇怪!”温道乙的眉头越锁越紧,“怎么镇子上还有妖气盘绕?”
  “啊?你不是说是魔气吗?”不要啊!如果是六师兄看错了,她就白费这么多心机了!如果不是花四海在下面,她还下去冒险干什么?
  温道乙道:“方才我们在平地,看不清楚情况,现在在镇子的上空就可以觉察到了。这个镇子没有一丝人气,可能荒废许久了。从其势上看,妖气很强,但被刻意掩盖住了,不过有一道魔气更强,所以逼得妖气显了形。这说明镇子上有妖道和魔道的高手。他们果然在密谋大事!幸好听了师妹的话,不然就错过了探查的机会!”
  “我怎么看不见?”拉拉有些发急,她只看到一堆没有人烟的破烂房子,一条主街贯穿这个巴掌大的镇子,主街中央有一个相对高大整洁的建筑。
  “师妹,要运起天门派心法看。”温道乙提醒道。
  拉拉当了剑仙纯属误会,此刻经过提醒,才想起她好歹也修炼了些日子,虽然打架不太在行,逃跑和偷窥还是有长进的。把体内真气导于双目之上,趁着皎洁的月光,她终于看清小镇中的一些情况。
  小镇两端的出口都有人把守,不过守卫却不像是魔道中人。那些人的眼睛贼亮贼亮的,远远看去就像一盏盏绿莹莹的小灯,据说野兽的眼睛在黑夜中就是这样发光的。难道真是妖道中人?他们一直幽居在妖界,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六师兄说,妖气本来是隐藏着的,结果让魔气给逼得显了形,那就是说魔气非常强大。那么,是他吧?如果不是他,谁能有这样强悍的实力?可是为什么他在的地方,却由妖道的人守卫着?他不是落入陷阱,被抓了吧?想到这儿,拉拉心里一惊,真气一散,顿时看不见了,而因为焦急,怎么也无法再重新聚气。不过她刚才看清楚了,除了镇子两端有守卫外,整个镇子都非常安静,镇中那个比较高大的建筑隐隐现出灯光。
  “还是我去吧,师妹。”环境险恶,温道乙不放心拉拉犯险。
  拉拉坚决反对。和花四海相会,怎么能有人代替她去。再说现在情况变了,那大魔头可能有危险,她更要去救他。他说过,如果她能救他三次,他就说出身世。而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和他的安全比起来,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世是什么,只要他平安就好,她根本不希望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救他的机会。
  “师兄,你能推动那块大石头吗?”争了半天,温道乙还是听从了拉拉,而拉拉也想出了一条计策。他们停身的这个小山坡有些坡度,也没有生长树木,倒是有许多乱石。她想让六师兄以法力把这些乱石从山坡上推下来,她混在石头中,滚下山去。如果劲用得巧,这些石头可以落到那问大宅的门口,花四海十之八九就在里面。
  “师妹,我是以法术推石,不用担心我的力气。”温道乙这样稳重的人,这会儿也禁不住紧张,因为要冲锋陷阵的并不是他,而是法术很菜的拉拉,“可你变成石头滚下去,只怕会受伤。”
  会受伤?拉拉吓了一跳,不过考虑一下情郎的命和自己的伤孰重孰轻后,虽然她极度怕疼,怕流血,怕脏,但还是一咬牙,决定拼了!算计一下也不算吃亏,如果她狼狈不堪地拼命救那大魔头,再受点伤啥 的,说不定他一感动,直接以身相许了。这就叫:舍得一身剐,能把魔王带回家!
  “不如我用法术幻化出一块石头,你藏身其中,然后以你的金光真气护住全身,虽然这样滚下去,师妹还是会头昏,但至少不会伤害身体发肤。”温道乙道,“只是我的法力低微,幻石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一落到山脚下,你必须立即自己变幻,时间一定要拿捏得好,否则一定会被发现的。”拉拉猛点头,晕就晕吧,总比浑身被划伤、被碎石撞得内伤要好。
  “还有,山上滚石,下面妖道和魔道的高手必会注意到。他们会结成结界阻挡石头落到镇中,说不定还会动手毁石,所以师妹要滚得快,冲在最前面,等那些守卫发现时已经落到了镇中才行,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注意你。”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接应的办法,决定石头一落,温道乙就先离开山顶,提防妖道和魔道的人上来检查,然后滚石行动就正式开始了。
  
  第三十二章 掉进大陷阱
  
  晕,真的很晕。
  拉拉滚落下来的瞬间眼前满是点点金星,好在她记着要变幻的事,温道乙的法术一破,她立即变成了大石头,没有被喊叫着冲上来的守卫发现。几个妖兵结起了结界,把还没有掉落的石头挡在半山坡上,石头被打成了石粉,散落一地,还有几个妖兵直冲上了山顶搜查去了。
  拉拉努力克服天旋地转的感觉,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弹落到了一间破烂房屋的断壁残墙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卡在窗子上,对面正是那个镇中唯一还完整的高大建筑。
  那是幢二层小木楼,门楼的上方,由二楼的回廊伸展出一个又宽又大的露台,屋顶已经没了,只有几根木柱,上面挂着几盏灯笼,正是从山坡上看到的灯光。
  露台上摆了一张桌子,有两个人对桌而坐。右边是一个美妇人,眉眼水润、身段婀娜,穿一身雪白的衣裙,乌发高高盘起,整个人美得恰到好处,艳丽极了,却不会给人过分女之感。只是她坐得不太端庄,柔若无骨的身子半趴在桌面上,腿在地上摆来摆去,显得有点怪异。拉拉再细看,差点儿惊呼出口。那哪里是人腿,明明是一条长长的蛇尾。果然是妖,蛇妖!
  拉拉东张西望,看到这美妇人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确切的说是男妖,青面獠牙,浑身黑毛。再往旁边看,花四海坐在桌子左侧,黑衣散发,肩宽背阔,手中握着一杯茶。身后站着西贝柳丝、马小甲、凤凰和一条分不清前后左右的黑影。
  拉拉心跳过速,喘不过气儿,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天哪!为什么他要带这么多人出来,否则她要立即扑上去,挂在他身上,死也不下来了!
  她激动得不行,花四海却轻蹙了下眉头。这丫头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搅局了?她不是说要去流洲吗?怎么他躲到生洲,却还是遇到她了?她是撒谎还是迷路了?看来迷路一说比较靠谱,不过她本来是要去东南方向的沧海岛,结果偷偷跑到东北方向的流洲去找他,现在却到了正西方向的生洲来,这路迷的,一般人很难达到这个水平。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想躲开她的,因为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定力。每当夜深人静,她的声音响起,似乎她就在他身边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每件事在她眼里都能被发掘出趣味,什么事她都可以从开心的方面去想。每一夜,她不间断地和他说话,他从开始的厌烦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再到现在她偶尔晚来一会儿,就会有些期待。
  从小到大,他不容一刻放松自己,时刻为心中的目标努力着,直到他成为所有人惧怕的魔王。可是听到她用水心绊呼唤他时,他很想纵容自己软弱一阵,但也仅此而已,并不想与她有太深的纠葛,所以他以魔王之尊,却要躲避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只是为什么就躲不开呢?
  看来她的法力提升很快,变幻的样子虽然滑稽,但除了法力高强的人,别人也看不透她的真身。但一块圆石头架在朽木的窗棂上,没掉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居然石头顶上还长着几缕红草,想必是头发没有变下去。尽管月色明亮,毕竟是在夜里,没有人注意到这样奇怪的石头,但时间一长,她就掩饰不住了。
  想到这儿,花四海略侧了一下头,瞄了一眼西贝柳丝。西贝的法力很高,估计也看得出来,只怕马小甲和暗处也可以,凤凰就未必了。他担心的是对面的妖道首领,只要妖道的人不发现,等下他们离开,那丫头就安全了。她虽然胡闹任性,却不愚蠢,应该不会这时候跳出来闹事。
  西贝柳丝似笑非笑地站着,看到他目光扫来,假装无意地踱到妖道首领的身侧,挡住她的视线。
  “西贝大人有何指教?”那美妇人轻笑着问。她声音甜腻,拉拉只觉得这美妇在勾引她家小花,心里一急,差点儿从窗子上掉下来。
  “夜风逼人,龙老大这样的美人怎么能无人爱护,还是让我挡一挡吧。”西贝柳丝笑道,向花四海递了个两人才明白的眼色。意思是:你快点谈,谈完快走,只怕那丫头坚持不了这么久!
  “龙老大,有什么话请明讲。”花四海沉声道。
  他的声音多好听啊,浑厚的男中音从胸腔中发出来,听在人耳朵里麻麻酥酥的——拉拉虽然被卡在破窗子上,却仍然忍不住欣赏赞叹。
  被称为龙老大的妖道首领轻轻一笑:“魔王殿下,魔道要想打上天界,可真的需要我们妖道的助力呢。”她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有几分粗俗。
  “这正是我坐在这儿和龙老大商谈的目的。”花四海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卑不亢地看着面前笑里藏刀的美妇。
  龙老大仍然笑得妖娆:“如果我不来,只怕要劳烦您来找我们妖道,倘若我手下的人不懂礼数,闹得血雨腥风的,和七十二地煞一个下场,也没什么趣味。”
  花四海一言不发。
  龙老大道:“魔王殿下有需要,妖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好歹几千年前还是一派。只是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活,总得划出点道道来,不然我就是有心助你,也得为手下人想想。”
  花四海皱皱眉头,心中有几分厌烦,他已经明说让这妖妇有什么条件就提了,她为什么就不懂得痛快说话,非要拐弯抹角。
  “龙老大,合作的条件请直言吧。”凤凰道。
  魔王不喜别人绕弯子,更不喜多话之人。但他不是莽夫,这次谋划的事情太大,最好能得到妖道和鬼道的助力。倘若不能联手,也要保证这两道不倒向敌方才行。曾经以为这事不容易,魔王甚至吩咐她做好了和这两道血战的准备,哪想到妖道的首领主动投书,邀请他到生洲的茱萸镇来商谈。但到这儿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却什么也没谈出来,只怕已到了他的忍耐极限。
  “其实也简单。”龙老大道,“我要十洲三岛的一半。”
  “我若不答应呢?”花四海问。
  “那妖道就退回妖界,不管六道四界的事。”
  “也好。”花四海站起身来,“就请龙老大约束手下,不出妖界一步,否则本王就视妖道与仙道结盟。不是本王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敌人。”
  龙老大脸色一变:“就算魔道强盛,只怕凭一己之力也无法反上天去,妖道可不是求您,不过要个公平罢了。”
  “天?本王必会反过来!哪怕只有本王一人,又有何惧?妖道只是助力,并非缺之不可。但妖道若站在天道一方,就是魔道的对手,本王手下绝不容情!”
  龙老大也站了起来,蛇尾支撑着身体稳稳地昂着,神情恼怒,连嘴唇也失了血色。她身后的两个保镖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花四海动也不动,浑身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尊贵气息,气氛一时非常 紧张。
  拉拉紧张得不行。她没想到会听到了魔道和妖道要联手的秘密。那她一会儿还能现出原形见花四海吗?他也许不会杀人灭口,别人可未必会对她客气,尤其那个蛇妖。妖道的人会不会和他在这里打上一架?如果他就这样走了,而妖道的人留在这里过夜,那他们就擦肩而过,不能见面了。看着心上人却不能扑上去亲亲抱抱,那心情……她简直欲哭无泪了。
  龙老大道:“妖道好歹也是天下六道之一,怎么着?如今要听魔王号令了吗?想走出妖界也要知会一声吗?”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花四海一字一顿地道,“天下大乱之际,偏安一隅尚且难保,若要置身其中,必要选择一方。龙老大,慎之。”说完抬步要走。
  龙老大冷哼一声。见两方僵住,西贝柳丝温言道:“龙老大,何必呢?合则两利,分则两败,龙老大应该深知这一点,不然也不会邀我王前来了。有话慢慢讲,可好?”说着看了花四海一眼。
  花四海真的没什么耐心了。重要的是,为了避免花拉拉被发现真身,他得尽快离开,还要引妖道的人追来,所以说话很不客气,态度强硬。现在听西贝柳丝这么说,只得停住脚步,背身站着,望着拉拉变的石头,心中五味杂陈。他拿这丫头怎么办呢?她听到了魔妖两道联手的大事,不能放她走,如果让妖道杀了她,他的世界又会平静了,秘密也不会泄露。可为什么舍不下?那么,把她扣在自己身边呢?
  “说得好!今天我就给西贝大人一个面子。”龙老大找到台阶就下,“我们妖道可是诚心诚意的,只要魔王殿下一句承诺。”
  “天界是我魔道的,人界的十洲三岛南北划分,北边尽属我魔道,南边……有多少派帮,本王就平分了去。龙老大若同意,请到前面青萝镇上详谈,告辞。”花四海匆匆抱拳,抬腿就走。他必须引妖道的人立即离开,因为他看到那块石头抖了好几下,大概维持不下去了。
  西贝柳丝对龙老大露出一个笑容,转身跟上花四海,袍袖微微一抖,一片花瓣无声无息地飘落在拉拉牌石头的顶上红草中。
  “这不太危险了吗?”他凑到花四海身边低声问。花四海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也觉得此举不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他不离开,妖道的人也不会走,唯有迅速离开,才能让这个荒镇再度空寂无人,她才能逃生。
  他知道西贝追来时留下了“枯荣锦”,那名日枯荣锦的花瓣有西贝的法力和气息,当被附着之人或物有危险时,西贝掌中的红痕就会呈现枯草之色,反之就会极为鲜艳。有枯荣锦在那丫头的头上,他随时可以知道她是否安全。再说,他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拍了一缕魔气在她身上,可以帮她多石化一会儿。
  他吩咐暗处跟踪妖道的人,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带部下来到青萝镇,叫属下敛起魔气,装作普通商旅,住进了客栈。不久,暗处传来消息,说妖道的人尾随而来,但没进青萝镇,而是在镇外的小山扎营。
  “那妖妇是愿意签下盟约了吗?”花四海轻声道,此时房内只有他和西贝柳丝在。
  “未必,这女人狡猾得很。”西贝柳丝站在窗边,望着镇东边天空中一片不易觉察的妖气,“若不是你够强,她今天吃了你也不一定呢!”
  花四海冷笑一声,没有答话。他何尝不知道龙老大邀请他来茱萸镇,并无一点诚意。
  天下即将大乱,妖道幽居妖界几千年,不甘心日久,可力量孱弱,不能独立起事。所以听说魔道有举动时,妖道立即响应,不过龙老大不甘居于人下,居然想铤而走险,设计杀害花四海,然后以妖道兼并魔道。只是她一向谨慎,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来了一招绵里藏针,想把花四海骗到陷阱里,试探一下口风和实力再做决定。
  花四海身经百战,不仅武力强悍,智计也超群,怎么会轻易上当?枉费她把茱萸镇摆成了最厉害、外表又看不出来的杀阵,他还是觉察到了。可是他还是来了,他不在乎她摆的是什么阵,他要的是与妖道签下盟约,得到这个攻上天道的助力。果然,龙老大感觉到他身上的强大魔气,不敢启动阵法,试图通过谈判获取最大的利益。可他万万没想到,拉拉会闯进了是非的中心!
  “给我看看你的手。”花四海忍耐半天,终于要求道。这混蛋一直把左手缩在袖中,故意不让他看,就等他开口。
  西贝柳咝轻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暗处不是说,妖道的人也出镇了吗。花姑娘怕早就走了。但以她那个要怎样就怎样谁也拦不住的个性,你要祈祷她别追上来才好。”
  花四海眼里只觉得那张笑脸极其欠扁,指节握得咔咔响:“我从不祈祷,给我看你的手!”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西贝柳丝从小到大很少看花四海恼火,看这冷冰冰的家伙眼神闪着火苗,可脸却绷得死紧的模样,真是好笑死了。
  “给我看,还是要我剁下你的手?”
  “有什么好看呢?”回答他的是一声刀出鞘的声音,他连忙展开手掌,“你这人真是开不得玩笑。看到了吗?颜色鲜艳得很,她没事。你都到这里来了,龙老大怎么会费力气再去启阵呢?”
  “没事就滚。”
  西贝柳丝一笑,没有再挖苦花四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争夺东西,不过他一次也没有赢过。那么这次呢?要和小花争取拉拉吗?那丫头对小花有情,小花似乎也动了心,照理他不应该插一杠子,可是……拉拉闻得到他的本命香啊。在那个从小就有的梦里,能闻到他本命香的人对他极其重要。现实中会和梦境中一样吗?况且,难道他没有为那个莫名其妙的丫头而动心吗?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滚,只在房间里踱着步,无意识地握紧左拳,把那个代表拉拉安全的痕迹遮住,仿佛她也在自己的掌心。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手心一凉,大惊之下低头望去,见那红色印迹慢慢变成一种发黄的粉红。
  花瓣要枯萎了!拉拉有危险,是哪里出错了?他正要抬头对小花说,却见走到窗边的小花神色一凛,道:“带人回聚窟洲,我随后到!”说着身形淡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了。
  “蛇啊!有蛇啊!别过来!”拉拉大声尖叫,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徒劳地晃动着身体,呃,或者说是石体,因为她还是一块石头。本来她是能够变幻自如的,可花四海临走时袍袖一抖,她只觉得寒气扑面,然后就感觉身体僵硬起来。本以为她法力提升不少,没想到还是给他发现了。发现就发现吧,为什么要制住她?
  他似乎没想让她死,倒像是拿她的窘样寻开心,或者是困住她好为魔道争取时间。但他怎么能这么对她?看到他要离开时,她冲动地想立即显身相见,没想到他会在走近她的一刻,出手制住了她!现在算什么?人都走光了,只留她卡在破窗子上。被困住就算了,现在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那么多蛇,争先恐后从四周的断壁残墙处钻出来,并迅速向她靠拢。她看到黄鳝都会害怕,何况这么多蛇?
  “救命啊!不要过来!”她怕得大哭大叫,但还是不能出声,拼命用力,幻化成石头的身体也只是摇晃了几下,根本不能从窗子上掉下来。
  蛇群迅速靠近了,拉拉甚至闻得到它们身上带来的腥气和凉气。来十洲三岛后,她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那种生死不由自己,想咬舌自尽也办不到,只能等着受到伤害的恐惧。
  “大魔头,救命!”眼见第一条蛇吐出的信子已经挨到了她的脚,她几乎昏倒。但是这一次她听到了自己的叫喊,感觉身子一松,瞬间从石变 人,同时被一股大力吸出了窗子,落入一个人的怀中。她满脸满眼都是泪水,一时说不出话,死死地抱着来人,直觉地感到安全,发出了一直哽咽着的哭声。
  看拉拉没事,花四海心中不安顿去。成千上万条蛇嘶叫着,虽然被他的气势所逼产生了怯意,却似乎被什么驱赶一样继续靠近。他抱着拉拉,冷冷地盯着蛇群,只一跺脚,他的狂猛之气就从脚下呈扇形扩散,连土地都颤动了,地面更是出现了一道隆起的分隔线。
  蛇群被震住了,它们在那条分隔线后昂着头,蛇身交缠,吐着蛇信,却不敢靠近一步。
  “下来吧。”他拍了拍拉拉,抚了一下她的短发。
  “坚决反对。”她止住了哭声,故意往他颈窝里钻,把眼泪全抹在他颈侧,还向他耳根处吹了一口气,真正是凶星未尽,色心又起。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福报真不错。这个男人很难接近,现在要趁机探一探他哪里比较敏感,以后勾搭起来比较容易。不过他怎么没反应?拉拉挫败地又蹭了几蹭,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松了,手脚一麻,轻轻“啊”了一声,蓦然不由自主地松开四肢,落到地上。
  “死魔头,居然阴我!”她叫,随即看到蛇群还在蠢蠢欲动,吓得向旁边一跳,无比自然地把手塞到花四海的掌中。她头发蓬乱,脸色潮红,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害羞,可是泪后的眼睛如此清澈,看得花四海忽然心里一虚,不禁别开头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你甚至笑都不笑,难道我应该让你欺侮吗?”
  “满口胡言。”憋了半天,花四海只说了四个字。
  “本来么,我正在变石头修炼,结果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卡在窗子上,是因为怕受到你和那个死女人的迫害,才不敢出声。你如果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就应该假装看不见,免得淑女尴尬。你呢?不仅没有善良的无视我,反而用魔气冻住我,然后跑掉了,害我差点儿被万蛇所噬,害我鬼哭狼嚎的,仅有的几点淑女值都变为负数,这……太不像话了。”她蛮不讲理地瞎编,没想到他一言不发,突然伸手横抱起她。她惊呼一声,还以为这大魔头没人性,一怒之下要把她扔到蛇群里,没想到他却抱她凌空飞起,同时地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她低头望去,前一刻还好好的地面突然燃起了大火,火焰中夹杂着许多张牙舞爪的枯黑枝蔓,好像隐藏在其中的恶灵,要冲出火海,把飞上半空的两人卷下去。
  花四海抱着拉拉向上疾升,才到半空就感觉头上传来巨大的压力,淡蓝色的电光时隐时现,而地面的火苗升腾,火舌已经舔到了两人的脚底。
  “幻术!一定是的。”拉拉在慌张中做着判断,不过随即发现这火绝对是真的!
  火苗只在街道上燃起,两边的房屋却没有一丝火星。地面上的蛇群在大火中乱窜,顷刻间变成了黑炭,但还在微微抽动,看得她心惊肉跳。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花四海心念急转,抱着拉拉落到那间大屋的屋顶上。放下她,拔出冰魔刀横向一挥,一条冰线凭空出现,接着迅速扩大为一层带着寒气的云雾,把两人笼罩在里面。
  “妖火。”他道,感觉一只柔软小手又强行钻到他那只没有握刀的手掌中,略有冰凉,大概是惊吓所致。
  茱萸镇是个陷阱,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龙老大被他的气势所逼,不敢启动阵法。只是拉拉突然冒出来,虽然他一再掩饰,终究没瞒过那妖妇。
  “我被你连累了。”花四海还没说话,拉拉先告状,还搭配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花四海看了一眼紧挽着他手的拉拉,看她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和无奈,反倒是幸灾乐祸的神色。这丫头是脑子坏了还是真的不怕死?刚才那个被蛇吓得哭得可怜、叫得凄惨的人和现在这个是同一个人吗?
  “干吗这样看我,好像我是个白痴。”拉拉把脸颊贴在花四海的手臂上蹭了蹭,“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我带给你很多麻烦,所以偶尔被你连累一次,我感觉心理平衡一点。要是我能为你受个伤什么的就更好了,当然不能太重,我怕疼。”
  这个笨蛋!这么凶险的情势下,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花四海微恼,甩了一下手,却没有甩开,拉拉的小手握不住他的大手,干脆紧抓着他的一根手指。
  “你发脾气哦,我又没让你来救我。”拉拉倒打一耙,“你如果不冻住我,我自己也能逃命。”
  没叫他?那为什么她呼喊救命的心声催促着他不顾一切的闯进来?为什么半个水心绊在他胸口剧烈扭动,刺痛了他的皮肤?冻住她?还不是因为要帮她维持石形?难道她在龙老大面前现形会有好下场吗?
  “本王高估了你的法力。”他本以为不到一炷香时间她就能恢复,哪想到她道术基础差得可怜,一夜时间也没能缓过来。
  “什么意思?说我笨?哼,你都说是你估计错了,笨的是谁?”
  “你。”花四海不理会拉拉的挑衅,简单回答。透过薄薄的雾气,他冷漠地望着镇上的变化,镇静地等待龙老大跳出来说话。他不仅高估了拉拉的法力,还高估了龙老大的决断力,她居然在恼羞成怒之下失去理智,选择与他为敌。相信妖道的人现在一定兵分两路,一路在镇外控阵,另一路去阻击西贝等人。可魔道是那么好解决的吗?那妖妇心高智短,她要么开始就耍狠,要么就隐忍不发,这样投机取巧,中途变卦,只能自取灭亡。
  “果然是混魔道的,真是不讲理。”耳边拉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算我法力高深,你们一离开我就能自由行动,但如果对方是针对你的,会让我离开吗?说是你连累了我,你还不服气?”
  花四海想了想,点了点头。她说得没错,是他考虑不周。当时他只想尽快离开好让她脱身,但既然龙老大看出了什么,还因为被他拒绝要求而怀恨在心,怎么会放过报复他的机会?暗处说妖道的人到了青萝镇镇外,只怕是被表象蒙蔽了,一定有一支控制凶阵的人马潜伏在周围,只等他自投罗网。假如他不来,证明他与这丫头没有瓜葛,但她还是会被杀死;假如他来了,妖道的人就会从外部启阵。
  他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也不是不明白这等于告诉别人他在乎一个仙道小菜鸟,今后会有很多人利用这个弱点。只是,听到她在呼唤救命,感觉到她强烈的恐惧,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从什么时候,在他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就舍不下她了昵?
  “既然是本王连累了你,本王就会保证你的安全。”他承诺,声音和神情都是冷冷的,却让拉拉很有安全感。这男人真不错,最难得的是犯了错误,勇于承认。那一句保护说得如此郑重,在现代社会几乎是凤毛麟角的诺言了。不用说甜言蜜语,这一句就是一切。
  “那我们抱抱来庆祝互相理解吧。”她半转身,给花四海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趁他还在适应她这样的举动时,踮起脚重重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再盖个章!从今后,我的安全就由花四海大魔王负责了。”
  
  第三十三章 心疼大魔王
  
  “好一场仙魔恋啊,原来魔王殿下的心上人是白沉香的七弟子花拉拉。哈哈,都道魔王殿下无情,依我看,魔王大人不但不无情,还多情得很,明知凶险,却还是只身来救。”火海中传来一个声音。
  花四海拉开拉拉,把她护在身后,冷冷一笑:“龙老大,有话就尽量讲吧。除非你崖岸勒马,否则等本王出阵,你就再没有机会说话了。”
  “事到如今,小妇人已无退路,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任人宰割。”龙 老大笑意盈然,语气却凶狠。
  花四海一挥冰魔刀,指向地面火海:“既如此,你还等什么?”
  龙老大笑了起来:“你还是放了这位姑娘吧,她与此事无关,不过是钓魔王殿下的饵罢了。”
  “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花四海的冰魔刀还是直指地面,分毫不动。
  为这九个字,拉拉心里一甜。她不是白痴,自然看得出龙老大让她离开没安好心,她只要离开花四海半步就会被杀死,说不定还会被抓到,用来掣肘大魔头。大魔头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不让她落单吧?
  “没错,我不离开,你有本事就来吧。”女也从花四海背后探出半个身子,“你这女人真阴险,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在装模作样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得罪了我家小花都没有好下场。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手下想想,不要有侥幸心理,否则死无全尸,连重修的机会也没有,最后化为劫灰,多可怕。”她想用攻心之计。
  龙老大冷哼一声,不为所动:“姑娘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既走了这一步,拼死也要走到底。你倒好心,怎么?要为我求情么?”
  拉拉心想我还不是为拖延时间,让大魔头有个准备。况且,这死女人眼光不错,看出她是魔王殿下的心上人,还说了出来,实在算有点小功。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她悄悄摸了一下背上的却邪双剑,“再说我也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本姑娘的障眼法天下第一。”
  花四海无奈地一笑,没想到这丫头吹起牛来这么顺溜。天下第一?倒着数吧!连头发也变不下去,大概是太想护住却邪剑的剑气了,却忽略了自身。她这顾头不顾尾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还不是因为姑娘奇特的发色吗?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妖道的人呢。哈哈,西贝大人挡了我的眼,魔王殿下封了你的气息和气味,我本来是发现不了的,但我有一个手下,修了千年就是修的一双眼,只怕魔王殿下也比不上他的目力,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算什么。”
  拉拉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头发,却发现一片花瓣别在发际,不知是什么时候粘上的。她想摘掉,但却弄不掉,干脆不管,问花四海:“头发没变下去吗?”
  “闭嘴。”花四海道,转而对龙老大道,“废话少说,要战便战。本王数三声,倘若再不撤阵,就是与本王为敌!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一股不知从哪里卷来的腥风扑面而来,同时四周传来妖兽的嚎叫。拉拉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意外一来,她立即抽出却邪双剑,慌乱之中差点儿割到花四海的背,又因为要避免伤了他而几乎从屋顶上摔下,幸好他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的冰魔刀纵一劈鬟横一劈,看似简单,空中却幻化出无数冰晶一样的东西,瞬间扩大和加强了冰寒雾气的保护圈。
  “不要捣乱,站好。”他道。
  拉拉一努嘴。有必要那么严肃吗?她是想帮忙啊,不领情就算了,干吗说她捣乱。不错,她法力不高,但她有天授神气,那道金光连白沉香都赞叹,想来是好东西。还有她的却邪双剑,专门斩妖除魔……呃……花四海是魔,斩了那妖妇倒是可以,千万不能伤了她的魔头,要小心,小心!想着,她把却剑双剑合在一起,交由左手握着,右手拉住花四海的衣袖:“情况如何?”
  “此阵名星月,是我妖道的护道之阵,就算魔王殿下能战天斗地,也冲不出此阵,受死吧!”花四海还没有回答,龙老大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后就沉寂了,阵中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吼声。
  正值正午,但拉拉只觉得太阳自得疹人,又刺目又寒冷,方位地形也似乎发生了变化,东西南北无法确认,天地全是圆的,连脚下都阵阵发软,大屋似要塌了。
  “怕吗?”花四海对周遭的一切仿佛没有在意,实际上已经观察得清楚。
  “跟着你怕什么。”
  “过来,抱紧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提出这种要求。拉拉心里一喜,把却邪双剑重插入鞘,从背后一抱,连他的手臂也给拢在了一起。
  “笨蛋,放开我的手!”花四海低喝一声。
  “早说清楚嘛。”拉拉嘟囔了一句,放开了手,改为从背后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后背。周围那些分辨不清的声音和动静更加清晰可怕了,冰晶之雾渐渐变薄,似乎就要被妖火吞噬。她决定把护体神光散出来,好歹护着后背。
  就在她引导体内真气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两人腾空而起,然后直落到火海中心。她并没有感觉灼热和焚烧感,倒是感觉有些冷,定睛一看,见那妖火被花四海的魔气逼得退了约两米的距离。
  “放开我。”花四海道。
  “绝不!否则你扔下我跑了怎么办?”拉拉不负责任地诬陷。
  “你的安全,本王会负责到底!”
  花四海一字一诺,她是明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放开。她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觉得一放开他,就又会山长水远。
  花四海轻轻一挣,拉拉只觉得四肢发麻,放开了手:“死魔头,干吗又电我?”她对花四海怒目而视,眼里却有一层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雾光,只因为想到即将的分离而已。
  花四海转过身,心里一紧,怎么了?她神情中的不舍和留恋是因为什么?她是在害怕还是?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她的短发,想安抚她。那头从没有长过的头发本是深酒红色,此时被妖火映得奇异的美丽。他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掩饰似的取下粘在她发际的花瓣,抛在地上。他不喜欢西贝的痕迹在她身上出现。
  “果然是郎情妾意,想不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冷酷无情的魔王还能给我们演上这么一出浓情戏。”龙老大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
  拉拉恨死她打扰自己和花四海了。他们正四目相对,看花四海的神情仿佛是要吻她。他太冷漠了,偶尔的失神和温柔是多么难得,简直比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几率还要小。
  “拔剑。”果然,花四海回复到平常的样子,冷冷地对拉拉道。
  愤恨中,拉拉拔出却邪双剑,对着空中乱斩道:“妖妇,看我却邪神剑斩妖除魔!”随后想起身边的“魔”,低声道,“这个不会伤害到你吧?”
  花四海冷哼一声:“就凭你?还早得很哪!”
  “那现在要怎么办?”拉拉看看四周。虽然妖火暂时不能靠近,不过她总觉得妖火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你说我们要不要耳语,以免作战计划给人家昕到。”她凑过去,一脸戒备,还神神秘秘地扬扬眉。
  花四海差点儿微笑,看她那样子实在有趣:“本王的隔音结界怎么会有人能突破?”
  “哦,原来我们昕得到那妖妇的声音,她听不到我们的,这个法术不错,回头有空教我一下。”拉拉了然地点头,“那我们研究一下怎么打败龙老大吧?”
  “你会破界吗?”她摇头。
  “你懂阵法吗?”她挠挠头,还是否定。
  “知道阵眼在哪里吗?”她装模作样地四处看看,然后恼羞成怒,“我连阵法都不懂,怎么会知道阵眼在哪儿?如果女人什么都会,那男人就没有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价值了!”
  “凤凰会。”
  她如雷轰顶,愣了一下,之后柳眉倒竖,嘴唇紧抿,眼睛里的火焰比妖火还明亮,小牙咬得吱呀乱响:“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找到。”赌气地跺了一下脚,“乱拳打死老师傅,我就不信本小姐找不到阵眼。”说着不顾死活地往火里迈步。到达妖火的边缘时,她感觉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量 沾染到了身体,那不是火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难受,好像身体的每一寸都要裂开,每一个毛孔都有东西要蹿出。她想退,却又退不回来,看到妖火后有~双碧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幸好一股浑厚的力量把她吸回到熟悉的胸膛上。
  “别乱来。”花四海皱紧眉头,觉得她真麻烦,可是看她妒忌得要发疯,心里却有一些开心。他平生经历的大小危局数不胜数,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是在心情愉快下战斗的。
  这次虽然凶险,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想出去也很麻烦。他刚才在屋顶上观察得很清楚,这是个四处皆圆的阵。圆是最完美的图形,他一时找不到阵眼在哪里,但可以感觉到这阵由五方守护,守护之人在阵外不停变换方位,阵的防御力又强,从里面很难攻击,要慢慢对付才行,急不得。
  但是,既然龙老大开始时敢在镇内与他会面,既然存了在镇内启动星月阵之心,就证明阵眼在镇内,方便她启动后还能离去。所以,他一定可以带这个丫头出去,然后他要把妩道的人赶尽杀绝,夺下妖道的聚妖旗!
  “嗤!”破空之声传来,带着嗡嗡的颤响,分辨不出从是哪个方向传来,但却清晰无比。拉拉还在发愣,花四海已经揽过她略一侧身,她只觉得一道凉风掠过鼻尖,打在妖火后一间破屋的墙上。这风吹雨打都没倒的房子像堆起的积木似的,轰然倒塌。
  拉拉吓了一跳:“妈啊,这是什么?声学武器?妖道很先进啊!”
  “妖箭。妖气凝成,无形无影、防不胜防”
  “那怎么办?”
  “跟着我。”
  这个容易办到,而且她很乐意。拉拉想着立即挽住花四海的手:“下面又怎么办?”
  花四海没有回答她,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缓缓地向着小镇的一个方向走。他路过的地方,妖火就被魔气逼退开一个豁口,而他一离开,火焰就再度融合。两人走在熊熊大火中,却仿佛是在草丛中穿行。
  杀机四伏。阵内黑暗起来,不是天光变换,而是星月阵渐渐阻隔了阵外的一切。阵名虽为星月,身处阵中的拉拉却看不到星星和月亮,除了妖火,就是黑暗降临后周围越来越多的碧绿眸光。似乎有无数野兽潜伏着,随时准备冲进火海。
  一路上,妖箭时时袭来,尽管拉拉极力压抑,也忍不住惊叫连连,从挽着花四海的手,改为抱紧他的胳膊。
  花四海全神观察着镇上的布局以及暗藏的方位,冰魔刀时时挥舞,以磕飞力道越来越足的妖箭,四掠的刀气时而惊得躲藏在火焰外的妖怪不得不逃窜,以免被魔刀所伤。
  他们从镇中走到镇东,然后又折返镇西,走得很慢,尽管镇子不大,也走了不短的时间,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交谈。花四海是在用心思考破阵良汁,无暇多话,拉拉则是在享受二人独处的时光。她本来就是个乐观的人,在最危急和困难的环境下都能想出很多开心的事,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她所爱的人呢。所以即便随时有可能被杀,她的心情却甜蜜得如沐春风。
  “魔王殿下很悠闲啊!可是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我们也会消耗,可远不如身在阵中的您啊,难道您是采取对峙之策吗?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招数。”龙老大的声音再度打扰了拉拉的好心情。
  花四海头也没抬,挥手就是一刀,龙老大惊叫一声,之后就是一长串粗鲁的骂声,显然这一刀虽然没能突破结界,也没有伤到她,却吓得她不惊。
  拉拉只见花四海嘴角微微上翘,看样子似乎找到了破阵的办法,就算没有,至少也弄懂了阵外之人所守方位的流动规律,所以这一刀才准确地袭向了龙老大。他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好看!尽管那也不算笑,算笑也是冷笑,但还是非常好看。
  “舞剑。”他突然道。
  他为什么就不多说话呢?声音多好听啊,低沉,性感,听得人麻酥酥的。不爱说话的人却有副好嗓子,简直是暴殄天物。她不动,想等他多说几句,但却等来了怒目一视,只得随手练起太极剑来。慢是慢点儿,但动作挺熟练的。
  自从她上回用这半调子太极剑引来天雷后,在客栈中被白沉香逼迫练功时又完善了一下,现在耍来有模有样。白沉香说这剑法蕴含阴阳道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实在是奥妙无穷,可惜她的剑法中大义虽通,却招式粗略,说回去后要和师叔们研习一下。他还问她是从哪里学的?她能说是和小区内健身的老人们学的吗?只得又装失忆。好在她本来就是“失忆”的人,身上又有一道说不清的金光神气,白沉香也没有再问。
  “动作快些,运气于剑,背转身去!”花四海道。
  干吗?打屁屁啊!她把师傅气得呕血数升,师傅也没打过自己呢!还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哼!拉拉想是这么想,但仍然背转身去,假想眼前的火苗是龙老大和凤凰那两个讨厌的女人,双手持剑一通乱挥。招式也不管了,完全是上学时打群架时的德行。奇怪的是花四海没有嘲笑她,难不成魔都是这样练武的?也是,疯魔疯魔,不疯怎么会成魔,原来像疯子一样乱打,就是成魔的最高境界。
  以前她为了接近学校武术队的帅哥,还曾经钻研过一阵武术,这帅哥就是练什么疯魔棍的,据说和地躺刀一个系列,就是躺在地上一通乱挥,专攻人下三路。当时那帅哥在一次练习中,手中棍不幸脱手,直奔她的脑袋,让她当场昏倒。其实只是飞到这边而已,是她自己躲闪时后脑着地,但她还是赖着此名倒霉的帅哥鞍前马后侍候了她一个学期,直到她迷上篮球队的新帅哥,才说后遗症已经完全消失,放了人家一条生路。
  不过这种疯魔招式真的很费力,她的胳膊挥了两下就累了,她再坚持了一小会儿,忍不住道:“可以了吧,魔王殿下?”
  回答她的是“当当”两声,一声来自脑后,一声来自眼前。有两只妖箭同时袭向了她,后背的被花四海磕飞了,眼前的是用自己的却邪双剑抵挡住的。但那妖箭力量太大了,震得她双手发麻,剑差点儿脱了手。原来他是让她护住自己前身,他只负责她背后,那他腾出手来要干什么?
  她偷眼回身望,就见花四海冰魔刀挥舞得虎虎生风,虽然也是虚空而劈,但招式凌厉直接,看来帅得冒泡。她正要询问,但那种蚊子叫声却又出现了,而且听动静像是超大只的,正对她进行前后夹击。她急忙收敛心神应付,可是晚了,妖箭来得又疾又快,她连眼都来不及眨,致命的凉风已经吹动了她的发梢。
  她大惊,但心里其实并不害怕。因为花四海说过,她的安全他会负责,所以就算他让她自己对付了一些小问题,也绝不会疏忽她的安全。他就是那种男人,要么不说,说了就是承诺,一定会做得到。
  她咬牙闭眼,耳边听到“当当”两声,张开眼睛时就看到自己身前身后的地面上有两个不小的深坑,显然是妖箭撞击所致。她不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如果这两只妖箭打在她身上,她一定会变成泥的。杀人而已,非得那么残忍吗?
  “还是站过来吧。”花四海手中不停,语气中有一丝轻视。
  “哼,我不会分神了,挡我者死!”拉拉怒道,体内真气激发得却邪双剑闪亮起紫青之光,光芒穿透妖火,引起火外一片惊呼,显然威力很大。拉拉得意地一抬下巴,再度乱舞起剑来。果然生命在于运动,她每回主动引导体内真气都不太成功,反倒是本能的调动,真气能自然散发。再看她的却邪双剑,有了真气的激荡,剑光是多么漂亮啊!比星球大战中的光剑强一万零一倍。那些小气兮兮的日本刀,发光后就像四十瓦的彩 色灯管,哪比得上她的神剑!
  拉拉一直以来都不想修炼,所以对这两把剑没有爱,从来不像其他师兄弟一样,对自己的神剑爱护有加,时时细心擦拭,恨不能又抱又亲,天天搂着睡觉。对于却邪双剑,她基本是随手乱扔,因为剑身较短,她还用神剑切过水果吃。诸如这般恶行她做得多了,此时突然心有感触,对神剑的爱意如泉涌,神剑平时受到虐待,现在感受到她的爱意,兴奋得光芒暴涨,剑柄发抖。
  “决定了,我们以后是好朋友。”见却邪双剑有这么热情的反应,拉拉也很开心,大叫一声,“哈!”紫青光芒像两只仙鸟,在空中欢快地飞舞,卷起一股股仙道正气,竟一时迫得妖箭不能袭来,也使在阵外施法的龙老大异常震惊。
  “看她身上那层金光。”美女外形的兔妖惊愕地道。
  龙老大反手一掌,把兔妖打飞了。她长了眼睛,看得到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围着花拉拉周身隐隐流动,两柄神剑更是流光溢彩,虽然好看,可是杀伤力巨大,果然是斩妖除魔之剑,是他们的克星,连星月阵都不稳了。她看到拉拉连石头也变不好,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以为杀她就如捻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她的全部作用就在于当引诱花四海的饵,哪里想得到她居然深藏不露,是一个仙道高手。如果仙魔联手,星月阵能困得住他们吗?如果这孤注一掷的赌博不能赢,那么魔王……
  龙老大额头上有冷汗落下来,对已经爬回来的兔妖道:“看来妖火就要破了,你快去看看凤凰来了没有,第五方一炷香内就要守位了。否则……”
  她回头看了看施妖火的那只熊妖,见他的黑脸红彤彤的,浑身颤抖,已经现了原形,明白这是将死之兆。花四海的魔气与妖气如影随形,火灭之时,魔气随妖气反噬,这熊妖的千年道行一朝丧失,连命也保不住了。
  十洲三岛无人不知魔王对敌人的无情冷酷。她高估了妖道的力量,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死顶到底。
  “咕咚”一声,熊妖栽倒在地,痛苦地抽搐着,可是谁也帮不上忙。
  龙老大一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兔妖,吩咐了几句,兔妖领命,急急向青萝镇方向赶去。
  此时,阵内的拉拉已不再挥舞手中的双剑,因为她看到了地上点点斑白。抬头,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花四海在漫天飞雪中静静站立,停下了手中刀。阵内与外部隔绝,绝对不会下雪,是冰魔刀凝成的冰晶化雪而落,逐渐覆盖在妖火之上,火苗越来越小。雪片中隐含的魔气,完全压制了火中的妖气,使它再电不能形成新火,只能等着熄灭。
  拉拉就见鹅毛大雪从空中飘落,整个世界不再可怕,美得像是在水晶球中。花四海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深黑的眸子比黑夜还要黑暗。他是死神,却无比迷人。
  “我冷。”拉拉昧着良心说。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和大魔头抱抱。和魔王恋爱就是好,风花雪月,他只要一挥手就什么都可以给他,实在太浪漫了!
  花四海没说话,只看着她。
  “这是吓出的冷汗。”拉拉抹抹额头,把良心死死踩在脚下。一股大力吸来,拉拉有三分无奈。他就不能走过来,或者等她扑过去吗?总是把她当个弹力球一样吸来吸去!不过不管了,在他身边就好。她张开手臂,抱住花四海的腰,只听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放开本王,妖箭已过!”
  原来他吸她过来是为了帮她躲避还在不时偷袭的妖箭,但是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实。
  “不放,我冷,需要取暖。”良心是什么?不认识。
  花四海无可奈何。她明明因为舞剑而流了汗,脸蛋儿红扑扑的,身子柔软温热,散发出一种水果的甜香,居然睁眼说瞎话!
  “不许再电我。”拉拉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如果再电我,我可咬你啦。”说完埋首在他的怀中。
  “咬你的在后面。”他没有电她,但身子紧绷,传递着戒备的气息。
  再怎么胡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拉拉放开手,转头望去。雪停了,妖火已经全部熄灭。她本以为妖火后会有妖怪出现,但街上却空荡荡的,街的尽头,一盏盏小灯亮着,红的、绿的、蓝的,凶狠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妖们,隐身在黑暗中,只用眼睛威胁着对手。
  拉拉明知道这阵不会轻易被破,也知道妖道中妖怪众多,但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比不上此刻的真实感觉,虽然花四海就在身边,但她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四周死寂一片,只有她的呼吸声急促地起伏着。
  半空中有体型巨大的古怪的妖鸟飞过,拉拉本能地抬手一挥,却邪剑居然斩掉了一只妖鸟的爪子,声声哀鸣中,妖鸟落了地,倒吓了她一跳。
  “咱们飞不上去。”拉拉抬头看了看,发现阵顶不仅有电光闪动,而且妖鸟也越聚越多,有的像蝙蝠,有的干脆就像个畸形的人,形状可怖极了。
  “不飞,打!”花四海道,缓缓抬起冰魔刀。
  啾啾的鸣叫声中,镇两端都有妖物涌动着冲了过来,半空中腥风阵阵,妖鸟们盘旋着,拉拉背对花四海站好,紧紧握着却邪双剑,因为紧张,剑光亮得耀眼。上回在无穷山,有师兄弟七人一起罩着她,现在这情况,守护好他身后的责任就要由她负责了。
  不仅镇两端有妖怪冲了出来,就连残墙断壁后也黑影重重,地面也开始颤抖,随妖火和妖箭两轮攻击后,第三轮妖兽也来了。拉拉心惊胆战却不肯退缩,发誓要和花四海并肩作战。哪想到花四海单手一挥,覆盖在地面上的雪片忽然全部被卷起,瞬间形成隐隐的龙形,在她的惊愕目光中龙头翻转,呈螺旋状盘绕在她身外两米左右的地方,把她护在其中。雪龙带起的风全部向外卷,保护圈内宁静异常,圈外却飞沙走石。
  妖兽到了,冰魔刀挥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拉拉身处局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战斗,或者说是屠杀。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四海,残忍冷酷,宛如杀神降临,下手绝不容情,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他身边,血液四溅,残肢乱飞,茱萸荒镇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那些妖兽奇形怪状,有的大如恐龙,有的小如老鼠,但无论大小,近到花四海身前三丈之内就逃不过一死,有的误闯到雪龙这边,会被雪龙卷起的离心力甩出很远。拉拉感觉得到那些妖兽的恐惧,可是妖兽们却仍然前仆后继地冲过来,似乎为什么所控制,一切都身不由己,明知道是死,也摆脱不了命运!
  甚至,她对这样的花四海也感到陌生和惧怕。
  他是魔道的魔王不假,但接近他的时候会发现他是个讲信义且并不滥杀的王者,虽然冰冷,却不凶残,偶尔的温柔能让人融化,而如今的杀戮却让他如同魔神。
  他不是他了!他似乎不能自控,鲜血让他兴奋,屠杀让他畅快,他心中有魔!
  拉拉忽然眼泪进流,惊恐尽去,心疼却浮了上来。这个男人生病了,他心里的黑暗是致命的病毒,随时会激起他的狂性把他杀死。一定要救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救他!她那么那么喜欢他。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她不是圣人,不会在别人欺侮到头上时不反击,更不会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要谈仁义,可她不愿意她的心上人陷入这种疯狂的血腥屠杀中。
  “蛇妖,你这个混蛋!有本事自己来,为什么让你的手下现了原形来送死!”拉拉愤怒地大叫。一切全是那个蛇妖的错,是她以法术控制妖兽,让它们不得不来送死;是她让大魔头杀意浓烈,不可阻止!她想冲出雪龙的保护圈,但冲了几次也不行,就连却邪双剑上的光芒也似乎被吞没 在龙身里。
  “妖道的人听着,你们为什么跟着她?她先是错误地做出判断,与魔王为敌,然后又无视手下的生命,拿你们的千年修炼来消耗魔王的法力,这是一个首领应该做的吗?”她继续叫,“妖妇!你为什么不现身?来和我单挑啊,我一个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也能斩蛇为王,别说魔王殿下了,你居然痴心妄想要战胜他,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十洲三岛也是你能觊觎的吗?”
  龙老大气得花枝乱颤,想说话却不能。再看周围的手下,眼神中都流露出怀疑的神色。这情景使她心神大乱,控制力立减。阵中的妖兽本来就因惧怕而产生怯意,此刻稍感自由,立即四处逃窜。龙老大知道自己这个首领当得名不正、言不顺,有许多长老级的人物不服,她本想以压倒魔王之事来立威,现在看来实在大错特错,但她必须赢这一局,否则不仅妖王之位不保,性命也堪虞。
  想到这儿,她对另一只熊妖使了个眼色。这是她两个贴身近侍之一,他的兄弟因为被破了妖火而死于魔王手下,现在轮到他实行妖术了,报仇的念头会使他法力加倍。而魔王法力消耗不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第四轮妖术成功,她就能扭转局势!
  “大魔头,住手住手!”拉拉又喊,语气中的焦急任谁都听得出来,因为她看到妖兽四散,再没有一只攻击花四海,可本来站在原地不动就杀了无数敌人的他忽然起身追击,似要赶尽杀绝。
  她的叫声钻入了花四海的耳朵里,正杀得性起的他心里一凛,追击的念头顿时消失了。眼看周围的地面上堆满了尸体,他忽然没了杀意,那烧得他浑身发热的,只有鲜血才能冷却的心火渐渐熄灭。以往的征服与杀戮,是西贝和凤凰站在他身后,西贝从不多说什么,而凤凰却只有崇拜和狂热,今天吓到这丫头了吗?她这样的女子,只怕没有到过最黑暗地方,没有看过最残忍的事。所以她是仙,而他是魔,永远不同路的。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悲凉,回身望去,见她拼命和雪龙挣扎,想要冲出来。他一挥手,雪龙落在地上,化为雪堆,她向前冲了几步,摔了个大跟头,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住。
  他下意识地想上前抱起她,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满身血污,只能止了步,看着她艰难地爬起。这样她还会缠着自己吗?大概不是吓跑了,就是厌恶了吧?他终于可以摆脱她的纠缠了。很好!很好!他感觉心里有点空,但飞快地遮掩了过去。
  哪想到拉拉爬起来后,突然飞扑了过来:“没事了。没事了。”她用力拥抱着他,喃喃地说,并不怕那些恶心的妖血沾染上她的脸庞,手绕到后面,轻抚他的背。
  她在安慰他吗?真是可笑!他想冷笑,却只能眼看着那片雪融化了个干净。地面上,还有心头。
  (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
  
  妖毒种真的那么厉害吗?居然让花四海吐出等同于生命的魔元喂拉拉,为此失去了七成法力,也只能暂时镇住毒气……
  好大的熊妖啊!还有那么多妖兽,不行,拉拉得帮忙,正好用上遍地妖毒种化成的白骨花,她就不信妖兽都吃了解药!可是……救命,从哪里射来这么厉害的一支妖箭啊?
  拉拉怎么会再次救了花四海?凤凰为什么暗算西贝柳丝,还去守护星月阵?西贝柳丝重伤,怎么能及时调集魔兵赶来救援?九命等人为什么会和西贝柳丝同行?花四海怎么破的星月阵?眼看拉拉成了活死人,花四海又该如何?更多精彩,下期让你看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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