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阅读你。十二月重拾诗行
　　我坐在凤凰木下
　　山河葱茏。山河萧败
　　内心的诗行日渐稀落,一直要稀落下去
　　稀落到无
　　我才能摸到通往地面的梯子。
　　电烧水壶吱吱地响
　　从我的窗格子看到对面许多窗格子拢着幽暗的灯光
　　我还在向着光亮么?
　　用我这无已拆解的骨节
　　或者只等这把骨节都脱散了,你的笼子
　　我的窗子,他们的小尾巴
　　再任由旁人来作旁的叙述。十二月
　　庭院的四季桂又开了一度
　　我想起苜蓿,开紫花的苜蓿。我没有见过
　　我想象过你的样子
　　而你生得不美。我以为写下好文字的女子
　　该是美的——那样的好文字。
　　关于隐秘的苜蓿,这不是我最想说的
　　如同我向着的光亮
　　可能是一小片黑暗。如同我在这儿
　　它始终在那儿。
　　昨夜,儿时的伙伴回来了
　　长成成人的模样
　　他一次次地回来,他不认得我。
　　我自遥远处淅淅簌簌地张望
　　旧时的蒲公英同着拆解不去的梦境
　　一路拖曳过来
　　你们的和我的。闪烁着。飘摇着。
　　同着千万只手
　　一路拾掇,一路破碎。一路拆解
　　一路宽恕。
　　同着书本上的打碗碗花,我不曾见过的
　　无已体察的苜蓿
　　而你正以苜蓿之美
　　在你的笼子里,独自向着清皎的
　　荒凉的月亮。
　　
　　2008.12.20凌晨
　　
　　岁末(同题)
　　
　　在一首诗里,一个人称代词
　　时常被另一个置换掉
　　比如“我”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他
　　甚至一次一次被置换
　　直至一个瓦罐,一只猫科动物
　　这关系到岁末某天,当我穿上宽摆裙
　　结两根松松的辫子
　　一顶白色鸭舌帽,把怀旧情绪
　　拉回一点时尚的味道
　　现在刚刚好,我站在镜前端详
　　满意于光阴几无痕迹。但我不知镜中的她
　　是否满意。我猜度她的笑意
　　她恍惚的眼神,令我想起十一岁的夏天
　　向日葵咬着金黄的花瓣
　　那晨曦之下,云朵之上浮动的日华
　　交织无尽的光亮。我不知它们
　　是否满意。而今,是什么将它们置换掉了
　　或者与它们相对称?——在镜中
　　在黑夜,在我身体上,在某一首诗里
　　又仿佛我生来就这么站着
　　蓦然飞来的一个石子,将镜子击碎
　　无声无息。每块散落的镜片,镜片里每一个称谓
　　每一株静默的植物,每一枚倒挂的冰凌
　　每只蝴蝶,每只小兽。都是我
　　都是我注定被置换的形骸
　　镜片还在破碎,我将一直被置换下去
　　而我内心安静
　　再次默诵“春天来了,冰雪融化……
　　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
　　来到山冈上”*而我们,不在小河边
　　不在田野里,不在山冈上。
　　
　　(注 * 80年代中期小学一年级课文,当时要求背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