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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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赤脚医生陈大君又一次成了渤海岸边弥河村人的话题。
  原因是陈大君的大儿子陈小臣撞南墙的事。陈大君有两个儿子,陈小臣和陈小子。大儿子陈小臣夜里用一只眼在自己家南屋昏暗的灯底下,用棉槐条子编盛肥料用的筐子,有长方形的,有圆形的。筐子摞到了一人高,好让媳妇蜜雪儿明天到集市上卖瓜子时顺便把筐子卖了。媳妇平日里只卖瓜子和花生,都是自己炒好的,到了每五天一个集,就捎带着给他卖编好的筐子。这时,村里人家的灯陆续熄了,大地变得宁静起来,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而陈小臣却听到北屋的炕上又传来熟悉的男女嬉笑声,他知道老爹陈大君又和自己的媳妇蜜雪儿一定在那个了。他仰起头来长叹一声,将手中的篾刀,往旁边一扔,似乎扔掉了二十年的憋屈,二十年的窝囊,一头撞在南墙上,鲜血直流。
  没有人听到动静,南屋里也没暖气,北方三九的天气冻结了一切,包括陈小臣微弱的呻吟声。等天明后蜜雪儿发现了昏迷的陈小臣,把他移到生着炉子的北屋里躺了几天后,就驾鹤西去了。
  村里人这几天,便站在湾边议论陈小臣撞南墙而死的事。
  说是湾,其实是条贯穿南北的河沟子。这条河沟子将村子一分为二,沟底下有少量的水,水也不是好水,水是附近化工厂、化肥厂里排出来的工业废水混合着一些没蒸发掉的雨水,因是初冬,冒着热气,弯弯曲曲,浩浩荡荡地流入村东边的弥河里。湾两边种满了棉槐,这时候是一墩一墩的棉槐茬子。棉槐的中间种植着高大的柳树,光杈杈的枝条刻画出另一种美。夏天柳树投下大块的阴凉,日头再毒,也不怕。河岸两边的棉槐茂密极了,秋天里,大田里收工后,河岸两边站满了手拿镰刀割棉槐条子的男人,家家户户都有份。孩子们从小就跟在父亲身后,看他一年一季地在湾边割棉槐条子,不安分到处乱跑的小男孩往往让棉槐茬子把小脚丫扎出血。村里的男人就编筐子,村里生成个男人似乎就会编筐子。冬天,孩子们放了学,看到的就是父亲在灯底下埋头编筐子。
  村里人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也分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是觉得陈小臣寻短见是早晚要发生的事,因为人们无法想象一个丈夫和自己的老爹共有一个女人,据说晚上在一个炕上过夜,并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陈小臣别看手里活好,下边那活中看不中用。活好与不好,只要媳妇蜜雪儿不说,谁也说不来。陈小臣矮个子、短身材,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那只小的眼睛只是一道缝射不出光来。陈小臣冬天爱穿一件黑色大棉袄,腰上扎一个围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天天做饭,其实他是怕脏了棉袄,没得换。他编筐子的时候带上一副大套袖,手拿一把篾刀,有的棉槐条子要劈开。不编筐子的时候,双手抄着,很无辜地站在南屋里,要不就出门来站在胡同头上望一望远处,再抬头看看天,没有人和他搭讪。他是个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的窝囊废,这不是村里人说的,村里人都信奉儒家是谦谦君子,轻易不骂人,也不骂大街,这是陈小臣他老爹陈大君骂他的话。
  村里人暗地里传说陈大君不是陈小臣的父亲,陈小臣的母亲李爱莲就会出来辟谣,说哪个坏了良心的吃饱了撑得放闲屁。他的老爹陈大君从来不反驳。但陈大君对陈小臣一点也不爱护,并且一直看不起陈小臣,他从小就叫陈小臣窝囊废,陈小臣起初还以为窝囊废就是他的名字。还曾在五岁的时候去小伙伴中间炫耀过,说,我还有个名字叫窝囊废!为自己又多了个名字而高兴。陈大君和外人说话也是一口一个我家里那个窝囊废怎样怎样,让人们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父子,倒像是仇家。村里人别看议论得起劲,也不敢轻易对外说陈小臣家里的事,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等于揭这个家族的老底,也许会触怒那些家庭不清白的人或者引起这些做过不伦之事人的愤怒。然而,也有村里人说,许他们做不许我们说吗?村里人向来温和得多,顾虑就多。比如叫什么革的时候,很多地方斗死人,什么抄家、灭门,村里只是让地富反坏右扫街,或者开群众大会的时候,站在前面挨斗。没发生过分的事,大家都知道命是重要的,啥也不重要。可是救人命的赤脚医生陈大君家,却这么草率地出了人命,这就引起了波澜。也引起了村里我父亲老开等一帮子人的愤怒。
  本来老开和陈大君玩得来,这下子站到了弱者陈小臣的一边。所以老开想,陈小臣命都不要了,我们还口羞啥?老开后悔没多劝劝陈小臣。他们爱搞男男女女,你就让他们搞男男女女去,你凭啥把命搭上。搞男男女女,又不是一个人的错,是他们家族里老辈子的错。
  二
  我第一次见陈大君已记不清日子。反正我小的时候,常常感冒发烧,我的父亲老开就抱着我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陈大君看。
  陈大君就在白色透明的酒精灯上用小铁盒煮针头,把一个贴着标签的盛针药的纸盒子给我玩,说是放铅笔橡皮。虽然放在书包里一会儿就被压扁了,但还是很喜欢。陈大君的医术极好,是去过大城市培训的。小病不出村,手到病除。有人说陈大君看妇女不孕不育症,尤其看得好。其实,那些年代,吃饭都是无公害,喝的都是优质水,无污染。再说男女婚前,都在父母的监督下生活,简简单单纯纯洁洁,守身如玉,婚后没有这个炎症那个炎症的特别容易怀孕,一个村里真找不出几个不孕不育的女人。什么早产,难产,他都解决得很好。如果村里有新婚的夫妻结了婚半年怀不上孩子,父母必定催着来找陈大君看看,往往吃几副中药调调,很快就抱上孩子了。感激陈大君的人很多。在村里人眼中,陈大君有文化,善良,会说话,人如其名,有君子风度。尤其是女人们,最爱找他看病。后来两个女人吵嘴,说出了陈大君摸女人的事,说给女人看病,有意无意地摸人家,不管女人心里喜欢不喜欢,他也做一些让女人脸红的事。据说很多女人便成了他的女人,村里的男人脸上挂不住了,要告他。陈大君也不恼,也不辩解,竟然还不生气,还似乎很愿意有这个称号。
  陈大君好色的名声在村里传开了。终归有人告到了支书那里,于是村支书就想把村里配备的医疗器械收回来,移到小学校沿街的南屋里,想让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年轻人接替他。其实支书也很作难,他也只是想想,吓唬一下,他也知道陈大君的医术好,拿药用钱也不多。支书老婆常年有病,少不了麻烦陈大君,于是支书开不了口,只好叫民兵连长也就是我的父亲老开去说说这事。   我的父亲老开就往那间村里人都熟悉的西屋里去。那间西屋是陈大君家里的,因为变成了公共场所,他家的大门很少关闭,任村里人自由出入,偶尔也有外地过路人来包个伤了的手指,要个治感冒的药片等。于是这间家庭诊所就是村里人眼中很神圣的地方。陈大君就在西屋的诊所里迎着我的父亲老开。但当他知道我父亲老开这一次来是干什么的以后,和以往促膝谈心不同,陈大君一贯若有所思的面孔忽然暗淡下来。他说,老开小弟,为哥的苦可从没说过,说出来的苦不算苦,说出来的理由不是理由,说出来的无奈不是无奈。你想知道为哥心里的疤痕吗?
  老开的耳朵平日里早就灌满了陈大君家的桃色事件。无非是说当年陈大君漂亮的媳妇李爱莲刚过门就失身了,也没失给别人,而是失给了自己的风流公公陈兆。据说李爱莲失身与家里的碾屋有关。陈大君在国民党十五旅当秘书,当着当着被派去南京学习医学,回来当了医生,大洋挣了不少。父亲陈兆在县城开着绸缎庄,家里的大媳妇小丫头满身绫罗绸缎都穿得很体面。陈大君娶了三里庄村长的女儿李爱莲,十八岁年纪,一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到腰际,大眼睛,白白净净的很可人。
  十五旅驻地隔着陈大君老家五十里路。陈大君中等身材,穿着笔挺的黄色军服,四六分头,乌黑的头发,干净干练。平时在军服外面穿一件白大褂。他幻想着挣了大洋,回到村里,然后他回家开个药铺,他和妻子李爱莲生上几个孩子,做一个让村里人人尊重的医生。并且在老屋前边空地上起栋蓝砖大北屋,拔台子的,7层,再盖上东屋西屋,院子里种上月季花、美人蕉等花草,特别要种上三两棵甜石榴树,等六月里,那石榴树会开出火红的花。到秋后孩子们就有石榴吃。但1945年春天解放军直逼山东,十五旅准备撤到台湾。他忙得晕头转向,被挟持着到羊口去坐船。陈大君一次一次推脱,最后终于找个机会钻到了芦苇荡里,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老家。
  陈大君摆脱了国民党的挟制回到家里后,想十个月没见面的新婚媳妇,这回可要和媳妇好好地亲热一下。陈大君推开家门,媳妇李爱莲却吓得肚子疼,说活见鬼了,你十多个月无音信,又跑回来干啥?这不是吓唬人吗?对于妻子的胡言乱语,陈大君并没放在心上,可是等媳妇的肚子疼接连发作,他在西屋里亲手接生下大儿子陈小臣后,才明白过来。他坐在西屋里,掐着指头算,这一算,算出了一身汗。不对呀,十个多月呀,别人不明白,当医生的还不明白吗?如头上响了个霹雳。
  陈大君接生完孩子,手上的血迹还没洗净,就疲惫地坐下来,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拿着一把大圆镜,自言自语说,陈大君你外表还像个男人,可怎么这么倒霉呢?看看西邻的半傻子也没遇上这种窝囊事呀,我是个医生呀,成了村人口里最令人不齿的男人,还算男人吗?手术刀就在旁边,要么一刀捅死自己,要么一刀捅死那个老混蛋,任凭那个孽种陈小臣怎么哭下天来,陈大君也不去看一眼,哀莫大于心死。
  捅死那个老混蛋!陈大君把这股日益生长的怒气和怨气压在了心底。因为更大的打击不是自家的丑事,而是以土地多少划成分的事。那是要命的事,要保命,家丑就不是事了。
  幸亏这个老爹陈兆不是个东西,他早把绸缎庄抵债了,家里的碾都抵给村里雇农了,家里穷得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套房子。家具也让人抬走了。陈兆就成了富农,没受到啥大的伤害。陈大君因为是医生,虽然干过十五旅,知道是被强迫抓丁的,村里几乎是个年轻男人就被抓过丁,大家就谅解。陈大君答应把自己家的西厢房作为村里的诊所,亲自干医生,也就成了好人。在虚惊一场后,李爱莲稀里糊涂地又怀孕了,很快有了二儿子陈小子,陈大君也过上了受村里人尊敬的日子。
  但随着陈小臣这个混蛋儿子的长大,陈大君心中却像天塌了一样,生就了一股子怨气,气得缓不过劲来。陈大君越是压抑这股怨气,这股怨气就长得越快。他老觉得村里每个和他说话的男人都心怀叵测,似乎知道了他家的秘密,都话中有话,都在嘲笑他。于是村里的人来看病,等人多的时候他就和其中的一个聊天,说他本来一同去台湾的,部队里副旅长的媳妇看上他了,和他好,那个副旅长的媳妇怀了他的孩子。他死活不去的,不和国民党为伍,不为国民党服务。村里人觉得怪怪的,有这种男男女女的事都是藏着掖着,谁好意思自己拿出来晒啊。村里人半信半疑的,就问起副旅长女人的长相。陈大君说,穿旗袍,烫发,涂口红。村里人就想到了从电影上看到的上海时髦女人,觉得他不简单。
  再不简单,陈大君也是有怨气的,陈大君的这股子怨气不知道哪是出气口。
  陈大君家的西厢房是两间小房子,原来是碾屋,邻居们都去用,收获了很多人缘。自从生产队有了面粉机,就用不着而拆掉了。陈大君回来后,把碾屋变成了诊所,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一间放着一条联椅,给拿药和等待的人坐。一间有一张办公桌,是他给人看病的地方,办公桌是雕花的,旁边放着一张床,铺着白色的床单,隔着一块门帘,天蓝色的。整座房子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没有病号的时候,陈大君站在窗子前看大梧桐树上跳上跳下逗乐的鸟儿。
  陈大君一边看小鸟,一边想当年若挤上去台湾的船,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摇摇头,他觉得不该假设,因为无论在家里受多大委屈,他还是觉得在自己家乡踏实,有个牵挂的老娘,能够天天见一面,端茶倒水的尽尽孝心。出去不通音信,骨肉分离,不是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三
  陈大君出这口怨气的第一想法是离婚:打发李爱莲回娘家。
  可是这等于揭老爹的短,揭老爹的短不算啥,陈大君要打死陈兆的心都有,是个男人都会这样做,他多次设想和陈兆拼个你死我活。关键是这就等于揭母亲的短,会要了母亲的命。他可是个孝顺的儿子,母亲生了他,养育了他,他可以拿命去抵母亲的,怎么可以去离婚,把母亲逼上绝路呢?怎么能让人家知道自己家里的龌龊呢?
  俺娘哎!半夜里北屋的最东间不时地发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是一个女人绝望的呻吟。陈大君知道,是老娘,她嫁过来没有名字,就叫陈氏。老娘陈氏是另一个难受的人,她不但忍受活守寡的苦寂,还要接受自己丈夫的儿子叫自己奶奶,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老娘不再出门,也不看这个抢她男人的儿媳妇李爱莲,她把自己给了菩萨,她在家里设了佛堂,说给菩萨执事,人间已无牵挂,她皈依了佛门。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富农陈兆的媳妇,有扫街的任务,她每天天不亮就颠着三寸金莲出去扫街,然后回到自己屋子里念一整天的佛。
  陈大君一个时期以来,最内疚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媳妇,而是老娘。陈大君常去看看老娘,坐在老娘的炕前,一边听老娘念佛,一边眼睛盯着柜子上那尊毛主席像看。老娘从宽大的镶边的袖口里掏出手绢,俺娘哎!哭起来。每次都会是这样。陈大君也不阻拦,让老娘流些眼泪心里松缓松缓。
  老娘有时也数落他:君儿,为什么,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却让媳妇做出这样的事羞辱我?陈大君开始什么也不说,老娘指责什么,他就听着,不去多想,更不去辩解。陈大君知道自己和老娘的心病就是父亲和自己的媳妇李爱莲造成的,这对狗男女,生了陈小臣搅合得家里没有了和睦的气氛,各人面合心不合,家不像家,亲人不像亲人,只有仇恨在滋生,只有怨气在积累。
  原来,新婚的媳妇李爱莲觉得陈大君没人味,把自己娶过来没两天就晾到一边不见人了。她跟着大家庭吃饭,不好意思多吃,就去自己推碾,想做些小吃。这天陈大君的父亲陈兆在闭目养神,忽然就看到一个俊俏的身影闪进了碾屋。半晌,四周没人,陈兆就进去了。陈兆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女人见多了,有女人假装推碾诱惑他的,有他围着碾屋撵女人的,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陈大君的媳妇扳着指头都能数得出做女人的日子。开头公公是强迫的,但她完全可以抓他的脸,或者咬他的手,或者踹他的要害处,然而,当他强壮的身体将她逼到碾台,她怕他,实际上是怕他的地位,他在家里是家长,他的话能定一个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和分量。也就是说,顺从他,在这个家庭中会有好事情落到头上,相反,他烦了,可能被出局,或者穿小鞋。所以,爱莲怕他,不敢反抗。当他男人的体味强烈地扑过来时,李爱莲这个尝到过男女快乐又被冷落的熟女人,在生理上先控制不住自己了。尤其是他的手按在她的奶子上揉搓,捻弄,她的全身起了反应,她的呻吟声让对方的兽性大发。她其实是在最后僵持的几分钟内妥协了。妥协于青春期的奔放、妥协于荷尔蒙的过剩。于是他一次次得手,终于,既成事实,有了陈小臣,这是一个恐惧又快乐的产物,也难怪陈小臣是丑陋无比的。
  李爱莲一直是后悔的,后悔自己的胆小;后悔面对那副男人强壮的身板时,顺从了他。
  日子半死不活地过着,陈小臣已经十岁了,却酷似了老爹陈兆。陈大君觉得李爱莲性子绵,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在婆婆面前,连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又给自己生了个儿子陈小子,陈大君对李爱莲恨也不是,爱也不是,最后竟不知道怎么对待李爱莲了。见了老娘,老娘嫌他不长不团的没谱路,啥也改变不了。又数落他,陈大君变得不耐烦了,他顶嘴道:你笨蛋!无用!你看不住你的丈夫,你不敢谴责他,一个劲地骂我,我骂谁?
  老娘当即愣住了,立刻收回了眼泪,她想不到在世上最后一根温暖的稻草断了。在一个端午节的下午,陈大君发现老娘不见了,找了三个月都没有音信。有人说,顺着河沿找一下,看看是不是投了河,那条河不是河是湾,就是贯穿村子南北的湾。陈大君一家人顺湾而下,找呀找呀,一直沿着弥河找到渤海岸边的老河口,都没找到老娘的任何衣物,找到了亲戚家,也没任何音信。陈大君的老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不见了。这个大家闺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大君哭昏过好几次,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支柱没了。没有了母亲,这个世界谁值得他留守。陈大君把母亲的出走归咎于自己,是自己逼走了母亲,他不原谅自己,不原谅的还有那个畜生老爹和那个矮人陈小臣。于是在陈大君的生活里,大年五更是最难过的。年五更里,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传来,陈大君会跑到黑洞洞的露天茅厕里,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喊:俺娘哎!俺娘哎!我不孝啊!
  我不孝啊!
  没有人知道陈大君每天在煎熬中过日子,在村里人眼里有多个面孔,冰火两重天。有男人带着小孩子或者父母去找他看病,他说话和气,手到病除,村中的男人们都说他好。老人都说他有礼貌很和善,医术又高。唯独年轻女人和小媳妇,不敢单独去看病。说陈大君很好色,说他借着当赤脚医生的便利,见了小媳妇,看过眼的就上手。他不遮盖自己的恶,似乎挑战村里人的底线,似乎是向世人宣告,我好色,我就是个坏男人。
  当陈兆在一间小屋独处死去一个星期后,才被人发现。陈大君似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说不上是痛苦还是解脱。在他父亲病入膏肓的时候,陈大君还是忍着内心的伤痛,不动声色地送他去了医院。其父是癌症,陈大君就觉得还是老天爷公平,来惩罚这个害人的老鬼了。过去村里人怎么没有得这种不治之症的。当然在这个村子,不当医生的也知道,这个村里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是生大病,大多数就是癌症。起初遇到生这种病的人,还以为是做了坏事,老天爷惩罚,后来好人也得这个病,才知道这是环境污染。附近那个化工厂作怪,风一刮,村民种的韭菜叶子就干了尖。年复一年,常常有刚四五十岁的人,就接二连三地得病了。为这事,村里就派陈大君去算卦,是不是公墓的路和村民出行的路连起来了,去公墓的路太顺了。陈大君是医生,他心里不悦,什么迷信,就是污染,没有好空气,没有好水,怎么长寿?
  对于老爹陈兆,陈大君常想,我杀死他也是正常的,让他自然死去算是便宜了他。老爹的丧事上陈大君作为儿子干嚎了几声,一滴眼泪也没掉。他送走老爹,等于埋葬了一段污秽的生活。
  陈大君越来越觉得陈小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天搅得他坐立不安。他觉得婚姻把他的心搞乱了,也把他干事业的心给毁了。他觉得男女的事不那么神圣了,什么是检点或者不检点呢?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黑心肠的老鬼逼得,他本来是个很规矩的年轻人,他向往恩爱,向往爱情,他愿意和自己的媳妇白头到老,愿意做一个君子。这个婚姻中最简单的愿景被陈小臣的出生给破坏了。他心里有了恨,虽然李爱莲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但陈大君再也没兴趣到妻子身边了,他甚至懒得看她一眼,对李爱莲的事不闻不问。他在村里制造了一些绯闻后,独自过着苦寂的日子。   四
  本来陈大君觉得肉中的刺没有挑出来,心里难受得很。忽然间,事情有了转圜。
  陈小臣到了婚娶年龄,仗着家底好,说了个媳妇叫米玉雪,绰号蜜雪儿。蜜雪儿可是个爽朗的人,说话高声大气,大个子,杨柳细腰,走起路来风摆杨柳,从后面看蜂腰大臀美女一个。可是转到前面,一看脸,就惨了,一个眼大,一个眼小,鼻子很小,和陈小臣正是绝配。这都不要紧,红花褂收腰,往身上一穿,那女人味就出来了。她爹妈原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长工丫鬟,大户人家解放前携家眷跑到台湾去了。她爹妈成了房产的留守看护人。爹妈死后,她和哥哥分得大户人家的房子并在城里落了户。年龄大了,有人介绍就嫁给了陈小臣。大家也没说什么,蛮般配的嘛。可蜜雪儿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自己亏大了,有上等的好房子住着,生生地叫哥哥把自己嫁出去,让哥哥独占了城里的房子,自己嫁了个三脚踢不出个响屁的矬子,看着就恶心,哪还有什么男女之事的心思。于是蜜雪儿借回娘家之际,一个多月不回来。可那时她哥哥已经生了几个孩子了,最需要大房子,生怕这门婚事吹了,妹妹回来找他分房子,就连哄带骗地把她送回了弥河村陈家。陈小臣割棉槐条去了,陈大君在西厢房里配中药,一堆堆的当归、茵陈、丹参、贝母围绕着他,满屋子中药的香气。蜜雪儿借口陈大臣不在家,执意还要跟着哥哥回娘家,哥哥就领着妹妹到西厢房里示意陈大君留住她,自己得空趁机溜了。蜜雪儿气得要撞门,陈大君急忙去拉,这一拉不要紧,陈大君一下子就醉了,啊呀,那个柔软呀,啥叫柔弱无骨呀,陈大君敢说,这个儿媳妇可是十里八乡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呀。
  蜜雪儿的肚子半年没有动静时,婆婆李爱莲先急了,也是万不得已,叫陈大君给看看。
  过去陈大君看到有姿色的女人,不是在诊断床上摸,就是引诱着做那种事,有愿意的,有半推半就的,有不愿意的说要告他的,但村里人终归是要面子的,至今还没有哪个女人真正撕破脸皮闹腾的。谁家能没个病病灾灾的需要找他看个病吃个药呢。然而只要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陈大君常常就发呆,他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和他好的女人不是十个八个了,但他觉得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一个也没有,那些事情到底是发生了还是没发生,他都十分幻觉。他还常常不由地悲伤起来,觉得自己好可怜,这么优秀的男子怎么就没有爱情呢?没有尽心尽力地爱过一个女人呢?风过留痕呀,哪个女人是他的呢?一个也没有。报复性地作践自己,永远找不回过去的岁月,他心灰意冷了。
  没捅死那个老混蛋也要报复他,陈大君有了报复之心,而陈大君的报复正中蜜雪儿的下怀。自从那次她要撞门撞墙被陈大君拉住手搂住腰安抚下来之后,她的心思莫名其妙地化在陈大君的怀里了。她几乎比陈大君还主动。有时甚至令陈大君怀疑她的动机,可是蜜雪儿的动机没找到,陈大君却对蜜雪儿也动心了。
  如果蜜雪儿不用那一只眼冷冷地看他,也许陈大君不会动心,他只是想报复老混蛋和陈小臣。可是当那个一个眼大一个眼小的儿媳妇蜜雪儿冷冷的看他,那风骚的眼神和窈窕诱人的曲线,他当医生的,完全看得出蜜雪儿内心和身体的需求了。
  儿媳妇到诊所来,说要看看不怀孕是怎么回事。儿媳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儿子能配得上我吗?陈大君让蜜雪儿躺到那张躺过许多女人的床上,看着这个女人,他想到了那种绵软。于是带着疑惑,他的手先去检查她的乳房,撩起前襟,那炫白细腻的温柔,那滑滑的绵柔,那颤颤的粉红乳头,都令陈大君在这个无人的诊所里意乱神迷,他恍惚了一下,一只手向下探去,他不由地像弹钢琴一样高高低低点了几个鼓点,啊哦的一声,蜜雪儿便痉挛起来。他知道那是快乐的呻吟,是一个女人最销魂的时候。当然,他还是在履行一个医生的职责。通过探摸,他确定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生理疾病。此时的蜜雪儿早已满脸羞红。陈大君于是收手,装模作样地开了一副草药,让她喝,一天两次,四天为一个疗程。
  第二天,蜜雪儿喝了药,又来到诊所。陈大君试探性地重复了那套手段,不过,令陈大君吃惊的是蜜雪儿这次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抽出。这等于传递给陈大君一个信号,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他稍怔了一下,就再无法遏制住身体的膨胀。那一只大一只小的冷冷的眼里有了柔情,也拴住了陈大君的心。陈大君的诊所,原先的碾屋,这个带给他屈辱的场所,现在成了他和蜜雪儿的伊甸园,成了他报复自己不公命运的战场。
  五
  蜜雪儿再也没提过回娘家的事。
  有了男女的事,陈大君才从再次仔细地观察蜜雪儿,这一看不要紧,他吃了一惊,这个蜜雪儿如果不看她的脸,整个身段真是绝似二十年前的李爱莲。这令陈大君的心怦怦乱跳,他似乎回到了青春年少,似乎他刚刚开始恋爱,这个轮回真不是他能预料的。
  陈大君和蜜雪儿好,看起来像民间说的扒灰,实质却算不上,因为陈小臣不是陈大君的亲生儿子。那西厢房就是当初的碾屋,这些蜜雪儿是不知道的,而陈大君却是耿耿于怀的,这个地方连同陈小臣都是他的心头隐痛。
  陈小臣的名字在户主陈大君之下,名义上是陈大君的长子。这个长子没得到多少宠爱,就有了次子陈小子,也就是陈大君的亲儿子。陈大君和媳妇李爱莲分居后,大儿子饥一顿饱一顿,也没长出个好身段,不光个子矮,还尖头、鼠目、鞋拔子脸。沉默寡言的,没有人和他是好朋友,他也不凑人群,一天到晚编筐子编篓子,反正有的是棉槐条子,割下一秋天的,一大堆。干完自家活,就在家里候着。
  一个看不上丈夫,一个要和他算总账,两人不谋而合。后来陈小臣和蜜雪儿又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完全是他儿子的事,蜜雪儿生了个儿子叫小德,大头,大脸,五官端正,和陈小臣有着天壤之别,倒是和陈大君有相似之处。当然相似只是一方面,传闻得到验证后,大家才恍然大悟。
  于是陈大君在二儿子陈小子到了说媳妇的年龄,就给李爱莲和陈小子重新在湾东边盖了新房子,让他们搬了过去。等村支书培养的那个小青年能独立行医的时候,陈大君已经专注于蜜雪儿了。
  陈大君在老宅基地上盖起了二层楼,他觉得自己该疼疼自己了,也不必偷偷摸摸了,就在新盖的西厢房那间曾经的诊所处,支起了口大铁锅,炒起了瓜子、花生,然后和蜜雪儿一同出去卖瓜子花生,集上兼卖陈小臣日夜编的棉槐筐子。   陈大君的日子倒是平静了,有一个人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这就是陈大君的原配媳妇李爱莲。陈小臣再没人疼,再窝囊,在李爱莲面前也是个好儿子。儿子呜呜的哭声把娘哭得有了和陈大君吵架的勇气。
  李爱莲从进这个家门就不痛快,被公公侮辱后,啥话也不敢说。天天和犯了罪一样,不敢和邻居亲戚来往,知道的,说她忙,出不来。不知道的,以为她孤僻,不和人交往,说怪不得丈夫不和她过,那么不和人打交道谁受得了。丈夫再稀罕别人家的女人她也不敢说句强硬的话。自从李爱莲怀了二儿子后,陈大君再也没碰过她的身子,让她顶着媳妇的名份守活寡。李爱莲虽然心中凄苦,可又能怎么样呢?她常常觉得自己和公公的丑事村里人一定都知道了,于是她很少凑人群。她一生中仅有的资本就是生了两个儿子,可是陈小臣像一个耻辱的记号一样始终羞辱着她。
  即使丈夫陈大君公开和儿媳妇蜜雪儿同吃同睡,有了儿子小德,李爱莲还是不敢说话。当陈小臣在她面前哭着说没法活了时,她也哭了。她说,儿子呀,这是报应呀,佛教里说,因果报应,这就是因果报应,可是有错的是娘,只报应娘就可以了,为什么,折磨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可是个老实人呀!他有什么错呀?
  于是她跟着大儿子陈小臣来到了家里,对陈大君说,你也和蜜雪儿有了孩子,咱们扯平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和我回去住,给小臣这个傻儿子一个完整的窝吧。然而陈大君恶狠狠地回绝说,晚了。陈小子也赶来了,想替妈妈李爱莲讨个公道,还要动手打陈大君,被李爱莲拦住了。
  什么办法都不中用,陈大君和蜜雪儿照样形影不离地去县城卖瓜子花生,过着日出出摊,日落回家的平静日子,李爱莲的日子照样不开心。
  六
  贯穿村子南北的湾终于被填平了,村子合为一体,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着,但两排房子的中间大路就是当年的湾,村里人记得,于是湾边还是新闻发布场所。
  西厢房里飘着缭绕的熟花生的香气,透过层层雾气,圆脸的蜜雪儿在锅台边忙碌,儿子小德在一旁玩耍。陈大君心里很安静,起码有蜜雪儿忠心耿耿地陪着他度过晚年。蜜雪儿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弥河村的村民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人一旦习惯,确实没办法。外人没有点破这层关系的。出罢摊回家来,陈大君也和村里人打招呼,无非是回来了?今天收摊早之类的客气话。
  陈大君自己说一辈子和很多女人好过,可是别的女人从来不主动,都是半推半就的,有的还反抗。可是蜜雪儿就不同,她当年给他的不仅是处女身子,后来的日子里,她还会主动送上个抱,送上个吻。蜜雪儿的这些个温馨的动作,陈大君心理上很满足,让陈大君舍不得离开她,认定她才是自己真正的女人。
  在陈大君看来,蜜雪儿有女人味。多少年来,蜜雪儿的发型都是自己设计的,有刘海,一边倒,左脸侧很长,基本上遮住大半个脸,远远地看去,没有独眼的感觉,长长的刘海,给人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只是在干活的时候,蜜雪儿会用一个亮晶晶带钻的发卡夹住头发。
  陈大君不再是村里人眼中的风流医生,他早已把诊所交给了年轻人,他老老实实地和蜜雪儿赶集卖瓜子花生,他也在没顾客的时候抄起手来看天,再看一看身边的蜜雪儿,蜜雪儿的腰不再细了,是个熟婆娘了,一只眼也懒得飞媚眼了,脸上多了平和的气息。他们看不出有太大的年龄差距,也就是一对老夫妻的样子。
  弥河村有钱人多起来了,男男女女的事也多起来了,大都是东家的儿子和西家的媳妇好上了,南头谁家的儿子领来了个女人过日子把自己的媳妇打跑了,谁家的父亲找了个老伴等等的家长里短,大家也习以为常。陈大君和蜜雪儿的事就像沉下湾去的石头,不起任何波澜,再也没有人提起。在陈大君看来,碍事的父亲、挂心的母亲都先后去世了,李爱莲和二儿子一块儿过,村里也没有人再嚼他们的舌头。陈大君就没了顾忌,人越老越精神了,身体也好得很,出去进来开着老人乐。
  按说,日子这样过下去也可以,但陈小臣一头撞在南墙上走了,把地方彻底地让给了陈大君。没有遮挡的男男女女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谁会想到陈小臣在一个夜里做了自绝于家庭和世界的事呢?起码陈大君万万没有想到。因为陈大君在屈辱中度过了一生,忍辱负重的他还没有选择去死,这个憨傻子却选择了这样做。这个窝囊废的儿子或者是兄弟还会撞墙而死?对于大君来说,一下子触动了他多年来早已平静的心。一些想法又开始反反复复地折磨着陈大君。
  长满棉槐的湾已成为弥河村人久远的历史,编棉槐筐子的手艺也在村子里失传了。出租房多起来,外地人口多起来。我父亲老开的年龄也大了,娱乐方式就是和村里很多老头在胡同头上说说话。一天,从外面来了个白胡子老头在给老头们讲《佛经》。陈大君开着老人乐,到了人多的地方,下来,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朝着众人晃了晃,说,看,台湾来的,台湾的儿子寄信来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忘了老爹。意思是当年那个十五旅副旅长的媳妇生的儿子,那是他的种。陈大君说完也不留步,转身骑上老人乐就要走。
  老开是最了解陈大君的,他冲着陈大君的后背,一撇嘴说:哪来的台湾儿子,真能瞎吹牛!
  这句话顺着风刮进了陈大君的耳朵里,他愣了一下,返回身来,停好老头乐,向人群走来。老开一看这不是来找事吗,赶紧站起来溜了。这时白胡子老头冲着陈大君说:过来,大君,我这几天多次来弥河村,就是为了等你,不等到你我心里不安,这里有一样东西给你。说的陈大君和一帮老人们都莫名其妙起来。白胡子老头从怀里掏了半天,是一叠宣纸,有些发黄。有人帮忙,他抖抖地展开,是一幅《心经》的书法作品,似有金粉,颜色暗红,应是用血写的,字迹也非常清秀漂亮。白胡子指着一个红手印说:大君,这是一位师傅赠给你母亲的,你母亲当年摁了手印又转赠给我了。我今天再回赠给你,看你心神不定的样子,我也心疼呀,今天回赠给你,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陈大君颤抖着接过来,默默地折好揣进怀里,啥话也没说,转身回家去了。
  陈大君在陈小臣过头七的时候,呆呆地在陈小臣撞墙的南屋里坐了一天,谁也叫不出他来。第二天,陈大君执意搬回湾东边小儿子陈小子的家里和李爱莲住在了一起。陈小子一家都在县城里有楼房住,这个房子只有李爱莲一个人住着。
  一天,李爱莲去叫我的父亲老开,说陈大君病得很重。我父亲还是念旧情的,便去看他。这是一个陌生的院落,陈大君躺在床上,已说不清楚话,招招手让老开过去。老开把耳朵伏在他的嘴上,一股微弱的气流热热地扑过来,老开断断续续地听到一句话:我不该,报复,小臣,不该呀!
  责任编辑 王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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