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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
你睡着了吗?我从客厅里看见你斜躺在卧室的床上,我想你应该睡着了,因为这次你没有像刚才那样,翻来覆去地换了好几个姿势,你说你的牙很痛,不吃午饭了。我看见你抱着那只大大的粉色QQ猪,像一个无辜的小孩。我的心底倏然掠过一阵疼痛,我最怕看见身边的人脆弱的一面,尤其是你啊。
我也无心玩电脑了,怕吵到你,我关了机,轻轻地往外走,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自从她走后,你因为工作又经常出差,很多时候都不在。倒是我经常过来,我嗅到的,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冷清气息。即使是正常上班,你也很晚才回来,一定也吃不好饭,你说米都放霉了。有时,我从外面买两只熟鸡腿,就自己吃一个,给你搁一个在桌上,有时,我看见地上有些脏了,就自己拿起扫帚和拖把,四处清扫一下。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虽然表面上你依然谈笑风生,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我假装不知道,不过问,我们都怕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让亲人看见。你心爱的她离开了,这一走,带走了两年的感情,也带走了你的希望,你是个重感情的人,然而现实,总是有太多令人无奈的地方。那天我们一起回老家,在公交车上,你先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皱着眉喝豆浆,车子缓缓行驶在繁华的街道,阳光明媚得令人忧伤。我转过头,愕然发现你的眼角竟有一丝丝的怅惘,还有细细的时光刻下的纹路,一种薄薄的凉袭上了我的心头。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和她分手的事,你的语气很不在乎,不过我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看出了你的疲惫,还有伤感。
弟,我们来到这座城市快两年了,这是个很美的南方小城,我们也都希望人生可以有更新更快的发展,我们充满了热情。说起来,这三年总是这样,头一年,你大学毕业,在那座城市上班,也开始谈恋爱,我从沿海打工回来,也去了那里,过着平静的生活,去年我来到这座离家并不远的城市,你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的病,也来了这里,我们似乎早已习惯彼此照应,除了父母,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我真不愿意提起你的病,在我的印象里,你是那样聪明、健康,又热爱运动。从小周围的人都夸你有灵性,你又生得眉清目朗,多么完美的人啊。甚至我曾经嫉妒你,觉得你抢去了长辈们的爱,你看,我这个姐姐可真是幼稚啊。
越长大,却越容易想起从前的事,那些成长的日子,清晰得好像是在昨天。小时候,其实你非常顽皮,总是欺负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我既骂不过你,更打不过你,因为你是从不肯服输的,你那时虽然极瘦小,嗓门却大,脾气也坏,从不服管,是令父母又爱又恨的对象。我温顺多了,得到表扬,你在一旁看着,咬着牙,一副气不过的样子,私下里把我做好的作业撕毁,害得我一边掉眼泪一边重写。
不过,你的确从小就比我聪明,胆大,而且也有天真可爱的时候。你把我和堂姐反锁在楼梯口,非要我们一遍遍叫你好弟弟才肯开门。大热天我们偷跑去外面刨野生地瓜,太阳晒得滚烫,我们却忙得不亦乐乎,你不时地喊我,姐姐,这儿!这儿!你喜欢将刨得的地瓜向我展示、炫耀,一双小手沾满泥土,捏着红艳艳的地瓜,在太阳下人更显瘦小,却无片刻安静。
但是再长大一些,你就没有那样顽劣了,你变得懂事起来。知道好好地和家人说话,知道把作业做好了再去玩。你一直是很活泼的,又贪玩,所以你的成绩时上时下,但因为你的聪明,父母对你抱了很大的期望。我们很少吵架了,但是有时会在一起像大人一样地聊天,我们谈异性,谈学校里的趣事,你在我面前从无秘密,包括你和班里哪个女生关系好,包括罚你做俯卧撑的讨厌的班主任。我现在想起来,依然记得你稚气未脱,滔滔不绝的模样,那时,未来对我们来说明亮鲜艳,充满了诱惑力,真想快快长大。
你还记得吗,后来我们一起去走亲戚,很多人都以为你是哥哥,我们走在一起,你高出许多,又总是先与人打招呼,比我更成熟。
你读高中时,开始了人生中第一场恋爱,那个女孩子很漂亮,你讲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五月的阳光,忽然间绽放。
你是在升学的体检中被查出患有肝炎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你的学业和求职。不久,你和初恋分手了,因为你如实地告知了自己的病情,你不想累人亦自累。好在你生性乐观,人又健谈,结交了很多朋友,并不因为生病悲观消沉。但这也让你更加懂事起来,对于亲人,也更加关心。
记得汶川地震那年,我正在震中上班,亲身经历了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当时,最令人焦急的是通讯完全中断,彼此皆无半点消息。第三天,我历尽艰难,终于走出大山,想不到城市亦是一片废墟。我借了路人的手机,摁你的电话号码,我喊了一声弟,你欢呼般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说你会立即通知家里,让父母放心。我这才知道就在地震那天下午,你就从所在的城市跑过来找我,可是大山挡路,从新闻中得知灾情的严重,一家人都悬着心,你反过来安慰父母,说我总是有好运气,一定会没事的!
你在成都接我,帮我拿行李,为我安排住宿,要是没有你,我真是不知怎么办。那一次,我们谈了很多,你说自己从前不知道亲情的可贵,没有足够地关心我,你说以后一家人一定要永远地团结,不留遗憾。听了你的话,我既感到温暖,又觉得心酸,你还说自己得了这种病,以后也不知会怎样,只是希望身边的亲人可以好好的。
你的病一直治着,但这种病要彻底治好并不容易。你又不得不面临着求职的问题,刚开始进的印刷公司,待遇不错,对人体却有伤害,家人都不放心,现在你在一家销售公司上班,你口才好,又有人缘,没多久就升为实习经理。做这一行很辛苦,有时你一个人在外地出差,四处奔波,我见着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又瘦了,黑了,但是每一次,你都会为我带回礼物,有好吃的特产,也有一些小饰物。
你和她是两年前认识的,感情一直不错,我和你一样,也挺喜欢她,想不到在现实中,人与人的缘分竟然也变得稀薄。我想,也许她只是暂时地离开,很多时候,我们必须把一些事看淡些,才不会让自己更无措,更疲惫。
累了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小时候,你瘦瘦的样子,大大的忽闪忽闪的眼睛,你是那样地顽皮哪,时光,一朝一夕间,仿佛已经老了,泛出了温馨的旧,令人潸然。如果让我许个心愿,我想你健康,快乐,过很多很多年,我们还是最亲最亲的姐弟。不过这些,我只让自己知道,怕说出来,你会难过。
姐
2011年6月落雨的傍晚
责编:黄素芳
你睡着了吗?我从客厅里看见你斜躺在卧室的床上,我想你应该睡着了,因为这次你没有像刚才那样,翻来覆去地换了好几个姿势,你说你的牙很痛,不吃午饭了。我看见你抱着那只大大的粉色QQ猪,像一个无辜的小孩。我的心底倏然掠过一阵疼痛,我最怕看见身边的人脆弱的一面,尤其是你啊。
我也无心玩电脑了,怕吵到你,我关了机,轻轻地往外走,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自从她走后,你因为工作又经常出差,很多时候都不在。倒是我经常过来,我嗅到的,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冷清气息。即使是正常上班,你也很晚才回来,一定也吃不好饭,你说米都放霉了。有时,我从外面买两只熟鸡腿,就自己吃一个,给你搁一个在桌上,有时,我看见地上有些脏了,就自己拿起扫帚和拖把,四处清扫一下。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虽然表面上你依然谈笑风生,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我假装不知道,不过问,我们都怕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让亲人看见。你心爱的她离开了,这一走,带走了两年的感情,也带走了你的希望,你是个重感情的人,然而现实,总是有太多令人无奈的地方。那天我们一起回老家,在公交车上,你先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皱着眉喝豆浆,车子缓缓行驶在繁华的街道,阳光明媚得令人忧伤。我转过头,愕然发现你的眼角竟有一丝丝的怅惘,还有细细的时光刻下的纹路,一种薄薄的凉袭上了我的心头。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和她分手的事,你的语气很不在乎,不过我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看出了你的疲惫,还有伤感。
弟,我们来到这座城市快两年了,这是个很美的南方小城,我们也都希望人生可以有更新更快的发展,我们充满了热情。说起来,这三年总是这样,头一年,你大学毕业,在那座城市上班,也开始谈恋爱,我从沿海打工回来,也去了那里,过着平静的生活,去年我来到这座离家并不远的城市,你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的病,也来了这里,我们似乎早已习惯彼此照应,除了父母,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我真不愿意提起你的病,在我的印象里,你是那样聪明、健康,又热爱运动。从小周围的人都夸你有灵性,你又生得眉清目朗,多么完美的人啊。甚至我曾经嫉妒你,觉得你抢去了长辈们的爱,你看,我这个姐姐可真是幼稚啊。
越长大,却越容易想起从前的事,那些成长的日子,清晰得好像是在昨天。小时候,其实你非常顽皮,总是欺负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我既骂不过你,更打不过你,因为你是从不肯服输的,你那时虽然极瘦小,嗓门却大,脾气也坏,从不服管,是令父母又爱又恨的对象。我温顺多了,得到表扬,你在一旁看着,咬着牙,一副气不过的样子,私下里把我做好的作业撕毁,害得我一边掉眼泪一边重写。
不过,你的确从小就比我聪明,胆大,而且也有天真可爱的时候。你把我和堂姐反锁在楼梯口,非要我们一遍遍叫你好弟弟才肯开门。大热天我们偷跑去外面刨野生地瓜,太阳晒得滚烫,我们却忙得不亦乐乎,你不时地喊我,姐姐,这儿!这儿!你喜欢将刨得的地瓜向我展示、炫耀,一双小手沾满泥土,捏着红艳艳的地瓜,在太阳下人更显瘦小,却无片刻安静。
但是再长大一些,你就没有那样顽劣了,你变得懂事起来。知道好好地和家人说话,知道把作业做好了再去玩。你一直是很活泼的,又贪玩,所以你的成绩时上时下,但因为你的聪明,父母对你抱了很大的期望。我们很少吵架了,但是有时会在一起像大人一样地聊天,我们谈异性,谈学校里的趣事,你在我面前从无秘密,包括你和班里哪个女生关系好,包括罚你做俯卧撑的讨厌的班主任。我现在想起来,依然记得你稚气未脱,滔滔不绝的模样,那时,未来对我们来说明亮鲜艳,充满了诱惑力,真想快快长大。
你还记得吗,后来我们一起去走亲戚,很多人都以为你是哥哥,我们走在一起,你高出许多,又总是先与人打招呼,比我更成熟。
你读高中时,开始了人生中第一场恋爱,那个女孩子很漂亮,你讲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五月的阳光,忽然间绽放。
你是在升学的体检中被查出患有肝炎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你的学业和求职。不久,你和初恋分手了,因为你如实地告知了自己的病情,你不想累人亦自累。好在你生性乐观,人又健谈,结交了很多朋友,并不因为生病悲观消沉。但这也让你更加懂事起来,对于亲人,也更加关心。
记得汶川地震那年,我正在震中上班,亲身经历了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当时,最令人焦急的是通讯完全中断,彼此皆无半点消息。第三天,我历尽艰难,终于走出大山,想不到城市亦是一片废墟。我借了路人的手机,摁你的电话号码,我喊了一声弟,你欢呼般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说你会立即通知家里,让父母放心。我这才知道就在地震那天下午,你就从所在的城市跑过来找我,可是大山挡路,从新闻中得知灾情的严重,一家人都悬着心,你反过来安慰父母,说我总是有好运气,一定会没事的!
你在成都接我,帮我拿行李,为我安排住宿,要是没有你,我真是不知怎么办。那一次,我们谈了很多,你说自己从前不知道亲情的可贵,没有足够地关心我,你说以后一家人一定要永远地团结,不留遗憾。听了你的话,我既感到温暖,又觉得心酸,你还说自己得了这种病,以后也不知会怎样,只是希望身边的亲人可以好好的。
你的病一直治着,但这种病要彻底治好并不容易。你又不得不面临着求职的问题,刚开始进的印刷公司,待遇不错,对人体却有伤害,家人都不放心,现在你在一家销售公司上班,你口才好,又有人缘,没多久就升为实习经理。做这一行很辛苦,有时你一个人在外地出差,四处奔波,我见着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又瘦了,黑了,但是每一次,你都会为我带回礼物,有好吃的特产,也有一些小饰物。
你和她是两年前认识的,感情一直不错,我和你一样,也挺喜欢她,想不到在现实中,人与人的缘分竟然也变得稀薄。我想,也许她只是暂时地离开,很多时候,我们必须把一些事看淡些,才不会让自己更无措,更疲惫。
累了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小时候,你瘦瘦的样子,大大的忽闪忽闪的眼睛,你是那样地顽皮哪,时光,一朝一夕间,仿佛已经老了,泛出了温馨的旧,令人潸然。如果让我许个心愿,我想你健康,快乐,过很多很多年,我们还是最亲最亲的姐弟。不过这些,我只让自己知道,怕说出来,你会难过。
姐
2011年6月落雨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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