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西部沿海,随着风电的勃兴,几乎导致鲑鱼灭绝的水坝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希尔德布兰德(Hildebrand)兄弟的农场位于美国俄勒冈,这里原本种着一望无际的小麦,每到收获季节,雇来的大型收割机要在这里工作几天才能把田里的麦子收完。但现在,八十来岁的两兄弟已经不再务农了,也不雇别人种——他们的地租给了风能电厂,地里整齐排列的高耸的白色风轮代替了小麦。
　　1992年,美国《能源政策法》新规定了两项优惠,其中一项是风能生产税抵减法案(The Wind Energy Production Tax Credit,简称PTC)。它规定,风能电厂运营的前10年,在税收上有1.9美分/度的优惠。其后PTC几度更新,为风能产业的投资者带来了信心。美国的风电规模一再地刷新历史纪录。
　　风能主要集中在沿海和开阔大陆的收缩地带。希尔德布兰德兄弟所在的俄勒冈州正是沿海的多风带。风力最强的时候,风电能为整个太平洋西北地区(Pacific Northwest,指美国西北部和加拿大的西南部)提供其所需电力的18%。明年,这个数字还可能上升到30%。
　　希尔德布兰德兄弟算是特别典型的俄勒冈人。这里发展的主要是资源型经济,过去大部分人都靠农林业过活。47%的农场需要灌溉。水坝是一项集发电、灌溉、航运和防洪为一体的综合利用工程,因此在过去,水资源同样丰富的俄勒冈州主要靠水电,那里大小水坝林立。两兄弟还清晰地记得,家乡的水坝是1937年罗斯福时期修筑的。那时正是美国水电发展的高速期。罗斯福的西部水资源计划和西部电气化计划使俄勒冈州受益匪浅。因为修了水坝,农场里才通了电。
　　当年的水坝是负责为该地区供电的巴纳维利电力局(Bonneville Power Administration)修建的。他们在流经俄勒冈州的哥伦比亚河与蛇河上修建了众多水坝。
　　这两条河多急流、瀑布和峡谷,所发的电量不仅可以满足当地的需求,还可以输送到其他地区。相比煤电和天然气发电,水电更便宜,这使巴纳维利电力局通过兴修水电度过了一段快速发展期——他们的水坝曾经足以供应整个太平洋西北地区1/3的电力。
　　但是现在,风电却正在俄勒冈人的生活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在电力局的管辖区内,如今正加紧铺设更多的输电线路,它们的尽头指向一个个地处偏远的风电厂,那里正竖起更多的风轮——三年来,巴纳维利电力系统中风电的数量已经增加了3倍以上。
　　“彼长”通常伴随着“此消”。随着风电有成为俄勒冈州主要电力来源的趋势,一些被搁置多年的关于水电的争议又重新被提出来了。
　　蛇河是鲑鱼每年回游的必经之路。大量的北美野生鲑鱼会溯流而上,到蛇河的上游交配产卵。孵化出的小鲑鱼届时再顺流而下,回到太平洋长大。几十年来,蛇河上修建的水坝众多。虽然水坝上都为鲑鱼预留了所谓“鱼梯”,但能侥幸找到鱼梯的鲑鱼非常少。精疲力竭的鲑鱼往往难以通过重重关卡,这使北美野生鲑鱼的数量几十年来下降到不足过去的3%。因此当地的环保组织、渔夫和个别政客一直建议拆掉蛇河下游的4座水坝。
　　对此,最大的反对者当然是巴纳维利电力局。
　　虽然近半个世纪以来,两条河的流量都出现了严重的下降,影响了水坝发电的能力,但电力局并不认为建了风轮,水坝就没用了。“我们曾经遭遇过非常尴尬的时刻,一个小时之内风电输出从满负荷降到了零”,巴纳维利的局长斯蒂芬•J•赖特(Stephen J. Wright)说,“水坝可以作为风电的一种补充,当风力减弱时,我们可以加大水电所占的比重,保证不断电,当风力加强时,再减少水电的比重。如果放弃水电,在风力较弱——这时是风力发电的低谷,就只能用天然气发电,那就会增加排放,而且更昂贵。”
　　但对环保主义者来说,这样的说辞并不具有百分之百的说服力。他们认为,这些水坝的发电量很小,根本起不到补充风电的作用。此外水坝还给周边地区增加了安全风险。比如引起争议的蛇河下游4座水坝之一的下花岗坝(Lower Granite Dam)使上游形成了淤积,淤积物需要不断清除,才能保证行船顺利通过;防洪堤也需要不断地加高才能保证城市在暴风雨来临时的安全。
　　环保主义者们建议,针对风电的不稳定,可以考虑在更多的地区建立风轮,提高风轮的覆盖率,确保一些风轮总是位于风力强劲的地区。在这一点上,双方总算是部分达成了共识。巴纳维利电力局将把未来通过美国财政部获得的77亿美元,全部用来支持开发商在俄勒冈州东部的多风地区建造更多的风轮。
　　当然,不管是拆水坝还是建风电,对于当地的农民来说都是好消息。如果拆除水坝,新开工的各项工程将给整个太平洋西北地区增加1.5万个新的就业机会。此外,美国风能协会估计,到2015年,新建的风轮还可以为出租土地给风力发电厂的农民带来1亿到2亿美元的收入。
　　希尔德布兰德兄弟也当然是受益者之一。“我们现在有风轮。”哥哥约翰兴奋地望着农场上高耸的白色支架。支架顶端,同样是白色的叶片有节律地转动,发出轻微的呼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