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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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子般的朔风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大地,似乎要在已经冰冻的北方大地上割出一道道伤痕,让原本萧瑟的冬日更添一份岑寂和荒芜。
  我爸爸宋林穿着薄薄的棉衣,缩着脖子,揣着袖子,瑟瑟发抖地蜷在院门口。一阵风刮过,他的清鼻涕似乎都要流出来了,他使使劲,把它吸了回去。不一会儿,清鼻涕又流出来了,他一抬胳膊,蹭在袖子上。
  我爸爸这副样子,你一定以为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吧。其实不是的,那会儿所有的人家都很穷,所有的孩子都穿得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只不过,我爸爸家比其他人家更穷,日子更难过罢了。
  在我爸爸的望眼欲穿中,我叔叔宋风终于出现在了街口,他慢慢腾腾地走着,脚下拖拖拉拉地踢着一块小石子。不用说,肯定是没成。以我叔叔的咋呼脾气,要是成了,他早飞奔着回来向我爸爸索要战利品了。我爸爸可是许了给他买糖才哄他去的。那个年代,一颗糖的味道美好得如同天堂。
  我奶奶看到他们扭扭捏捏进屋来的样子,蜡黄的脸蒙上一层灰,“你堂叔没空?表舅呢,也没空?”
  我爸爸抢着说:“堂婶病得很重,堂叔离不开。表舅昨天去串亲戚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可不敢让我奶奶知道他自己没去,是怂恿我叔叔去的。以我奶奶的脾气,我爸爸肯定又得挨骂。
  “我就知道我谁都指望不上!瞎子踢毽子,一个不如一个!什么亲的近的,一有事不还是躲得远远的!”不出意外,我奶奶又发火了。
  我爸爸、我叔叔和我姑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我奶奶有一个说一不二的火爆脾气,她的脾气坏到我叔叔闯了祸,她可以抓起炒菜的勺子就去追打他。叔叔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一直你追我赶到村口,追到叔叔求饶才罢休。但她这次明显是说气话,我爷爷在外地当教师,长期不能回家,现在又被“打倒”,关进了“牛棚”,家里遇到什么事都要去找人帮忙,堂叔、堂伯、表舅、表姑,几乎没有例外。
  我奶奶虽说性格泼辣、敢说敢干,但可惜没有一个好身体。一到要干秋收、种麦、拉煤、磨面这些重体力活的当口,就是我奶奶身体最差的时候,原本已经鸡飞狗跳的日子更加一团狼藉。我姑姑宋雪十四岁,是家中的长女,她与我奶奶一样,身体瘦弱不堪,但脾气性格与我奶奶正相反,极少说话,怕见生人,懦弱爱哭,受欺负后要靠两个弟弟去帮她打架。我爸爸十三岁,已经知道害臊了,拉不下脸来去事事求人。我叔叔才十岁,整天就知道找吃的和调皮捣蛋。这天一大早,我奶奶让我爸爸去堂叔家和表舅家找人,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帮着去买煤。天越来越冷,水桶里的水都结冰了,已经不能不生火了。我爸爸没脸去,就用一颗糖哄着我叔叔去了。
  很多年后,我爸爸对我说:“我长大后才明白,你奶奶平日一个人维持整个家已是勉强,看着一大堆紧要的活儿,但就是干不了,心里着急,急火攻心,整个人就病倒了。人一病,脾气更差了,何况她平日就要强……”
  “要不,明天再去问问……”我爸爸壮着胆子说。在懦弱的宋雪和顽劣的宋风面前,我爸爸尽力表现得像个大人,帮我奶奶分担责任。
  “没看这天气马上要下雪吗?没有煤,生不了火,晚上不冻死你们!你们今天去买煤!”我奶奶雷厉风行地说,“宋林拉车,宋风跟车,宋雪看着他俩。二百斤煤,一个平板车就能装下。”我奶奶说得不容辩驳。
  当时可不像现在有暖气,冬天取暖都是要用煤生火的,煤也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而是要凭票供应。我奶奶拿出一张二百斤的煤票,这还是关在“牛棚”的我爷爷之前积攒下,偷偷托人捎回来的。二百斤煤肯定不够过冬,但在那个年代,这个数字已显得很奢侈。那时,很多人家冬天都是烧柴火取暖的。
  我奶奶把煤票放到我姑姑棉袄里面夹衣的口袋里,对她说:“一定装好了,千万别丢了。”在三个孩子中,我姑姑最听话,奶奶最信任的就是她。我奶奶找出一副棉手套让我爸爸戴上,我爸爸的手已经冻得皴裂了,再被冷风一吹,肯定要长出冻疮来。我奶奶给我叔叔围上一块旧棉被,“这次出去别调皮,跟你哥哥姐姐作伴,听他们的话。”我叔叔的头点得拨浪鼓一般。
  平板车前的横杆中央有个绳套,拉车的人可以把肩膀背进去,帮助使劲。我爸爸把绳套团在手里,双手抓起平板车的两个辕条,像是一个驾驭着一匹骏马的骑手。他用双臂掂了掂车辕,很轻嘛,稍微一使劲,平板车就往前走了。
  我奶奶在平板车上放了几个装煤的尼龙袋,把一根绳子绑在平板车前横杆的一侧,又做了一个绳套。她对我叔叔说:“小风,别总顾着玩儿,回来的时候帮你哥哥一起拉车。”
  卖煤的供销社离家大概五里地,拉着平板车来回大约一个半小时。顺利的话,中午前就能回来了。
  我奶奶又把我姑姑拉到一边,似乎在嘱咐她什么事。我姑姑瘦弱多病,天气这么冷,一下子出门走这么远的路,我奶奶应该也很不放心吧。
  隆冬的田野荒芜得没有任何生机,天地间笼罩着一层阴沉的铅灰色,好像今天让人压抑的雾霾。光秃秃的小路上偶尔走过几个行人,也是无精打采地缩着脖子。
  我爸爸像第一次跨上马背的年轻骑手,兴奋异常。他兴高采烈地说:“小雪,小风,你们坐到车尾去,我让你们荡秋千。”我姑姑和我叔叔坐到了车尾,因为重量失衡,平板车车尾着地,车辕一下子被吊了起来。我爸爸双手抓着车的辕条,使劲按下去,车尾又带着我叔叔和我姑姑起来了。一上一下,上上下下,果真像荡秋千一样,特别好玩!
  我叔叔也想尝试,我爸爸说:“去去去,你劲儿太小,别捣乱!还得赶路呢!”我叔叔从车尾跳下来,要去抢我爸爸手中的车辕,我爸爸就是不松手。我叔叔很不高兴,赌气一个人走了。我姑姑赶紧从车上跳下来,追过去哄我叔叔,把我爸爸一个人落在后面。这情形,跟在家里一模一样。
  我爸爸推着车走了一段,又让车掉个头,改成拉着走。因为空洞洞的没有重量,平板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叽里咕噜”,一跳一跳的。我爸爸兴奋地拉着车跑起来,车跳得更厉害了,一会儿就把我叔叔和我姑姑甩在后面。他停下车,一边休息,一边等着他们赶上来。   我爸爸对我说:“你都无法想象那时我们去一次镇上有多么开心,比你们今天去欢乐谷、迪士尼还激动!镇上有集市、饭馆、小吃摊,卖各种好玩的东西。何况我们有一块钱,可以买好多东西呢!”
  “你们家不是很穷吗,哪儿来的钱?”我问。
  “你奶奶把你姑姑拉到一边去的时候,偷偷给了她一块钱,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爸爸得意地说。
  “那你们买什么了吗?”
  “没有,一到镇上就直奔卖煤的供销社去了。你姑姑把钱看得死死的,她最听你奶奶的话了,不准我们乱花钱。”
  他们仨到了供销社,发现买煤的人们排成一队等着,轮到了就把煤票交给供销社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根据煤票上的数字称煤。一杆大秤,秤杆上穿过一根横杆,横杆一侧站一个人,下面挂着一个大筐,一个人把秤砣放到准星上,另一个人用铁锨把煤铲到抬筐里。觉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把横杆抬起来,待到秤杆能不高不低平平稳稳时,煤的重量就被称出来了,“哗啦”,倒在一边。一大筐是五十斤煤。买煤的人或者把煤装到尼龙袋里,或者用闸板在平板车里围一圈,外面再用绳子拴牢,形成一个车斗,把煤放到车斗里。煤灰到处飞扬,那几个工作人员全身黑乎乎的,戴的口罩都是黑的。在这儿待不了一会儿,每个人都会变成满面尘灰烟火色。
  终于轮到我爸爸他们了。我爸爸把煤票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乜斜着看了一眼说:“这煤票不能用!”说罢就给他递了回来。
  我爸爸顿时傻了:“怎么不能用?没过期呀!”
  工作人员把煤票凑到我爸爸面前:“好好看看!这是县煤票,要到县供销社去买。这里是镇供销社,得用镇煤票。”
  我爸爸仔细看了看,果真是县煤票。不过他没有轻易认输,而是跟那人争论:“县不比镇大?为什么县煤票不能在镇上用?”
  工作人员似乎被激怒了,“你这小孩,不用跟我说这些,这是上头规定!你用县煤票把我镇上的煤买走了,别人的镇煤票买什么?”说着一把把我爸爸推到一边。
  看来狡辩是没用了。我爸爸他们仨悻悻地走出供销社。
  平时最有主意的我爸爸也没有主意了,他问我姑姑和我叔叔:“怎么办?”我叔叔骨碌碌转着大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倒是平时不声不响的姑姑说:“那就去县供销社吧,反正都来了。”柔弱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坚定。我爸爸咬咬牙,“走!去县供销社!”
  铅灰色的阴云越来越浓密,凉风从天边袭来,冷得让人鼻孔发痒,想打喷嚏,似乎马上就要下雪了。
  我爸爸说:“小雪,小风,你们坐到车上去,我拉着你们,这样能走得快些。”
  我姑姑和我叔叔听话地坐到车上,我爸爸把肩膀背到车横杆上的绳套里,像个纤夫一样弓着背,蹬着腿,双手用力拽着两条车辕。棉手套又厚又滑,特别碍事,我爸爸脱下棉手套,光着手用力拉车。
  从镇供销社到县供销社有八里地,走得快的话,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了。他们走的是一条抄近的小路,周围全是光秃秃的树林,一个行人都没有。冷风扫过树梢,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气氛不知怎么就变得特别凝重,他们谁都不说话。我爸爸弯着腰使劲拉车,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手出了汗,车辕也握不牢了,总是打滑,肩膀也被绳套勒得生疼。突然,我叔叔哭了起来。我爸爸不耐烦地转过身,瞪了他一眼,“哭什么哭!”
  我叔叔似乎被我爸爸凌厉的眼神吓到了,委屈地把哭声吞回去。我姑姑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小声安慰他:“小风,别哭了。”我叔叔似乎更委屈了,已经咽下去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了,干脆放声大哭,“姐,我饿了,又饿又冷……我不想去县供销社了,我想妈,我想回家……”我叔叔把我姑姑也弄哭了,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抽泣着安慰我叔叔:“别哭了,马上就到了……”
  我爸爸面对这凄凄惨惨的场景,鼻子猛地一酸,不知为什么也想哭。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哭,他一哭,就全乱了;他也不能对我叔叔发火,那个小家伙像个吓坏了的小兽,乌黑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恐和不安。我爸爸尽力压着心头的火气,对我叔叔说:“一到县城就给你买馄饨吃,想吃几碗吃几碗,再给你买几块糖,特别甜……”我叔叔哽咽着说:“多买几块……你本来就欠我的……”
  别看我爸爸表现得很强硬,其实他内心害怕极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独自去县城,天气特别冷,又要下雪了,他整个人都慌了,双腿发软,手忙脚乱地拉着车;心中还不住地祈祷,那里还有煤,他们的煤票还能用……
  或许是因为车太重,或许是因为太着急,我爸爸出的一茬茬汗把棉衣完全打湿了,被冷风一吹,浑身又湿又冷,像是穿着一件又重又硬又凉的冰甲。
  终于到了县城。毕竟是县城,比镇上热闹多了,人多,车多,好玩儿的东西也多。县供销社在城东,要穿过一条东西向的主干街道。他们经过一个国营商店时,给我叔叔买了一大把糖,然后把平板车停在一个小吃摊前。小吃摊有刚出锅的素馅馄饨,配上热滚滚的汤,再放上少许香菜、虾皮,一毛钱一碗。馄饨的香味在又冷又饿的冬日午后显得更加诱人。从出门到现在,他们什么都没吃呢,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我爸爸对我叔叔说:“小风,我们买三碗馄饨,一人一碗,再给你买一个火烧。”
  我叔叔高兴得直跳脚。
  三碗馄饨加一个火烧一共三毛五分钱。我姑姑从夹衣的口袋里拿出五毛钱,又把找回的钱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他们“呼噜呼噜”地吃着馄饨。我叔叔吃得最快,不一会儿,馄饨和火烧就进到肚子里了,一大碗热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我爸爸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吃完饭赶紧去县供销社,一定要把煤买上。回去还有十几里路要走,可以再买几个火烧带上,免得路上又饿了。
  他正想再向我姑姑要钱,突然发现她皱着眉头,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煞白煞白的,额头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桌上的馄饨她一口都没动。
  我爸爸担心地问:“小雪,你怎么了?”
  我姑姑捂着肚子呻吟说:“肚子搅得疼……”她似乎忍不住了,俯着身子趴在桌子上。   我爸爸慌了,不安地问我姑姑:“怎么肚子疼了?”
  卖馄饨的老伯走过来,看看我姑姑,“估计是在外面冻得太久了,今天可太冷了;也说不定是什么急性病,你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我爸爸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真是太粗心了,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我姑姑的异常。照她的脾气,估计已经疼了很久了,一直没吭声,现在应该是实在坚持不了了。
  我爸爸急迫地问老伯:“医院在哪儿?”
  老伯用手指指,“直走右拐,过两个路口再左拐,就是县医院。急性病可耽误不得,赶紧去吧。”
  我爸爸背起我姑姑,放到平板车上,拉起车就往医院跑。我叔叔紧跟在后面,他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是呼哧带喘地跟着哥哥跑。
  还好没有大碍。医生说,我姑姑是冻坏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暖和过来就好了。看病一共花了五毛钱。
  我爸爸把我姑姑背到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找护士要了个暖水袋给她捂着肚子。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不像刚才那样煞白煞白的了。他们还剩一毛五分钱,我爸爸对我叔叔说:“小风,你去给小雪买点吃的吧,馄饨、面条、包子什么的都行。”
  我叔叔怯生生地说:“我不认得路……怕走丢了……”
  我爸爸说:“那你在这里看着小雪,一步都不要离开,我去买。别害怕,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姑姑说:“别去买了,我不饿。小林,你快去买煤吧,要不天黑了真回不去了。小风也去,等你们买完煤,再回来接我,那会儿我就好了。”
  我爸爸也一直牵念着买煤的事情,这可是今天出来的正事。要是折腾一大圈,煤买不回去,小雪还病了,钱也花光了,真是说不过去。我爸爸想了想,说:“小雪、小风,你们待在这里,我先去买煤,回来再接你们。”
  我姑姑和我叔叔点点头。
  我爸爸拉着平板车从医院出来,又穿过那条东西向的主干道,向县供销社走去。这次他学精了,首先跑过去问工作人员,自己的煤票能不能用。工作人员乜斜着扫了一眼,冷冷地说:“可以。”我爸爸这才去排队。
  县供销社称煤的大筐比镇供销社的还要大,一筐是一百斤。二百斤煤票,两筐就可以了。
  终于轮到我爸爸了,工作人员“哗啦呼啦”就称好了二百斤煤。刚才那个说话冷冷的高个子大叔瞅了我爸爸一眼,“小孩,你这平板车光秃秃的,怎么把煤运回去?”
  “啊?”我爸爸疑惑地问。
  “啊什么啊?”那人不耐烦地说,“没有带口袋或者闸板?”
  我爸爸这才发觉,早上我奶奶放到车上的几个尼龙口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丢了。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丢的。
  我爸爸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无助地问高个子大叔:“这怎么办呢?”
  高个子大叔极其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家里没大人吗,怎么让个孩子来?”
  我爸爸没搭话,哀求道:“叔叔,您这里有没有不用的旧口袋,先借我用用,我明天一定还回来。”
  或许我爸爸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高个子大叔起了怜悯之心,他说:“你到院子里找找,说不定有。”
  我爸爸在院子里细细地找了一圈,果真找到几个装过化肥的旧尼龙口袋,又找到几根捆口袋的麻绳,能凑合回去就行。
  天渐渐晚了,买煤的人越来越少。我爸爸一个人费力地把称好的煤铲到口袋里,越着急手越抖,越是装不进去,煤渣煤面洒了一地。
  那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三下两下把煤装好了,又用麻绳把口袋死死绑好。他们把一袋袋煤“扑通”扔到平板车上,平板车猛地一颤,翘起的车辕几乎打中爸爸的头。
  那个高个子大叔笑出声来,“你爸妈可真放心!二百斤煤呢,试试,拉得动吗?”口气中带着轻蔑。
  我爸爸不服气,把绳套背到肩膀上,咬紧牙关,深深地弓下腰,双腿使劲用力,腿都快蹬直了,但平板车丝毫不动。再用力,还是丝毫不动。那几个工作人员哄堂大笑。
  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害羞,我爸爸的脸通红通红的,头上冒着热气。高个子大叔说:“小孩,你拉不回去!今天连煤带车放在这里,明天让你爸妈来取吧。”
  我爸爸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泪水都快出来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林!”我爸爸一回头,面前站着他的表舅——我的舅爷爷。
  “表舅!”我爸爸带着哭腔。
  舅爷爷说:“你们真是的,怎么不等我!我一回来,就去你家了,听你妈说你们去镇上买煤了,我骑着自行车追到镇上,才知道你们又来了这里。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你妈也真是的,让几个孩子来拉煤,还真放心!”
  我爸爸的眼泪已经掉出来了,他连忙用袖子擦干净。
  舅爷爷环顾一周,“小雪和小风呢?他们不是一起来了吗?”
  “他们在医院里……”我爸爸说。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舅爷爷。
  舅爷爷急得直跳脚,“你们这几个傻孩子!让我说什么好!走,我拉着车,你骑着我的自行车,赶紧去医院找他们。再不回去,你妈要急坏了!”
  我爸爸用袖子擦把脸,跟着舅爷爷向医院走去。铅灰色的阴云遮盖了整个天空,零星的小雪已经飘下来了。
  “我们回家路上就下起了大雪。那天雪特别大,大片大片的雪花,‘沙沙’地下。”我爸爸说。
  “后来呢?”
  “当天晚上就生火了,特别暖和。这煤买得太及时了!快到过年的时候,你爷爷也从‘牛棚’里放出来了,一家人总算过了个好年。”我爸爸说。
  过完年,我爸爸宋林十四岁。
  插图/常德强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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