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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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某年某月某日某刻,我伴着伟人邓小平的哀乐诞生了。
  妈妈后来和我说,那天产房的医生、护士们都沉浸在深沉的悲伤中,医生湿着眼眶把我接驾到这世界,而我那个当兵的老爸,并没有出现。
  这似乎是一种象征。
  昭示着我的人生,将像初来乍到时那样,“哀伤”不已。但却又因为我那神奇的外婆,轻轻点着我的小脑门儿,一声声地叫唤笑笑,这不,我就乐出了声。后来,科学告诉我,这世界上的正常婴儿诞生时候都会大哭一场,像是对这世界的宣战,只有极少的比例,类似我,出生时生生地笑了一场。
  [2]
  父亲似乎从来没有笑过。
  年幼无知的我认为是因为自己太爱笑了,将父亲的笑也照单全收了,才让父亲刚毅的脸失去了笑这项运动,为此我做了不少的傻事儿。
  小班的我因为半夜被蚊子咬醒了,翻身下床,溜进了父亲的房中,突发奇想,伸出小手在父亲的大脚板心一顿乱挠,等来的却不是预期的笑声,而是父亲凌厉的双眼:“不睡觉在这里干吗!”
  于是我很没出息地像小鸡一样被父亲拎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为什么不笑呢?直到窗外虫鸣将我带回美梦。
  故事到了后面,才从父亲的战友口中得知:我的父亲在十八岁时候就加入了军营,并成为了一名通讯兵,他用自己最好的时光铸就出一名优秀的军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纹丝不动地坚守在电报机前,用心地听讯号,一点一点记录,从未出错,听觉自然出众。
  我那吧唧吧唧的脚步声,父亲定是早就察觉了。
  吃了不少挫折的我渐渐明白,父亲不笑,不是因为他不会笑,而是因为他是军人,肩负着不仅仅是自己的小家,更多的是肩负国家的责任。我渐渐地长大,开始理解父亲的心。现在,我竟可以从父亲眼神里捕捉到他的笑意,在分别重逢时久违的笑,在我幼稚无知时宠溺的笑,在我唱歌跳舞时欣慰的笑……
  [3]
  我的兵犊子生涯很悲惨。
  我一度怀疑父亲得了军人病。
  因为我从小就被父亲当做他的兵,强健的身体、惊为天人的体力是基础。坚毅的性格、一丝不苟的精神是上层建筑。两者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共同作用着在我身上。结果,我从白白干净的小姑娘升级成为女汉子一个。
  早上不可以睡懒觉,更别提赖床。被子叠成豆腐块是每天的功课。即使对于天资聪慧的我来说,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适应这套军营模式。
  还记得七岁那年的仲夏,那时的大气污染还没有这么严重。晴朗的夜晚空气中总是繁星点点,像极了公主皇冠上的明珠。我住在部队的家属区,家属区的宿舍后有一片很大的树林,每当世界静下来的时候,就可以听见树林中的喧嚣一片。蝉声、蛙声交织在一块,伴着母亲甜美的嗓音,我渐入梦乡。可是半夜,我突然醒来,肚子疼得像是被放在绞肉机中,只冒出汗来,翻身下床,挪进了父亲的卧室。我摇摇母亲:
  “妈妈,妈妈!”
  “你干什么?”
  父亲直起身,示意我不要打扰睡梦中的母亲。
  “爸爸,我肚子疼,很疼。”
  “是不是又乱吃东西了?”父亲皱眉,走下床。
  “嘴巴张开,啊——”
  “啊——”
  “晚上吃了什么?”
  “牛奶、稀饭、青菜、水晶糕……”
  “不是说了不要吃这么多东西!”父亲听完立刻严厉起来大声斥责我。
  肚子本来就疼的我哪里还受得了这种委屈。
  “哇——”我一下子便哭出了声。
  母亲被我吵醒,心疼地看着我,嗔怪父亲,“干吗骂孩子?”
  “准备一下吧,去医院,我看不仅是吃多东西啦。”
  说完便拿起手机联系军医院。
  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东西了,隐隐约约地我听见军医说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
  父亲丝毫没有慌乱,有条不紊地应对一切。
  “那就麻烦准备一下,我去办手续。”
  松开攥着母亲的手,我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父亲的焦急和心疼,但又或许是我睡着的梦,呵,父亲的关心可真美好。
  不知睡了多久,中途似乎醒来过几次,但听着医生的细语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已经大亮了,母亲握着我的手坐在旁边睡着了,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我瞧了瞧四周,父亲不在。
  微凉,伤感,无助,彷徨,委屈。
  我转过头,泪水像开了闸门,止也止不住。
  母亲似是感受到了我在哭泣,焦急地沙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还疼吗?”
  我摇摇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汲满了我小小世界的全部悲伤。
  母亲顿时了然,站起身把我抱进怀里。
  “爸爸呢?”
  “爸爸昨晚看了你一夜呢,眼睛都没有合一下,一直心疼着宝贝,早上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去部队了……”
  我赌气没有回答,肯定是妈妈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爸爸明明就一点都不着急。
  从此以后,我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他当我是他的兵,乖乖的,不吵,不闹,按部就班地完成一切。
  殊不知父亲是爱我的,很爱很爱,只是他习惯了坚毅,不懂得对自己的女儿该怎样表达自己的爱。父亲的爱,因为没学地理,所以不知边界;因为没学数学,所以乱了逻辑;因为没学语文,所以少了诗情画意。好再时光渐逝,无知远去,我慢慢长大,岁月给予了我许许多多的思考,也消除原来心中的不解,挣脱心灵桎梏,了解到了父亲比海更深沉的爱。
  [4]
  2005年,是个多事之秋。舅舅车祸去世,父亲患上肠癌。
  已有些懂事的我和妈妈站在病床前。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个样子,褪去了军装的他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唯有那笔挺的腰板,整齐的病房依旧彰显着父亲是个军人的事实。
  病痛,掉发,手术,化疗,都没有使父亲落下一滴眼泪,却在奶奶去世的时候红了双眼。
  有些事,我们总是弄不懂;有些伤,我们总是治不好;有些道,我们总是悟不尽;有些理,我们总是想不通。曾经的我,常以为一个军人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事,殊不知,有一个军人做父亲,却是好事。山不解释自己的高度,并不影响它耸立云端;海不表明自己的深度,并不影响它容纳百川,就像我的父亲,是默默地,不言语的深情。
  编辑/李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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