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P2P遇到“紧箍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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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管力度加大,意味着P2P平台必须更加规范自身,在切除不合法规的业务模式的同时,努力寻找新方向
  2016年5月9日,号称全球最大P2P公司的美国Lending Club创始人兼公司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雷诺·拉普兰齐(Renaud Laplanche)因丑闻引咎辞职,被董事会逐出公司,掀起轩然大波。
  有人认为这是P2P行业的标志性事件,可能预示着整个行业开始走下坡路;也有人认为中国P2P行业情况与美国完全不同,不具可比性;还有人认为,这恰恰反映了美国P2P行业从业者的高度自律。
  花旗银行在2016年3月底发布的《数字化颠覆——金融技术如何迫使传统银行到达临界点》报告中披露,目前中国是全球拥有P2P借贷平台最多的国家,中国的P2P平台规模约为669亿美元,是美国的4倍。
  该报告还提到,中国的互联网金融行业无论从技术开发还是规模都已经超越美国。
  但是,相较于美国较为完善的行业规范,中国P2P行业的监管仍在探索中。但毫无疑问的是,国家对互联网金融的监管,将愈加严格。
  2016年3月5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规范发展互联网金融,大力发展普惠金融和绿色金融”。他同时强调:“扎紧制度笼子,整顿规范金融秩序,严厉打击金融诈骗、非法集资和证券期货领域的违法犯罪活动,坚决守住不发生系统性区域性风险的底线。”
  2016年4月27日,由银监会牵头的国务院处置非法集资部际联席会议在北京召开,会上特别提到P2P网络借贷仍是非法集资重灾区,将在2016年开展专项整治。
  监管力度加大,意味着P2P平台们必须更加规范自身,在切除掉不合法规的业务模式的同时,努力找到新的蓝海和突破口。

只能做信息中介


  2015年12月28日,《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业务活动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办法》)公布。《办法》界定了网贷内涵,明确了适用范围及网贷活动基本原则,重申了从业机构作为信息中介的法律地位。
  2016年4月14日,由央行牵头的多部委出台《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实施方案》(以下简称《实施方案》),包括有关第三方支付、P2P等金融投资理财活动子方案。
  在《办法》中,P2P网贷被定义为信息中介:“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是指依法设立,专门从事网络借贷信息中介业务活动的金融信息中介企业。” 而P2P网贷提供的服务,包括“信息搜集、信息公布、资信评估、信息交互、借贷撮合等服务。”
  这一定性,成为监管的逻辑起点。
一家P2P公司的工作人员在通过网络视频对外地客户进行身份信息认证,并对客户的相关信息进行审核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黄国平对此的评价是,“看起来很美好,但执行起来很困难。”
  比如监管去担保化的导向。因为P2P平台只是信息中介而不是信用中介,不插手资金运转,因此担保没有意义。
  P2P平台红岭创投董事长周世平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国外信用机制完善,因此担保并无必要,而担保恰恰是给投资人更多信心。
  此前,红岭创投在国内首创“刚性兑付”。
  
  “为了满足监管要求,刚性兑付肯定会打破。”周世平说。2016年4月,红岭创投宣布打破刚性兑付,圈内哗然。
  “这并不等同于高风险,一个健康的投资环境需要我们一起来努力。我们预计会用12?18个月来解决,这也符合监管的过渡期。”周世平对投资人的质疑回应道。
  “监管是为了规范整个行业发展,但不能扼杀整个行业。一刀切的监管做法是走不下去的。”黄国平指出。
  因问题频发,此前,多家银行曾拒绝一些第三方支付机构将支付接口提供给P2P等各类网贷平台,2015年底,支付通道陆续恢复。监管层之前“暂停登记注册在名称、经营范围中含有金融相关字样的企业”的监管举措也有了松动。

消灭资金池


  有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向本刊记者透露,目前监管机构在对整个行业进行摸查,主要对非法集资和不合规的地方提出整改意见。
  “有两个基本的要求,一是要求平台披露真实信息;二是要求平台实现银行对资金的存管,决不允许有资金池。”上述人士告诉本刊记者。
  实际上,在P2P行业刚刚兴起发展时,选择第三方支付公司托管资金,成为业内较为谨慎的做法。比如PINTEC旗下P2P平台积木盒子,将资金存管到汇付天下,以避免P2P平台设立资金池的风险。
  “P2P平台做借贷交易的撮合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不能经手这个资金。”PINTEC联合创始人魏伟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他透露,在2013年4月积木盒子上线之前,对创业项目进行调研时,就希望将资金托管到银行:“资金托管不是所有第三方支付公司都有资质做的,并且银行和主管网贷的银监会沟通更多,银行本身抗风险能力也更强。只是当时银行比较谨慎,谈不出结果。”
  而新出台的《办法》则要求,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应当选择符合条件的银行业金融机构作为资金存管机构。
  积木盒子于2015年2月与民生银行签订合作协议。2015年7月2日,积木盒子正式启动资金存管迁移,成为业内首家真正实现完全意义上银行资金存管的平台。
  选择银行进行资金存管的P2P平台越来越多,比如人人贷。2016年2月29日,人人贷宣布与中国民生银行合作的资金存管正式上线。   “资金存管,关键是要实现资金隔离、独立管理和自主意愿。”人人贷负责互联网产品和技术的副总裁韩啸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存管系统实现了银行对整个交易环节的存管,包括核算、监督的过程,“算得上是最严格的存管系统。”
  “我们也没有选择更容易实现的方法,比如在中间插一层单独簿记,给银行提交数据,我们由银行进行单独的簿记,这是极少数机构才能实现的。” 杨一夫对本刊记者解释说。
  当然,对于银行而言,合作也能促成双赢。
  “每一家平台都拥有百万级优质、年轻的客户,这个是传统的银行比较不擅长吸纳的群体,并且银行跟P2P平台的交互,是非常频繁的,所以也要求银行和P2P平台的合作。”魏伟说。
  杨一夫则观察到,从整个行业来讲,资金存管的进展还是比较缓慢的。“虽然这是趋势,但因为这有很高的隐性门槛,包括合规性、技术能力、实现方法,等等,不是所有P2P平台都有这个实力。2016年将是P2P行业非常显著的洗牌期,而且我估计会超过许多人的预期。”

资产“荒”了吗


  2015年,“资产荒”的幽灵,笼罩在P2P行业上空。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在经济下行的当下,优质资产越来越少,投资回报率也逐渐降低,这会减弱投资人的投资兴趣。
  “所谓资产荒,是指过去被大家喜爱的资产越来越少了,比如房地产,可能没有那么强的增长了。另外,比如固定收益类的、P2P类的资产,现在不可能还有百分之十几的回报,回报也是递减的。”宜信公司创始人、CEO唐宁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怎么办呢?大的P2P平台的做法是转向财富管理,在挖掘新的、全球优质资产的同时,通过组合式的资产配置方法获利避险。
  宜信在发力全球资产配置,这是宜人贷于2015年12月登陆纽交所后,宜信迈出的重要一步。
  “实际上,有很多其他的资产类别还是很好的,比如面向医疗健康的VC和PE、私募股权,消费升级带来的机会,等等,都没有‘荒’。中国投资者往往重视某一种资产,但如果按照一个资产配置的逻辑,你不能依赖某种资产,而是要形成一个资产的组合和系列。”唐宁解释称。
  但对个人投资者而言,如何发现和组合,显然存在门槛,唐宁把它形容为“参与全球资产配置面临三道难关,即专业关、信息关和资产关。”
  专业能力决定了收益多寡,信息量之大、之难也让普通投资者望而却步,而资金量的集成效应往往会产生更多的收益。这给P2P平台新的机会。
  “P2P就是一个业务组织形态,P2P作为信息中介,再往下走,就会发展成财富管理公司了。” 北京市网贷行业协会秘书长郭大刚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而宜信瞄准的,是中国高净值投资者。
  2016年1月,宜信发布的《2016全球资产配置白皮书》显示,中国高净值投资者在海外配置资产的比例,只有5%,而全球高净值人士在本国之外配置的资产平均比例为24%。这19个百分点,就是宜信的目标市场。
  当然,这个市场在2016年才刚刚起步。
  陆金所也在加紧布局全球资产配置。
  2016年5月,陆金所宣布与丹麦盛宝银行有限公司签订战略合作意向协议,将围绕开放API、交易基础设施创新、个性化交易体验等方面开展合作,在海外为客户提供全球多资产交易配置服务。
  “今天中国财富管理市场还在早期,现在我们告诉投资者,要有资产配置的逻辑,我们帮助他去做一些‘健康体检’,看看还缺哪些资产类别,缺什么再补上什么,基本上是这样的状况。”唐宁说。
  “补资产”,某种程度上,仍是被动的。唐宁介绍,倘若发展到成熟的财富管理市场,比如美国,投资者交给财富管理公司打理,由其制定计划等,进行主动管理。

扫盲“金融小白”


  财富管理这块蛋糕,不止吸引了陆金所和宜信这样大的P2P公司,它几乎成为P2P公司升级的一大目标。
  2015年10月,人人贷 WE 理财上线,其着眼点并不在产品销售,而是服务提供。“我们想把它做成7×24小时的人机结合的互动,提供高效、专属的理财服务。”人人贷联合创始人、董事长杨一夫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在杨一夫看来,理财领域中的好产品匮乏,但服务更为匮乏。他告诉本刊记者,公募基金里面有非常好的产品,但最后是否能卖得出去,大多取决于客户经理的推销成功与否。
  “一般而言,一个客户经理一般会管理200?300个存款50万?500万元这种级别的客户,这些客户经理要背KPI,是以销售为导向的,并不会那么认真仔细帮你分析利弊;其次,他们多数会从存款更多的客户往下销售,存款100万元以下的客户恐怕很难触及。”杨一夫说。
  他认为,这个群体同样有旺盛的财富管理需求,但是却没有被很好服务的,是个很大的蓝海市场。“实际上各家平台获得资产的差别不大,更多是服务的差异。我们依靠人机结合的服务方式,早期靠人,到以后70%?80%靠机器,为更多的群体提供理财服务。”
  PINTEC也在切入这块市场,不过他们先做的,是为“金融小白”提供知识。
  “有的人在这点上特别悲观,认为金融小白是无法教育的,你就给他余额宝这样的东西,闭着眼睛买就好了。但我们认为投资者是需要学习的。”魏伟告诉本刊记者。
  PINTEC拿出的产品是“锦囊”,它相当于一个理财信息和知识的生态,由PINTEC邀请业内人士,发表各种观点,有时候还会利用PINTEC的架上产品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如果用户认可,则完成投资交易。
  在魏伟向本刊记者透露的PINTEC路线图中,1.0做数据的原始积累,2.0做交易,3.0又将回到数据上进行开发和再利用,锦囊只是一个过渡产品。
  “我们未来要上线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要用数字来说话。”他解释称,通过历史数据,做出一个配置方案,再用历史数据不断验证,一直换到合理的组合。
  他认为,互联网金融这个行业的使命,一定是用崭新的模式和技术,去识别这个市场里传统的金融机构还没有能力识别的优质资产。

消费金融潜力大


  宜信和陆金所目标在于中国高净值投资者,而以人人贷和积木盒子为代表的P2P平台为普通投资者提供理财服务。
  再往资产金字塔下端看,则是想买辆二手车但手头又有点紧的年轻人、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甚至是没有信用卡的学生。
  这吸引了刘雁南。从有利网CEO这一职位辞职后,刘雁南再度创业,创办了美利金融,用P2P模式做消费金融。
  “我们想服务的是没有信用卡的四亿人,在20分钟之内,用户审批就可以通过,综合审批通过率高达80%。这是真正的普惠金融,帮助解决年轻人消费替代的问题。”刘雁南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而他首先关注的,是尚未完全成熟的二手车与3C电子产品消费场景,这是一个极具发展潜力的市场。
  “整个消费规模十分庞大,这其中剔掉房地产,就属车和电子产品的零售市场了。同时,这两块市场的增速也十分大。”刘雁南解释称,美国每卖出一辆新车伴随四辆二手车交易,中国情况刚好相反,因此他预测,未来二手车交易将呈现井喷态势。
  切入这个庞大的消费市场,套用的则是P2P模式。刘雁南解释称,P2P只是一种模式,资产端可对接不同类型资产:“有些对接中小型企业,有些对接个体工商户,有些对接融资租赁的资产,而我们对接的是消费金融。”
  “在借款端,我们帮助购买二手车、3C电子产品的用户,提供消费分期服务;而在理财端,我们提供理财产品,兼顾流动性的同时获得稳健收益。”刘雁南说,他们还会探索新的消费场景,比如装修、婚礼、租房等。
  “在资本转化过程中,从实物资产到信用资产的转变,本身就是商业社会的典型特征。做信用贷款,是对传统金融系统的有力补充。”郭大刚告诉本刊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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