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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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总是沉溺于没有喜感的事物。他们有成箩筐的悲情道具:樱花、瀑布、春雪。现在,我又发现了萤火虫。
  读《细雪》,情节框架破旧得很,就是没落关西世家,四个姐妹的嫁娶离合。若干年前,看得我昏昏不已。为一场相亲写上几十张纸,再为一次水灾絮叨个几十页。八婆得要死,原来一场人工婚姻,其程序复杂过大国和谈。雪子一到月经期就会有激素性色斑,相亲得小心翼翼避开那几天,还要涂厚厚的蜜粉,一不小心忘了加胭脂,就被对方疑心是有肺病,得拍张X光片子以示清白。比猪肉出口检验程序还严格。
  看到姐妹扑萤火虫那段,想哭了。我得说,我绝非一个滥情的人,哭点没那么低。想哭是因为,突然明白谷琦的绝望。用一本不合时宜的书,反抗战争对美、对个人生活、对日本趣味的野蛮倾轧。《细雪》写于1942年,侵华战争的第五年。火光与枪炮的隆隆声中,右翼分子声嘶力竭的呼战口号中,他孤绝地写着他心中的原味日本。春天的赏樱,夏天的扑萤,冬天的淡淡日光,梅雨季的脚气病。我一下子原谅了他絮絮叨叨的超长日剧般节奏。因为,他要用一张细密织就的日常之帘,徒劳地挡住战争的强光。
  萤火虫那段只有几张纸。姐姐陪妹妹相亲,姐姐知道对方并不看重自己的妹妹,心中郁郁,但什么都没提及。相亲的前夜,姐妹们穿了夏布和服去捉萤火虫:拿了笤帚般的捉萤棒,在漆黑的河岸边、没脚的深草丛里,走过去,互相都看不见,只能高高低低地娇声应和着。萤火明明灭灭,不离左右,亲情也是。夜深了,妹妹轻轻的鼻鼾声中,姐姐回味着刚才的场景。“与其说是图画般的,莫若说是音乐般的快乐。”其实整部《细雪》都是,没有什么刺激味道的情节,就是一种音乐般的酣畅生活流,起起伏伏,中间点缀着一闪而过的情绪亮点。
  这个触媒,突然引发了我记忆中的意象连环爆炸。日本人好像很偏爱萤火虫,浮世绘里常常有这样的场景:穿了华美和服、梳了岛田髻的女人,身后跟着摩登丫鬟,在那里扑萤火虫。歌舞伎里,也有这个“轻罗小扇扑流萤”的动作。宫崎骏有一部电影就叫《再见萤火虫》,也是战争的慌乱中,主人公和他的妹妹却在草丛中捉萤火虫,去海边玩耍,饿了,就吃晒干的青蛙,累了,就挤在山洞睡觉。虽然父母双亡,虽然亲戚抛弃他们,但有萤火虫陪伴的日子,闪烁着光斑状快乐。
  安房直子写过一个小说,名字我不记得了。贫寒之家,要把妹妹送人,哥哥去站台相送。妹妹的火车开走了,那张脏脏的小脸再也看不见了,哥哥还不肯回家。在阴冷站台上反复踱步,突然他看见一个小女孩,很像他的妹妹,她掀开一个大箱子,里面飞出好多萤火虫。他追着这些蓝色的星星,怎么也追不上……很难说这里面有什么意喻,更多的是一种华美幻灭的意境吧,像卖火柴小女孩的烤鸭。这个镜头很有日本动画的风味。
  萤火虫,微小,柔弱,以自燃发光,随呼吸蹀躞。长于草泽,却生性清洁,它是环保指针,污染严重的地方,不会有它的身影。在文艺作品里,也一样,萤火虫之光,短暂,脆弱,单向,踏在心路上,径直远去,永不回转的片刻快乐。
  也有很温暖的萤火虫。那是团伊玖磨笔下的父子情。他在日本的一个小孤岛上,买房置地。没有电视,也不看电影。就是用钢笔写乐谱、作曲、弹琴。神思疲倦的时候,就去做点脑力松弛工作,夏天他和儿子一起去捉萤火虫。儿子把捉到的虫子给他看,告诉他不同的虫子,会有大小不一的体格。爸爸听得很开心,想自己的儿子真博学啊。父子俩在夜幕下,并肩走回家,一路探讨着虫事,还有,爸爸偷吃掉儿子存起来的鱼皮,又下海去捞了,暗自补上,这些段落,真是很温馨的。同样温软质地的萤火虫,还有《武士的一分》里,武士老来失明,问妻子,萤火虫的季节到了,有虫子了么?妻子说没有,其实虫子已经三两飞舞了。她不忍心说。
  最好玩的萤火虫,是泉麻人的,在《东京昆虫物语》里,他写“日本东部的萤火虫,平均四秒钟闪烁一下,西部是两秒。想想大阪人过马路的快步子,也可以理解那样急性子的虫子”。哈哈,观察入微,体物细致,又调皮,他是难得的让人轻松的日本人。也许因为他不是职业作家,观虫札记,纯粹是闲暇时段的精神下午茶,所以,才有那样的轻倩心态吧。

安靜


  /张艾嘉
  我从台前走到幕后,有时又从幕后回到台前,有时又在台前幕后同时出现。当我用不同的身份游走时,会感到能量在透支,所以需要安静地去吸收能量,去补充自己的不足。
  这时,我发觉说话是件很浪费力气的事。现代人每天所说的话可能一半以上都是废话。
  在拍戏现场,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地说着,多半是一些是非或闲话家常。导演、副导演、摄影和灯光叫喊着,也常常是因为大家都不仔细听对方在说什么,只一味说着自己所认为的。我们的主观意识引导着我们的嘴喋喋不休,这一种嘈杂让耳朵来不及接收,也阻止了头脑的判断。
  看看电视上的名嘴说话,就知道为何他们必须要用高分贝的语音来轰炸观众了。第一,他们要先声夺人,用声音抓住你的眼球。第二,他们要先催眠自己,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胡说八道的是真的,才能催眠观众。第三,他们根本不知道,原来他们的嘴巴只是一个机器,当开关一开,它就可以自动地张合发声,但仅此而已。
  所有的书本、经验都告诉我们创作要观察,只有先闭上嘴去听、去看,才知道想要问什么问题。
  李亮摘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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