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 明月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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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建立的诗


  实验室
  一枚玻璃球
  静躺于地面
  我忽然被
  它一束尖冷的反光击中
  仿佛我找到另一个世界的捷径
  生不能通向它
  死呢
  月光啊
  农业中学久弃不用的实验室
  环绕瓶瓶罐罐的罅隙
  如水的光影在游移
  我爱这各色药液混和的苦
  爱这奇妙的孤寂的时刻
  却为何要叹息
  当我抬头
  月亮用深蓝色的暗影
  在我脸上印下栅栏
  我叹息
  却又吹起了口哨
  一滴水
  一滴水包含了整个世界的秘密
  她有一个尘埃的核
  她的帝王
  那里简单,粗粝,永恒,不可言说
  一滴走神的水
  从一开始就应该拒绝思想的介入
  但后来她不该倾听
  然后是她向阳光索取了一只眼睛
  然后是表达自我的欲望
  世界从内向外对她实施惩罚
  一滴水的噩梦
  当她开始哭泣
  她分裂成更多的水滴
  变成雨
  黑夜又至
  亲爱的忧伤随夜雾升起
  仿佛久违的朋友围在病床前
  有时候我觉得春天正乘虚而入
  有时候我觉得春天已客死异乡
  你说面色忧郁的他看上去很美
  你说面色忧郁的他看上去很美
  你这自以为已谙世事的少女
  黄昏柔和的风中
  眼神清澈而偏执
  发疯的盛夏
  老是遇到同一个肮脏的小男孩
  到处是灰尘    到处开放着没心没肺的月季花
  我不知如何回答你的問题
  我感到羞愧
  我低头找我心
  可我看到的只是肮脏的地面

林荣的诗


  一条带有老虎图案的围巾陪伴她整个冬季
  红酒
  火焰
  王的坐骑
  虎低低的啸声深入到涌动的月光里
  她其实一直都隐身在老虎的额头
  如果他奔跑
  她也会
  血液奔流,她知道她一直都爱着这只金黄的老虎——
  爱着他帝国的霸气
  夜色降临
  月光睡在虎的胸膛,生出一个绸缎般的词
  帝国的版图,她拿得起
  却放不下
  攀到高处听月亮
  霓虹闪烁,不断有各种车辆驶过
  街边散落着三三两两电影散场的人们
  她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身上裹着淡淡的月光
  她从橱窗的玻璃看到浅表的自己
  月光在那一瞬就丢了踪迹
  她赶紧把月光找回来
  她抱着月光回家,她把月光
  化成一碗充饥的米
  雪,半夜来敲门
  无声地敲
  我确信听到了雪的声响,但并没有
  从睡梦里挣脱出来
  晨起,我推开门
  一种蚀骨的、炫目的、安宁的
  白——
  一种让我从梦里醒过来的
  白——
  雪,现在是尼姑庵里削发的小尼
  名叫静慈,或者慧安,也可能
  叫一个我想象不出来的名字
  回声
  她捡起众多石头问的一块
  使劲儿地抛出
  她忽然产生一种破坏欲
  那些固有的秩序,她要动一动
  她又捡起一块石头,抛出去——
  她不知道石头落在了什么地方
  也没听到石头落下时
  发出的回声
  静默,或许正是最好的表达
  两片湿漉漉的茶叶
  已舒展成温文的姿势,它们
  已度过险境
  撤离了沸腾之水
  就像两个曾经为落日叙事和抒情的人
  已不再左冲右突
  这之后,他们将是长久的静默
  仿佛这世上从未因他们而燃烧过一场大火
  仿佛两个火后余生的人
  从未真正地亲近
  也从未
  离开过彼此
  空椅子
  那个不停地对着空椅子诵诗的人
  把空椅子搬上了屋顶
  夜幕下的空椅子
  一整夜都在听他朗诵
  我们是比她更孤独的人
  越是在众声喧哗中越想清晰地听到你
  我看到你离开人群向我而来
  我们在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不说话
  只是把身上的尘土轻轻地掸下去
  只是把一颗找不到家的石子放回它原来的位置
  我们在一处十字路口
  回望依旧拥挤的庞大人群:
  一家酒店门口的台阶下
  一个年老的乞丐正被年轻的侍卫赶开
  “她多么可怜!”
  我把这话说给你,你低低地说:
  我们是比她更孤独的人
  梦,镜中的火焰,或多重现实
  那时,他们还那么年轻
  同在一所学校教书
  她是喜欢围着咖色长围巾的英文老师
  他用直尺和圆规逻辑出的数理深受学生们欢迎   学校是他们的神秘园,有苹果的红脸颊
  花瓣的暗香,有星辰和月光铺成的蜿蜒甬路
  他们喜欢夜莺不知疲倦的唱诗声
  有时,他和她会在一棵古老的榕树下不期而遇
  交流某种主义下的复杂时政
  有时,她和他默默地坐在树下不说话
  只是把挂在树梢上的月亮望成一弯蓝色的镜——
  那美学般的安宁,其实也有着
  蓝火焰的冲动,那时的他们
  还那么年轻……
  “多年后,如果你要人间,我亦不舍得烟火
  那梦镜中的火焰该以怎样的情形
  在镜外,重逢?”

王红芳的诗


  蜂窝煤
  再也不能这样等下去了
  这么多年来
  堆积在身体里的蜂窝煤
  它们想得已经足够多足够久
  现在,我要把它们全都烧了
  我要买一个没有远大理想的煤炉子
  我要慢慢地烧,一块一块地烧
  把血烧干,把骨头烧尽
  直至燒光身体里面的黑
  烧成一颗闪亮的星
  死亡就是回家
  我知道,他就住在
  离我不远的一座坟墓里
  我不想再去惊扰他
  我为我们只能
  走完这一小段路
  而感到遗憾
  终于把生活逼到绝处
  我只喜欢这个人
  除去他的一切
  我看到的只有陌生
  难道还有比陌生
  更熟悉的事物
  昨晚,我梦见
  已故多年的爷爷
  我对爷爷说,我们一起回家吧
  爷爷笑着说,这就是我的家
  我哪儿都不去
  碎片
  我不认为,它是最薄的
  那一块瓦片
  我们似曾相识,却
  从未在黑暗中相互对峙
  它只能是语言
  被我摔碎于
  同一块石板上
  寂静之光
  那是一朵穿裙子的云
  你不知道是她幻化成了人形
  还是天使下凡人间
  她只是独自停歇在那片草地上
  默默地品读一本书
  你听不见风声,只闻到花香
  你看不见根脉,遍地长满黄金
  天地静穆,阳光普照
  你都不忍去碰触
  滴落在清泉之上的色彩
  光芒环绕着她
  寂静的边缘缀满星星的碎语
  逗号
  每次想到他,我都觉得很好笑
  他把自己装入衣袋里
  手里拎着一个逗号走进来
  还要大声说话,大口抽烟
  我的天啊,这样小的一只蝌蚪
  被我看见,要我等着它
  一起变成青蛙,一起去找妈妈
  我看见
  我看见
  一个三条腿走路的影子
  那是谁啊
  也许,他早已走出了三条腿的时间
其他文献
看到电视剧两个人接吻  老妈都吩咐孙子  帮她拿眼镜  转移他的视线  今晚还没等吭声  画面上刚拥抱  他就起身  并且戴上奶奶的老花镜  拿出一本书  翻来翻去  (选自《中国诗影响》2018年3期)十字  老妈躺在病床上  她的肚子  竖切的是胃病  橫切的是剖腹产  信了一辈子佛  没想到  腹部留下了十字  其中一横  是为我留的痕迹  (选自《流派诗刊》2018年7期)
期刊
必须以跪拜姿势  去亲近土壤根须的血缘关系  一粒懂得感恩的种子  在爹娘的手心攥着  我和童谣一起  听时光慢慢长出嫩芽儿  芒种没来得及转身  一场雨披着蓑衣  把石碾磨出的朴素日子  咀嚼得津津有味  青黄不接的年代  云朵像白面馒头一样  挂在瘦弱的枝头  饥饿是课本里漏掉的章節  那年的冬天很冷  爹娘把一盆炉火递给我  土豆熟了  阳光的被子盖在身上  想爹娘的时候  故乡站成两棵老榆
期刊
名字  你的名字陳列在各种印刷品上  宋体 黑色 三个大字  无数的人可以读到  无数的人都在读你的名字  三十年后 你不知道  我的名字湮没在哪一座城市  哪一条街巷,你不知道  我仍然在默默地  读你的名字蒙蒙是谁  蒙蒙是一座山  她横亘在我和世界之间  我不想越过她  和人间握手言欢  我的灵魂有洁癖,不适合人间烟火  我喜欢干净的房子、身体和灵魂  你在那面走你的阳光大道吧  即便我这边
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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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
刘福君,承德市文联副主席,承德市作家协会主席,2004年参加《诗刊》第二十届青春诗会,2007年出席全国青创会,2009年被《诗刊》评为“新世纪十佳青年诗人”,2010年获得《诗刊》优秀年度诗人奖。先后在《人民文学》《诗刊》《十月》《星星》《文艺报》《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600余篇(首)。著有诗集《母亲》《父亲》《我的大红》等九部。诗集《母亲》获得中国·海宁第二届徐志摩诗歌奖。坐在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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