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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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了。从来没有玩腻了的感觉,而是觉得这个假期太短了,好像一眨眼就到头了。因為是最后一天,爸和妈就什么活也不让我干了,哪怕是扫院子、喂小鸡,也让大姐去干。妈说:“最后一天了,你就疯玩去吧!”
  我叫上伊万和二秃子,坐在院门口的大槐树下商量。怎么玩呢?玩什么呢?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研究了好半天之后,二秃子提出个想法,说可以到离村子三里路远的那个已经废弃了的烧砖窑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意外的发现。
  我和伊万表示同意。
  那个地方我们从来没去过,都有一种神秘感。两年前那里还竖着几十米高的大烟囱,每天突突地冒着黑烟,总有拖拉机往外拉砖。可去年突然停产了,连大烟囱也被拽倒了。我问爸为什么,爸说是没有土了。我奇怪得不得了,土不是到处都有吗?
  “伊万,你说那个破砖窑里面会不会有狐狸精啊?”我看着伊万。
  伊万说:“要是有,咱们就把狐狸精逮住。”
  “狐狸精可是会吃人的。”我有点怕。
  二秃子拍我一巴掌,嘲笑我说:“胆小鬼!”
  我不服气:“要是真遇上,你们别跑,敢吗?”
  “我掐死它!”二秃子做了个狠狠掐住脖子的姿势。
  “我一脚就踹死它!”伊万也很像个能降妖除魔的英雄。
  和这么两个勇敢的人在一起,我的担心就多余了。我们三个人离开大槐树,向远处的目标出发了。路边是茂密的玉米,通往破砖窑的路像是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的,也像是钻进了玉米地。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四下寂静无声。偶尔有一丝风掠过,玉米叶子沙沙响起来,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二秃子忽然说:“我知道,这片地里有座坟,很大的坟。”
  我一把拉住伊万的胳膊:“二秃子,别说了,多害怕!”
  二秃子哈哈地笑:“其实是个大土堆。”
  穿过一大片玉米地后,前面就是那座废弃的烧砖窑。靠近了才感觉到,那真是个大家伙!几个黑漆漆的窑口像是巨大的嘴巴。四下是一大片开阔地,地面上已经长了荒草,但不高,估计是当初存放砖的场地。爸不是说没有土了吗,瞎说,这里除了土,没有别的。
  “进去看看?”二秃子征求我们的意见。
  “进去。”伊万说。
  我只好附和他们:“进去就进去。”
  我们壮了壮胆子,向窑口迈出第一步。才进窑口还不算黑,有阳光射进来,再往里走,就越来越黑了。黑暗,是恐惧的根源。脚下有破碎的砖头,走起来磕磕绊绊。我胆怯了,第一个说:“还是出去吧,万一塌了呢。”
  伊万也打了退堂鼓:“出去吧,太可怕了。”
  二秃子还想坚持,但没人支持他,他自己是不敢继续前进的,也只好退出去。快退到窑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嗷”的一声怪叫,接着,就感觉有个东西飞一样从后面蹿过去了。突如其来的怪异,把我们全吓傻了。短暂的呆愣之后,我们同时喊了声“妈呀”,然后失魂落魄地逃命。二秃子跑得最快,其次是伊万,这两个来时大言不惭的英雄,一下子变成了狗熊。我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等等我!”我喊。
  他们像没听见,一前一后奔跑着。忽然,跑在最前面的二秃子不见了。
  “二秃子!”后面的伊万惊叫着。
  “二秃子哪去了?”我追上去。
  伊万一副吓破胆的样子,指着前面,气喘吁吁道:“好像是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我一看,天啊,是一口井!井口被杂草遮挡着,不留神根本就看不出。“二秃子!”我蹲到旁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
  “二秃子!”伊万也和我一样喊。
  下面没有回音。
  伊万吓哭了,边哭边说:“他肯定是摔死了,要不就是淹死了。”
  我倒是突然来了胆量,趴在地上,一点点爬到井口,让伊万拽着我的腿,我再探头往井下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二秃子!二秃子!”我又喊两声,然后侧耳听着下面的动静。这一次,终于听见下面有人说话了,是二秃子的声音。
  “我在这儿呢,呜呜……”
  “你等着,我找人把你救上来。”
  我让伊万把我向后拽,然后转身站起来,告诉他在这儿守着,自己急急忙忙跑回村子去搬救兵。我不知道二秃子在井底怎么样了,但我能猜到他的恐惧。伊万留在井边,看见我越跑越远,大声喊着:“你快点,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我头也没回,沿着玉米地里的那条小路飞快地跑着,因为慌张,好几次险些摔倒。那些带有锯齿的玉米叶子,偶尔划到我的胳膊上、脸上,有股火辣辣的滋味。但我顾不了什么,只想快点跑。
  在村头,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刘佳佳。她是我的邻居。
  “跑什么呀?”刘佳佳问我。
  “不好了,二秃子掉井里了!”我喘着气,停下来,“我得找人去救他!”
  “掉井里了?”刘佳佳不相信。
  “真的,伊万在那儿看着呢。”
  “那快点喊大人呀!”平时不怎么大声说话的刘佳佳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她把双手圈成个喇叭筒放在嘴巴边,大喊,“有人掉进井里啦!”声音尖利,一直传向村里。
  “我去找二秃子他爸!”
  可是,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二秃子家时,他爸竟然不在。二秃子妈一听自己的宝贝儿子掉进了井里,吓得差点昏死过去。她缓了缓神儿,才惊慌失措地拿了根绳子跟着我跑出去。
  街上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大人,都是被刘佳佳的呼喊聚拢来的。我带着大人们,又急匆匆地返回破砖窑,老远就望见伊万正眼巴巴地站着。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他的恐惧怕是一点也不比井下的二秃子少。见我们跑过来,伊万像是见到了救兵似的,从他的脸上就能看出,他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儿子!儿子!”二秃子妈扑向井口,要不是有人死命拽着,恐怕她也要跳下去。   “把绳子放下去!”壮硕的强子叔把二秃子妈手里的绳子拿过来,一头抛进井去,然后朝井下喊,“抓紧绳子!”
  可是,二秃子带着哭腔回答:“我的胳膊伤了,抓不住绳子。”
  看看那个细细的井口,大人们一下子没办法了。井下有一个孩子可以,要是再下去个大人,绝对容不下。怎么办?他们焦急地嘀咕着:“必须有人下去才行啊!”
  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一股勇气,我居然在这个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我可以下去!”
  大人们一下子全盯着我,然后都表示同意。强子叔把绳子系到我的腰上,边系边叮嘱我:“这井也就十来米深,别怕,你下去把绳子系在二秃子腰上,一定要系结实,我们先把他拽上来,再放绳子拽你。”
  我点点头,被绳子系住的时候,除了感觉腰被勒紧了,还突然感觉害怕。可到这个时候就不能再打退堂鼓了,为了井下的二秃子,我豁出去了。抓紧绳子,闭上眼,我被他们慢慢地送下井去。随着光线越来越黯淡,我的呼吸开始加速,似乎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直到双脚落地了,我才敢睁开眼睛,一看,和自己贴在一起的正是二秃子。井底下没有水,黑漆漆的,像是没有月光的夜晚。
  “哪个胳膊折了?”我一边解绳子,一边问他。
  “好像是这个。”他说。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是哪个,反正胳膊折了就不敢用力了。我把绳子系在他的腰上,使劲扯了扯,应该松不了扣。“你用那只手拉着点绳子。”我抬头朝上面那个圆圆的有光亮的小孔喊,“往上拉!”
  二秃子徐徐升上去。
  二秃子离开,井下只剩了我。我不敢抬头,怕井壁上的土落进眼睛里。一直到二秃子被彻底拉出了井口,我才抬头看了一眼,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几分钟后,我也被那根绳子拉了上去。重新见到阳光,感觉那么亲切,虽然只在黑暗的井下待了一段短短的时间,却似乎觉得这份阳光已经久违了。
  其实,二秃子的胳膊并没有折,只是划破了点皮,他妈从衣服上撕下条布,给他包裹住了。有惊无险,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来。这时候,大人们开始严肃地教训我们,让我们少到这个地方玩。我们不敢反驳,低头跟在大人们的身后往回走。
  走着走着,二秃子忽然对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一定要报答你。”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咧嘴笑笑:“啥救命恩人呀,你又死不了。”
  二秃子说:“死不了也算。”
  “这……”我忽然有了个想法,“既然是救命恩人,那也不用等以后再报恩了,今天就报吧。”
  二秃子惊讶地看着我,我的话似乎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行啊!你说,怎么报?”
  “让你爸把我的车子修好。”我知道二秃子他爸会修自行车。
  “哪儿坏了?”
  “链子被我骑断了,我没敢让我爸知道。”
  “这还不简单,你偷偷推到我家,我爸很快就能给它接上。”
  “可你还得保证不让我爸知道。”
  “你放心吧。”
  有了二秃子的承诺我就放心了。回家后,见爸和妈都不在,我赶紧把自行车悄悄推到二秃子家。二秃子他爸知道是我下井把二秃子救上来的,二话不说就开始给我修车。要说二秃子他爸的修车手艺,简直没得挑,三下两下就把链子接好了,根本看不出被我骑断过。
  我把自行车骑回家时,正好赶上爸放羊回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年纪和爸差不多,只是穿的衣服比爸穿的光鲜些。爸看见我骑他的自行车,脸上有些变化,但没说什么。我赶紧把自行车放回那个固定的位置,然后站在一群羊旁边,听着它们咩咩叫,也顺便听着爸和那个陌生人的交谈。
  爸说:“就卖三只。”
  陌生人说:“价钱按我说的。”
  爸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的语气显得很沉重,说:“好吧,就按你说的。”
  他们之前約定好了什么呢?我在旁边猜测着,我想应该和这群羊有关。事实真的是那样,他们就是在谈羊。只见爸从羊群中赶出了三只,轰到陌生人面前。陌生人摸摸羊的脊背,点点头,说“还可以”,然后从怀里掏出钱递给爸。
  爸在手指上蘸了点唾沫,一张一张数着。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爸把羊卖给了陌生人。我大声说:“爸,不卖羊!”我对每一只羊都有感情,尖尖的犄角,咩咩的叫声,欢快地奔跑,都让我感到亲切。其实,爸对羊也是这样的感情。
  爸说:“卖了。”
  爸说卖了,肯定就要卖了。我蹲在地上,搂着羊的脖子,真舍不得它们离开。也许那三只羊理解了我的感情,也咩咩地叫着。陌生人从旁边的柴垛上抽了根树枝,赶着羊走了。
  羊走得恋恋不舍。
  我和爸站着没动,都有些怅然若失。
  我问爸:“您为啥要把羊卖了呀?”爸常跟我说,羊的价钱在冬天最好,夏天最差,可他为什么偏要在价格最差的时候卖掉几只呢?
  爸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你的学费还不够呢。”
  我一下子就蔫了。
  今天的晚饭,爸就着点黄瓜和咸菜,喝了几口二锅头,我也偷着舔一下,辣得直吐舌头。爸是喝不了几口酒的,他放下酒杯,跟我说:“你要好好上学,将来到城里去,像你大伯家的哥哥那样,多好。”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爸傻笑。
  爸一扬脖,又喝一口。酒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
  吃完了饭,我去找二秃子玩。我问他还疼不疼,他说疼,又说,他爸刚才磨叽了半天,让他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城里的学校,找好工作,娶漂亮媳妇。我真想笑,又笑不出来,怎么二秃子他爸和我爸都是一样的想法呢?
  “也许他们都老了。”最后,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明天就开学了,在没听到老师的教导之前,先让老爸教导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师经常这么说,今天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是啊,明天也许真的该好好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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